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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

    斯民食餮 作者:稚儿

    。

    敖翦见了这渔获,更加是对丹饕佩服不已。

    这比自己下水捕捞要省事多了。

    而且还不大不肥不要!

    後语:怎麽办呢……虽然没有算过但好像真的变成了觅食之旅了………………

    按篇幅来算可能比前一篇《穷》要长很多啊……

    算了,把上卷改成南海卷算了,反正後面还要去东海的。

    各位见谅啊~这两位都挺踩中l萌点的,就多废话一些吧!呵呵……

    第十四章 埙回音,流水大地亘古韵

    敖翦完全忘记了自己南海龙宫七太子的尊贵身份,彻底地成了一个刚从乡下来到京城的土包子。

    他对船上的东西好奇得不得了,东摸西摸。不是没见过凡人的船只,但是父王曾经告诫过他不要让船上的人看见,否则会惹来祸端,所以只要看见海上有船的影子,他都是远远躲开的。

    如今居然能够站在一艘船上面,这绝对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他心怀感激地回头去看丹饕,就见那头毛茸茸的大妖怪居然也没有变作轻便的人形。张嘴把断掉的桅杆“u嚓u嚓”几下咬断甩了出去,然後大尾巴一扫清掉甲板上的杂物,然後才舒舒服服地从渔网里扒出一条宝刀鱼,开膛破肚,留了鱼鳔,开吃。宝刀鱼个儿够大,足有十尺长,吃得他是一个畅快淋漓。

    等敖翦在破船上绕够了看够了,一网足有千斤的大鱼就剩下那麽点鱼鳔。

    尽管如此,这对敖翦来说却仍然是一顿极为丰富的晚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橘红的长毛被夕阳染成更瑰丽的火红色,鳞粉细碎的反射了光芒,估计是蹭得实在有点多,一路上连跑带跳地都没能完全掉干净。

    丹饕前肢互相交叠搭著,大脑袋搁在上头,看著敖翦吃东西,也不知因为丹饕的“监督”,还是因为确实饿了,敖翦居然把所有的鱼鳔都吃掉了,不得不说,他最近的食量与日俱增乃是不争的事实。

    看著小鱼吃得饱饱的,还捂住嘴巴打了好几个饱嗝,丹饕瞧著挺欢喜的。

    对嘛!本来就该是如此。

    吃得多,吃得壮。

    海风吹动了他的毛发,扬起了细碎如星辰点点的鳞粉,丹饕这注意到自己身上还蹭了不少百幻蝶族的鳞粉,遂立起身来抖了抖,然後抬起後爪歪了脑袋,抓痒痒般开始挠侧颈的位置,有些鳞粉落了地随风飘走,只不过他的毛太长太厚,沾到了大量的细碎鳞粉却是很难弄得干净。

    忽然听到旁边小小的声音怯懦地提议道:“我、我来帮你吧?”

    丹饕转头看向敖翦,见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期盼,看上去很希望得到派活,不由得有些好笑。

    敖翦虽然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是要把他吃掉,但毕竟是吃了好几顿丹饕给的食物,如果不能做些什麽,就很有在吃白食的感觉。也许他在龙宫里也是有活干的,是个有用的人,不是白吃饭的废物。

    在强大的大妖怪身边他一直都帮不上忙,所以当看到丹饕点头同意,敖翦立即高兴地忙碌起来。

    看到神情活跃起来,跟之前颓靡不振有著截然不同差别的小鱼,丹饕当下有所领悟。

    难怪锁妖塔上的囚友常说,克己复礼为仁者,养心莫善於寡欲,乃属谬论。有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蝼。如水之性,不杂则清,莫动则平,郁闭而不流,反而未能见清。天地之物,若只见纯粹而不杂,静一而不变者,便淡而无为。动而以天行,方乃养神之道。

    丹饕叹息,那位故友果然是真知灼见,却不知锁妖塔破後,如今何在?不过以“他”不甘寂寞的本性,到哪里,都是百般精彩吧?

