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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上)——藕香食肆

    他天天都叫我逃。

    七年前他就叫我逃,一年讲一次,半年讲一次,三个月讲一次。

    后来他就不叫我逃了,因为我从来不肯听他的话。

    白崇安双目赤红,低头看白夜清遗留的那行字,他叫我逃出去,与我一起过逍遥快活的日子。什么复国,什么钱财,他都不要。他只和我在一起如今,他死了,我逃出去了,和谁过日子?

    楚贤岸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白崇安将白夜清的遗书珍而重之地揣进怀里,问小勺:清儿尸身何处?

    小勺茫然地摇头:不,不知道。

    白崇安道:我要去接回清儿。

    他脸上显出一丝狰狞之色,叫众人衙前集合!

    他们不是要打出去吗?不是要去抢尚阳城吗?我带他们去!

    ※

    白崇安气势汹汹地召集人马去了。

    白家的小厮仆人褪去了大半,健壮的家丁也都跟在白崇安身边保护。

    楚贤岸重新坐回茶案边,心平气和地泡茶饮用,隔了一会,他走到门边,问守在门前的白家家丁:前几日那个烹茶的婢女呢?叫她来服侍。

    白家家丁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说道:太孙殿下稍等,这就给您找来。

    楚贤岸重新坐了回去。

    隔了大约两刻钟,门吱呀一声推开,家丁把一个穿着旧袄眉清目秀的婢女推了进来。

    这婢女站在门口不肯动,楚贤岸大步上前,强拉住她的手,推搡着摔上了内室床榻。屋子里很快就传来挣扎与哭泣的声音。

    守门的家丁挤眉弄眼,窃窃私语:这假太孙也没什么好当的,连个村姑都不肯献身。

    另一个家丁则羡慕不已:不肯献身也可以强上啊,哎,听听,好爽!

    守在门外的两个家丁聊着聊着就开始说荤笑话了。

    屋子里楚贤岸伏在那不住嘤嘤哭泣的婢女耳边,轻而清晰地说道:白崇安打算带人去打尚阳城。他和白夜清是生死之交,白夜清死了,他疯了大半。

    尚阳城里李家、牛家都被白崇安打通了关节,若举事,城内必有响应。

    我刚才看见白崇安的小厮小箸先出去了,他应该是去尚阳城送信,白崇安买通了尹郡守灶下婢,大约会先一步放倒尹郡守,再谋城池。

    思忖片刻之后,他又做了一个推测:白崇安对书生们对他的掣肘已经很不满了。

    他很可能会利用底层流民,对这一帮书生进行攻击和清洗。

    这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正确。

    就这些消息。

    那婢女微微点头,哭声越来越微弱,没多久就可怜兮兮地下床,推门奔了出去。

    楚贤岸坐在床帐中自己动手弄出腥膻的气息,靠在床头满心疲惫。

    他也是白家从小收养的孤儿,不过,他的主人不是白显宏,而是白家家主白梦深。

    白显宏养子虽多,对孩子们还算仁义,白梦深就不一样了,活在白梦深手下更像是一场醒不来的噩梦,不听话的死了,不优秀的死了,不够幸运的一样死了,活下来的都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死去。

    楚贤岸记事很早,所以他还记得自己生活的旧城,知道自己名叫贤岸。

    他知道自己是被白家偷来的。

    因为和已故的西河王太子长得相似,他被挑中扮演西河太子与陈氏宗女的遗腹子。哪怕他的年龄和传说中西河太子去世的时间根本合不上,但,这就是个由头,谁又会真的相信呢?差不多就行了。

    他也想逃。可是,白梦深不如白显宏那么仁义,他也没有白夜清那么自由聪明。

    他唯一的机会,是几天之前,那个突然用簪刀抵住他咽喉的婢女她自称是锦衣卫听事司小旗,问他是否愿意投诚内应,可以许给他一个前程。

    他惊讶于这个婢女的大胆,也惊讶于这个婢女的敏锐。

    她居然敢要自己这个太孙殿下投诚,她居然看出了自己这个太孙殿下怀揣二心。

    和白夜清一样,楚贤岸根本看不见白家成功的希望。

    他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只是想活下去。

    ※

    特使,晴方县消息。

    婢女传出的情报,很快就快马加鞭地递到了文双月的手里。

    晴方县的反军领头的是白崇安,次级梯队是那一帮率先冲击县城的书生,最底层则是流民。

    书生是因为朝廷停止科举的圣旨,又被白崇安鼓动之后,激愤之下就掀了县衙。流民则不一样。白崇安在攻下县衙之后,开了粮仓,吸引了不少陈地流民。这群流民只是为了吃饭,白崇安打出西河王太孙的名号对他们而言没什么意义,管饭就行。

