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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修真)——骑鲸南去

    一个狂妄的疯子,一个冷静的疯子,二人以灵比剑,正是棋逢对手,剑遇知音,在方寸之间战得酣畅无比。

    幻境之中,封如故被砍去一臂,如一腰腹被剑刃划开,仍无一人肯罢手。

    一盘棋罢,二人俱是大汗淋漓。

    眼前剑气华景消散过后,二人回归现实。

    他们仍坐于剑上对弈,四周风平浪静,掠过身体的风很是舒服,不带任何杀意。

    唯一还带有杀气的,是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如同两条厮杀的游龙,彼此已是伤痕累累,但白子终胜一筹,狂啸一声,掀翻黑龙。

    最终,封如故竟仅胜半子。

    封如故抚掌大笑:痛快!许久没这样痛快过了!

    如一从剑境中脱身,搓捻着被棋子染得微凉的指尖,掌心却是滚烫一片,手腕微颤,刚才与义父比剑时的压抑一扫而空。

    就在刚才,封如故以棋入剑理,点出了娑婆剑法中的弊端。

    如一向来主张以杀止杀,以剑融入业果,借阴兵之魂,为己所用,平时却用阳气加以抑制,难免损耗剑法威力。

    封如故搅弄了一番剑上风云,为他指点出了一条明路。

    他剑中业果众多,却强弱有别,容易被各个击破。

    最好的解决之法,是以养蛊之法,让众家业果在剑中争斗,筛出强者,再在丹宫中留出一处阴地,以身体豢养煞气阴魂,与之共生,助其强大,让它为己所用。

    若是如一在寒山寺中的挂名恩师听到这等修炼之法,定会跌足,大呼荒唐。

    如一不遵杀戒,自引业果上身,已是泥足深陷,断了登上西方极乐之途,哪里还有将业果养于己身的道理?

    但如一练剑,却从不拘囿于这些佛理。

    他对封如故的指点深以为然,一时在心中将封如故引为剑友。

    他问封如故:这便是归墟剑法吗?

    封如故将最后一颗棋子掷于棋罐,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不是。

    剑名何名?

    无用剑法。封如故脱口而出,话音中带了一点自嘲,却很快又换了说辞,哦,不是,随缘剑法。

    如一怀疑他是随口起的。

    渺渺剑意凭空散于**间。

    夕阳将落,青峦染上千丈玉色。

    封如故收起棋盘,懒懒地跷着脚。

    一场剑斗过后,封如故被唐刀客算计、勾起旧仇记忆的压抑也尽随风去,怎一个爽快了得。

    他索性与如一攀谈起来:小如一,如果有一日你遇到你的仇敌,你待如何?是杀,还是由得他去?

    如一想了想,道:佛教不讲仇敌,只讲因果。所谓仇敌,不过是不善的因果罢了。

    封如故挑眉:所以?

    如一:所以贫僧会化消因果。

    封如故:化消?

    如一冷道:便是让这个因果彻底从世间消失。

    如一养在寒山寺中十年之久,却始终修不出一副佛道心肠。

    或者说,他本就不该是佛家人。

    如一生于万千恶意与欲念之中,于人世中虚度了蒙昧的九年,不知何谓爱,何谓亲,何谓友。

    幼时,他如野兽、如草木一样自由生长,因此养出了他偏冷的本性。

    以致后来,再多佛偈经典,也无法将一颗石心暖透。

    三千世界中,唯有义父能让他的心放软,生怕硌痛了他。

    如一本以为,封如故会笑话他在佛门圣地修炼十年,仍是不懂善道,孰料封如故很是赞同地一点头:是啊,因果总要设法化解,拖来拖去,总会变成冤孽。既是自己的冤孽,也是旁人的冤孽,因此消除因果,势在必行。

    他顿了顿,又道:不计代价。

    说罢,封如故动作自然地偎在了如一的肩头,双手抱在袖中,像极了猫儿揣足入怀的动作,好像半分都不觉得自己此举有多么轻薄:累了。让我靠一下。

    他本就是服了药出来的,又经历一场激烈的剑斗,虽然不曾动用灵力,但精神倦怠,也是正常。

    如一嘴唇轻轻动了一下,没有赶走他。

    他想,让他休息一下,也无不可。

    他问:云中君现在可要回去?