    他在那边遥想过去,敖翦可是忙碌极了。

    在船上找到了一个长柄刷子和一个木桶,放在船舱的柜子里完好无损。丹饕跳落船下,站在只漫到他脚掌的暗礁上,敖翦便爬到他身上,用木桶吊水,倾倒弄湿了他的长长的毛发,开始用刷子给他刷毛。

    刷子虽然粗糙,但对於像堵墙垣巨大的饕餮来说,那就不过是把小梳子而已。敖翦先梳理了头部的毛发,特别是耳朵附近和後面的敏感位置,他就更是小心翼翼,然後一直往後冲洗脖子、肩膀。

    古时丹饕虽然在族里的地位斐然,但饕餮族乃方外蛮兽,不知礼仪,就算对一族之王也多以实力为论,惧之,恐之,却非尊之,重之。所以丹饕也没享受过什麽伺候,此时觉著敖翦不厌其烦、不怕辛劳地为他梳洗毛发,把脏污洗净,细细解开打结的被毛,那感觉就是说不出的享受!

    於是大妖怪忍不住发出了闻所未闻地舒服哼哼声,长长的大尾巴也慢慢地轻轻地在後面甩来甩去。有时哪里觉著还想多舒服一点,便会浑身颠一下,由於反应太过明显,不用直接说明敖翦就能摸清他的意图,便也从善如流地在重点位置多刷几下。

    觉著自己有了点用处,至少不光是“只能吃”的食物,还是“能帮忙”的食物,敖翦心情更是轻松愉快,忍不住哼起歌来。海中鲛人善歌,声如天籁,擅魅人心,不过敖翦的歌虽只有清丽,其中却暗含龙吟之韵。

    敖翦在宫中几乎被当做隐形人,平日就只待在方寸之地日日织纱,以他年岁,正是好奇好玩的时候,一人离群,说不寂寞,那是骗人的,所以每次干活的时候他都会自娱自乐地哼哼一些小调,有些小调是听娘亲哼过的,但更多则是他自己想出来。

    并没有很规整的节奏,也没有抑扬顿挫的韵律,调子听起来很随意,也很流畅悦耳。

    丹饕居然竖起了两只耳朵,很认真地听起来。

    有道礼乐相辅,形同天地,礼以治外,乐以治内。

    对於丹饕来说,他不懂音律,但向是向往乐者,不过饕餮一族里面能吃的不少,但要找一个粗通音律的,估计比登天还要难上不止那麽一点。

    敖翦的歌并未似礼乐般拘谨僵化,丹饕乃荒外之民,反而更喜欢像这般无拘无束,发自内心,极具情感个性所成的曲调。

    丹饕抬起硕大的兽首,微微合上双目,享受著天地间独有的宁恬安详,吟哦从他喉咙间发出。他的声音古朴低沈,犹似埙之声穿越了远古的时空传来的回音,与清澈轻灵的调儿居然极是调和,就像潺潺流水清澈,於亘古未变的大地徜徉流淌。

    似歌咏,也似叹息。

    太久了,从上古之始,四凶之族因恶为世所不容,征伐不断。

    不管他愿是不愿,这中原大地,断是容不下非属炎黄之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成王败寇,兵主蚩尤尚且不敌轩辕,混沌、穷奇、杌、饕餮四族冠以凶族之名,驱至边陲之地。

    中原沃土,归於炎黄。

    然而舜王并不知晓,饕餮一族的凶王,却非嗜战之徒,他欣赏炎黄子孙的知礼,也喜欢听那看似没有任何用处的音律。

    凡人的聪慧、睿智在他眼里如同珠宝珍贵,连族人都不曾注意到,他竟然是一头不吃人肉的饕餮。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打紧了。

    他睁开眼,扭头看那条在他身上忙碌得汗流浃背的小鱼。

    看过了斗转星移,看过了沧海桑田,像这样不需要去争,去夺,去战,带著一条小鱼,逍遥天地,不也挺好吗?

    第二天一早出发的时候,敖翦背上多了一个大布包,里面装了刷子、水桶等等的一些杂用之物。

    这条准备出海的商船里,船舱全是丝绸、珍珠等等贵重之物,可对於敖翦来说,丝绸还不如他织的鲛绡纱,珍珠他下海随便摸都能弄上来一大把,所以完全是视如敝履。因为之前从鲛人族里走得匆忙,几乎没有带上什麽家什,反而马毛的刷子还比较有用。

    为了午饭的餐食丹饕又故技重施,拖网捕鱼。

    这活干得是越来越利索,既能赶路,也不耽误找食。

    如是者停停吃吃,吃吃停停,几天下来姑不论丹饕有没有吃饱,敖翦是尽量能不浪费就不浪费地吃,难民般的小身板最近也终於看不见一排排肋骨的痕迹,身上鳞也更有光泽,不似以前那般暗哑,就像打磨之後的琉璃片,越是光滑晶莹。

    丹饕是爱上了洗刷毛发的感觉,每天晚上都要敖翦给他洗刷一遍,试想一下,给一头大象刷身可能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也挺累的,如果给三头大象刷,而且这种大象还是有浓密毛发的猛!长毛象呢?!

