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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酒入喉——张小素(66)

    其实就是yin荡。
    可送人礼物,总要投其所好,容昭把手表包装盒锁在自己的衣柜里下了楼。
    巷子外面就有一家礼品店,这个时间还在营业。
    容昭走进去,只有两个穿着校服的中学女孩在挑礼品。
    容昭走到货架前,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包装纸,有一种重新回到商场挑礼物的无措感,不知道该挑哪种。
    他拿起几张星空蓝的包装纸,配黑色手表包装盒。
    转头又扯了几条深蓝色的缎带,在手上比划了一下,尝试着打蝴蝶结,然后悲哀地发现自己不会打,不管怎么绕都乱成一团。
    一个人扎着马尾的女孩走过来,笑了笑说道:小哥哥,我教你打蝴蝶结吧。
    容昭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把手上的缎带递了过去,轻声说道:谢谢。
    首先打个结,打结的时候要注意缎带的正反面,然后把左边的缎带的小耳朵抓出来
    女孩一边讲解一边认真示范。
    容昭认真看着记着,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手非常僵硬,缎带在女孩手里很乖巧,一到了他这就变得不听话了。
    别急,女孩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颇为好看的小哥哥,看见对方鼻尖渗出了汗,笑了笑,情人节快到了,是准备送给女朋友礼物吗?
    容昭听见女朋友三个字,脸红了一下,摇了下头:不是给女朋友的。
    另外一个披肩发女孩走过来,友善地笑了笑,打趣道:那就是暗恋对象了。
    容昭一边低头打着蝴蝶结,连耳尖都爬上了红色,低声道:不是,是送给普通的好朋友的。
    怎么可能。两个女孩同时笑了起来,声音像活泼的风铃,将整座老旧腐败的城中村都带得年轻快乐起来。
    马尾女孩又给容昭示范了一遍打蝴蝶结:谁送普通朋友会花这么多心思。
    披肩发女孩胆子大,看着容昭说道:你看你脸都红了。
    马尾女孩继续念叨着:接下来在把缎带从小耳朵的后方绕上去,还要再翻一下面,然后再将右边的缎带从耳朵前面绕过去一次
    容昭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站在一家充满少女心的礼品店里跟两个小少女一起讨论起情人节礼物和如何打出来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这场景既好笑又尴尬,全拜周烨所赐。
    他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决定跑过来学习打蝴蝶,满足周烨那点小情趣。
    买好东西,容昭往回家的路上走去,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周烨应该还没回来。
    再次路过那家散发着粉红色灯光的按摩店,砰的一声,一个烟灰缸会房子里面飞了出来,堪堪砸在容昭脚边。
    一个戴着金链子的花臂男指着老板娘破口大骂:他妈的,什么玩意,差点给老子吓萎了。
    摔了盒餐巾纸又开始骂:弄个丑八怪过来吓唬谁呢!
    老板娘在一旁陪着笑,谄媚地给客人递烟:消消气,现在就给您换一个。
    一个女人用手捂着肚子,看起来刚刚被这个客人打过,坐在地上不敢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左半边脸,旁边散落着一只黑色的蕾丝面具。
    容昭记性好,一眼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昨天晚上站在按摩店门口招呼他和周烨的那个。
    那时以为她脸上戴着面罩是为了制造某种情趣,现在看来明显不是,她是为了遮住被毁了容的左半边脸。
    被摘掉了面具,可以看见,她左半边脸几乎全毁了,粉色灯光的照耀下,像有一个肉色的大蜈蚣趴在她脸上,皮肉扭曲,看到的人无不感到一阵生理厌恶。
    女人捡起地上的黑色蕾丝面具重新戴上,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被撒泼的花臂男踹了一脚,朝她脸上吐了口口水,满眼嫌弃地骂着:晦气。
    按摩房的门被关上,一旁看热闹的路人纷纷散去,他们对那种自甘堕落的女人没什么同情心。
    能念书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念书,但凡考上一所大学,也至于堕落到这种任人踢打蹂.躏下场。
    就算是家庭困难念不了书,但凡有手有脚,都能去工厂车间谋一份生活的。
    容昭绕开脚边的烟灰缸,继续往回家的路上走去,别人的事情他不是很关心,也关心不过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海,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概括和定义的。所有的善恶是非也并非是可以用标尺来衡量的。
    漂流在苦海里的人,是被海浪掀翻溺死,变成一具具漂浮的尸体,还是乘风破浪到达阳光灿烂的彼岸,只有命运知道。
    容昭垂眸看了看手上的礼品包装纸,上面印着很淡的星星暗纹,遇到光产生反射,亮晶晶的,在深蓝底色的衬托下,像提着一整个星空。
    第81章
    君临小区, 瘫痪的老人坐在轮椅上, 看着对面那栋楼的阳台。
    女人回家了,和往常不一样, 今天没有带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关门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 隔着老远, 老人都感到一阵震颤。
    她似乎一直在抓自己的脸和胳膊, 焦虑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她看起来很愤怒,把所有的镜子和玻璃都砸碎了。
    老人转头叫保姆, 指了指对面那栋楼的女人, 用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家人看起来不太正常, 要不要报警?