    封如故说:我们再飞一会儿。

    如一说:好。

    连如一自己都未发觉,他的嘴角不可察地轻扬了一点。

    封如故眼睛微闭,因为渴睡,眼角泛着淡红色,延伸出的弧度甚是艳冶。

    如一不刻意低头去看他,只拿指节轻轻抚弄封如故额前垂下的几缕碎发。

    谁想,封如故闭着眼睛,伸出手来,在剑身上摸索,似是在寻找如一的手。

    如一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匆匆放下手来,任手臂自然垂落,任手掌被封如故抓到掌心。

    他有些心虚道:云中君,请自重。

    封如故颇勾人地一笑,竟然乖乖听话,松开了手去。

    如一心中一空,竟是有些懊丧。

    而下一刻,封如故将一样东西挂在了他的虎口之上。

    一串红豆佛珠。

    红豆共计四十二颗,意取菩萨修行时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妙觉的四十二阶位,红豆颗颗饱满均匀,殷红如血,被银线穿了,其上花纹竟是相连的,不难想到眼前人选择红豆时,是怎样的精心和细致。

    他恐怕要剥满一整棵红豆树,或许才能找到这几十颗花纹相连的红豆。

    如一想到那个从红豆树上纵身跳下的身影,心尖被肩上垂落的长发拂过,微微发烫。

    那名唐刀客是因我而来,你的佛珠又是因我而断,我该赔你一串。封如故说话的口吻,仿佛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还往他肩窝里蹭了蹭,指点道,肩膀低点儿。睡着不舒服。

    如一扶着他的肩,把他安置在自己的腿上。

    封如故为这过分亲密的举止愣了一愣,睁开一只眼睛,正对上如一那双过分专注地望着他的眼睛,不知缘由地欢喜起来,笑容都带了几分真心:真乖。

    说着,他摸索着拉过佛珠另一端,在自己右腕上绕了一圈。

    如果不小心让剑飞到沉水之上,记得叫醒我。封如故玩笑道,封二擅长游水,再救如一大师一次,也没什么的。

    如一低低应:嗯。

    在封如故眠着后,如一才敢细细打量那串红豆珠串。

    细观之下,他更是心尖轻颤。

    珠串上,居然还用暗针刻下了一篇完整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真是一份过分用心的礼物。

    如一忍不住垂目看他。

    封如故暂时了却了心事,真的睡着了。

    如一此刻才察觉,因为来不及寻顶针,封如故的食指与拇指指尖留下了两道鲜红的针印。

    从如一在风陵山青竹殿前见他第一面起,他的肤色就始终是苍白缺血的,一头黛青长发散在如一膝上,细长漂亮的眉峰被掩藏在凌乱额发之中,看起来既可怜又可爱。

    天色渐暗,月射寒江,一派风月无边之景。

    如一伸手于天,揭下一段月华,结成一条发带,轻轻用指尖梳齐他的乱发,理出头绪后,便用发带束起,将长发斜搭在他肩上。

    但如一很快觉出自己此举怪异,且观封如故结发于肩的模样,与常伯宁的身影竟有几分重叠,心中顿感不适,索性将发带一把捋下,将月光重抛空中,由得他一头乌发再次沿剑身散落。

    二人不作一语,在剑川附近的林间穿行,静享松音竹语,却不觉林中何时多了一个提灯身影。

    常伯宁在房中温书烹茶,两壶茶饮尽,三本书阅罢,久等封如故不回,见天色晚了,担心他有事,便出来寻找,恰看到二人姿态亲密,一同夜游。

    他茫然地抓住胸前衣服,用力扯紧,低头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才缓过那一阵窒闷感。

    少顷,常伯宁转过身去,往剑川走去。

    如故心中向来是对他的义子有歉疚的,久不与他相见,亲昵些、在乎些,也是常事。

    只要如故欢喜就好。

    常伯宁未能收拾好心情,一时不想返回剑川,索性与二人背向而行,想散一散心。

    绕到剑川背后竹林时,常伯宁意外撞见了一道身着玄色衣衫的清寒身影。

    此人身怀灵气,却不携刀剑,只靠在石榴树下,仰头观星。

    常伯宁隐隐觉得这道身影有些眼熟。

    可他久拘风陵山中,不善交际,认脸的本事更是懈怠至极,想不出是否曾经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怕失了礼数,只好出声招呼。

    在下风陵常伯宁。常伯宁儒雅地一拱手,敢问是何方道友在此观星?

    那人忽闻人语,身形一顿,回过首来,竟是绛纱覆面,仅露出一双偏狭的凤眼,静静望向他。

    常伯宁看他面善,又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人,只期盼地看着他,等一个回应。

    那人半晌方道:散仙游道,不值一提的人罢了。

    第51章登门入户

    封如故在剑上小憩一阵, 返回剑川时,已是月上东楼时分。

    甜睡一觉, 服了药, 又发了汗, 封如故觉得身上爽利了不少, 只是回来后遍寻师兄不得, 有些诧异。

    他晓得, 以师兄知礼守礼的性子, 就算有事离开, 也会托人带话, 如今一字未得,他定然还在剑川,索性也不急着歇下,趴在桌上, 等师兄回来, 同时专注地看灯花金栗子似的一颗颗爆开。

    常伯宁回来时, 看到的便是封如故倚在桌旁, 闲看灯花的样子。

    听到门响,封如故转过脸来,眼睛里噙着一点水光。

    这倒不是因为他困倦或是别的,封如故眼睛里天然带着点水波,看人时, 总给人一种此人多情的错觉。

    常伯宁见到他, 笑意便从心底里泛上来, 用脚勾上门,先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确认热度已退,心中才安定了下来:去见过客人了?