    那绝对能累死个人。

    更何况那副小身板?敖翦一开始干一次下来能累趴下一天,不过反正他也不用游泳,只需要在丹饕的背上躺一天就能缓过来,到後来居然渐渐习惯了这累死人的活计。

    其实他身上有龙族血统,体质本来就比鲛人坚实,只是平素坐在房间里织布,不像兄长那般习武锻炼,加上长期吃不饱,所以看上去只有鲛人的羸弱,全无半点龙子的强壮。

    这种变相的锻炼让他的体魄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调整,现在他几乎已没有累得需要在丹饕背上躺一天了,此刻敖翦正坐在被自己洗刷一净的干爽长毛上,透过水波查看著今天的渔获。

    虽然还没收网,但今天收获应该不错,大概网到了什麽大家夥,绳子绷得紧紧的。

    抬头时忽然看见他们後方出现了一座海岛,不由得有些奇怪,方才经过那片海域的时候他怎麽没注意到有这麽一座海岛?

    远远可以看见岛上绿油油的一片,敖翦更是奇怪了,自受天塌之灾,南海上的岛屿无不是被海浪席卷一空,这片海岛居然能幸免於难,当真是奇怪。而且,他真的不记得刚才有注意过这个岛。

    过了一阵,他就更奇怪了。

    丹饕明明是直线向前跑,但这座明明在他们後方岛屿,居然……好像更靠近了?!

    第十五章 南海渚,有神人面珥青蛇

    敖翦用力瞪大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楚那座古怪的海岛。

    无论丹饕怎麽跑,这个岛就是不会消失,不但没有消失,而且还好像越来越逼近。因为比起刚才只看见一片绿油油,到现在他已经可以清楚看到海岛上的椰子树了!

    “这、这是怎麽回事?!”

    敖翦连忙爬到丹饕耳边,掀起他的耳朵:“後面……後面有座岛在跟著我们!”

    丹饕闻言停了脚步,回过身来。

    “难道又是海市蜃楼?”

    丹饕闻了闻空气,并不觉得有蜃蛟吐息,摇头:“非也。”而且这海岛不似海市蜃楼般虚幻,上面的果树灌木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海市会随著人靠近而飘渺渐远,但这个岛却是自己凑上来的。

    “奇也。”

    丹饕站定在水面上。

    见得那海岛居然是逆风而来,海浪吹涌的方向与之完全相反,绝非顺水漂流。岛上竟未受到天柱塌陷所引起的巨浪洗劫!想必是得了法术庇佑。

    只是这海岛有方圆百里之广,能庇护岛上生灵而免於灾祸者,必定是法力无边。

    他忽然想起了一位旧识。

    可以说是南海这地方他认识的唯一一个老朋友。

    不过这位旧识一向深居南海,与世隔绝,并不与天上仙人交结,更与南海龙族素无往来,虽为神明,却拒不受天庭封赏,亦不听天君调遣。

    若换了其他的仙人只怕早就被天庭责难,然而上古神明向来不受规管,天庭虽是不喜但却也无可奈何。

    橘红色的大妖怪忽然一声巨吼,只震得平静海面波涛汹涌,一道巨浪冲向海岛!

    眼见就要撞上海岛,却在离岛十丈开外如遇屏障般被彻底阻隔,近岸的海面依然浅浪细涌,似在法障之中另有一番天地。

    大妖怪咧嘴一笑,更确定了之前想法。

    他立於海上,仰首叫道:“不廷胡余,何谓待客之道?”

    “哈哈哈……”一阵笑声自虚空响起,敖翦闻声抬头,只见一卷水花自海面升起,交叠如喷泉一般,转眼间塑出人形之貌,水色化实,见是一位高大俊朗的中年男子,一身锦蓝长袍,斯文儒雅。他向丹饕微微一笑,弯身拱手施礼:“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饕兄,多年不见,看你模样,当是安好无恙!”

