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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快乐——年终(196)

    现在他的思想被困在一个老头儿的壳子里,被迫观赏末日前老人家的一天,连提前拿块绿豆糕吃都做不到。
    但既然主脑强迫他看这些,这位老人肯定不是一个单纯悠闲度日的闲人。
    阮闲只得被迫咽下一口口苦涩的茶水,在老人的视野里拼命挖掘信息。
    这里位置很高,房间的建筑材料却十分粗糙,看着不像楼房,更像在高处临时搭建的自制小屋。透过薄薄的玻璃,繁华的城市近在咫尺。阮闲愣了几秒这个时期,MUL01本应托管了大半部分社会运转规则,监管手法不至于这样粗糙。
    阮闲恨不得将看到的一切都装进脑子里。就算没法自己行动哪怕一步,他也得在这些细节上挖出点情报。
    屋内有块挺显眼的空当。废旧的机械扣着一把泛着脏污油光的座椅,几乎要把座椅的椅背遮没。机械上满是烈火烧焦的痕迹,断掉的电线从破口处向外戳出。上面的指示灯明明灭灭,这玩意儿应该还开着。
    主脑的记录很完美,阮闲能感受到老人心中的麻木和憋闷,也能感受到他关节和胸口的阵阵疼痛。好在这是阮闲格外擅长的领域压抑本性、忍耐疼痛。他没有因为这境况新增多少压力,只是越来越饿。
    老头儿沉默地坐在那里喝茶看书,直到门被敲响。
    梁叔。女人拧着孩子的耳朵进了门,老样子。
    那孩子急得要死,朝女人的手腕和小臂又抓又咬。我不!我好不容易才出去玩了一趟
    先付钱。喉咙处传来一阵干枯的疼痛,阮闲算是知道老人为什么拼命喝茶了。
    女人点点头,腕环在门口处卡片大的机械上一扫。老人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抓住那孩子,直接把他搡进椅子。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这具枯瘦的躯体里还留了不少力气。
    你昨天来过三回了。老爷子嘟嘟囔囔,老这么干对脑子不好。
    小孩子懂啥。女人掀掀眼皮,谁记得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干了啥啊?让他以为自己睡了个午觉算了,个死东西,自己跑到城边去玩,生怕我们不被发现。行了,现在他知道之前我都是糊弄他的,晓得城里是个好地方,我能不抠掉点儿记忆吗?
    那就午觉。老头儿没啥心思和她聊天,满心的无所谓简直要渗进阮闲的脑子里,这些消极的情绪侵蚀力格外强。
    半个匣子模样的机械发出喷气声,门敞了又关。老头挪到操作屏前,慢悠悠地操作着。小男孩则被牢牢缚在椅子上,很快没了反抗的动静。不出多时,机械门再次敞开,小男孩在椅子上昏睡,只剩胸口平静的起伏。
    成了。老人心里没什么情绪起伏。他只会觉得自己睡了个午觉,哪儿都没去。
    女人点点头,没再啰嗦,抱着孩子出了门。
    随着太阳升起,老头这里热闹了起来。阮闲突然觉得这里有点像个地下血站,不过买卖的不是血液,是记忆。有人花钱把它们弄出来,有人收钱把它们复制出去,想弄出来的居多,来兜售的少见。
    想扔掉记忆的人各式各样,有穿着暴露的男女,有情绪濒临崩溃的病人,也有最初那种以此管教孩子的父母。来卖记忆的只有一个阮闲整个上午一口绿豆糕都没吃上,在他饿得快要疯掉的时候,一个男人怯生生地进了门。
    他们说你这儿可以买卖记忆。男人打扮不错,可惜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这难道不是违法
    阮闲能感受到老人面部肌肉的绷紧,不快的情绪犹如冰冷的泥浆,瞬间将他淹没。这机子要工作,主脑就能找得到。上面那些大人物懒得要它管,你在这废什么话?滚滚滚。
    不不,我没别的意思。男人连忙摆摆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梁叔您好,我是呃,刚搬过来的
    我是老了,可没瞎。老人语气仍然不好,冰冷的情绪仍然包裹着阮闲。卖是吧?你想卖啥?