    我还没盘问师兄,师兄倒开始对我追根究底了。封如故不要脸地倒打一耙,师兄去哪里啦?

    常伯宁隐去部分事实,其他的则据实以答:在剑川附近闲逛时,遇见一名道友,与他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封如故:谈些什么?

    不过是花草植种、四时风光。

    这么闷?

    常伯宁抿唇轻笑,显然对这位萍水偶相逢的心友很是欣赏:他懂得的。

    天下花草,在我看来也只有能吃和不能吃,好看和不好看的分别。封如故托腮,甜言软语道,但我知道,师兄种的花,天下顶顶好看。

    封如故在山中与世隔绝地养了十年,以至于今日说话,还带着一股张扬而孩子气的少年郎腔调。

    常伯宁面上失笑,心尖泛甜,在桌旁坐下。

    他没有把与那位萍水相逢的道友相约通信之事说与封如故听。

    在常伯宁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他斟酌一番言辞,试探着询问:如故,你与如

    师兄。封如故却另有一桩心事,打断了他的话,信手把玩着茶杯,问他,你还记得韩兢吗。

    今日,桥断之时,在濛濛迷雾中,封如故与那唐刀客远远对望过一眼。

    唐刀客戴了青铜鬼面,但他凭刀而立的身形竟极似昔日故友,只是比之韩兢,那人腰身清减了几分,气质也有大改,叫封如故不敢轻易相认。

    他想着,师兄与韩师哥年岁仿佛,入道时间也差不多,以为他们会更熟悉一些。

    谁想,常伯宁眼中浮出一点不解来:韩兢是谁?

    封如故一愣,啧了一声,探身过去,没大没小地轻拍一记常伯宁前额:想起来没有?

    外人说,端容君常伯宁道心纯净,内外明澈,但在封如故看来,他这人七分纯然,三分呆气,有时着实气人得很。

    那三分呆气,在于他对人情格外笨拙,对人脸格外迟钝,对人名格外不敏。

    常伯宁摸了摸额心,反应了一会儿,总算想起韩兢是何许人也了。

    只是故人形貌,历经十年,早在他心头淡了,远了,有再多悲痛,也像是蒙了一层轻纱,感觉并不分明了。

    更何况,当年遗世中,韩兢是失踪不见,封如故却是浑身血肉去了一半,一只眼受了重伤,法力几乎全废。

    从那时起,封如故便时时被常伯宁放在心尖,叫他日夜牵肠挂肚。

    任何一人与他相比,都被衬得淡如尘烟。

    即使此时提起,常伯宁也仍是担心封如故居多,怕他又想起十年前的不堪往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起他了?

    当年,韩兢在遗世中失踪,其师丹阳峰指月君曲驰,凡到了遗世大门三月一开之时,必然会循迹而至,提着一把拂尘,一把长剑,在遗世大门中进进出出,寻找爱徒。

    他走在遗世长街上,不换常服,不掩灵息,魔道竟不敢上前阻拦分毫。

    直至他修为到了圣人之境,若再留在此地,会破坏此处世界的天地平衡,天道难容,会遭天雷加身。

    此时正逢遗世大门再开,曲驰也给了自己一个时限。

    他硬是整整扛了十五日天雷。

    他独自一个行于遗世街头,独抗雷击。

    曲驰所到之处,百里之内,风飞雷厉,魔道之人,无不退避三舍。

    这是他最后一次寻找徒弟。

    十五日后,指月君曲驰带着一棵桃花树和满腔遗憾飞升上界。

    临走时,曲驰召集道门众人,说了许多要事,最后,他说,若各位道友在世间某处见到自己徒儿,请告诉他一声,师门始终为他而开,在外若是累了,回家有桃花酥,还有他昔年入门那一日,埋在桃花林下的桃花酒。

    封如故当时伤势未愈,只能留在风陵山中静养,听人转述曲驰的话,心中仍是感伤。

    师兄与韩师哥都是君子,而君子之交,向来平淡如水。

    不记得也好,记得,不过是徒增伤心。

    封如故惯性掏出烟袋,却发现竹烟叶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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