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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风水先生——青枫垂露(14)

    夏景生取了一根火柴,在何开晴原先睡的位置连划了三次,都没划着。
    无声无息,凶多吉少。夏景生面色凝重地看着夏景瑞,今日你们上山之时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夏景瑞挠了挠头。
    一直沉默的段逸莲忽然开口道:我们遇到一个非常奇怪的老人。
    和夏景生、孙闻溪两人分开后,三人爬了一段,何开晴一心追赶孙闻溪,冷不丁被一个人撞到了。
    那是个看着干干瘦瘦的老人,穿着一身不甚合体的大花衣裳。
    我第一眼瞧见那老人,就觉得特别不舒服。他身上穿的衣服不伦不类,太过喜庆了,像是婚嫁时穿的袄子。
    经段逸莲这么一提,夏景瑞也想起来了:对,是有这么一个老头。那老头太奇怪了,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可渗人了。
    何开晴毕竟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还因撞了人向老人道歉。
    段逸莲说:我和开晴挨得近,听见那老头说了一句,囡囡。
    夏景生听到这儿,眉头一皱:那人可是问了名字?
    对,那老头问了开晴的名字。
    孙闻溪瞧见夏景生面色不愉,轻声问道:那老头是什么人?
    何开晴撞上的,是阴亲。
    阴亲,也叫冥婚,未婚的少男少女意外身故,家中的长辈为他们办冥婚仪式,以防家宅不宁。
    冥婚是红事与白事交杂在一起,仪式禁忌颇多。
    那老头身上穿的,也不是婚嫁用的喜服,而是寿衣。夏景生眉头紧锁,何开晴被那东西带走了。
    山头那么大,岔路小径无数,一时间众人束手无策。
    天刚亮,众人便动身寻找何开晴的下落。
    幸运的是,这一回他们没再遇上雾障;不幸的是,他们面前是一整面陡坡,却不见来时的石阶。
    夏景生取出鞭子,钩在山间的树上,那鞭子如同坚固的绳结,让人可以拽着下去。
    孙闻溪在国外练过徒手攀岩,对付这样的陡坡不在话下,可段逸莲这样的弱女子臂力却不够。
    最后她是伏在孙闻溪背上被带下来的。
    夏景瑞一身干净的衣裳此刻早已灰扑扑的,全然不见来时的意气风发,张嘴咒骂道:这破山头怎么回事?明明来时还有路,下山却没路了。
    正说着,他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
    见他们从那处陡坡下来,止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作孽哦你们怎么上那儿去了?老妇人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夏景生打量着老人,状似疑惑道:我们不小心走错了,怎么,那儿有什么问题吗?
    那上头是鬼高堂出没的地界啊,去不得。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说。
    你们这些年轻娃子可真命大,这山上不干净哩,年轻男女进山,很容易出事。
    原来这一切都源于一个传闻,说是早年间,山上有一富贵人家,女儿不幸生病夭折。
    女儿的父亲想为她结一门阴亲,便托人寻了个贫苦家庭出身的小伙子,打算让小伙子跟自家女儿结成亲家,从今往后也好帮衬着些。
    可没想到,原先一切都议得好好的,结亲当天却出了事故,遇上了山体滑坡,整个迎亲队都被埋了。
    自那以后,老富商经常带着人马,在山上寻女儿,这便是传闻中的鬼高堂。因为总有人在山上见到鬼高堂,于是那地方被列为禁区。
    你们瞧,这里还安着牌子。老妇人指了指陡坡的下方。
    果然见那儿立着一块木牌,上头写着:山间禁地,行人止步。
    为了防止行人上去,那段陡坡根本没修石阶,自然也不会有行人特意攀上去。
    夏景生将老妇人扶到一旁歇下:老人家,那鬼高堂寻女儿是怎么一回事?
    那老富商的女儿没了,到处找人替他女儿结阴亲,但凡未婚男女上山,都是女方先被掳走,若是女方对男方有意,男方也会被掳走。
    说着,老妇人看向孙闻溪:喏,就跟他这样的,小伙子长得真俊,怎么称呼?
    孙闻溪闻言一怔,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夏景生。
    见夏景生轻轻地点了点头,才应道:孙闻溪。
    老妇人听了,登时笑起来:好,好你们可要当心啊
    说着,一如来时,独自拄着拐杖走远了。
    夏景瑞先前不知道山里的传说,还有些胆量,如今知道了,怂得面色青白,两股战战,一叠声道:我们赶紧下山,将此事知会巡捕房。
    夏景生冷然地盯着老妇人的背影: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孙闻溪点头道:方才那老妇人,不是人?
