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俱伤 > 俱伤
错误举报

>俱伤——君薄宴(4)

    章青像是刚刚哭过,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儿子怎么了?
    傅杨本来想说自己没带钥匙,话到嘴边却转成了,妈,你今晚回来吗?
    章青沉默了一会,像是收拾着情绪,过了一会慢慢说,家里什么都有,你看着自己吃一点,妈妈过一段时间就回去。
    傅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不合时宜地想,一中的校服跟二中差不多丑,行吧,妈那你今晚住在哪里?
    朋友家。
    妈你自己注意安全。
    傅杨没再问下去,挂了电话,他觉得自己像一块不可理喻的石头,严丝合缝地将所有情感关在胸腔里,谁都看不出来,所以爸妈吵架分居,他不伤心,那年跟谢青桐分手,他也不伤心。
    手机的屏幕又亮了起来,上周才加进去的班级群不停的闪烁,显示200多条未读。
    费力得翻到最上面,关柏的@全体成员极为显眼。
    我的。
    下一刻关柏的信息就发了过来,你家住哪?我过去给你送钥匙。
    傅杨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手指飞快,麻烦班长了。然后第二条加上了自己的地址。
    关柏本来也就是一客气,本来以为傅杨应该是客套两句然后自己过来取,结果没想到这个客气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无奈只能跟他妈徐蓉打了个电话,说晚点回来。
    徐蓉倒是一改往常的过度关怀,家里有客人,你要是回来悄悄的啊。
    他不明所以,答应了一声就坐上了公交车。
    第七章
    其实傅杨家离关柏家有一小段距离,32路车坐四站就到了,下了车关柏下意识看了一眼手表,已经10点了,估计这是最后一趟车了。
    车站对面就是小区,傅杨家在一个别墅区外围,小区门口是一个圆形的水池,雕花的铁闸门旁边站着一个人,都是穿着校服,可傅杨就看起来长手长脚,路灯很昏暗,他远远地就看见关柏了,然后伸手挥了挥。
    关柏没来由的就觉得他有点落寞,走进了才发现这人是真的落寞,真行,钥匙都能丢,家里的矿不怕被偷走么。
    傅杨毫不在意,接过关柏递过来的钥匙,没事,矿多,随便拿。
    关柏收回手,迟疑了一下,你自行车借我一下吧,末班车估计没了。
    傅杨挠了挠头,他倒是忘记了这一点,你要不跟我上去坐坐?今天我那自行车胎被院子里熊孩子戳破了,没法骑。
    关柏无言,傅杨再接再厉,这边有一段路没灯,你回去也不安全,我家又没人,你凑活一晚吧。
    关柏无奈跟在这人身后,只能这样了,那我先给我妈打个电话吧。
    傅杨走在前面,心里好笑,明明都快高三了,怎么看着还跟原来一个模样。关柏拨了电话,说了几句,对面答应得很快,他的神情很温柔。
    关柏挂了电话,傅杨半是笑道,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家有矿的?两人上了电梯。
    章阿姨很喜欢跟我妈煲电话粥。
    傅杨倾斜着身体靠在电梯一侧,想着也是。
    关柏没由来觉着傅杨的情绪很低落,他测了身子,我以为你住别墅。
    傅杨笑了,三个人住什么别墅。他的笑像是浮在脸上的一层烟雾,顺着眼角流下来,落进微微勾着的嘴角。
    电梯停在了十二楼,红木门后只是一个普通的两室一厅的公寓,茶几下铺着一层雪白的地毯,干净得没人气。
    怎么样?是不是金碧辉煌?傅杨一边往进走,一边调笑道。
    关柏换了鞋,阿姨不在么?
    傅杨将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然后去冰箱拿了两瓶桃子汁出来,坐吧,喝这个?
    关柏接过桃子汁,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汁冻得他一哆嗦,出于礼貌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然后道谢过后再沙发上坐了下来。
    傅杨注意到关柏的表情,你习惯喝热的?不等回答,就把果汁拿了回去然后塞进了热水里。
    哎?关柏甚至没来得及拒绝。
    我妈估计这会儿在你家痛哭呢。
    嗯?关柏突然想起来徐蓉一反常态地让他晚点回去,好像这也说得通,他靠在厨房的柜子上看着傅杨道,怪不得我妈让我干脆别回去了。
    傅杨勾了勾嘴角,关柏与他并肩站着,章阿姨怎么了?
    他漫不经心拨着水中的瓶子,快离婚了吧,大概。
    关柏不善于应付这样的情绪,他很在乎,也许傅杨自己都没意识到,可关柏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他就是很难过,他伸出手想要搭在傅杨肩膀上,就在即将落下的时候,傅杨的手机响了。
    关柏的手像是触电那样收了回去,傅杨皱了皱眉,掏出了手机,关柏你先洗漱吧,柜子底下有新牙刷,就在我床上睡吧,没洁癖就行,我一会儿回来。
    关柏没来得及回答,只来得及瞧着傅杨单手拎起挂在衣架上的一件大衣,匆匆出门去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看见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显示的是文旭。
    傅杨在门口接了电话,喂?
