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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随死殉(穿越 重生)(上)——藕香食肆

    这次黎王的奏折狠狠弹劾了须羊县令,说他教唆庶民弑父、杀妾,性情刁毒,心有恶臭,应该判其枭首,明正典刑在奏折里直接骂人,谢范还是第一次。

    谢茂看多了稀奇古怪的案子,对人伦也不是特别看重,接了谢范的奏折还不觉得如何。

    他本意是叫黎王去黎州查华林县的案子,哪晓得黎王这么闲,管这闲事去了。倒不是他觉得须羊县令不该弹劾治罪,而是,这案子随便谁都能查,何必劳动黎王?

    衣飞石作为一个标准的古代人,看了折子就感慨良多,叹息道:六哥说的是,教唆治下庶民弑父、杀妾,全然不顾人伦,实在可恨。

    谢茂笑了笑也没多说,只问道:依你看,如何处置?

    皇帝朱批就是交给刑部裁决,衣飞石答道:臣于刑名不甚了了,此事可问刑部。

    谢茂就拿回奏折,用朱笔又添了两个字可恨。

    这是衣飞石的态度,不是谢茂的态度。衣飞石有些惊慌地看着他,他撂下朱笔,将头歪在衣飞石怀里躺下,说道:迟早也是要帮朕看折子的,早些习惯吧。

    这事儿只怕不大好习惯。

    衣飞石看着堆积在书案上的高高几摞奏折,第一次感觉到沉重。

    他没有那种初次察觉到一字决断天下的激动。作为曾经领兵十万的将军,他太明白权力的滋味。如今奏折朱笔皆在咫尺之间,衣飞石唯一能感觉到的,只剩下沉重。

    皇帝写折子,很少会露出个人情绪,用词也很固定,很难被底下人猜测到真实情绪。

    今天皇帝把他的情绪写上去了。

    他说须羊县令可恨,皇帝就在折子上写了一个可恨。

    内阁看见皇帝的朱批会怎么想?刑部看见皇帝的朱批会怎么想?

    皇帝都说须羊县令可恨了,须羊县令还能活吗?甚至须羊县令还能好死吗?

    简单两个字,皇权就影响了刑部决案的结果,宣判了一个人的结局。

    衣飞石心里明白,皇帝这是教导也是提醒自己。既要他尽快适应朱批所带来的权力,又要他明白朱批对治下百官庶民的威力。

    正所谓案上一点墨,民间千滴血①。

    丹朱之笔,字字鲜红,不正是提醒为君者须字字谨慎么?每一个字都不能乱批。

    ※

    黎王奏折回京,照例有给太后的请安折子。

    衣飞石觉得意外的是,皇帝居然亲自跑了一趟,去长信宫代黎王送信。

    至长信宫后,谢茂和太后一起看了黎王送来的家书,太后难免关心谢范在黎州如何了,是否安全事涉两位阁老之争,凶狠起来说不得就要见血杀人,太后在文帝朝见得多了,所以担心谢范的安危。

    谢茂叫太后宽心,说六哥正认真查案子呢,讲故事一样把江氏案子跟太后说了一遍。

    这一日,两位皇子、三位郡主都在长信宫玩耍,也都把这个民间故事听了一遍。

    太后还未说话,谢茂就问道:沃儿、泽儿怎么看?

    谢沃压根儿就没认真听,冷不丁被抽问一句,磕磕巴巴地说:儿臣觉得,皇父说得对。

    谢茂看着这个近两年长胖了一圈的小胖子,笑着摇摇头。自从谢琚闯宫之后,谢沃这小孩儿就自暴自弃了,书不好好念,功夫也不认真学,每天就知道吃吃喝喝,反正太后不管他,谢茂也不是很顾得上总不能不给孩子吃喝吧?

    你怎么看?谢茂又问谢泽。

    谢泽习惯性地紧张,一被问话就紧蹙眉头,如临大敌,绞尽脑汁想要答一个完美答案:以儿臣看来,江氏女不孝,富户为富不仁,县令当官不为民做主,都该处置了。

    谢茂点点头,感觉到谢绵绵眼含渴盼的望来,也转身问道:绵绵怎么看?

    孩儿以为,那投河自尽的小江氏才是不孝至极。谢绵绵立刻答道。

    她说话时故意瞥了谢团儿一眼,她长姐被恶人抢了去,家中只得一个老父,何等孤苦无依?便是为了老父亲,她也该坚强勇敢地活着,岂能抛家弃父,一死了之呢?她死了是干净了,留下老父睹物思人,岂不伤心难过?父死子继才是天理人伦,叫白发人送黑发人,就是大不孝。

    谢团儿曾带着琥珀兄弟抛家弃父私奔,一向被谢绵绵所鄙视,这会儿找到在御前攻击她的机会,谢绵绵岂会客气?嘴里骂的是小江氏,实际上谁都知道她骂的是谢团儿。

    谢团儿稳稳坐着喝茶,好像根本不知道谢绵绵在指桑骂槐。

    谢娴将她二人看了一眼,摸出小帕子揩了揩嘴角,文文静静地说:依娴儿看来,江家小女固然不孝,那江老汉也委实称不上慈父小江氏被逼投河而死,他诉状公门,不叫富户赔命,却叫赔二百两银子。可见,在他心中,小女之命岂有银钱重要?