    煽动流民很简单。晴方县的粮库总是会吃完的,想每天都吃饱,当然要去继续抢。

    这就和几百个书生冲击县衙的事态完全不同了。

    文双月本想亲自去衣飞石驻地送情报,想起衣飞石那近乎无视的目光,还是重新誊抄了一份情报,附上书信,让属下送了过去。

    听事司情报送抵时,衣飞石的驻地已然拔营不见了。

    衣家的斥候也不是吃素的。遇战事真得友方衙门送情报才动弹,衣家早死了十万八千次了。

    ※

    河阴郡已经被衣飞石悄无声息地收拾干净了。

    他之所以蹲在尚阳城外不动,完全是被河阳郡的守备将军给弄无语了。

    白崇安已经连下四个县城,啸聚流民万人,这事儿把衣飞石都惊出一身冷汗。

    他当然不怕几万个农民,这种没受过专门训练,吃饱了只会打鸡血的乌合之众,来十万他都能用几千骑兵撵成兔子,平定叛乱也是瞬息之间的事。

    他怕的是白崇安声势弄得太大,他没法儿向皇帝、向朝廷交代。

    然而,他想去收拾白崇安吧,白崇安外边围着一群保护层。就是展江带着的那几千个地方守备军。

    衣飞石是个挺厚道的人。

    他也知道一口气丢了两个县,身为地方守备将军的展江难辞其咎,想要将功赎罪,当然是赶紧光复失地,拿下匪首,这样给朝廷上折子的时候,也能好看一些,再找找关系,在朝堂上说说情,这命八成就能保住了,说不定贬官几级,过两年还能升起来。

    厚道的衣飞石不想抢了展江的功劳,打算暗搓搓地埋伏在外围,若是展江一战而下固然好,实在出了漏子,他在外边也能悄摸摸地帮忙兜住了像衣飞石这么厚道的武将,全谢朝也找不出第二个。

    哪晓得他等啊等的,从丢了两个县,变成丢了三个县,现在居然连晴云县都丢了。

    衣飞石还能待得住吗?他现在已经怀疑展江和白家取得了默契,这是故意佯作围困,为白家举事争取时间了。

    先碰一碰。

    衣飞石面色冷肃,请王命旗牌,叫展江即刻来见我!

    衣飞石带人到西河三郡以防万一,谢茂当然给了他钦差圣旨,另外,还给了一道王命旗牌,这东西的作用,基本上等同于戏文里所说的如朕亲临。

    谢茂登基之后,王命旗牌只御赐了两次。

    一次是给了六王,去丈雪城处置李家兵权,第二次,就是这一次,给了衣飞石。

    六王当时一个无兵无职的光膀子王爷,谢茂给他王命旗牌不算出格。

    衣飞石可不一样。

    他手握十万重兵,身携灭陈之功,谢茂自己还在西北,居然敢把一道王命旗牌交给衣飞石,这事儿把所有人都吓疯了。

    你就不怕衣飞石一路上骗开城门,杀进京去?

    嗯,朕不怕呀。

    第116章 振衣飞石(116)

    王命旗牌召见,展江二话不说就丢下部属,就带了十多个亲兵,直奔衣飞石处。

    衣飞石本来怀疑他与白家暗中勾结,哪晓得刚照面展江就连滚带爬地从马背上扑下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口口声声:督帅救我!卑职帐下七千兵丁,倒有半数是老西河人,现在西河书生嚷着复国,卑职带着兵马也不敢真打这真打起来了,只怕军心碎如累卵。只得围着。

    这是个很能说服人的理由。

    衣飞石前些日子就收集过西河三郡的情报,对于河阳郡守备将军展江的出身履历也都推敲过。

    展江是黎州旺县出身,初在东夷公夏侯朗帐下任校尉,靖海之战时脱颖而出,得了东夷公青眼,举荐为平成守备将军。

    比较遗憾的是,近十年是衣尚予帐下武官飞升的黄金时期,出身东夷公帐下的展江就少了几分提携。他熬了足足十年资历,才在谢范血洗西河三郡官场之后,谋了个河阳郡守备将军的位置升了那么小小的一阶。

    军中都是讲派系的。

    展江就是很标准的夏侯系武官。

    进入这个体系之后,很少人能够脱身而出,连所带的兵卒也都会带着浓浓的派系风格。

    如衣家带兵就是钱多善战,对外内都很凶残,夏侯系的兵马则显得更懒散圆滑一些,甭管你多厉害,反正打起来就是拖泥带水,不止敌人被缠得崩溃,自己人也看得很崩溃连衣尚予都看不懂夏侯朗的路数,跟儿子们讲古时磕巴了半天,最终只说了一句,运气好吧

    纵观东夷公夏侯朗主持的几场大战,不是拖着拖着敌军皇帝死了,继任的是个二逼,兵不血刃不战而胜,就是拖着拖着援军来了,衣尚予带人上场力挽狂澜。

    夏侯朗一生中最奇葩的一战,就是展江出头的靖海之战。

    当时夏侯朗昏到被夷人烧了战船,眼看都没法儿出海了,结果那天狂风暴雨,生生把旗舰的大火浇熄了。这且不算,被烧了五艘无敌战船的夏侯朗气疯了,开着那条劫后余生破破烂烂的旗舰出海报仇,不幸在暴雨中迷失了方向。

