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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你一下,怎么了——窥吴江(5)

    吴窥江对他一笑,许是赞赏。
    钟在御原路返回,佳丽们都在等,讨论包包和化妆。虽然是一行的,但他不大情愿靠近,找了另一个角落独处,想刚才入境的错觉,他心慌的厉害,快要跳出来,可那人的声音和句句指点,又在他心里压下一块镇海石。
    负责的人资部副主任走出来,拿着几张简历:我念到名字的这几位,跟我上楼,其余的不好意思,不是很符合我们公司的条件。
    副主任年过三十五,对天下男人失望,美人熏得头昏脑涨,看了几眼男孩,像三伏天含上冰棍。
    钟在御没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不算失望地回家,楼下停着救护车。
    一打听才知道,是他们这栋楼死了位老人。老人和儿子相依为命,儿子这两天出差在外,下午归家,才发现老人走了。
    楼里成分复杂,钟在御看着那个哭啼的男人,并不认识,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狠狠撞了后腰。
    疼的厉害,故意的吧,他恼火地一看,林森他弟林海!
    林海这小子又黑又皮,最近在学校当老大,身边围了七八个小孩,觉得帅的二五八万:娘娘腔的哥们也是娘娘腔!小白脸兔子!
    他昨天也骂了他哥,当着同学,备儿有面,回家就被林森掐了个鬼哭狼嚎,今天换个人试刀。
    滚你的钟在御挺烦,爱幼什么的,哎呦还差不多,一脚踹过去,全当替他哥教训。
    林海一屁股坐在地上,傻了眼。
    钟在御脾性也挺火爆:没你哥供你吃供喝供你上学,你能在这活蹦乱跳!你这校服不是你哥卖辫子买的!
    兜头又一巴掌,吓得小朋友鸟兽散。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
    求评论。
    第6章 封杀
    站在落地窗前,山还没巴掌大。山脚下坐落几个摄影基地,对于钟在御而言,比自己家还熟悉。
    这屋满足有山有水的基础风水理论,复式的二层违规抠走三分之一,露出来的地做空中花园,搭了玻璃池,养龙鱼和糖果狐。
    吴窥江的养鱼技术全靠自学,养起来只论心情,想起来时撒把粮换个水,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
    生存环境艰苦,被迫自力更生,怪糖果狐这玩意色彩鲜艳,晃得人眼分不清。灭口之后,龙鱼们机灵似鬼,同心协力毁尸灭迹。
    吴窥江至今没发现他这一池鱼少了。他严重怀疑自己的省美观,一池的挨挨挤挤,人家养的美轮美奂,他养的就恶心。
    一觉睡到中午,开始处理积攒了几天的鸡毛蒜皮。
    市长秘书登门,来过问广场重建策划。
    吴窥江瞪着人家,连门都不给进,嘴里尽是瞎话:等做好了就快递送到你办公桌上,货|到|付款,全|额保|价,注意来电显示,错过了不包第二次。
    砰一声关门,秘书被拍了鼻子。
    在电梯里,倒霉秘书越想越怕,疯子吴刚才是不是想拿刀砍他?或是动工时把他埋骨广场、千人踩踏?
    吴窥江前脚撵走秘书,后脚周为登门送礼。
    这回让人家进了,迎到专门待客的二楼,正对落地窗外一池鱼。
    周为以为一来二去,他们熟络了,热情撺掇:老吴啊,你年轻,这个时候不多捞点,四五十还有精力?二三十的拼命创业,还不是为了四五十能赶着娶明星模特生娃。
    吴窥江被这理论逗乐了:四五十的精子都傻,现在流行做什么都趁早。
    红龙鱼伺机而发,似迫击炮,咚地撞上钢化玻璃壁。
    周为的一腔美意,全剩下惊心动魄:那你赶早生一个,生完赶紧回来,要我说啊,自打你不干了,咱们这行在全球市场都缩水三成。都过了好几年,新闻有时效,明星还有一□□历史,没谁记得了,早点回来吧,老吴。
    他张口闭口明星,吴窥江闭上眼在想明星都长什么样,亦或许长什么样才能入眼。
    全是钟在御那鼻子眼的。
    我是劝不动你了。周为走到门口,废那个话干啥呀,那两个字你都听腻了,可惜!
    吴窥江嗯了声。
    周为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吴窥江的肩,那么严重的事都能走出来,我这辈子就服你一个。
    吴窥江明白:以后我会和你们合作的,放宽心,行了吧。
    亭亭玉立的雪龙鱼撵走红龙鱼,贴壁漂浮,鱼尾一摆立马如穿婚纱,静静勾搭屋内的人。
    可惜屋内人不爱婚纱爱西装。
    吴窥江还不由自主地春心荡漾。
    百鹤是今儿第三个登门的,像在自己家一般熟悉:我想了想,那个钟在御太鲁莽了,是不是不合适。这点是我失职。没挑好人。
    吴窥江的手机三分钟内响了三次,他挂断三次,拉黑三次。对方显然是有所预料,事先准备了一箱手机,挨个打。
    无奈,吴窥江示意百鹤自己先接电话。那头是家中小弟,刚毕业回国,想跟他实习。
    吴窥江从实业退休,转行金融,赚得算不上多,有闲钱就拿来投资剧组,从来肉包子打狗,算是积德。
    他不客气:过两年再来找我。
    那头逆流而上:哥,你就带带我嘛,把我当助理?保姆?我是你的小呀小跟班。
    吴窥江烦了:你掂得清楚自己分量?好意思求我?