    保姆站在窗边看了看:不用吧, 人家或许只是心情不好,发泄一下,随便报警会浪费警力。
    老人有点不放心:要是想不开做了什么傻事怎么办,她家男人是个全身瘫痪的, 像个木偶一样,一动不能动,根本帮不上忙。
    保姆拿出手机:我打个电话给居委会吧,让他们去关心一下。咱们要是这样突然过去,说不定会惹人家烦。
    再看过去的时候, 女人家的窗帘已经拉上了, 黑漆漆一片, 只有窗帘缝隙透了点光出来。
    第二天早上, 保姆在菜市场遇上小区居委会的人,随口问起昨天晚上的事。
    一个烫着绵羊卷的居委会阿姨一边往菜篮子里装菜,一边说道:去看过了,没事,年轻人就是心情不好,发泄一下,说是失恋。
    失恋?保姆皱了下眉,疑惑道,她男人不是一直在家里躺着吗,怎么会失恋。
    这下轮到居委会阿姨疑惑了:什么男人,她家没有男人,就她一个人在家里。
    两人买好菜,边走边聊,保姆继续说道:前几天我还看见了,她扶她男人上餐桌吃饭。
    居委会阿姨笃定道:绝对没有,我们当时还特地问了,她说家里就她一个人。
    很快到了小区门口,一个拉着行李箱的女人焦急地从小区里面出来。
    她穿着长袖T恤和长裤,戴着一顶黑色大沿太阳帽,黑色墨镜,黑色口罩,另外一只手拎着一个保温壶。
    小唐,居委会阿姨叫住那个女人,语气关心道,急匆匆是要去哪,旅游?
    唐思菱低着头,用帽檐把自己的脸挡住,随口答道:出差。
    心情好点了吗,居委会阿姨最擅长的事就是跟人聊天,看唐思菱在等出租车,停下来继续说道,年轻人,失个恋很正常,这是要去哪出差啊?
    韩国。隔着墨镜镜片,唐思菱看了看眼前的居委会阿姨,对方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看,她都遮得这么严实了,怎么还能被认出来。
    唐思菱一下就猜出来了,一定是自己长得太丑太胖了,鼻子还不够翘,眼睛也不够大,身上肉太多。
    她看了一眼旁边保姆模样的阿姨,内心深处升起一股更大的焦躁和恐惧,对方为什么不看她,一定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丑了,她要多弄点钱,整容,她要变得更漂亮。
    一辆没有载人的出租车从眼前开了过去,她分明招手了,司机为什么不停车,唐思菱紧紧攥着拳头,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心,很快陷进了皮肉里。疼痛感令她清醒了不少,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居委会阿姨是个家庭主妇,一眼就注意到唐思菱手上的保温壶了:你这出差还煲汤带去啊,煲的什么汤。对了,这个不让带着上飞机的吧。
    唐思菱没说话,紧紧拎着手上的保温壶。
    终于有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唐思菱逃似地上了车,摘掉口罩,打开手上的保温壶,把热汤往自己嘴里灌。
    司机忍不住提醒她:小姐,你可以等等再喝,当心烫着,你那个汤都洒车座上了,不好清理的。
    唐思菱擦了下被烫得通红的嘴唇,从车内后视镜上看着司机的眼睛:你觉得我长得漂亮吗?
    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在镜子里看了看后座的女人,说实话,这是他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女人了,身材也很性感,是很容易让男人想入非非的那种女人。
    唐思菱整理好自己,拿出口红补妆,把自己的上衣领口往下一扯,露出莹润白皙的肩头,她娇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你喜欢吗?
