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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在等我们分手——不是风动(61)

    林水程揉了揉太阳穴,点头道:对,对,我会去我还没有来得及选礼物,您方便告诉我燕医生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或者其他爱好吗?
    护士想了想:唔主任平常也没别的,不缺钱也不缺东西,不过有个爱好是鼓捣点花草茶什么的喝一喝,主人办公室里放了两套茶具呢,可精致了,不忙的时候我们还能蹭几杯喝。
    林水程问道:燕医生爱喝哪种,有印象吗?
    护士说:这倒是不清楚了,就记得酸酸甜甜的还很香,好几次都不同吧。
    林水程说:谢谢。
    没事,林先生那我先去操作无菌了哈。护士说。
    ICU楼层的电梯默认为了抢救急用,林水程和往常一样走手扶电梯下楼。
    电梯尽头照常是科室楼层指引,林水程对面头顶,一个绿色的指示牌和箭头清晰地亮着神经内科。
    电梯缓缓下行,林水程看着那个指示灯牌,脚步顿了顿。
    这个时间还坐诊的医生都是值夜班的,林水程挂号进去之后,就见到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坐在会诊室,冲他微笑着点了点头:您好。
    旁边还有一个实习医生,给林水程倒了杯热水。
    林水程说了一声:您好。随后他问道:您能否给我开一些安眠药,我失眠很久了,不需要很大的剂量,两三颗就行了,我大概有两周左右无法正常入睡了。
    别急,慢慢说,药也不是说开就能开的,我们要对患者负责。女医生听完他描述后,给了他一张报告单,先去验个血,然后去拍个CT、测一下甲状腺功能和脑电波。你不用紧张,我们是确认一下你失眠的成因,这些项目都是星城医保可以报销的内容。做完后把检查单带回来就可以了。
    林水程顿了顿,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最终闭嘴了。他接过单子后,出去做检查了,关门前他说了声谢谢。
    他走后,实习医生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向女医生说:这小哥长得可真好看,不过老师,一般我们只查内分泌和脑部功能,为什么还要他去查血和甲状腺?
    他刚来一两天,是星城医科大学的大三学生。
    这个人八成的抑郁导致的睡眠障碍,另外两项是确认这个的。这种病人我见多了,我看一眼都知道他的状态,只说自己失眠,不说或者不知道自己抑郁,心理科那边有80%的病人也是往我们这边来回跑。医生说,真正的确诊过程中,永远都是跨学科综合的诊断过程,人体是最复杂的系统之一,涉及大脑神经内分泌等等的是最困难的,你以后就知道了。还有,你注意到没有,他说话时特意强调了一下不需要很大的剂量,说明他潜意识里其实对这种状态有个预估,他怕我们会因为他有抑郁症而不给他开安眠药。越是有这种倾向,我们越不能给他开,很危险的。等他一会儿回来了,还是照常给他开抗抑郁药。
    凌晨医院人少一点,林水程半个小时之后就拿到了全部的检验结果单。
    他坐在检验科外的长椅上,一样一样地看过去。
    他本来专业是化学的,和不少制药公司也合作过,那些在平常人眼里看起来犹如天书的英文简写和计量单位、数值范围在他眼里完全透明。
    片刻后,林水程站起身来往外走,不过他不是回到神经内科,而是走向扶手电梯。
    凌晨五点,城市中的大部分人都还在沉睡的时间。
    傅落银正在星大附近的家中浏览学生论坛;苏瑜抱着拖鞋在睡觉;拍卖行灯火通明,川流不息。神经内科的值班办公室里的实习医生打开门寻找,却没有看到刚刚那个好看的男生的影子。
    林水程一边走,一边将手里的检验报告单折起来,等到折了两次对折之后,他轻轻将它撕碎了,丢进了垃圾桶,随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凌晨六点。
    林水程打车来到拍卖行,浏览零散出售的茶具。
    这家拍卖行是他搜索到的口碑最稳定的一家,林水程在官网上查到了几套茶具的图片信息,价格也属于散件中稍微低一点的,三五万就能拿下,他打算亲自过来看看。
    林水程进店后,把保存好的官网信息图给店员看,他比较中意一套九头咏梅的紫砂壶,希望能够买下。
    店员说了稍等之后没一会儿,店家一脸歉意地过来道了歉:对不起先生,这套茶具今天已经被人买走了,官网信息没来得及更新,所以这套已经没有了,您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林水程没有拒绝,在店员带领下看了看其他几套茶具,但是都不太满意。
    店员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这些当中,先生没有比较喜欢的吗?