    傅杨,我来给你还上次借你的钱了,楼下。文旭的声音比初中的时候低沉的一些,带着难以忽视的疲惫。
    好。傅杨答应了一声,然后匆匆下了楼。
    文旭穿着一身黑色大衣站在楼下,头发有些长了,堪堪遮住眼睛,初中的时候,他脸上有一些婴儿肥,常常被兄弟们调侃长得小,如今不过两年他的婴儿肥就消失不见了,他看起来很憔悴。
    见傅杨下来了,文旭也没直接把手里的钱递出去,恭喜,傅哥,考过去不容易吧,前一段时间你天天写卷子。
    傅杨知道文旭有意岔一下气氛,也不说破,嗯,现在也不轻松,一中学生全是钻进卷子堆里的怪物。
    文旭像是想起了初中那时候的日子,眼里浮现出一点暖意,你跟小班长在一个班么?谢青桐好像也在一中,他们应该会很照顾你。他看起来很羡慕。
    傅杨沉默了一会,阿姨身体怎么样了?
    文旭眼中的火星骤然熄灭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腹水这两天很严重,睡都睡不着。
    傅杨沉默了一会,这钱你拿着吧,别还我了,阿姨病要用钱的地方还多,不急着这一时,要不要跟同学们联系联系?
    文旭沉默了一会,把钱收了回去,摆了摆手,傅哥,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走了,不知道到底在躲什么。
    傅杨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句,文旭!你注意身体。
    可是没人回应,文旭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初中的时候,跟傅杨是一丘之貉,打架翘课无所不干,家中也算是普通中产家庭,没有大富大贵,却也不愁吃穿,可就在他初中毕业那一天,文旭的妈妈查出了癌症,恶性肿瘤蔓延的速度太快,文旭在跟死神赛跑。
    关柏站在楼上,望着楼下陌生的背影,然后轻轻拉上的窗帘。
    有人站在天堂,有人坠入地狱,披上皮囊都是普通人。
    文旭再没来找过傅杨,从文旭跟他一起长大,小时候穿一条裤子的哥们,两年前兜头而下的惊变让他几乎绝了跟同学们的联系。傅杨知道文旭要面子,这件事情他谁也没说,就是在那个时候,傅杨很想跟关柏谈谈,可是还来不及说这件事,他就去二中了。在他去二中第三个月的时候,文旭给他发了第一条短信,他去见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文旭,然后借给了他一万块钱。
    第八章
    关柏拉上了帘子,他只能模模糊糊看见文旭的影子。
    过了几分钟,门就开了,傅杨跨了进来,脸上带着还没收拾干净的忧虑。
    关柏把热好的桃子汁捞了出来,傅杨脱了外套走近,他顺手递给他。
    傅杨拧开喝了一口,你想用一下浴室吗?就在那边。
    关柏点了点头,看起来傅杨想说些什么,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却没开口,道了谢就进了浴室。
    傅杨从前有抽烟的习惯,他的右手轻轻地搓了搓自己的衣角,他有点想抽一根,可就是觉得不能再关柏面前抽。于是傅杨起身走到了阳台,从许久不开的烟盒中抽出一根香烟点燃了,香烟末端的火点像一颗将死的星星,在他指尖闪烁,傅杨单手开了窗户,皱了皱眉,然后掏出手机又给文旭转过去一万。
    班长看见你了,都是同学,你别伤人家面子。
    对面没有回复,傅杨按灭了手机。关柏也只是匆匆冲了一下满身的火锅味,然后捞了一个新的毛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的眼镜在进去之前就卸了下来放在鞋柜上,由于看不清所以关柏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寻找眼镜未果之后,他只能喊了一声,傅杨?帮我个忙。
    傅杨听见关柏叫他,合上的窗户把手中的烟掐灭了,怎么了?
    关柏穿着校服里那件柔软的青色棉T恤,头发还湿哒哒得贴在额头上,那双平日里冷漠的眼睛在热水熏蒸过后带着点微红,没了眼镜,他的眼里像是蒙着一层雾气,眼角那颗痣,像是一颗星星。傅杨看着这样的关柏,忽然觉察出一些不一样来,他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两下,原来在那副黑色眼镜下,藏着这样有风情的一双眼睛。
    关柏眯着眼睛看向傅杨,大概热气熏蒸后,他也放松了许多,不想平常那样一本正经,愣着干什么?帮我找个眼镜吧,没戴完全看不见。
    傅杨这才发现他似乎也是在寻找什么,可惜那双漂亮的眼睛不太尽人意,怎么都找不着,在鞋柜上拾起眼镜递给他,你这眼睛近视多少度?卸了眼镜跟瞎了似的。
    关柏带上了眼镜揉着头发,还成吧,刚刚四百。
    傅杨为他开了房间门,你就睡我屋子吧,床大,咱俩挤挤算了,你要吹风机吗?
