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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入喉——张小素(50)

    一帧帧的画面如同眼前的景物,被大火和浓烟紧紧包围着,就要被燃烧殆尽。
    他们已经离他而去了,他不能再让它们也走。
    周烨拦腰抱住几近崩溃的容昭,大喊道:有汽油,扑不灭了,别去。
    你放开我,容昭冲周烨大吼一声,对方的手臂紧紧抱着他,他挣脱不开,一急之下,低头咬上周烨的手臂,声音颤抖道,放开!
    周烨一只手抱着容昭,另一只手拿着刀子割开刘骏风身上的绳子。
    刘骏风得到解救,弯着腰准备从充斥着火光和浓烟的房子跑出去。
    周烨叫住他,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大喊道:自己的炸.弹自己拿好,不然你跑不出大门就会被炸死。
    刘骏风看了周烨一眼,惊诧于对方的冷静和细腻,很快抱起放着炸.弹的背包跑了出去。
    周烨的手臂被容昭紧紧咬着,感觉皮肤被咬破了,有血流出来,却感觉不到疼痛。
    是心太疼了,让人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
    周烨从未见过这样的容昭,他的眼泪顺着眼角一直往下流,喉咙里发出巨大的如同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嘶哑的哭嚎声。
    他的双手直直地往前伸着,似要去隔着时空触摸什么。可他碰不到也摸不着,他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像一个孤独又无助孩童。
    周烨一只脚带着包裹着人头的布袋子,双手紧紧抱着容昭,把他从房子里拖了出来,紧紧从后面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拽着他往后:别去,去了会被烧死的。
    容昭像是失去听觉了,他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感觉,听觉、触觉、嗅觉、触觉全部失灵了,整个人像站在一片虚空之中,除了深深的孤独和无力,再也感受不到任何。
    周烨转过头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下容昭的耳朵,试图利用疼痛让他清醒过来。
    容昭站在离大火不足五米远的地方,看见火光照亮半边天,二楼阳台上一根已经被烧成一根焦木的晾衣杆砸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这声响宛如一个号角,把他从那片虚空中拉了出来,带着他踏进被烈火烘烤的熔炉中,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血肉被烤焦的声音。
    巨大的疼痛从每一根毛细血管中升腾起来,容昭苦痛地发出一声嘶哑绝望的哀嚎:不要!
    容昭的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往周烨的心口上捅,他从后面抱着容昭,才发现他比他想象中的瘦得多,也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任容昭怎么踢打,哪怕把周烨的手臂咬出了血,周烨也一点不肯松动。
    容昭抬起拳手,狠狠捶打在周烨的手上,大吼道:我要进去找照片,我还没找到那张照片!
    房子没了,照片也会被烧成灰烬,他再也想不起来那些鲜活的细节了。
    骆瑾从大门外面跑了进来,大喊道:你们怎么还不走?他跟着肖助理他们走到停车的地方,却没上车,重新折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漫天大火。
    周烨把容昭交到骆瑾手上:你看住他,别让他冲进火场。说完,脱掉自己的衬衫,把容昭的手腕绑了起来,生怕骆瑾一个人看不住。
    你他妈绑我干什么,你松开我,容昭双眼赤红地看着周烨,大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烨看着容昭,微微低下头来,在他头顶亲了一口,眼里带着巨大的温柔:我去帮你把照片找回来。
    我说过,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你找回来。
    容昭看着周烨:你根本不知道照片在哪,怎么找?!
    周烨转头指了指主宅旁边靠南的那个建筑,眼神深沉地看着容昭:你只要告诉我,那儿是不是有个小祠堂。
    容昭点了下头,瞬间便明白了周烨的推测。
    有人一直留在这幢宅子里,每天打扫门口的石狮子,清理院子里的杂草,擦拭房间内的灰尘,为了不让任何人靠近,整天装神弄鬼。
    那个人一直抱着赎罪的心态,试图做点什么让自己好受一些,他终日躲在宅子里,最了解这里的一切,那张照片要是被他拿走了,他会把那张照片供奉起来,每天烧香。
    大火主要集中在主宅,正在向两边的建筑蔓延,容昭叫住周烨:我去!