    在场所有人脚下都有影子,可那老妇人无论站在哪个方位,脚下都没有影子。很显然,老妇人根本就不是人。
    的确,她不是人。夏景生说,她的故事讲得好,只可惜忽略了一个细节。鬼高堂这个称呼,指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这个故事由头至尾,有一个人从未出现过。
    段逸莲也明白过来:是女孩的母亲,方才那老妇人,是女孩的母亲。
    夏景瑞吓得脸色都白了,又想起方才那老妇人问孙闻溪的名字,惊道:她该不会是,想对孙少动手吧。
    夏景生回转头,上下打量着孙闻溪的脸。
    孙闻溪作为当事人,此刻却淡定自若地笑道:好看吗?
    夏景生:
    夏景瑞可没有孙闻溪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他打心眼里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正如夏景生所言,即便他们沿着山路一直走,那路却跟没有尽头似的,怎么走都走不到终点。
    闹了半天,他们还是在山里头打转。
    夏景瑞蔫蔫地抱怨:不是说雾障都破了,怎么还是这样?
    夏景生倒是安之若素:你可以理解为,这一切都是鬼高堂布的局,雾障也是,山洞也是,就连那块立在陡坡旁的警示牌也是。甚至于你臀下坐的石头
    夏景瑞慌得站起身来,只觉得足下的土地都烫脚,简直没有一处可以安生。
    孙闻溪自然地接替了夏景瑞的位置:我该怎么做?
    从夏景生示意孙闻溪将名字告知鬼高堂之时,孙闻溪就知道,夏景生心下已有对策。
    撞了阴亲的人神志全无,只会听令行事,想要将何开晴救出来,唯一的方法就是破坏阴亲仪式,而你要做的,就是在棺木下葬之前,让何开晴恢复神志。
    孙闻溪的命格百鬼不侵,寻常的叫魂于他根本无用,是以他不会丧失神志。
    夏景生从袖中取出一枚黄纸,当场作符,递予孙闻溪。
    这是醒魂符,待到合葬之时,将符纸贴在何开晴的前额,她自会苏醒。说着,夏景生又将一枚紫色的锦囊递予孙闻溪。
    这是特制的平安符,若是邪祟力量大盛之时,可助你脱身。
    孙闻溪双眸一闪:你别看我面上这样镇定,心里却也发慌。
    夏景生拍拍他的肩,叮嘱道:带上这盒火柴,万事小心,相信我。
    第二十一章
    这一晚,众人都没有睡意,待时辰一到,便听见周遭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夏景瑞半闭着眼,到底没忍住好奇心,悄悄地朝那声音处瞧了一眼。
    这一看,险些惊叫出声。
    那高头大马上的迎亲队伍,竟然全是五彩的纸扎人,五官粗糙不堪。
    仿佛察觉到有人窥视,那纸扎人猛地转头,一双诡异的豆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景瑞。
    夏景瑞整颗心揪了起来,他用尽全力压制住即将出口的尖叫。
    这时,迎亲队伍里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由远及近道:新郎官,孙闻溪新郎官,孙闻溪
    夏景瑞被那阴恻恻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他眼睁睁地看着孙闻溪站起身来,木然地向前走去。
    两个纸扎人捧着一团纸扎的红团花,系在孙闻溪胸前,然后到前头引路。
    孙闻溪亦步亦趋地跟在纸扎人的身后。
    就这样,迎亲队伍渐行渐远。
    没过多久,又一阵唢呐声传来,这一回来的是送葬队伍,也是清一色的纸扎人。
    可他们并不如前头那般五彩斑斓,而是通体黑白。
    在队伍的最前头,四个纸扎人抬着一口巨大的楠木棺材。
    这时,夏景生站起身来,悄悄地坠在那送葬队伍的末尾。
    他身上带了屏息符,可以收敛活人的气息,混迹于密密麻麻的纸扎人之中而不被发现。
    两拨队伍都走了,夏景瑞再也忍不住,冷汗涔涔地跌坐在地上。
    却说孙闻溪依照夏景生所说,跟在那纸扎人身后,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上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眼前忽然出来一条街巷。
    街巷两旁是状似民居的建筑,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一盏纸灯笼。
    那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新郎官到
    话音刚落,那一盏盏灯笼全都亮了起来。
    孙闻溪被带到一间屋子里,屋子的横梁上扎满了喜庆的红绸,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样。
    屋子正中的八仙桌上除了寻常的瓜果糖盘,还摆着两个空白的牌位。
    纸扎人领着孙闻溪进了里间,将他摁坐在老式梳妆镜前。
    孙闻溪余光扫过梳妆台,见桌上摆着一个上了年头的妆箧。