    丹饕浑身毛发一抖,也化作人形,只是将那敖翦提在手上,免得他掉下水去。

    “不知好友何去,未及拜访,失礼之处,莫望见谅。”

    上古时,四海有神明。

    东海神禺v,南海神不廷胡余,西海神兹,北海神禺疆。

    这男子正是南海不廷胡余。

    然其虽为海神,却非为庇佑凡人而存。世人多惧其神力,鲜有兴建庙宇祭祀。後至龙族中兴,四海神明更是只余旧典之记载。

    只是似不廷胡余这样的上古神明,却并不像如今天庭上的神仙那般在乎这些三牲酒醴。受了凡人的礼,便需允其所求,受其所控,与其兴风作浪都得悠著点,还不如翻云覆雨爱怎耍怎耍。

    故而虽为神明,却是从不听天庭调遣。

    “今日也是因缘际会。”看他面相约是年近不惑,气度不凡,言谈温厚有礼,他指了指丹饕身後的渔网,“只因饕兄这网里抓住了愚弟家中的一个小东西。”

    他手指轻弹,海水之下如泉涌般将渔网掬出海面,只见除了一些寻常的海鱼外,居然还网住了一只大龟!

    那龟的模样却不与寻常相同,光那个子,就足有陆上一头牛犊大小,可在不廷胡余口中,却只是个“小东西”!?

    这“小东西”一冒头,就像婴儿般发出嘤嘤叫声,很是可怜。

    声音传了出去,突然海面一阵巨震,海岛一侧海水下而上用翻涌不休,好像有什麽要窜出水面。

    只听得“哗啦!!”一巨响声,庞然巨物自海底冒了出来,犹如一座山岳,待海水流去,竟见是一只巨龟的脑袋。它张开口来,发出低沈如雷鸣锺震的嘶鸣声响,岛屿随即如有地龙翻身般巨震不停,岸边白浪翻涌泡沫四溢,整个岛屿向上爬升,嵌满海贝水草的岛身露出水面,又见林中海鸟被异变惊起离林,走兽爬虫亦吓得在林中乱窜。

    这岛屿竟是巨龟之背!

    这龟到底有多大?!露在海表的背壳竟能聚以礁石泥土生出树木,活了走兽飞禽。

    敖翦虽然是七太子,在龙宫里龟是见了不少,可也不曾见过如此巨大的龟!

    丹饕看向不廷胡余,表情也有些意外:“吾道族已亡,未想尚余後裔。”

    不廷胡余一抬手,巨听其号令,不敢放肆收了声音,只是眼睛仍是盯住网里的大龟,发出哀哀低鸣。

    “饕兄也知当日龙伯国钓走负山之,乃令岱舆员峤两座仙山没於归墟,触怒天君,族因责玩忽职守,渐见消亡。”不廷胡余笑容依旧,眼中却闪过一瞬的高深莫测,“不过四海之大,谁又说得准呢?”

    《列子.汤问》记,渤海之东有五山,天帝使巨十五,举首负戴。龙伯国有大人,举足数步而至五山,一钓连六,岱舆、员峤二山流於北极,沈於大海。说起来之祖先更曾为女娲补天牺牲,有功在前,再说这龙伯国惹下之祸,於族也属无妄之灾。

    不过既是天君论罪,谁又敢私下包庇?

    偏是有人并不买账。

    丹饕了然一笑。与其先祖足能擎天之巨相比,这只壳背之端为百里海岛的算来也不过是只小的罢了。

    又听不廷胡余道:“这只乃愚弟座下驭兽,其子自幼贪玩,没想被饕兄一网捞去。不知能否卖愚弟一个面子,放了那小?”

    虽说可惜,但既然是老朋友开了这个口,丹饕也是爽快的人,君子坦荡,自不会做那讨价还价事情。

    小从网里被放了出来,“唧唧”地叫著潜下水去,那巨的脑袋也重新沈入水下,岛屿下沈恢复了原状。

    不廷胡余遂笑道:“饕兄难得到南海一趟,愚弟自当尽地主之谊。若饕兄不弃,不如到愚弟岛上一聚,用几杯水酒如何?”