    周烨迅速从骆瑾的背包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一瓶当自己头上浇,一瓶倒在一个毛巾上,起身看着容昭:里面那么危险,我怎么舍得让你去。
    宅子已经救不回来了,不能连最后一张照片都留不下。
    火光照亮了周烨的脸,容昭看见他笑了一下,听见他说:放心,我不会死的。说完用湿毛巾捂着鼻口,往大火中跑去。
    他说过,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帮他把那张照片找回来。
    骆瑾看了看蔓延在主宅上空的大火,好在祠堂那边没有被波及得太厉害,他拽着容昭:相信他,他肯定能回来。
    容昭的手腕被周烨的衬衫绑得太结实了,用牙齿也咬不开。他看着骆瑾,以一种近乎哀求的口吻说道:帮我解开。
    骆瑾垂了下眸:抱歉,他让我看好你,我不能放你走。
    周烨已经想不起来在哪见过的骆瑾了,骆瑾却记得很清楚,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
    某个周日,他和朋友在一家餐厅吃饭,餐厅起了大火,他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吸入大量的毒气,虚弱得动都动不了,险些被一个掉下来的横梁砸死,是周烨把他救了出去。
    等他在医院醒来,再也没见过他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阵北风,呼呼往南刮,主宅的火苗顷刻间向祠堂的小建筑倾斜过去。
    容昭看着笼罩在祠堂上的火越来越大,转头对骆瑾大声说道:他会被烧死的,给我松绑!
    骆瑾从包里拿出来一条绳子,把容昭带到大门外面绝对不会被大火波及的地方绑起来:我已经报过火警了,消防队很快就会过来,等他们来了会把你放下来。
    说完,转过身往院子里走去。
    容昭叫住他:你要干什么?!
    骆瑾头也没回:我去帮你把他带回来,这条命是他给的,就算死在里面也值了。
    周烨穿着背心捂着鼻口踹开祠堂大门,在一片火光中搜寻容昭说的那张照片。
    其实这一切也只是他的推理和猜测,照片是不是真在这里,谁也不知道。
    但他必须要给容昭一个安慰,让他在亲眼目睹宅子被烧的时候也能心怀一丝希望,不至于被孤独和绝望彻底摧毁。
    万一真的没有容昭想要的那张照片,他也要在宅子的最深处捧一把灰烬,装在永不褪色的透明玻璃瓶子里送给他。
    周烨抬眸,看见骆瑾从外面冲了进来,冲他喊道:你出去,我来找。
    周烨踢开地上的一根正在燃烧的木棍子,看了骆瑾一眼:出去,这儿可是会死人的。
    你要找什么,骆瑾一边帮着周烨一起翻找,一边大声说道:我不怕死。
    周烨打断骆瑾的话:你是不怕死,但我怕你死。
    骆瑾怔了一下,听见周烨继续说道:你要是因为我死了,这件事会像一个疙瘩一样永远梗在他心里。
    周烨说完,一把将骆瑾推出门外。
    他要给容昭的,和想拥有的,都是最纯粹的爱情,容不了也揉不下一丝杂质。
    第62章
    容昭被绑在外面, 看着火势越来越大, 骆瑾从里面跑了出来。
    周烨呢?!
    骆瑾这才知道, 原来他的真名叫周烨:他还在找东西,不肯出来。
    其实谁都知道,包括周烨自己也知道, 已经那么久了还是没找到,就很难再找到了。
    容昭挣了挣绑在手腕上的衬衫, 看着剧烈燃烧的火场,大声道:要么你把他带出来, 要么给我松绑,自己选!
    骆瑾摇了下头:不能给你松绑, 我也带不回来他。
    在眼前的状况下,他唯一能做对的就是听周烨的话, 看好他的心上人。
    火越来越大, 点亮了半边天,浓烟从火光中冲出来,笼罩在头顶,形成一片灰褐色的蘑菇云。
    容昭看着一点点倒塌下去的宅子,又看了看被火舌笼罩着的小祠堂。
    空气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灰烬, 被风和热气流吹得不断飞舞,有几粒掉进了人的眼睛里, 异物刺激着眼球, 让人很想哭。
    骆瑾把容昭身上的绳索解开, 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胳膊, 生怕对方冲进去。
    背着一个炸.弹的刘骏风从一旁走了出来,看着正在着火的宅子说道:都烧成这样了,人肯定出不来了。
    骆瑾用眼风扫了刘骏风一眼:你闭嘴。
    刘骏风不服气地瞪了回去:我又没说错,那边房子都倒了,先不说里面的人会不会被烧死,光是这些浓烟就足以把人呛死在里面,火灾里面的烟可都是有毒的。
    容昭抬脚踹了刘骏风一下,冷冷地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滚。
    刘骏风被踹得撞在一棵大树上,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下,疼得不敢再出声。
    容昭趁骆瑾的注意力被刘骏风吸引过去,用自己的胳膊撞开他,往火场里面跑去。
    骆瑾反应过来,拔腿去追容昭,跑到大门口,被头顶砸下来的一条粗大的门框生生切断了路。
    他站在原地,不再往前,不是怕这条着了火的门框,而是知道,眼前的舞台,不管结果怎么样,悲剧也好,喜剧也罢,都不是他应该插足的。
    容昭被周烨的衬衫绑住了手腕,跑起来有些踉跄,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焦木绊倒。
    院子四周全是火,这里是真正的火场。
    炙热的火浪烤在身上,眼前弥漫着浓浓的烟雾,容昭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周烨,你出来!