    谢绵绵被戳得哑火,狠狠瞪她一眼,你到底跟谁一头的?

    谢沃则摆手道:不不不,那可不是这样了。娴儿妹妹,你不知道,那富户打官司,都会给县官银子,穷人死了女儿,县官也不会判富户赔命。不如要一些银子养老。

    他想把刚才的出糗找补回来,恨恨道,皇父,儿臣觉得,这县官太坏啦,老汉死了女儿,不过要区区二百两银子,他竟也昧着良心不叫富户赔偿!

    谢茂才问谢团儿:你怎么看?

    谢团儿放下手里茶杯,说道:这县官权力也太大了些,须得人盯着他。若我父王日日都在黎州,富户敢抢大江氏么?小江氏也不必求告无门,自投流水。那县官更不敢胡乱判富户无罪,教唆富户去杀人灭口

    其余少年还在争执谁对谁错的时候,谢团儿的想法已经倾向于如何解决问题、杜绝再次发生。

    谢茂失笑道:你父王只得一个人,咱们家里统共几十个大州,把他劈了也盯不过来呀。

    这两年是进益了,黎夫人教得好。阿娘要放赏。谢茂把任务布置给太后。

    孩子功课好,人聪明了,赏孩子东西那是宠溺,赏太傅才是正规途径。毕竟黎簪云是女臣,和龙幼株这样的还不大一样,叫太后放赏比较合适。

    几个孩子坐了一会儿就被谢茂打发出去了,他吩咐屏退闲杂人等,叫大宫女亲自去守门。

    太后和衣飞石都很意外,太后问道:还有何事?

    阿娘不觉得六哥有些奇怪么?

    谢茂揣了七本谢范从黎州递来的折子,此时摆在榻上一一给太后看,六哥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儿臣叫他去查此事是否与吴党有涉,前前后后这都有快两个月了。他还在黎州慢腾腾地查什么县令教唆百姓弑父杀妾的案子

    太后不曾细想,如今被谢茂提醒,她也觉得这事儿不大符合谢范的处事风格。

    她翻了翻谢茂带来的黎王奏折,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觉得他是故意不曾认真查华林县的案子?吴善琏在朝中就有些根基,也不至于让谢范忌惮至此。我儿是否想多了?又或许,这是他混淆视听的计谋?

    那或许就是儿臣谢茂笑了笑,想多了吧。

    谢茂隐藏情绪的功夫一向极好,太后丝毫没察觉到他笑容中的不祥。

    衣飞石却能准确地感觉到皇帝对太后的愤怒。他根本不知道皇帝为何愤怒,也没法解释自己的感觉,就算想提醒太后一句,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长信宫回来之后,皇帝依然没有露出任何不虞之色,和往常一样看折子,用膳。

    趁着秋高气爽,天气不冷不热,皇帝还拉着衣飞石的手,在太极殿背后的小花园转了一圈衣飞石能感觉到,和自己在一起散步之后,皇帝的怒火消散了一些。

    一直到了夜里安寝时,衣飞石才稍微感觉到皇帝的怒火,折腾得有些苦楚。

    不过,皇帝也很快就清醒过来了,满含歉意地温存了许久,床上床下端茶倒水不住亲吻。

    总共也没疼上两下,皇帝又不是故意折腾,衣飞石不在乎这点儿床笫间的小磕巴。他比较在意的是,皇帝究竟在为什么生气?

    难不成就因为太后没有跟他一起骂谢范办事不力,所以他就吃醋不依了?

    这理由听起来很扯淡啊。

    ※

    第二天,久未进宫的龙幼株就被皇帝宣入了太极殿。

    谢茂处事并不避讳衣飞石,所以,他召见龙幼株时,衣飞石就侍立一侧。

    还记得当年审谢沣案时,突然冒出头来的秋氏么?谢茂问。

    龙幼株当然记得。

    秋氏是谢沣的乳母,相传,她是被文帝满门抄斩的兵部尚书秋腾云的女儿。本该死在多年前,却意外成了谢沣的乳母苟活至太平年间。她的出现,险些就把吴善琏从内阁大臣的位置上摔下地。

    皇帝欲保吴阁老,所以,龙幼株悄无声息地就把秋氏解决了。

    照着这个方向查。连着华林县的事儿,一起查。谢茂道。

    龙幼株狠狠磕头,道:臣遵旨!

