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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庭秀骨[修真]——落月无痕(51)

    炼狱谷,炼狱谷,炼火地狱,也不过如此。
    通体火海,这才是它的真面目。
    带着失去婆娑罗的怨恨而活下来的弟子,怎么会将此地建得如此平和安祥,是个人都能来踩上一脚呢。他带着对婆娑罗最大的思念之情铸就了一个活人墓室,倾尽毕生之力用灵力塑造了昔日云梦繁锦的盛景,叫婆娑罗永远留在世间,藏在这炼狱谷的最深处。天上落下的燃烧着的天石,在地上砸了一个个大坑,天火经久不熄。在山谷周围形成了火海。
    生灵无法到这里来。
    这里承载了弟子最美好的愿景,和最骇人的地狱。祭坛已毁,炼狱谷失去昔日弟子对婆娑罗仅有的庇护,便会化作一片火海,夹杂着无限的愤怒就像当初,婆娑罗被召到天上,却因天火焚身而死,留下来的残烬一样。
    这处的塌陷却不是偶然,于剑上往远处望去,层层叠叠俱是山体剥落的声音。苏玄机皱着眉头暗想,怎么回事,别是师兄和魔头打架惹的祸吧?实在不是做师弟的不信任同门,而是搁这两个人身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在瓦行打个架都能搞到同归于尽,何况是区区炼狱谷呢。到哪毁哪不是说说而已。
    看着这熊熊大火,晏不晓忽然心里一空。
    他连引绛草的影子都没有摸到。
    晏不晓猛然召剑而下,欲入火海取之,却硬生生被苏玄机给止住。
    地面下沉至此,就算是凤凰,亦难捱这无尽烈火。还取什么草结什么果。但苏玄机毕竟不忍心打破晏不晓的希望,沉声道,它既然生生不灭,总会有别的希望。而你若因此出了什么事,可是烧尽残躯,连灰也捧不回一把。
    一边这样将晏不晓按捺下来,一边心想,这里动静如此之大,谷外一定好不到哪去。符云生在外边不知道怎样。正这样想着,却是灰红的云端中,倏忽飞来一个人。苏真人!说人人到,正是符云生。他却不是一个人,背上还伏了个人。
    怀仁。
    晏不晓化作一道剑光,冲到了符云生面前,将玉玑峰弟子吓了一跳。他伸手扶过傅怀仁,见对方面色青紫,一时大惊失色。惊疑道:他怎么了?
    大概要死了。
    什么?晏不晓心头大骇。
    符云生连忙改口:筋脉阻塞,再不救就要死了。
    苏玄机掐过傅怀仁的手腕,触了一下脉:病势沉苛,但有药滋养,本来一时半会死不了。为什么会突然血脉滞留?他眼神如电看向白子鹤。
    白子鹤本在疑惑,因为他未向傅怀仁出过手,但被突然这么一瞪,顿时有些心虚。白式微会如何对待傅怀仁,他可不知道。一时有些闪躲,伸手掏出一个瓷瓶:让我看看?
    他随身还带了一颗大转还灵丹。
    却被晏不晓一拦,晏不晓道:不劳白少爷费心了。
    脸沉如霜雪,哪里还有方才无辜纯良半分。
    苏玄机道:莫急。他道,药拿来看看。
    白子鹤将大转还灵丹给苏玄机,苏玄机嗅了嗅,捏开傅怀仁的嘴让他咽了下去。确实是大转还灵丹。晏不晓这才面色一松。但是苏玄机眼下也不方便说,大转还灵丹是救命用的,像傅怀仁这样根本承载不了过多灵力的脉象,只是油尽灯枯,最多也就一两天的时间。而且也吃不了第二颗还灵丹了,稍微有些灵脉冲劲,立时就能暴毙。
    可是晏不晓如此小心,加之眼下情势紧急,苏玄机只觉说了也无用。
    晏不晓见傅怀仁果真面色好转一些,这才道:方才情急,冒犯白少爷。
    白子鹤摆手:不妨,不妨。
    说来他内心对傅怀仁一直有些愧疚。倒没有想着要看对方去死。总归是能救便救一救。虽然白子鹤和苏玄机一样的心知肚明,这药不过是救个急。
    这边,符云生冲苏玄机作了一揖,方忧心道:谷外地面裂开约有数十里,恐怕还要往外而去。他想到方才见到的景象,很是焦虑,我看这地裂没有止住的趋势,此地无人,可若任由它蔓延下去,只怕会殃及民生。但是凭符云生一人之力难以阻止。所以就算傅怀仁受不了这里高温,他也只能背着傅怀仁进谷找苏玄机。
    若将傅怀仁放在谷外,只怕不多时被地火吞没,只会死得更快。
    就在这时,白子鹤忽然惊呼道:你们看那里!
    苏玄机和晏不晓闻声看去
    漫天碎石之中,一条银龙和一只火红的大鸟自山崖间腾飞而出,凤鸣龙啸,交缠于天际。那哪里是火红的大鸟,它的尾巴又长又艳,没有一丝杂色,比天边最美的霞光还要耀眼。
    白子鹤愕然道:这是什么,这是凤凰吗?凤凰不是五彩的吗?