    对成年男女来说,这样的话等同于暗示,青年正是荷尔蒙分泌旺盛的时期,又没见过这样美艳的女人,一时之间很难把持住:好,好看,喜欢。
    车子拐了个弯,开到一个偏僻的小路上停了下来。
    哎,你们知道吗,林队又又又又失恋了,市局食堂里,大花低声对二花说道,这回才谈了一个月。
    二花扶了下黑框近视眼镜,转头往食堂最角落的地方看了看,叹了口气:我林队太可怜了,八成又被女人给骗了。
    林洪泽一个人坐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外卖过来的饭菜和啤酒,正在一个人借酒浇愁。
    通常这个时候没人敢去惹他劝他开解他,对他来说,谈的每一次恋爱都是真爱,是刻骨铭心的生死恋。
    自信点,把八成改成十成,林队百分百又是被女人给骗了,大花小声说道,他的这个女朋友天天拉着他逛商场,每回都是大包小包地买,什么名牌包包珠宝首饰,刷起卡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三花四花一块说道:人长得漂亮啊,男人都舍得花钱。
    大花点了点头:幸亏林队家里条件不错,不然哪经得起这样挥霍。
    崔丽塔默默地叹了口气:林队太可怜了,明明是个好人,怎么每回遇上的都是骗子。
    小声点,大花嘘了一声,别让林队听见了,敢说他女朋友是骗子,当心他跟你急。
    林洪泽仰头喝掉半瓶啤酒,回忆自己跟唐思菱初见的时候。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从一家常去的会所里出来,一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她手上的草莓冰淇淋被他碰翻在了地上。他重新给她买了一个,两人就这样认识了。
    这是一切美好爱情的开端,伴随着阳光和草莓冰淇淋的味道,这是一段神奇又浪漫的缘分。他知道,她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女人。
    蠢货,周烨拉了张椅子坐在林洪泽对面,打开一听冰镇啤酒喝了两口,又被女人骗了。
    啪的一声,林洪泽猛得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盘子跟着动了动,不会说话滚一边玩去,老子失恋呢,没看见吗。
    周烨看了看这位一谈恋爱就会自动降智的林队,举了举手上的啤酒:天涯何处无芳草。说完仰头喝掉。
    你不懂,菱菱对我来说是唯一,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林洪泽喝了口啤酒,靠在椅背上,心里眼里写满悲伤,你们不懂。
    周烨起身拎着几罐啤酒,给失恋中的林洪泽加了个背景音乐: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
    他一边小声哼唱,走到容昭身后,弯下腰来凑在他耳边继续唱着:只恋你化身的蝶......
    容昭的耳朵顿时烧了起来,他一直知道周烨的声音带着磁性很好听,没想到他唱起歌来也这么好听,不光没跑调,每个音都很准,感情饱满。
    尤其是小声哼唱,气和音一同灌进人的耳朵里,像被一股热流烫了一下,又轻飘飘的像被羽毛轻轻挠着。
    周烨勾唇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你要是喜欢,晚上回家唱给你听,唱给你一个人听。
    容昭抓了下自己的耳朵,闷声道:一边浪去。
    他转头看看了看一脸生无可恋仿佛下一刻就要去殉情的林洪泽:林队没事吧?
    周烨把从林洪泽那顺来的几罐啤酒扔给后面的郑可等人,又拿出顺来的一盒精致的甜点,打开放在容昭眼前。
    你才来市局不久,等时间长了就知道了,老林不失恋才叫不正常,没事的,等过段时间他有了新恋情就好了。
    吃好午饭,周烨去了趟心理医生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叠资料。
    范瑶今天没来上班,座位依然是空的,姚医生建议她休息几天,调整好心情再来上班。
    容昭跟着周烨进了队长办公室,接过周烨递过来的资料,坐在椅子上认真看了起来。
    我跟姚医生聊过,周烨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根烟,叼在唇边并不点着,BDD,躯体变形障碍症,又叫幻丑症、惧畸症、美丽疑病症。
    患者认为自己丑陋、难看、奇怪,专注于一处或者多处自己知觉到的外表缺陷或瑕疵,而他人未观察到或者认为轻微。
    容昭一边低头看着姚医生对范瑶的诊疗资料,拧了下眉:这就是范瑶的心理问题?
    由校园暴力引发出来的后遗症。
    别皱眉,周烨抬起手在容昭额头上轻轻抚了一下,继续说道,没确诊,姚医生只说她有这个倾向,目前还不严重,加以正确的心理引导就没问题。
    容昭翻开资料的最后一页,上面是关于BDD的介绍,BDD给人造成的影响:情绪的极端痛苦和致残性失能。
    BDD最具灾难性的影响是自杀,是包括抑郁症在内的所有精神疾病中自杀率最高的。
    容昭想起范瑶的样子,她是个乐观开朗富有正义感的好姑娘。
    容昭对BDD的了解有限,对抑郁症并不陌生,事实上,很多抑郁症患者的性格都很活泼,表面上看不出来他们生了病,实际上他们每天都过得很煎熬,有的人撑住了,有的人撑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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