    我是普兰公司的员工原来是普兰公司的员工。那人拧着布料不错的外套,我
    我不关心,来这的人都那么回事。没病没灾的,谁会搬来这种地方。老头堵了他的话,卖不卖,一句话。
    我有很不错的童年记忆,还有几段优质恋爱经历。那人忙说。我想卖一份,就要一万,只要能先交上一部分违规罚金,我就能离开这儿。行行好,帮个忙。
    一份一万?这里油水真那么多,我早到市里搞正规的鸡尾酒了,还要你这没保障的东西?老人啐了口,什么童年什么恋爱都省了,得要刺激点儿的,而且我这最多能出一千五。
    男人呆在当场,排在他后面的几个人开始骂脏话。
    不卖就别挡着我做生意。老人又啐了口。
    我我卖。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涨成了猪肝色。我卖就是了。就是那个,梁叔啊,我之前在普兰听说了,不正规的记忆操作可能导致人格数据混在一起。我想一次多卖几份,您看有没有什么办法避免
    这会儿你还担心这个,要担心也是买你记忆解闷的人担心。老人不冷不热地答道,你呢,顶多记忆被翻出来的时候难过点不过我得提醒你,我这设备是不行,复制一次伤一次脑子,就像嚼甘蔗,第一次鲜得很,第二次嚼末子,第三次就没味儿了。就算你之后想起来那些事,也高兴不起来咯。
    他冲男人呲起牙:人没点盼头可活不下去。你要想一下子卖齐了钱,但又没点好想法撑着,保管你一出门就想弄死自己。这么着吧,我给你复制个十段,再给你弄进去份好东西,让你有那么点希望一万,十段记忆复制,一次记忆注入,不还价。
    男人一咬牙,应了。
    这大概是上午发生的唯一一件大事。中午到了,老头把门一关,不再营业。他坐回靠窗的椅子上,终于捻起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
    头昏眼花的阮闲终于松了口气。
    这几个小时给他的信息不少。显然,在叛乱前的时代,社会结构虽然有改变,那些该有的东西永远都有。
    只不过最开始,人们在斗兽场看真正的生与死。后来这些体验被搬上戏台、荧幕,最后甚至不需要真正的人来出演,只要软件合成就好。
    最终大家还是把手伸向了最后的结果直接剥取记忆和体验。
    阮闲还记得唐亦步提过的死罐头约定,大叛乱前最后的记忆法。既然专门将非法记忆交易提上了台面,想必当时一定出现了相当不妙的状况。
    接下来,阮闲很快亲身感受到了这些状况。
    老头从箱子底下掏出几个金属罐,跑去那台记忆操作机械边,朝罐子里嗤嗤打出一杯液体,随后丢了几个脏了吧唧的金属球进去。阮闲熟悉这个操作,他这是要搞出杯自制的记忆鸡尾酒。
    他能感受到老人头脑里的兴奋,那些记忆是从那个普兰员工的脑子里榨出来的,完全新鲜。老头将瘦瘦的腿搁在马扎上,整个人瘫上椅子,开始享用那些记忆。
    感受共通的情况下,阮闲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说他们在玻璃花房试过的记忆鸡尾酒是清澈的果汁,老头弄进脑袋的更像是没滤过的果酱。它们黏着太多东西,除了单纯的影像和情感,某些特定的思维钻进颅骨,将脑子搅得天翻地覆。
    有一瞬间,阮闲对面前的一切感到悲观,懒得动弹,强烈的自我否定快要将他碾碎。随后他才意识到,那些思路不是他的一部分人格数据正在融入老人的脑子。
    而后者就像个酗酒的酒鬼,快乐地接受了它们,感受那些激烈到几乎要让人精神分裂的思维碰撞,以及疯狂涌入的记忆。
    被剥离出的记忆也不算干净,回忆夹杂着回忆,主题只能算大致明确。一切粗糙而强烈,震得人大脑颤抖,好在阮闲刚刚得到了点进食的满足感,他扛住了它们。
    然后从中找到了一根细细的丝线。
    就在老头半张着嘴,目无焦距地瞧着天花板时,阮闲从那位曾经的普兰员工记忆里捞出一小片碎片。它模糊而破碎,不值得一提,却犹如一颗飘进油桶的火星。
    关于如何更好地对付MUL01这方面,阮闲突然有了思路。
    他看到了光屏上的最新地图。那段记忆里,男人正开着车,朝某个目的地赶去,朝光屏投出的地图投以短暂的一瞥。
    这一瞥就足够了,阮闲抓住了第一片拼图。
    他不会被这套被禁锢在他人体内,被迫观看阴暗现实的刺激方案击沉,相反,若是主脑决定将这些糟糕的碎片塞给他,自己能从中淘出金子。
    身为机械生命专家的阮立杰没有这个能力,但身为NUL00的制造者,阮闲对MUL01的相关特性再熟悉不过。
    2100年12月31日。
    主脑的核心硬件几年前就被人安置好了。若是要让它有着影响全球的能力,硬件必然要占挺大一块地方,地理条件上也会精挑细选。如果收集够足够的信息,他能够计算出它的位置。
    不过有个前提主脑没有将自己的主要硬件移动。
    这就要看大叛乱的动机了。
    阮闲抖擞精神,捕捉着那一个个本该变成刀刃的记忆碎片。太阳在天空划出一个弧线,大叛乱随夜幕来临,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下一刻,时间重置,太阳再次升起,阮闲在另一位记忆交易者体内醒来。这次他没有半分迷茫,只有冷静和喜悦。
    既然主脑想等他崩溃,他会崩溃的。不过在那之前,他得在这片折磨人但含金量不低的情报海里畅游一会儿。
    等发现自己的背叛,不知道唐亦步会有什么反应,阮闲的心情有点复杂。
    希望他到时候可别哭。
    作者有话要说:
    主脑:扔进混乱区域关起来,一遍遍感受戾气,会崩溃的。
    软:快乐淘金.jpg
    为啥上章大家这么担心啦!这两个坏东西(?)并不吃摧毁正直人的那一套XDDD
    我开始离11点越来越近了!我要恢复准时了!
