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民国风水先生 > 民国风水先生
错误举报

>民国风水先生——青枫垂露(20)

    话说了一半,卡住了。
    孙闻溪忽然觉得自己不寻常。
    此刻的孙闻溪,两手紧紧地扶住夏景生,能清晰地瞧见夏景生泛红的眼眶。
    他一颗心跟被盐水泡过似的,咸得发苦。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看不得夏景生这个样子,他看不得夏景生妄自菲薄,看不得他自怨自艾,更看不得他红了眼眶。
    看到这样的夏景生,他无可自抑地心疼。
    如此这般,夏景生算是他的什么人?
    孙闻溪迷惑了。
    不久前,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然而现在,他的喜怒哀乐都被夏景生牵动着。
    不知怎地,孙闻溪又想起当日山中喜房铜镜里,夏景生的面容。
    在这尘世间兜兜转转,他最放不下的人竟然是夏景生。
    孙闻溪内心震惊了。
    然而还不待他有所反应,夏景生已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手。
    你放开,你离我远点,我生来就是个不祥之人,靠近我你也会不得善终。夏景生喊道。
    酒馆里的人听见动静,都往这边看过来。
    孙闻溪却兀地笑了:若真如此,我们便携手下那修罗地狱吧。
    夏景生难以置信地瞧着他,半晌未动。
    孙闻溪趁势握了他的手:莫怕,你看,我还好好的。
    这话说得无比温柔,夏景生瞧着他,不觉淌下泪来。
    他向来不怕人厌弃他、嫌恶他、畏惧他,却怕有人温柔待他。
    怕这来之不易的温柔,骤然消失。
    孙闻溪见他冷静下来,赶紧用眼神示意老板,将那酒坛酒碗撤下去。
    我们回家吧。孙闻溪柔声道。
    夏景生发作了一场,这会儿倒也安静下来,随着孙闻溪站起身,身形却不大稳当,摇摇晃晃的。
    孙闻溪长臂一伸,将人带进怀里。
    不意外地听见周遭传来抽气声儿。
    孙闻溪倒是半点不避嫌,半搂半抱地将人带出酒馆,招了辆黄包车。
    刚说了句去夏府,就听见夏景生闷闷的声音传来:不回去。
    孙闻溪笑道:我的少爷,你醉成这样,别的地方也去不了。
    夏景生嘴里翻来覆去就一句:不回去。
    孙闻溪放轻了声音,贴着他的耳垂说了句:你若不想回夏府,我带你回孙家?
    原想着夏景生一样念叨着不回去。
    可这下,夏景生竟然安静下来。
    孙闻溪心下一悸,扬着声儿又问了一句:你若不反对,我便带你回孙家了。
    身旁的人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孙闻溪朝车夫道:去孙家。
    这一路上,他们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那黄包车向来只坐一个人,像他们这样挤着坐的,实在少见。
    他们不仅挤着坐,还是两个大男人。
    一路瞩目着回到孙家,门房一瞧这架势,赶紧帮着扶人:少爷,这是
    话未说完,就见孙闻溪一把将人抱起,快步走进大堂。
    不一会儿,消息在孙家传遍了孙少将夏家大少爷带回来了。
    连孙其满也被惊动了,难得亲自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孙闻溪正拿着毛巾,给卧躺在沙发上的人擦脸。
    孙闻溪打小没伺候过人,如此亲力亲为,倒是头一遭。
    这是怎么回事?孙其满一开口,孙闻溪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爸,您小声点儿,好容易才睡着。孙闻溪将那帕子翻了个面儿,仔细地压好。
    孙其满见他这般,倒像极了自己年轻时候,生怕初次带回家的姑娘受委屈。
    霎时间又好气又好笑:怎么的?这回不是朋友了?
    孙闻溪想通了,也不避着人,大大方方地说:在我心里不是了。
    孙其满一怔,好一会儿才琢磨明白孙闻溪话里的意思,失笑道:你小子,还没你爹我一半出息,想明白了就去追啊。
    孙闻溪笑着应了句:是的,爸。
    夏景生醉后变得极黏人,拉着孙闻溪不愿撒手。孙闻溪怕扯疼了他,轻声说:少爷,你要再不撒手,我就把你带房里了。
    数秒后,孙闻溪将人抱起,回了房间。
    下人们贴心地在房里放了热水和毛巾,孙闻溪拧了毛巾帮他擦拭。
    看着那沾染了酒气的长衫,孙闻溪几经犹豫,终究放下了帕子,只将那长衫的扣子稍稍解开,让人睡得舒服些。
    刚要转身,却见夏景生正睁着眼睛瞧着他,那模样倒是挺清醒的。
    孙闻溪觉着有趣,伸出一根指头问:景生,这是几?