    对面噎了一声:哥,跟你一天比跟别人十天都强,虽然我炒股也不行,炒期货也不行,连攒了二十多年的压岁钱都赔干净了!再不学点真本事,哪天才能走狗屎运。
    知道是狗屎,还踩?脑袋怎么长的,挂了。吴窥江断章取义,说挂就挂,干脆关机。他缓了缓,才对百鹤说,我想把钟在御留下来。院里不是还缺做一三五的人么,不如问他愿不愿意。
    百鹤一愣,他们准备多雇几个,再挑最好的,没想到吴窥江一锤定音。
    美人盯梢,吴窥江有点压力,略有绅士范儿地翘着二郎腿。想起那天的不回应,他就有点牙酸:我倒是想他留下来,其实影院里一直都是你和夏姐负责,我始终不放心,他至少挺勇敢。
    虽然钟在御是个能把自己气出好歹的,也是个没心没肝的,百鹤念着吴窥江的好,也就移情。
    百鹤说:我看那小子也是个穷缺钱的,估计巴不得呢。我现在就告诉他,不等他再上班了。
    千年王八万年龟,百鹤一生悲剧,但看得清、料得准,在看人上,十拿九稳。
    吴窥江沉吟,有点含蓄,还像反思,说不上什么意思。
    百鹤知道他是默许,电话响了数声未通,伴着嘟嘟声,他说:刚下夜班,可能在睡觉。
    结果才说完,钟在御就接了,一声喂,懒懒的,不是被吵醒,是还没睡。
    百鹤现在把钟在御当宝贝,恨不得含在嘴里:在御啊,睡觉呢?
    没,手机太卡,按了半天不动。刚才差点重启了。
    宝贝一开口,变质又欠揍。
    百鹤说:那就换个手机嘛。
    没钱。两字,简明扼要,似是也曾被气得够呛。
    百鹤心里明儿清:那正好,现在有个赚钱的机会摆在你面前,我们缺个全职的,工资当然不是兼职能比的
    钟在御一个字都不多:不。
    百鹤满脸复杂。
    吴窥江不介意,他反思自己,大抵是难得糊涂。不就是个人么,又不熟络,怎么还挥之不去。没关系,也不急缺,不乐意就不乐意。
    钟在御心花怒放地挂断电话。
    他心里美呀,空白的心被美铺陈开,美得恨不得每根发梢都开出小花,没想到风水轮流转,转到自己身上,还能理直气壮地拒绝别人了。
    钟在御飘然不分北,一夜虽无事,但毕竟不是正经睡法,姿势僵硬,亏得他身体柔软,才能勉强支撑。他今早还向林森显摆,这一晚上基本都在睡觉,可闲了。
    老实说,他原以为能转得过来,轻而易举地习惯白天与夜晚叠加的上班节奏,现在他只想天天呆在家里守株待兔,逮那鬼祟胆小的唬,靠见义勇为发家致富。
    说起林森,他上厕所已经有一会了,足够掉下去、捞起来、洗刷干净,连异味都不留。
    钟在御靠着墙,漫不经心玩手机,其实眼巴巴地等活。
    一早来时袁哥找到他俩,说是今儿肯定有戏,千叮万嘱不要瞎跑。不过一个群演能不能有戏、什么时候有戏都没谱,同行最忌提前预定,一人一个眼刀,好端端的活人都能被生生瞪熟。
    满怀期待地等着,耳边飘来一句嬉笑:林森在袁哥那哭呢。
    他们从小到大,一块上学一起打工,挨欺负从不流一滴眼泪,得是多大的委屈!
    钟在御失了魂,只觉得两颊如燃烧,上前揪住那人的领子,看着幸灾乐祸的脸,恨不得揍上一拳解解气。可他连轴转得不剩下几分力气,二十四小时没正儿八经地睡上一觉,他脱力了,无力了,有气无力地吼:怎么回事!他哭什么!
    面目太狰狞,钟在御两只煞白眼珠里遍布血丝,叫困倦刺激的。
    那人被吓着了,哆嗦:我怎么知道啊,他哭关我屁事,又不是我惹哭的。对手瘦弱,他反应过来,哪里甘愿被揪着,怒气冲冲,去你妈的,还敢动手了是不是,欠揍了我看!
    戏少人多,群演为争活经常打架。就他们这一小拨儿人,还算安稳。
    一个说:哎呀你干什么,你自己去看啊,在这动什么手?
    钟在御二话不说,直接冲到袁哥办公室,一把推开门:林森?