    第204章 城郊
    唐亦步在车顶给自己临时搭了个小躺椅, 他伸直两条腿, 从不知道哪个盒子里弄了块衬布当眼罩,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空气湿度刚好, 他舒服得每个毛孔都要张开。
    舒适地躺了会儿, 他去摸放在手边的水果, 结果只摸到空盘子。
    唐亦步的心情一下子晴转多云,随即多云转阴。
    自从阮闲离开身边, 他开始下意识寻找放松的方法。最初的兴奋持续了最多十二小时, 半天后, 失落感渐渐占了大头。温暖的阳光、香甜的水果能暂缓烦恼, 可惜它们的效果着实短暂。
    看见了没?
    见唐亦步像肉垫戳了刺的猫那样走来走去,神情委顿。余乐喀嚓啃了口水果,朝季小满解释。
    当初我被我姐按着戒烟,就那样, 一样一样的。
    季小满的目光飘过余乐口袋里的烟, 皱起脸。唐亦步听见了两位同行人的评论, 他无视了他们, 继续惆怅地踱步。
    他们没有立刻离开这座城市,反而在市郊停住脚步。季小满又做了个干扰感知的遥控小车,余乐兴致勃勃地操纵它冲向难以侦测的密林地带, 好引开秩序监察的注意。
    在城市边缘大闹了一番, 主脑会偏向于认定他们急着逃脱, 并寻找目的地。唐亦步决定停下来,阮教授也没有反对。
    这做法颇像藏在凶案现场的凶手, 怎么瞧怎么不正派。好在一行人里除了阮教授,没别的人和正派这词沾边。
    除了误导主脑,他们还有个比较悲伤的原因快没粮了。
    能吃的零食都被大家主要是唐亦步扫荡一空,剩下的只有味道十分不怎么样的营养剂,除非别无选择,没人愿意吃它。连铁珠子都不爱嚼它的包装。
    只剩一个大脑的阮教授不需要进食,剩下的四位可要吃饭。突破包围防线后,他们实际上没走太远仲清关于湖的回忆比想象中的有用。他的家人当初在那里度假,那里是一片新兴建筑区,走的田园风格。
    尽管有主脑盯着,他们没法潜入室内弄点吃的,摸些瓜果还是安全的。
    唐亦步看得出,季小满前段时间里对自己的团队地位颇为担忧,现在估计她没啥想法了。她拆了几个武器和接收器,将它们临时改造成瓜果处理设备,过几天还要改回去。
    在这种比较偏门的领域,自己和阮教授只能提供点理论支持,季小满一个人累得够呛。
    仲清则开心得要命,他耗子似的在园子边溜来溜去,每次都能顺回来不少食物。余乐负责把它们切条切块切片,处理成占地不大的蔬果干。
    根据阮教授的说法,在主脑降低戒严程度前,他们还得在这待上一阵子。
    这些时间足够唐亦步琢磨自己的不对劲儿了。
    之前他不是没和阮闲分开过。十二年前,阮闲每天都会有十个小时以上不在机房。唐亦步太熟悉这种分离的感觉了,依赖是他最先理解的情感之一。
    然后他们被那场谋杀分开。
    那之后他也会时不时想到阮闲,想到曾经那些日子。那个时候他没有太多特别的感觉,或许有悔恨和遗憾,但他没有太多思念。
    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历史无法重写。思念没有什么价值,他曾经这样想过,活得也相当恣意。正如他清楚,阮闲对于离开的决策很是合理如果得不到确定的答案,两人间的猜忌和顾虑早晚要烧尽一切。
    可现在他很想他,没有任何道理,且毫无益处。
    道理他都明白,偏偏就管不住自己的脑子。他喜欢阮先生贴着自己坐下时的热气,对方睡着时的吐息,甚至那人眼里的对抗情绪。唐亦步原以为自己求的是S型初始机在身边的安心感,如今他有了充足的替代品,心里仍然空落落的。
    难受。
    唐亦步一脚踢飞鞋边的石子。
    真的挺难受。
    一边撒欢的铁珠子兴致勃勃地将它捡回来,唐亦步再次将石头踢飞。
    如果阮先生没打算背叛,被主脑发现要怎么办?暴露S型初始机的身份怎么办?他不怎么擅长战斗,唯一可取的只有射击,可是他都把血枪留下了
    铁珠子以为这是某种游戏,又一次叼回石头。唐亦步弯腰摸摸它的壳,苦闷得要命。
    鬼知道现在他心里是什么情绪,这份情感正在他的肚子里熬汤,熬的都还是带毒的材料。带有腐蚀性的蒸汽穿过他的内脏,蒸进他的脑子,唐亦步甚至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咕嘟咕嘟响。他全身都不舒服,焦躁到不行。
    这是爱吗?
    唐亦步试图通过数据比对来分析感情模型。这本该是个从无到有的确切问题,可他连它的起始之处都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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