    林水程指了指一套天青汝窑的茶具:这一套很好看,不过我要送长辈,不太适合。
    这套汝窑的杯底展示上用工艺做出了水波一样的细纹字样,是个双喜字,是婚嫁礼品。
    店长在旁边吸了一口气,随后笑道:还真是巧了,我总感觉这场景发生过一次,刚刚那个买了九头咏梅的客人也指了这一套,说好看但是不太适合送过生日的长辈,真是太巧了。我记得是姓夏?您二位口味类似哈。
    店员挠头:好像是。
    林水程最终还是把那套天青汝窑茶具买了下来,他说:以后弟弟结婚,大约可以送给他吧。
    七点整。
    傅落银推门上班,把早餐留在了饭桌上;林水程回到家,给首长和小灰猫喂了粮食,揪着小灰猫滴了药。
    他把手机放在床边,开了电磁炉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随后洗漱了一下,躺回床上。
    这次他终于记得了一点梦里的片段,他梦见自己的家变成了灰色,整个冬桐市都灰蒙蒙的,仿佛被调上了无法磨灭的滤镜。
    林水程推开门,看见院子里他的爷爷、父亲还有弟弟都在,他们三个人也是灰色的。
    角落里坐着一个人,也是灰色的,不说话,他的名字叫楚时寒。
    他们都很温柔地看着他,不说话,只是面容有点悲伤。
    他问:你们在干什么?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是他每往前一步,这院子里的人和事就离他远一步。后面画面就变了,这些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林望一脸凝重地穿戴着他的警服,林水程从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场面,他知道那是他的父亲要去执行紧急任务了。
    林等在写作业;楚时寒坐在桌边看书。
    林水程还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院子里,他的爷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嘴巴动着,像是在大声给他念诗,而他捧着小脑瓜蹲在他面前认真听。
    他的爷爷是个侠客式的人,教书的,除了逼着他们练字以外,闲来无事还会提笔写几句三流诗句,他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把林水程培养成文学家林水程显而易见更适合理工科;于是老爷子后来把主意打到了林等身上。
    林水程问: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依然没有人回答他,梦里的他抬起头,只看见头顶开始下雪,雪花纷纷扬扬飘洒下来,落地全部变成了纸钱。冬桐市的葬礼开始了。
    从这段梦境中醒来后,林水程觉得心脏狂跳,那种压抑的氛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上午九点半。
    傅落银因为胃疼而放缓了讲话的语速,会议室的其他人抬眼认真听着,气氛沉寂无声。
    首长窜进林水程怀里,轻轻舔了舔他的脸颊,随后跳下床,从出租屋的宠物门底下钻了出去,开始了它今天的检视小弟的工作。
    林水程爬起来打了一个电话:喂,您好。我是林水程。
    对面显然还记得他,立刻说:哦哦哦林先生您最近还好吗!还有空继续接项目吗?我们这几天正愁找不到人
    每一个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出来,甚至写下来,但是组合在一起就变得似是而非,仿佛世界在此刻给他上了一个屏障,把除了他以外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嗡嗡的吵闹声。
    林水程又开始剧烈耳鸣,他喘了几口气后,伸手压了压耳根,又在接踵而至的眩晕中,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指尖,让疼痛把自己的神志唤醒。
    我想问问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我之前帮贵公司合成的已上市药物方便再给我寄几盒吗,我想作为纪念保存一下,之前搬家不小心把样药弄丢了。这种非处方药我买不到,非常不好意思。
    对方立刻说:这当然没有问题,您在星城吗?我们这就给您送过来!