    上古有云,凤凰多五彩之姿,天凤却为丹凤,通体艳红,似一团烈焰更胜火。但天凤若未成形,连寻常鸟雀也不如,色彩斑斓如雉鸡。
    苏玄机:他怎么就没想到!
    白子鹤没见过胖鸡,也没见过容庭芳。晏不晓却见过,他喃喃道:闻人兄弟?
    苏玄机还没消化完天凤的事,心头又是剧震。
    他怎么能不震!
    师兄是只鸟。
    师兄是鸟中的凤凰。
    师兄是凤凰中的天凤。
    魔头不是人。
    魔头他妈还是条龙。
    这条龙和师兄竟然还缠在一起!
    苏玄机要吐血了。
    当下长剑一招,哪管下面刀山火海,怒气冲冲就要杀过去蓬莱的鸟,一根鸟毛也不会给别人,更别提那人还是魔头!
    却说龙凤二人,待落地,却是地动山摇,四处是崩裂之声,叫人站也站不稳。不止是碧潭成了火海,石雨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炸裂开来的碎石劈头盖脸朝崖底砸了下去,足以将整个碧潭掩埋成地下的深墓。容庭芳甫一落地,便化作人形,瞧着余秋远的神情十分复杂,又怒气冲冲。你从没告诉我你竟然是凤凰!
    凤凰怎么了,凤凰吃你龙的大米了。
    余秋远嘀咕道:你也没问啊。
    容庭芳道:我怎么知道你们鸟有几种长什么模样!
    何况天凤和寻常凤凰长的又不一样!
    说到底是余秋远欺骗在先,他顿时有些心虚。
    原来之前容庭芳落入火海之时,尚能视物,本来炙热难忍,却乍见余秋远毫不犹豫随他随身跃下。在他面前倏忽一变,红光散去,竟是一只艳丽的大鸟。尾长如红绸铺地数十里,就像人间红妆。丹凤胜火,容庭芳怔愣间,就见天凤张口一吸,火焰尽数入它腹中。随后将他袭卷而起,一声凤唳便要朝上飞去
    容庭芳会失足不过是因为受不住这高温,既然天凤替他辟出一条生路,他亦不是无能之辈,当即立断化为原身。龙属水,灵雨真水,三昧真火亦要惧它三分。地火不自觉间便退了一步。龙腾凤飞天地祥景,可惜人间帝王无缘得见。
    容庭芳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按着余秋远肩头,就想问,你既然满口谎话,那究竟几句真几句假,又到底有没有来过无尽崖。他还想问,你到底是一惯穿的红衣,还是只是褪了层鸟皮。那红衣人在崖边孤苦无助的模样,随着余秋远追他下火海之后,变得如此清晰,一回,两回,又三回。容庭芳再也忍不住,迫切地想要答案。
    梦便是梦。
    疯魔就当他是疯魔。
    只刚开口说了一句:你从前也穿
    师兄!
    一声呼喊,却是那头有剑声袭空而来,遥遥一见,苏玄机和晏不晓驾剑正穿过了火海。苏玄机尚在剑上,已然高声喊道:师兄,你无事罢!内丹也没事吗?可有取回吗?
    声音之大叫在场的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余秋远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这话问的着实不是时候。
    关键时刻还提什么内丹啊,这不是在提醒容庭芳这本来就不大好使的脑子再去撞一次南墙吗!要知道先前余秋远忍不住骂了容庭芳一通,才将对方嚣杂的气焰给压了下去。眼下旧事重提,他岂不是又要被扣上骗子这顶帽子!
    余秋远咳了一声,赶紧说:你要问我从前什么?
    然而已经晚了。果然容庭芳顿时新仇旧账一并开始翻了天。
    东极水域那一次,包括在鹤兰轩那一次你回回救我。那两回,容庭芳都感觉胖鸡离他极近,近到有些逾越了规矩。不是你借口为了更好的修行。其实是你要取回内丹?
    有些事它是事实但不能承认啊,当时那肯定是为了内丹,后来为什么要跳下去怕容庭芳死了,这不是还有故友旧情的关系嘛。余秋远刚想狡辩,就听对方呵声道:不许说谎!