    丹饕与不廷胡余算得上是故交,一头是上古凶兽,一位是远海神明,上一回把酒言欢,那已经几千年前的事了。

    “饕却之不恭。”丹饕也不扭捏,一拱手,便应下邀约。

    不廷胡余在前引路,把海浪阻隔的法障在他举手之间撤去无踪。

    丹饕带著敖翦上岛方才放他下地。此时不廷胡余注意到敖翦的存在,微笑著打量著这个瘦小的鲛人,似乎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敖翦长年居住深宫,鲜少与外人接触,更不用说像不廷胡余这般厉害的一方海神,被他这般注视,不由得困窘当场,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地不自在。而且不廷胡余虽然笑得很温和,可他总觉得打量他的视线像极了初次遇到丹饕时对方打量自己的那种,有种掂量砧板上的肉有多少斤的意思。

    “真难得,是南海鲛人。”不廷胡余看向丹饕,“这个莫非是饕兄给愚弟带的礼物?”也无怪不廷胡余作这般猜想,孱弱的鲛人跟贪兽饕餮本来就不像是能够扎堆的。

    丹饕回道:“非也。”

    “看来是愚弟误会了。”不廷胡余倒也大方一笑,“鲛人族行藏隐秘,便连愚弟也找不到他们的居处,没想到饕兄一入南海便得其一,愚弟佩服!”看向敖翦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愚弟愿以这百里岛上活兽作换,不知饕兄能否割爱?”

    饕餮本性贪食,要从他嘴里夺食那得有跟他决一死战的觉悟,不过不廷胡余可知道饕餮不重味道,只管吃饱,若以岛上活兽来换这个并不肥重的鲛人,丹饕定会应承。

    谁想丹饕想都不想,便道:“不可。”

    随遭拒绝,不廷胡余倒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只是多看了敖翦一眼,一笑作罢。

    遭到觊觎的敖翦心脏突突乱跳,就算没见过世面,但还是能看懂厉害,像当初一见丹饕就知道他来者不善,而这个不廷胡余,不知为什麽,就算他笑得比丹饕还亲切,可那笑容里却藏著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很想能躲多远躲多远。

    一行三人穿过了近岸的椰林,便见岛上四处拥红簇翠。

    玉兰迎风摇曳,花骨犹如白玉雕琢的,清香阵阵,沁人心脾。英丹色彩缤纷,像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彩球在绿叶衬托下极具豪放本色。茶梅玲珑娇俏,或如雪白,或见浅粉,姿态丰盈,雅致脱俗。

    花间果树上果实累累,高舒垂荫藏芭蕉,密叶绿枝挂胡柑,盘桓绕茎缀甜萄。

    待再往里去,便见丛林翠茵的掩映下,一座竹楼拔地而起,足有五层楼高,楼阁虽非有雕梁画栋,却有文不按古,匠心独妙之韵。

    敖翦更吃惊地看到在竹楼附近林木之中正在辛勤地栽花种果的好几个凡人,他们见了不廷胡余,神色恭谨有礼,纷纷跪拜,不廷胡余似乎早便习以为常,示意他们退下。

    回头见敖翦一副目瞪口呆的呆相,便不由觉著有趣,忍不住逗弄这个把什麽都写在脸上的小鲛人:“觉得奇怪吗?”

    敖翦很老实地点头。

    不廷胡余大约是觉著这个傻乎乎的小鲛人极是有趣,便解释道:“这里的凡人都是在海上遇难、险些葬身鱼腹的船夫,本座救了他们一命,留他们在岛上事栽种打扫之务。”

    敖翦闻此言後,虽说还是有些害怕丹饕的这位故友,但也不由得自心中生出敬意。茫茫南海,不廷胡余这座龟背上的岛屿就像世外桃源,而他就像是一位济世为怀、离尘脱俗的仙人。

    不过丹饕却不像他那般好糊弄,粗豪的男人打量了显然是得了岛上凡人细心栽培出来的花果以及费心打造的竹楼居室,瞅了一眼不廷胡余:“汝之唑风,覆舟几何?”

    不廷胡余温文的笑容顿时一凝。

    上古四海之神,各有神通。

    东海禺v,溢海漂居掩人畜,南海不廷胡余,唑风覆舟沈航船,北海禺疆,吹播厉风至瘟疫,西海兹,驱浪如兽吞牛马。

    南海中,有海唑狂风,能阻海路,翻船只。

    一旁的敖翦会过意来,当下想起那条在暗礁滩上搁浅的船。他们刚离开不愿就遇上了不廷胡余,该不会这麽巧吧?