    林水程报了地址,而后开始了等待。
    什么都不做,保持这个动作,只是等待。
    两个小时之后,他的门被敲了敲,林水程打起精神去开门,对方给他递来一个砖头似的快递盒:制药公司的包裹,请签收。
    林水程签收后拆了开来,里边是整整四十盒上市药品,淡绿色的小药丸。标签写着:建议服用:成人一日半粒。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而后吞服了四颗,回到床上,等待着下一段睡眠的到来。
    想要睡觉的愿望压倒了他的一切理智。
    他在睡梦中清晰地知道,在他无法感知的部分,他的血液和神经中,5HT1A、去甲肾上腺素、GABA、谷氨酸在合成、转运、发挥效用的过程里,都会被这种药物影响,他的皮质激素正在抑制大脑海马的神经元再生,而这种过程将会发生暂时性的逆转为了他等待了两个星期的,安稳的睡眠。
    这种抗抑郁药物同时会带来剧烈的副作用,它阻断了多种与治疗作用无关的递质受体,他会变得比以前更加嗜睡,低血压,如果他运气好,甚至会在这种朦胧的状态中直接死去。
    下午两点,傅落银从花店中走出,把玫瑰塞进了粉色的樱花束中。
    两点半,他来到了林水程的房门外。
    林水程。
    傅落银轻轻敲门。
    里边没有回音。
    傅落银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我来给你送请柬,你如果在里面的话,就出来拿一拿吧。如果有时间,还可以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我开车过来了,我来接你回家。我不是有意过来打扰你,是因为你没有接电话,也没有回复短信。
    如果暂时不想回去,我也不勉强你,但是你不要再跟那个姓韩的男人联系了,他不好,他是要回去继承家业的人,但是二十好几了依然什么成绩都没拿出来,只会在学校里搞这些小打小闹的主席,过家家游戏,他不适合你。
    依然没有回音。
    我等你到今晚十二点,林水程。
    傅落银捧着花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地望着门口。
    他英挺帅气,捧花站得笔直,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来来去去不少人,傅落银也没有变动,他真正像站军姿一样站立在那里,也仿佛是某种赌气般的较劲。
    从下午到黄昏,再从黄昏到晚上。
    傅落银进第八区的第一天,就和班上另外二十个学生一起被罚站军姿,一整晚。
    起因是教官训斥他们正步踢得跟驴一样,有个学生顶了句嘴,说我们还没开始学正步,结果换来了更严厉的呵斥:没学过正步?初中高中的军训学哪儿去了?一群废物!
    那天圆月高悬,教官一直盯着他们,时不时用教鞭捅他们贴着裤子的手,或者用脚踹他们的膝盖后弯,如果能捅进去或者把膝盖踹开,则证明根本没有发力,会被罚绕操场跑二十圈。
    只有傅落银一个人真正坚持了一整晚浑身发力的情况下。
    听到教官吹休息哨的一刹那,他整个人直接往地上跪了下去,浑身肌肉抖得几乎无法支撑他站起来。
    晚上九点半。
    林水程依然没有出来,傅落银却看到了一只熟悉的猫首长翘着尾巴从他面前经过,回头看了他一眼后,整只猫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凑过来嗅了嗅他的鞋子。
    还有一只小灰猫也从墙根下溜了过来,如法炮制,嗅了嗅他的鞋子。
    随后,两只猫一前一后地钻进了宠物门内。
    旁边经过一个同住一栋教师楼层的大叔,回头看了他一眼:小伙子等人呢?下午看见你站在这里了。
    傅落银勉强笑了笑:嗯,等人呢,您知道住这里的人在家吗?我最近联系不上他。
    嗨,哪能不知道,那男孩子有颗红痣是吧?惹眼得很,今天下午,就你来之前不久,我还看他开门收了快递呢,当时我下来晾衣服看到了。大叔上楼前还不忘感叹一句,真是年轻啊,还有空搞这些情情爱爱的,我大学时也在姑娘楼下等过一整晚,只要姑娘能变成老婆,那都不是事儿。
    傅落银笑得更勉强了。
    他的笑容如同一个劣质面具,连傅落银自己都感觉到,随着时间流逝,他慢慢地要维持不住这样的表情了,像是灰白的墙皮一样一寸寸剥落,分崩离析。
    晚上十一点半,离十二点还有半个小时。
    傅落银终于动了动,俯身把花和请柬都放在了房门前。
    月光洒下,精致的礼盒上似乎也附着几分落寞。
    不要他的,他本来也不会再要,这八个小时是他一生中最卑微、最丢脸、最反常的八个小时,就算是林水程也不会知晓。
    傅落银转身向停车场走去,顺手把身上带着的抗敏药也一把拿出来,丢进了垃圾桶。
    他紧紧抿着嘴,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依然强撑着冷漠的外壳,只是眼眶越来越红。
    晚上十一点四十分。
    强力的药效吞噬着林水程,林水程觉得呼吸困难、浑身疼痛,但是他怎么也醒不过来,只能放任自己在梦境中沉沦。
    首长跳上床,缩在他身边,轻轻舔着他的手指。小灰猫也跳上床,不过它不靠近林水程,仅仅在他床头打转。
    林水程又梦见了他的那个小院子,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噩梦。
    他梦见他们一家正常的样子,他看见院子里,楚时寒在和他爷爷说话,笑得很开心尽管这场景并未存在过,但它在梦里却显得无比和谐。
    他看见他爷爷手里的茶壶正在冒热气,林等在旁边捏着作业本,想要鼓足勇气上来问他。他甚至听见他爷爷一字一句教他念诗: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他爷爷喜欢用那种夸张的语气,抑扬顿挫地,时至今日林水程依然记得他念每一句诗的语气,还有他总是忘记的那首词。
    流水落花春去也
    林水程醒来时,满脸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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