    回应他的只有噼里啪啦的火焰吞噬万物的声音。
    容昭把自己的手腕放在一簇火苗上,火点燃了手腕上的衬衫布料,也灼疼了他的皮肤。
    挣脱了衬衫的束缚,容昭往祠堂的方向跑去。
    说是祠堂其实就是个普通的房间。现代人不会把墓地和牌位放在家里,因此这间房就用来存放一些香烛纸钱之类的祭奠用品。
    周烨用湿毛巾捂着鼻口,甩掉砸落在肩膀上的一块燃木,徒手从墙角翻出来一个铁盒子。
    盒子被火烤得发烫,周烨打开,手指上的一层皮粘在盒子上,一收手就从指端剥落了开来。
    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指端传来,周烨顾不不上疼,怀着最后的希望打开盒子,一颗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里面是空的,没有照片,什么都没有。
    啪的一声,周烨狠狠把盒子扔在了地上。
    房间内的物品几乎被燃烧殆尽,他此时恨不得自己有某种超能力,找到那张照片的所在地,哪怕废掉他一只手,他也要帮他拿回来。
    哗啦一声,里面房间的木门后面跑出来一个人。
    这人个一米七左右,体型上看是一个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又破又旧,脚上没穿鞋,留着乱糟糟的长头发,胡子也像是好几年没刮过了,一直垂到脖子下面。
    那双眼睛是黑暗的,也是浑浊的,与周烨对视上的时候仿佛受到了惊吓,转身就往里面跑。
    站住!周烨踢开一个正在燃烧的椅子,往里面的房间追了过去。
    男人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浓烟遮挡下看不清是什么纸,周烨有种强烈的预感,那一定是容昭想要的那张照片。
    周烨拎起靠在墙边的一块木头,用力砸向男人的腿部。
    男人被砸了一下,逃跑的动作慢了下来,周烨趁机追上来,一把握住男人的肩膀,把男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反手把男人摁在了地上。
    周烨伸手去抢男人手上的照片,可对方攥得太紧了,怕把照片撕坏,周烨不敢用太大的蛮力:手上的照片给我。
    不。男人像是已经很就没说过话了,声音嘶哑得很难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来,不给。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猜你是当年那七名凶手之一,你不配用这双杀过人的人握住这张照片,周烨抬起脚,迅速落下,狠厉果辣地踩在了男人的手腕上,老子叫你松手!
    啊男人手腕吃痛,整个手掌都好像断了,再也使不上来一点力气。
    周烨趁机拿走照片,男人在地上翻滚了一下,滚进更里面的一个房间,身上的衣服着了火。
    周烨擦了擦手上的照片,在明亮的火光中看清了上面的画面。
    阳光透过大槐树的叶子,在草坪上投射出细碎温暖的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穿着大红色的裙子坐在白色的秋千上,歪头看着镜头,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秋千左侧后面站着一对中年夫妻。
    丈夫穿着一件灰蓝色的衬衫,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图案,妻子梳着温婉的长发,头上戴着镶嵌着一颗珍珠的发夹,
    妻子挽着丈夫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丈夫微侧着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妻子的目光落在秋千右侧的少年身上。
    少年微弯着腰,双手搭在秋千后面,穿着一件白色的上衣,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眼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
    让人想起月光与烈酒。
    周烨看着照片,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容昭的唇角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是有酒窝的,他从未见过他的酒窝,也从未见过这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他。
    隔着时光,周烨看见,白衣少年翻身上马,风雪沾染了他的衣衫,泥水溅湿了他的鞋子,他也浑然不在意。驰骋过山河平原,少年停马下来,一双狭长的眼睛弯了弯,对人勾唇一笑:可有酒,最烈的那种。
    惨无人道的屠杀结束了这一切,一夜之间,少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把一身白衣换成了黑色,开始变得不会笑。
    他只能在无尽的孤独和黑夜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那晚的屠杀,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亲手杀了那些恶魔。
    周烨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情的手狠狠揪着,心疼得喘不过气来。
    他攥紧照片,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别说容昭了,就连他自己都有想要杀人的冲动。
    曾经有多美好,那些恶魔就有多罪恶。
    一个燃烧的柜子盗了下来,周烨闪身躲开,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带着照片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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