    纸扎人将妆箧打开,从中取出一把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孙闻溪的头发。
    它的动作机械而僵硬,跟上了发条似的。
    明明是短发,那纸人却全然没有察觉,自顾自地将孙闻溪的短发当长发梳。
    而后,从妆箧中取出刮刀,仔细地替孙闻溪将下颌细碎的青茬刮净。
    像是极满意自己的作品,那纸扎人一直死死地盯着孙闻溪的脸。
    孙闻溪目视前方,饶是心跳加速,面色却并无异常。全然一副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纸扎人看够了,便取来一盒浅粉,照着孙闻溪的脸仔细涂抹。
    那浅粉质地细白,乍一抹上去,跟脸上抹了一层面粉似的,然后再施上朱红色的胭脂。
    孙闻溪只觉得镜中的自己和那东瀛的艺伎无甚两样。
    最后,纸扎人取出一盒唇脂,拿着小竹签替孙闻溪细细涂抹。
    唇畔浮起一阵幽香,让人头脑发木,思绪飘远。
    末了,那纸扎人提了个竹篮,伸手鞠了一把不知什么成分的粉末,撒在空气中。
    登时满室幽香。
    孙闻溪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周身如同浸泡在温泉池水中,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舒服。
    这时,他耳边传来一阵吟唱,那声音哑哑的,跟街角墙根儿下拉二胡的老头似的。
    温柔乡是英雄冢,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门不知被谁推开了。
    孙闻溪想回头瞧一眼,可他全身发软,竟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
    恍惚间,他双肩一沉,身后传来一把沙哑的声音。
    好一个俊俏的儿郎,和那女娃倒是真配,莫怪人家瞧上了你。身后的声音说。
    孙闻溪脑子迷瞪瞪的,脑袋一片空白。
    身后那人也不等他反应,拍了拍他的脸:你瞧着那面镜子,若是离了这阳间,你最舍不得的人是谁?
    神奇的是,孙闻溪这回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怔怔地瞧着镜子,努力想看清楚脑海中浮现的那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袭玄黑色的长衫,长身玉立,面容俊逸,眼神冷冽中透着柔和。
    忽然,一个声音在孙闻溪脑中炸开。
    醒过来,别睡!
    是夏景生的声音,孙闻溪禁不住浑身一激灵,瞪大了双眼看向那面上了年头的雕花镜。
    而后,他从镜中瞧见了夏景生的脸。
    是他?身后的声音透着恍然,竟是个好龙阳的,可惜啊,可惜,还以为能成就一段好姻缘。不过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进了这山,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孙闻溪此刻已经全然清醒了,这才发现搭在他肩头的根本不是人的手掌,而是一副骨殖。
    白骨森森的五指紧紧地攥着孙闻溪的肩头,换个心理素质差的只怕当场吓懵过去。
    时辰快到了,换喜服吧。那东西盯着镜中夏景生的脸,看了片刻,才松开搭在孙闻溪肩头的手。
    方才替孙闻溪上妆的纸扎人从架子上取下那精致的喜服,帮孙闻溪穿好。
    一切收拾停当,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高喊:时辰到,新郎新娘到。
    孙闻溪被拥簇着到了前厅,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盖着盖头的新娘。
    一拜天地!那声音念道。
    眼见身旁那新娘半点没犹豫地俯身下拜。
    二拜高堂!
    转过身,孙闻溪这时才看清座上的两位高堂,那分明不是人,而是两副骷髅。
    然而周遭全然没有异样,蒙着盖头的新娘盈盈下拜。
    孙闻溪不动声色地照做。
    夫妻对拜!
    身旁的新娘转过身来,还没等孙闻溪点头,就已经俯下身去。
    至此,礼成。
    下一刻,那声音喊道:送入棺中。
    孙闻溪身侧忽然涌上四个纸扎人,这些纸糊的东西力气极大,竟将孙闻溪整个儿扛起,塞进那具早已准备好的楠木棺材里。
    紧接着,新娘也被塞了进来。
    好在棺材很宽,即便塞了两个人,仍有余裕。
    厚重的楠木棺板缓缓阖上,四周霎时间一片漆黑。
    没过多久,棺木被人抬了起来,隔着棺板,唢呐声,锣鼓声再次响起。
    孙闻溪掏出早已备好的火柴,借着微弱的光亮掀开新娘的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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