    徐阳骏进京走襄国公门路替华林县令邱灵非喊冤,位于黎州的听事司分部就涉嫌欺上渎职。

    惹下这么大的祸事,皇帝也没有召她进宫质问训斥,就好像遗忘了听事司这个衙门另外叫黎王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抽调人手去查案。查谁?首当其冲就是听事司。这两个月听事司上下皆人心惶惶,龙幼株勉强掌住总,继续手底下的事务,一刻不敢松懈。

    她倒是想内部自肃,亲自去把黎州那几个不长眼的拖出来千刀万剐了,然而,皇帝没旨意叫她动,动的是黎王的钦差行辕,龙幼株就不敢动。她只能等待。

    不管皇帝交代的案子和华林县的渎职案有多少牵扯,皇帝还肯用她,听事司就还有价值。

    谢茂想了想,说:你要仔细了,若查这个案子,宫中出身的奴婢皆不可用。

    龙幼株嘴角微颤。不用宫婢宫监,她能用的就是这些年从外边招揽的下属,称得上是鱼龙混杂。这回在华林县出事的,就是这么一部分人。

    谢茂似乎也觉得这么要求太为难龙幼株了,沉默片刻之后,看了衣飞石一眼。

    衣飞石秒懂,上前屈膝道:愿为陛下分忧。

    你手底下的人更可靠些。衣爱卿,此事朕就交给你来办了。谢茂道。

    臣遵旨。衣飞石领了旨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办什么呢?

    谢茂又吩咐龙幼株,道:你暂时到襄国公帐下效力,诸事细节你要和襄国公说清楚。他办事朕放心,你拿不准的事,问襄国公。襄国公也拿不准的事

    他不准许龙幼株越级上报,转眼看着衣飞石,你亲自来问朕。

    臣遵旨。

    臣遵旨。

    谢茂居然不肯亲自跟衣飞石交代,这让衣飞石更加惊讶了。

    眼看着事态紧急,龙幼株从太极殿辞出之后,皇帝去了内阁问政,衣飞石总觉得这事儿跟皇帝昨天突然对太后的愤怒有关,即刻就跟着去找龙幼株了:还得请教龙司尊,究竟何事?

    此时卑职也不敢断言。不过,该当涉及前朝旧事。龙幼株拱手道,公爷恕罪,卑职着急找一份旧档

    你忙你忙。衣飞石连忙道。

    听事司在皇城中也有个衙门,龙幼株就是在她的签押房里找东西。

    她翻了两个藏得严实的箱子之后,才找到一本线装的纸本,翻开来检查了内容,也不曾藏私,大方交给衣飞石验看。

    这是衣飞石看着那一本记得密密麻麻的官位、籍贯、名字,很是不解。

    这是文皇帝在位期间,在党争中或死、或败的官员记录。曾有一年,陛下半夜召卑职与司礼监李公公翻查旧档,卑职顺手就记了下来。

    这是孝烈皇帝一党,这是先帝一党龙幼株细细指点。

    龙幼株偷偷记录这些名字,事后又借职务之便,调阅了不少文帝朝的密档。

    谁是谁的党人,外界传说其实不大可信。因为,在夺嫡之争上,除了明党,还有暗党一说。

    所以,除了求问宫中年长的宫婢宫监之外,龙幼株还会认真分析这些人的官途升迁贬谪,借以真正确认其身份。她做下的这一番功课,本是因为她心潮澎湃之下,极其仰慕太后闺帷之中玩弄前朝的手段,欲以此揣摩太后那一颗玲珑心肝,想要偷师几手。

    哪晓得今日还真就直接派上用场了!

    这一个个看似从朝廷中政斗失败远走他乡的老臣,真的就销声匿迹了吗?他们的同族、同乡,他们的师门子弟,他们的学派后裔都狠狠扎根在这一片土地上,只要朝廷一日开科取士,他们就一日能卷土重来。

    秋氏就是他的女儿。龙幼株在兵部尚书秋腾云几个字上点了点,孝烈皇帝战死诸秋战场之后,文皇帝回朝杀了不少人,当时的兵部尚书、户部尚书,都因此被判族灭。

    卑职当时奉命收尾,查实秋氏确实是秋腾云之女,并非作伪。

    不过,那时候没功夫深查。

    龙幼株没有说得很明白,不过,衣飞石能明白。皇帝只想灭口,并不想查旧案。

    他心中已经隐隐有个大略的猜测了。

    当日兵部尚书秋腾云是因涉嫌谋害孝烈皇帝被文帝所杀,如今的吴阁老,就是当年主审兵部尚书秋腾云案的刑部官员。龙幼株解释道,前两年有人借谢沣谋逆案,翻出秋氏的案子,意图借此打击吴阁老。卑职不解的是,此人究竟是恨吴阁老不曾把秋氏一并斩草除根,还是恨吴阁老当年杀了秋氏满门?

    这个蹦出来重掀旧事陷害吴善琏的人,究竟是被害死的孝烈皇帝一党,还是害死孝烈皇帝的那一党?

    皇帝觉得谢范在黎州敷衍故事,没有认真查案。

    皇帝去长信宫问太后,谢范是不是没有认真查案,太后说皇帝想多了,皇帝就很生气。

    衣飞石觉得,这个蹦出来要收拾吴善琏的人,很可能就是孝烈皇帝的党人。

    他看了龙幼株写的册子,龙幼株做的笔迹很直观,死掉的名字画圈,被贬出京的名字画点,孝烈皇帝一党很多都是点点,证明都保全了,先帝的党人则几乎都是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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