    关柏摇了摇头头,就这么点头发一会就干了。
    傅杨从柜子里抱出另一床被子,冷不防听见关柏在身后问,你抽烟了?
    傅杨的手顿了顿,转过身,关柏坐在床上,傅杨低着头看他,冷光将他打得很白,圆领露出一小段细长的锁骨,少年脆弱的脖颈轻轻的仰着,眼神却前所未有的认真。傅杨凝望着他的眼睛,忽然就很想跟他聊一聊,无论是文旭还是他们分开的这些岁月,那时候傅杨觉得,一年很长。
    傅杨忽然压低了身子,离关柏很近,呼吸之间都能倾吐在对方脸颊上。关柏却不为所动,他的眸子泛着冷灰色,静静的凝视着傅杨。
    傅杨低声道,因为我是坏孩子啊。
    傅杨离他真的很近,他闻得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衣领上缠绕着淡淡的皂角香,傅杨身上的味道像一条看不见的柳枝,顺着他的耳后溜进了他的衣领,最后盘在了心口上,他永远记得这个味道,因为下一刻他就得到了一个近似拥抱的动作。
    傅杨身后摸了摸他湿漉漉的头顶,然后迅速直起了身子,逗你玩的,我去洗漱。
    关柏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可耳根还是不可避免的红了,他垂下了头,将眼镜卸了下来,然后低头擦拭镜片上的水雾。
    傅杨关上了卫生间的门,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盯着镜中的自己愣了一会,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忽然觉着,他似乎在方才那一刻触摸到了这么些年他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他像一个长途跋涉的信徒寻找着一个不存在的庙宇,如今误入一片陌生的废墟,却触摸到了旧日里让他辗转难眠的日子,答案书已经摆在了眼前,但他不敢翻开就在刚才,他是真的想亲吻他。
    再回去的时候,关柏盘腿在床上坐着,眼镜放在床头柜上,手里翻着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傅杨一边擦头发一边走了过去,随口问道,这么努力吗?
    关柏抬头扫了一眼他的发梢,我对一下账,免得算错,并且就照咱们同学的这么个吃法,班费下半年都是负数。
    傅杨笑了,负数就负数,反正大家估计也出去吃不了多少次了。
    关柏写写画画,核对结束之后,把本子收了起来,傅杨已经穿着睡衣躺在了床的另一侧,床头柜上的台灯在关柏这一边,光线将他的影子投在傅杨身上,他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时候谢青桐写过的一句话,我不敢惊动他,于是只能让影子偷偷的拥抱他。这句话在这里并不合适,可他就是这么想了,刚才傅杨与他开玩笑的时候,身上烟味很大,他在心烦吗?没有由来的关柏认定了傅杨不是对香烟上瘾的那一类人。
    你还和文旭有联系吗?我记得你们初中的时候关系很好。关柏思考着怎么开口问他为什么心烦。
    傅杨望着关柏的侧脸,忽然就觉着这个旧日里沉默寡言的班长与他的印象中的人相差甚远,他小心翼翼的寻找着一个最稳妥的方式,来摩挲人类的伤口。
    我刚刚下去见的就是他。
    关柏的头发已经干了,柔顺的贴在他的后脑勺上,显然他没想到傅杨会说的这么直接,他还好么?
    傅杨将胳膊枕在脑下,盯着天花板,却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班长,你怎么后来没有再再参加过任何一次初中同学的聚会呢?
    关柏一时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半晌纠结道,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以为我不去的话,你们会稍微开心一点。
    傅杨得到了一个与他想象中全然不同的答案,转念一想也没什么错,初中的时候班主任是大铁面,关柏就是小黑脸,这位班长以话少公正著称,大多数同学都在私底下念叨他的不近人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这么想似乎也没什么错,可初中都毕业了,哪还有人揪着这点鸡毛蒜皮的旧事念叨,不由失笑,哪至于,倒是大家都在怀念你。
    关柏却似乎并不吃这一套,斜眼道,扯吧你。然后翻了翻被子也跟着躺了下来。
    你要是去了,你还能赶上文旭的解释。
    他侧过头看傅杨,傅杨仍然像最初那样盯着天花板,平静道,文旭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从前夏天我去文旭家玩,她特别喜欢给小孩塞吃的,文叔叔是个作家,他对阿姨好得像是刚恋爱的情侣,文旭毕业那一年,阿姨查出来恭宫颈癌了,文旭成绩出来那天晚上找我喝了顿酒,然后就放弃上高中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