    袁哥在这片如鱼得水,他一见钟在御就牙疼,这小子太鲁莽会坏事:你来干什么。
    林森抹着泪,没有暴雨梨花,哭得我见犹怜,愕然地看着钟在御。
    不顾拼命打眼色的林森,钟在御毫无顾忌:袁哥,怎么回事,林森哪里犯错了。
    袁哥给他两人倒了水,又拉来椅子,让他们坐,低三下四地说:是这样的,说起来也是小森的机缘。有位导演,才三十多,跟我说想捧小森。我跟他关系好,了解他的为人,真的特别好,圈内都夸。
    越夸赞越说明私下为人不齿,钟在御怒道:不行。
    袁哥不屑他,只盯着林森看,和颜悦色:小森,你是聪明人,不要太犟,机遇难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心酸老父对家中的不孝子,我也是没办法,否则得罪了人家,我怎么留你啊,你说是不是。
    要么干,要么滚,林森一张脸有美人三千色,但他摇头,不干!
    钟在御和他同一战线:袁哥,你要赶,就把我也赶走!我们一起的!
    袁哥铁了心不屑一顾,毫不犹豫地往椅背上一靠,眼神里有明晃晃的嘲讽:行啊,你们难兄难弟,都滚吧,以后都他妈的别让我见到你们!
    走出去,林森憋了一肚子的话,此刻爆发跳脚,敲钟在御脑袋:你傻啊,没看见我给你打眼色!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才第一招,就让你给破了!
    他本就打算哭一场闹一闹,大不了以死相逼,没成想钟在御这个没眼力相见的横插一脚,没戏了没戏了,他们都没戏演了。
    得罪了袁哥,这一行都干不下去。钟在御一时冲动,付出代价。他浑身难受,这岂不是他的演艺路要断了:对、对不
    林森就是随口说说:不关你的事!你别想太多!你再敢说这种话,我就回去答应他去!
    他舍不得看这世上,唯一肯为他两肋插刀的人如此。
    靠,真是我倒霉,昨晚赶着上工,以为没人了。那个点几本没人,谁能想那么巧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真是黄脸婆,我估计她肝脏有毛病,点了我。更没想到她老公带着儿子来找她,就是那个狗屁导演!说着,林森冲摄影棚吐口水。
    一溜烟小姑娘,就他一个貌美男人,不点他点谁。
    林森之前在酒吧卖酒,没几天被个老男人看上,堵着要他出台。林森躲着,当时还缺钱,跑到火车站给人擦鞋,大冬天脸蛋儿都皴了,都没后悔过。
    保安看见地上的口水,举着警棍就冲过来,嚷嚷着:做什么的!哪个棚的,回来,罚款五十!
    钟在御赶紧拉着林森跑。
    林森边跑边笑,跑得岔气,赶紧拉着他摆手,示意跑不动了。大喘两口气,林森又道歉,觉得自己连累了他,他知道钟在御有多喜欢演戏,哪怕知道自己拙劣,也日日拼着。
    钟在御不介意:没关系,你要是敢瞒着我回去,我就不认你了。
    梦没了是小,只要他在惦记,总有办法,家中事大。他现在只想时光倒流,回到他拒绝百鹤之前。
    林森去店里上工,钟在御骑车回家,现在他就是一团浆糊,琢磨着缺了个经济来源,接下来该如何维持巨额的医药开支。
    浆糊傻乎乎地骑,回家前,没忘记去菜市场买鱼和俩苹果。
    太爷,奶奶呢?钟在御一进门,太爷爷在客厅里撑着老年人代步器,一步三颤,再抖三抖,哆哆嗦嗦地挪。
    他抱着太爷爷亲了一口,撒了个单方面的娇。多年的老年痴呆,而今还懂得吃喝拉撒,活着就是为了替人省心。
    太爷爷上辈子一定救过锦鲤,痴呆流浪,抱着年幼的自己,就这都能被奶奶收养。现在奶奶患了抑郁症,家里的劳动力成了自己,他也能靠两肩膀撑起这个家。
    两室一厅的老房,两间卧室都小。略大的那间,摆两张单人床,太爷爷和奶奶住一间,相互照应。
    钟在御推开门,奶奶坐在床边,不过他天生少点伶俐,笨嘴拙舌,只能甜甜地喊:奶奶,我可想死你了。
    奶奶瞅孙子一眼,扭过头。最近都不大理人。
    钟在御无师自通,上网搜抑郁病人家属心得,知道有事没事要哄,只要在家,就变着法儿的糖衣炮弹。
    可惜钟在御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特笨拙:奶奶你今天真美,我买了鱼,熬鱼汤喝啊。还有苹果呢,你带太爷洗洗手,我去削皮。
    剖腹、刮鳞,料理好鱼下锅。奶奶还是乐意吃的,带着太爷爷,站在钟在御身后,就等着吃。
    去我买小葱害怕一根人家不卖,结果直接给我了,也不要钱。钟在御闻着手指,鱼腥味在指甲缝和指纹里藏了个结结实实,他在水流下反复搓着,早知道就先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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