    二。
    这个呢?孙闻溪又比了数。
    八。夏景生还真乖得不得了,问什么答什么。
    孙闻溪瞧出了端倪,轻声问道:景生,你有心悦之人吗?
    若是夏景生还清醒,定会惊异于孙闻溪此刻的温柔。
    夏景生睁着眼睛,仔细地想了想,答曰:不知道。
    孙闻溪换了种问法:那景生觉得,孙闻溪如何?
    夏景生蓦的蹙眉道:沾花惹草的登徒子。
    孙闻溪心下一惊,忙为自己辩白:这从何说起啊?
    待谁都绅士,没瞧见一个个的眼珠子都快长他身上了。夏景生气愤地将手一甩,总算松开了对孙闻溪的钳制。
    孙闻溪摸了摸鼻子,又听夏景生说:他还与承云走得近。
    这话里带了一股子失落,倒叫孙闻溪拿捏不准,只能试探着问:景生不愿他们走得近?
    夏景生摇摇头。
    孙闻溪耐心道:若是景生不愿,日后那姓孙的自然会与兰老板保持距离。
    夏景生听懂了,却将头撇到一边:怎么会,玛瑙砚台都送了。
    孙闻溪双眸一亮,回过味儿来:景生,你这是吃醋了?
    醉后的夏景生怔怔地瞧着孙闻溪,没承认也没否认。
    却已足够让人欣喜。
    夏景生再睁眼时,宿醉的感觉排山倒海般袭来。
    空气中漂浮着西洋香氛的味道,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不是他惯常睡的房间。
    记忆出现了断片儿,只记得自己在酒馆里喝酒,后来孙闻溪不知怎地进来了。
    他们说了一会子话,然后
    夏景生支撑着坐起身来,冷不丁瞧见地上还躺了个人。
    是孙闻溪!
    夏景生心下一惊,这才发现房间的布置风格偏西式,身下是华丽的西洋床。
    这是孙家?!
    他这头惊疑不定,殊不知床下的孙闻溪早已清醒多时,这会儿正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夏景生放轻动作,小心地下了床,刚走两步,就听见孙闻溪的声音景生,你去哪儿?
    夏景生脚步一顿,慌忙扣上长衫的扣子。
    我昨天喝多了,是你带我回来的?夏景生试探着问。
    你昨天闹着不肯回夏家,我只好带你回来了。孙闻溪笑道。
    夏景生点点头:承云中蛊,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是我的责任,我
    景生!孙闻溪打断他的话,这不是你的责任,兰承云,他也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为没有保护好他而自责。
    你你怎么知道?!夏景生吃惊地看着孙闻溪,半晌忽然明白过来,定是我酒后跟你说了什么。
    夏景生又低声道:蛊毒一日不解,中蛊者便有性命之忧。
    景生。孙闻溪将他按到床边坐下,从周宁川到兰承云,凶手的计划很缜密,可以说他早就计划好了。你与其自责,还不如冷静下来想想,怎样才能找出放蛊的人。
    蛊术源于西南苗族,一般而言传女不传男。戏班之内的戏子、乐师、杂役来自五湖四海,且籍贯并未记录在册,最耗时却也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彻底搜查。
    要放蛊,必先养蛊,要养蛊,必有器皿,这些盛装了毒虫的器皿,很有可能就藏在放蛊者的房中。
    叶恒朗依照夏景生所言,向巡捕房申请了搜查令,对戏班进行全面的搜查。
    戏班的建筑是传统的中式木质结构,有上下两层。一层是大厅,二层是招待贵客用的雅间。人员的卧室则由后台往外走,如兰承云般的角儿都有自己的厢房,其余的小厮、杂役则住通铺。
    巡捕先将所有女性的房间逐一排查,叶恒朗正指挥人搬东西,冷不防一个人从人堆里冲了出来,跪在叶恒朗面前。
    长官,事情是我做的,不关云郎的事儿,你抓我吧。
    跪在叶恒朗跟前的女子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两只眼睛浮肿得厉害。
    冯宝儿,你叶恒朗眉头紧蹙,当真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你们放了云郎,我跟你们走!冯宝儿言辞凿凿,叶恒朗便将人带到夏景生面前。
    冯宝儿见到夏景生和孙闻溪,方才的气势弱了一半,如行尸走肉般垂头站着。
    夏景生打量着她青白的脸色,指了指面前的绣墩,温声道:坐吧。
    别紧张,喝口茶。夏景生并没有一上来就逼问冯宝儿。
    冯宝儿手捧温热的茶杯,那茶的热气熏得她眼眶发红。
    你说周宁川和宋晖身上的蛊是你下的?夏景生打量着冯宝儿的神情。
    是。冯宝儿眼神微闪。
    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他们欺辱云郎。冯宝儿咬牙道。
    哦?夏景生目光一利,那兰承云身上的蛊,也是你下的?