    哪晓得误打误撞杀进了遍寻不着的管星夷人老巢,混战中就砍死了管星夷人刚继位不久的族王。

    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砍死的是谁,顿足捶胸地回了督军事行辕,正要向朝廷具折请罪,管星夷人杀来报仇,他才知道自己干掉了一个王这开了挂的运气,从军后连战连捷的衣尚予都得写个服字。

    夏侯系的兵马多半也是这么个烂泥状,反正胜仗嘛,咱打不来,败仗嘛,也算不上。

    先围上等一等嘛,说不定就有转机了。

    什么?冲上去直接干?小朋友你就不懂了吧?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①。等我先观察观察,研究研究,再三慎重之后,才决定怎么打。

    展江就是这种战争心态的标准奉行者,逼到极处他也会打仗,有援军他肯定不会自己上。

    功劳?别人吃肉我喝汤,别人流血我包扎,总会分一点儿给我吧?

    衣飞石看了展江的履历也是无语得很。

    这么一个年富力强的武官,在靖海之战就初露峥嵘,结果呢?东督军事衙门裁撤,夏侯朗从前线退下来之后,展江整整十年都没有前进一步。

    都说衣家霸道,衣飞石常年为父亲服侍案牍,多少也知道朝内武官升迁的门道。

    衣尚予对提拔后进上是有一些私心,比较照顾自己帐下的将领,然而,但凡兵部发来的右迁照会上只要不是有明显猫腻的,大将军行辕都会照准签押。

    连当初杀良冒功的黎州守备简薛都顺利升迁了,怎么会故意卡一个展江?

    这是真烂泥扶不上墙啊。

    听听,这位连进入烂泥状态的理由都找得理直气壮,河阳郡守备部队的兵源有一半都是老西河人出身,我带着他们去打准备复西河国的王太孙,炸营了怎么办?还不如先围而不打,看看情况。

    衣飞石懒得跟他废话,说道:还请将军领兵后撤一百二十里。

    他只带了三千轻骑出长青城,此时一千人在河阴郡与河中郡交界处策应,跟来河阳郡的就是不到两千人。相比起他所带的衣家骄兵,晴方县的流民不足为惧,展江所有的七千步卒才比较麻烦。

    一支胜不了也总是败不了的军队,真的就只靠运气?衣飞石是不相信的。

    他暂时无法判断展江的立场,也不想被展江抄了后路陷入泥潭,所以,他直接要求展江带兵后撤。

    展江满脸惊喜:那敢情好!又讪讪地补了一句,卑职地头熟,给您抄个边线,捡个漏网之鱼?

    衣飞石已然怀疑他的立场,哪里还肯让他在近处包抄?客气地笑道:将军帐下既有半数老西河人,顾念乡情也是有的,何忍赶尽杀绝?网开一面也罢了。不必劳烦将军,

    他依然笑容和煦,口吻却是不容置疑,还请领兵后撤一百二十里。

    展江好像完全听不懂他的意思,满脸高兴地答应下来:哎,那就托付给督帅了!卑职这就回去点兵撤退!

    出了衣飞石的临时驻地大营,展江身边的亲兵就困惑地问:将军,咱们这就撤了呀?围了好几天,天天啃雪吃冷饼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他衣飞石来吃肉,一口汤都不给我们喝?

    你娘个傻逼!展江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人家这是怀疑咱们了!还不长眼往上围着,待会衣家轻骑从你骨头上踏过去,你就知道想喝衣家的汤,那该是什么滋味!

    一个挺年轻的亲兵听不懂,茫然问道:怀疑咱们什么?

    展江一言不发打马飞快,寒风在耳畔呼啸,没带手套刮得指掌冰凉,他也顾不上揣手。

    他要马上回去带兵往后撤,不是一百二十里,他直接退二百里!退到一个衣飞石觉得舒服,觉得安全的距离之外去!衣家骄兵悍将,小衣督帅更携灭陈之威,真把衣飞石惹急了,二千轻骑踏着他这不到六千人的懒散守备军头上杀进晴方县,反手扣他一个勾结白家、阴谋篡国的罪名,他九族全完蛋!

    马勒戈壁的,白崇安是吃了巧舌如簧丹吗?几天时间就打这么多县下来!坑死爹了!展江心头怒骂。

    展江回去不到两个时辰,衣飞石就收到守备军全速后撤的消息。

    禀督帅,展江部疾行后撤十里。

    禀督帅,展江部疾行后撤三十里。

    禀督帅

    衣飞石没有命令骑兵行动。

    他必须确认展江率部退到一个对己方安全的距离之后,才会率众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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