    看到瘦弱的小鲛人戒备地退缩到丹饕那副足以当墙壁用的魁梧身躯後,不廷胡余笑意未改,只与那丹饕道:“夜里照物,若以夜明珠则见模糊之美,不过似饕兄这般直接抓了火把凑过去,没准看到的会是还没来得及把人皮画漂亮的骷髅鬼面。”

    忽见嘴角翘起的弧度未变,却竟往两腮裂了开去,鬓边发梢之末处忽见抬起,化出青蛇之首,!!吐舌。

    “多年未变,饕兄说话做事还是这般不留情面。”

    《大荒南经》云,南海渚中,有神,人面,珥两青蛇,践两青蛇,曰不廷胡余。

    後语:我想说……小鱼,你真是受怪蜀黍滴欢迎………………是杯具吗?!……

    第十六章 蔓绿绒,椰林婆娑珊瑚花

    夜色已深,竹楼外点燃了熊熊火把。

    不廷胡余在南海尚有居处,而这背岛不过是他做别宅之用的地方。

    此时竹楼内大排宴席,各式肉食、鲜鱼、海贝应有尽有。

    南人好滋味,烹饪手法极为精巧,且又敢用各类食材,故宴上是珍馐百味,应有尽有,更兼色香味俱全,均为珍享。便是敖翦平日随便在海里捞一把就往嘴里塞的海带,眼下也是用细细捣碎的蒜泥混入香油与切细的虾米皮再跟滑嫩的海带搅拌,放在晶莹洁白的白瓷碟子上,鲜香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不廷胡余坐在主位,斯文儒雅,一面慢慢吃食,一边殷勤吩咐仆人为两位客人布菜。丹饕吃得极是豪爽,几乎是来一盘下去一盘,风卷残云绝无停歇,只要是端到他面前的,荤腥不忌,而且还吃肉不吐骨,吃蟹不吐壳。

    面前越堆越多的空碟子,可桌面却是干干净净。

    嘴巴里忙活的时候,居然还能腾出手挑开鱼腹从里面挖鱼鳔丢进敖翦的碗里。

    对於丹饕的吃相,不廷胡余似乎习以为常,并不为他的粗鲁而不悦,反而频频劝菜。不断送上来的热食足以说明他对老朋友异於常人的食量早有准备。

    倒是敖翦第一次到他人家中做客,不免缩手缩脚。

    虽然桌上美食不少,比之上回他有幸参加的龙宫盛宴也不遑多让,但他担心自己像之前那般吃多吃杂拉肚子,所以只敢挑了能吃的鱼鳔和海带,其他的食物若是仆人送到面前,他也不知道拒绝,只是说了多谢接下放在碗中并不去动。

    待仆人们将被舔得一干二净颗粒无剩也就只需要拿水冲一下就干净的碗碟撤下,送上了新鲜的茶水瓜果。岛上新鲜采摘的蔬果,均是甜香清爽。吃得肥腻了随手挑捡一个蜜丝杨桃,皮薄肉脆,酸甜可口,别有一番风味。

    如果说岛上的仆人之前还对这个浑身蓝鳞的青年多少有些好奇的话,那麽一顿饭之後,就只剩下对那个满脸胡渣的大汉那吃了足有数百斤肉食还不见饱的饭量的惊叹。

    不廷胡余品了口茶,笑道:“当日一别,光阴匆匆,饕兄风采不减当年。”食量自然也只增不减。

    丹饕将壶里的茶一口牛饮,水热不热,茶香不香,大概对他来说意义都不大。竹子的长椅很宽敞,不过丹饕人高马大往这一座就占去了大半壁的江山,敖翦坐在他身边都快缩到边上去了,捧了骨瓷茶盅,便嘟嘴凑近去吹凉热茶,热蒸汽熏著眼睛,更像洗润过的琉璃珠。

    试探地抿了一小口,顿时整张小脸立马皱了。

    这茶不是别的,乃苦丁茶。苦丁茶有消食止渴,去油腻之功用,只是茶味甘苦,素有茶胆之称。

    敖翦悄悄偷瞧了一下另外两位,见他们一个喝得斯文如饮甘露,一个则当开水般哗啦哗啦往肚子里倒,都不像是难喝的模样。

    也就不好意思浪费主人家的好意,抿著嘴一点一点地喝,虽然苦得他眉头都皱出了包子褶,但是还是坚持把整杯都喝光。然後没有把空杯放回桌上,悄悄趁著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收到了身後。

    那边不廷胡余忽然漫不经心地提道:“饕兄之前可曾经过百幻浮洲?”