    我
    也不准反驳!容庭芳道,倘若你这回再不说实话。余秋远。他冷笑两声,你们蓬莱往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他在一天,就要发兵一天,闹个不得安宁。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看来是深谙余秋远的套路,再也不上当了。
    两个不准一出,掌山真人眨眨眼,憋了半天,只能道:一点错都没有。
    承认了。
    这件事上,确实是他隐瞒在先,欺骗在后,没有一丝一毫的辩解。
    容庭芳抿嘴片刻,看不清神色,他忽然以手压腹,张嘴一吐,那枚火红的丹珠便落在他掌间。还给你!说罢扬手一扔,堪堪落在余秋远手中。
    丹珠落在余秋远掌心,仿佛认主,余秋远还没想着要如何,丹珠已然自发融进了他的身体。这么一分离,却是余秋远和容庭芳两人均是一震。
    容庭芳扶住额角后退了两步。然后咬咬牙,在苏玄机他们落地之前,旋身一变化作银龙。
    苏玄机他们刚落地,就被龙气扬了一脸,差点没栽下火中去。
    见余秋远身泛红光,苏玄机又喜又忧。喜欢的是余秋远终于得回了想要的东西,忧的是这里眼看就要塌陷。他道:师兄,外面裂势过于明显,再不阻止怕就是一场人间灾祸。
    余秋远还在和内丹对抗,一时没能说话。
    而银龙在云层中盘旋。
    它的眼中映出这下方的火山火海,还有远处正蔓延而去裂开的地面,火星从地缝之中喷发出来,若放任它离去,这一整片北荒,都将变成人间地狱。
    余秋远管不了,能对抗炼狱地火的只有角龙的灵雨。若说从前的容庭芳是不成的,那时他是魔身,一身魔气魔血,就算降下雨水,也只会魔气漫天叫天下民不聊生,当真是妖龙祸世。而今不同,他重获灵骨,有如新生。一声龙啸震九天,天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倾下大雨来。地上那几个人措手不及,被浇了个透骨凉心。
    晏不晓拿衣摆替傅怀仁遮着脸,雨帘从头上浇下,经过睫毛,有如帘幕。
    角龙呼雷引雨所到之处,地火渐熄,云层渐白。炼狱谷外地面已裂得有如皲裂的龟甲,蔓延数十里,再过一百里就是一个普通的村落。银龙摆尾有千程之远,甫一到裂开的根源,引落数道九天玄雷。玄雷在地上劈出一道深深的裂谷,干脆地从源头上止住了蔓延的地裂之缝,叫那炼狱谷的雨水自上而倒下,形成了一道水帘瀑布,不至于淹至别处。
    苏玄机他们在雨幕之中,只觉得大地震颤,不禁摇摇欲坠。
    师兄,它这么做不会让地表裂得更开吗?
    不会。余秋远忍着内丹融体的不适,一身红衣尽湿,张嘴说话,便被灌了一嘴的水。他长长的睫毛已经湿透,就像是在水里浸湿的凤尾。南海那条裂谷深约百丈。还只是他当年划下的。而今容庭芳的功力应当更胜以往,角龙是天之骄子,银龙更甚。
    结果别人不觉得有什么,白子鹤一听却惊了。
    他结结巴巴道:划下裂谷的不是魔尊吗?他,他是容
    晏不晓顿时抬头看去。
    他没见过容庭芳。
    但若说这是容庭芳,他丝毫不怀疑。
    可是这雨也太大了。苏玄机捏出一个诀,将他几人围裹起来,师兄,躲一下吧。
    余秋远恍若未闻。
    他站在炼狱谷的最中心,身体像被冻住一样,举步艰难,只能看着银龙潇洒腾转于天地。
    天地一色之中,那抹银白就是世间唯一的色彩。利爪开天地,长尾辟山谷,龙角可划破鸿蒙。人间帝王之相,九天天子之尊。容庭芳,本就应当如此。
    大雨未止,银龙已归。
    余秋远!它翻身进了云层,声音有如九天玄雷。你想要的苍生,我替你庇护一回!昔日你骗我在前,今日救我在后,我们从此恩怨两清。
    说罢要走。却是晏不晓冲出雨帘,大声道:容,容兄弟!
    容庭芳回身看了一眼。
    晏不晓迎着雨幕,跪了下来。
    当日沧水我载你一程,今时无尽崖亦救你一次。我什么都不求回报。他大声道,但请你看在怀仁收留你多日的份上,答应他的事一定做到!
    好救救他
    晏不晓记得他师父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和苍生一比就不算什么。如今和傅怀仁比,也不算什么。他眉目刚毅,纵使唇色被冻得苍白,亦不失为山河丽色。银龙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晏不晓坚定地看着它没有半分退缩。
    忽闻一声龙吟,银龙长尾一扫,将傅怀仁卷了就走。
    也不过就是短短几个眨眼之间,不多时便消失在了天际。只剩下灭了一大半的地火,像焦炭一样的深谷,还有远处划开的裂谷处,雨水浇灌出来的虹彩。
    晏不晓一时有些怅然若失。
    他不知道这么做是对还是错,但他情愿相信容庭芳。
    苏玄机小心翼翼地看着站着仿若石雕的余秋远,不知道为什么,昔日那些胡言乱语的八卦就飞到了他脑子里,这么一拍即合莫名其妙就觉得说走就走的容庭芳简直是个负心汉。
    他斟酌了一会,开口道:师兄。
    你别伤心。我们回家吧?
    等了半天,余秋远没回答。
    苏玄机鼓起勇气走上前,只怕见到他师兄失魂落魄的一面。心道,倘若魔头果真欺负师兄,蓬莱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和魔界打个清楚战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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