    冯宝儿错愕地抬起头,慌乱道:什么蛊?云郎也中蛊了?
    怎么?你是想告诉我们,这吉祥戏班里,不止你一人会放蛊?旁观了全程的孙闻溪适时开口道。
    不怎么会这样冯宝儿惨白着一张脸,云郎,云郎他怎么样?
    你是养蛊的,他怎么样,你不是最清楚吗?夏景生阖上面前的资料,走吧,既然你说宋晖身上的蛊是你放的,那便由你来解。
    冯宝儿冲夏景生伸出两截皓白的手腕:你们你们不抓我吗?抓了我,放了云郎。
    抓你?夏景生挑眉道,这是后话了,蛊毒只有下蛊者能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会不懂吧。
    我我冯宝儿双唇颤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额际滑落。
    你这是在撒谎。夏景生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宝儿。
    冯宝儿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逼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伸手揪住夏景生的长衫下摆。
    夏大少,求求你给云郎做主啊,他绝不会蛊术,求求你
    冯宝儿一叠声地哀求着,叶恒朗面色铁青,示意手下将她拉开。
    冯宝儿,你如此行事,我足可以入你个妨碍公务罪!叶恒朗的语气非常严肃。
    孙闻溪啧了一声,老叶,你吓着人家姑娘了。说着,孙闻溪给她续上了茶水。
    冯老板,兰承云平日里的茶水吃食是谁负责的?
    冯宝儿仔细想了一会儿:若说平日里的吃食,云郎与我们一样,吃的都是由厨工做的。加之云郎常年咳嗽,一咳起来便要喝茶水,我实在不知道是谁下的蛊。
    这时,下属前来禀报:叶长官,戏班女眷的房中均无发现。
    男士呢?夏景生问。
    这下属面露难色。
    戏班里炙手可热的角儿多数是男性,尤其是乾旦,这会儿一个个柳眉倒竖:你们要做什么,我好端端的房间,都被你们给弄乱了!
    叶恒朗哪肯轻易放过,他脊背直挺得如同一块冷硬的钢板,丝毫没有说情的余地,叮嘱大家每个房间都要查仔细。
    夏景生这回亲自出马,陪同大家逐个房间查看。
    这是谁的屋子?当他走进一间厢房时问道。
    是应老板的。有人答曰。
    叶恒朗打量着屋子:怎么,这屋子有问题?
    这屋子里的纱帘、帐子、被褥都是桃粉色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脂粉的香气,瞧着跟女子的闺房似的。
    房子里边的墙上还有一个小门,夏景生指了指那扇门:这门里头是什么?
    应尝芳今日没上妆,穿着湖绿色的长衫,相貌少了几分艳丽,多了几分秀气。
    他哼笑一声:里头也没啥稀罕的东西,不过是练功用的器具罢了。
    别瞧着戏班里的角儿面上风光,实际上每日都要坚持不懈地练功,这腰肢身段、一颦一笑都得经过反复的练习。
    夏景生打开门,见门后是一个暗房,里头没有窗子,需点上蜡烛才能看清全貌。
    如应尝芳所言,里头果然堆放着演出用的行头与物料,地上还立着一片梅花桩。
    见夏景生双眸紧盯着那一根根梅花桩子,应尝芳笑道:不是我夸口,论起耍梅花桩,吉祥戏班里我若是认第二,必定没人敢认第一。
    说着,他站上高台,指尖轻点,便从那一根根桩子上越了过去,最后稳稳地站定。
    夏景生轻笑道:这步法是不错,请应老板解释一下,这木桩为何是中空的?
    什么?!应尝芳脸色微变。
    夏景生敲了敲其中一根木桩:这里头,该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夏大少,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应尝芳目光闪烁道。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