    丹饕奇了:“汝从何而知?”

    “饕兄见笑,愚弟本事没多少,不过这嗅觉却是灵敏。这百幻蝶的香气虽几不可闻,但还是逃不过愚弟的鼻子。”不廷胡余笑著抿了口茶,“传闻这百幻浮洲乃在海市之中,其状犹如仙境,居住在上面的百幻蝶个个是美丽动人,不知饕兄以为如何?”

    丹饕摸了摸下巴的胡渣,很认可地点头:“肉肥味美。好极。”

    便是不廷胡余这般稳若泰山,嘴里那口茶也是生生咽的下去。

    “……”

    不廷胡余嘴角抽了抽,愣是把笑容稳固了下来:“愚弟妄自猜度,饕兄,莫不是把这百幻浮洲上的蝴蝶……给吃光了?!”

    丹饕摇头。

    不等不廷胡余缓口气,就听他坦言相告道:“仅余其二。”

    不廷胡余的笑容算是僵住了。

    把南海蝴蝶一族尽灭,竟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不过是上了趟酒楼吃了顿饭的理所当然。

    倒是一旁听著的敖翦极之紧张。

    做了坏事最怕是什麽?就是被人当面揭穿啊!

    而且对方还是海神!他知道了他们把南海上的一整个蝶族给吃掉了,如果要定罪,那可能……可能是要被杀头的!

    敖翦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忍不住小小力地捏住拳头,不管怎麽说,他也是共犯,如果这个海神要向丹饕问罪,他不能逃避,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虽然不一定能够开释罪过,但至少得把事情交待清楚些。

    可是他所以为的海神勃然大怒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不廷胡余只是像听闻某个海岛桃花落尽明年不再般,不无惋惜地击膝而叹:“可惜了,本欲逮几只回岛上养著,没想被饕兄捷足先登。”

    敖翦那口气一下子憋著上下不得,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像他这般长年深在龙宫不见外人,自然不可能像丹饕那般知道这位南海海神的底细……不廷胡余可不是什麽救苦救难的神仙。

    身边的丹饕见著那张蓝色的小脸从一开始又怕又担心,可又态度坚定,然後憋足了勇气浑身紧绷,到一下子被打消了念头,肉眼都能瞧见那一瞬间衣服下的小身板紧绷的肩膀松了,笔直撑住的腰杆弯了,几乎是连鱼鳞都从倒竖到放松。

    如果换了平时,小鱼这般也是挺逗乐的,然而此刻丹饕却并未有一丝戏谑之心。

    尽管在他们这些上古的妖怪、海神眼中,敖翦之弱小,犹如蚍蜉之於大树。

    一份并未因能力不足而妥协的坚强,尽管明知道自己对这一切毫无帮助,此刻让丹饕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一种并非独自一人,而是有伴相随的感觉。

    暗自庆幸不已的敖翦觉著头忽然一重,蒲扇的大掌覆住了整颗脑袋。

    侧过脸去瞧旁边的大妖怪,见他方正粗犷的脸上有了深深的笑纹,眼睛里是经历年岁洗练的实在,敖翦忽然觉得心脏突突地跳了一下。

    头顶的手掌暖热沈重很快就挪开了,鳞鱼乃冷血之物,鲛人也是这般,敖翦舍不得那温度,忍不住挪动了一下屁股,往魁梧男人火热的身躯凑更近了些。

    这一切自然落在一直留心二人的不廷胡余眼中。

    “真有意思……”

    像是无心之失地漏出一句毫无意义的话,不待旁人听真切,便又见笑容依旧,仿佛不曾分心,仍是与丹饕说话:“饕兄此番意欲何往?”

    丹饕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欲往东海。”

    不廷胡余想了想,便道:“此地距东海遥遥万里,饕兄一路想必要辛苦了。愚弟有个提议,不知饕兄可愿参详?”

    “且说无妨。”

    “饕兄大可在愚弟家中暂住,由座下御兽可作代步,送饕兄出南海,既不会耽误行程,又能多留几日与愚弟小聚,不知饕兄意下如何?”

    “也可。”丹饕倒也爽快,他在进锁妖塔前朋友本就不多,饕餮凶族之名足以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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