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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破山河一将成(穿越)——往北(33)

    赵承安小心的倒进去一些。
    军医已经收了一撮染血的汗巾,一股脑的丢进了水里,红色的痕迹在水中很快漾出浅浅的红粉色,帮着洗巾子,洗过一伙,再用那盆里干净的洗一遍。
    快点!军医急急的催促。
    赵承安不敢耽搁,顾不上这烧开的水有多热,两手直愣愣的伸了进去。
    嘶。
    人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让赵承安瞬间将手抽了出来。
    即便经过了从火房到医护营这一路,水还是很烫,超过了人体舒适程度很高的烫。
    那边军医已经利落的撕开了床上那人的裤子,小心的清理着箭羽周围的血迹。
    赵承安看了眼热气蒸腾的水盆,咬牙将手再次伸了进去。
    刺皮刺骨的灼痛。
    赵承安的眼睛花了一瞬,又很快隐忍下一切思绪,将布巾来回的搅拌了几下,然后快速的捞起用力的搓揉了起来。
    好了么?那边军医又催了两边。
    赵承安不敢怠慢,赶紧将手里洗好拧的半干的布巾送了过去。
    手上的布巾还带着腾腾热气,军医折了两下,小心的在伤口的附近擦拭着。
    床上的男人Shen,吟了几声,声音抖的一片。
    军医换过了两块布巾总算将伤口周围擦的干净,只是箭整个贯穿了他的腿,此时还没有拔,出,来,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很快又是一片红。
    过来帮我按住他。军医拿出旁边早就备好的小刀。
    赵承安走过去,按照军医的话,半个身子压下,重重抱住了他的两条小腿。
    拿着,一回儿我让你倒,就倒。军医往他手里塞了两样东西,又将一块坑坑洼洼的方木条塞到那人嘴里,咬住,压好了。
    赵承安来不及想,听了军医的话,身体下意识的,自动自发的用上了力气。
    风力的刀刃在旁边的油灯上来回烧了几下,然后弯腰利落的在那从一侧腿肉里冒出了箭头的伤口周围画出一个深深的丁字刀口。
    床上的男人想要挣扎,又生生忍住。
    压好了!
    军医说着手中的刀刃卡在箭头的回钩处,一个猛力,生生将箭扒了出来,血滋了出来,溅到了赵承安的脸上。
    嗯嗯嗯床上的男人上半身猛地从木床上弹起,又很快软了下去。
    倒!
    赵承安伸手将手里的瓶子倒在了他的伤口上。
    他能感觉到他手臂下的肌肉在颤抖,男人呜呜的声音让他头皮发麻,几乎控制不住的肌肉颤栗,可是他不敢停,目光盯着那汩汩冒血的可怖伤口。
    烈酒重开了血迹,流进了伤口中,刺痛着那人的神经,那被男人咬在口中的木条咯咯作响。
    酒终于顺着被贯穿的伤口漏了下去。
    好了。
    ......
    赵承安在医护营呆了一整夜。
    没有人问他是哪个营的,也没有人管他怎么晚上还在外停留。
    他像是医护营多出来的田螺姑娘,一晚上都跟在军医身后,忙碌在一个又一个伤员之间。
    知道天色全亮,赵承安才终于撑不住的坐在地上靠着墙眯了一会儿。
    醒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了推赵承安。
    赵承安好累,累的一点都不想理会那人,紧绷了许久的神经骤然放松,让他完全不想清醒。
    醒醒。那人很是执着的推搡着他,你哪个营的,喂,醒醒。
    火头营。
    赵承安终于不胜其烦的睁开了眼,然后用一秒钟的时间,理智逼迫着自己清醒了过来。
    来人正是他跟了一晚上的军医,这会儿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半的老人站在他面前,笑的和善,醒了。
    是。赵承安从地上软着腿站起来,是要做什么?
    他以为又是有活要干。
    没有没有。军医累了许久,这会儿眼睛也红了大半,却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问道,已经忙的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啊。
    赵承安环顾四周,轻伤的几乎都是自己处理,稍微麻烦一些的,这会儿也包扎过后已经离开,伤势比较严重的也都做了处理,院子里的伤员少了大半,另外还有一些被转移去了其他地方。
    只是在院子中的最角落,多出了一列整齐的...
    那是...赵承安的瞳孔猛地搜索,嘴蠕动着,几乎是无意识的出声。
    他们没能挺过来。老人沉默了一瞬道。
    没能挺过来。
    赵承安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受,熬了许久的眼睛酸酸的,热热的,又胀又痛,眼前虚花了一片。
    回去休息吧。
    赵承安没有反抗的,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挺直着脊背,一步一步朝外走。
    昨天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这会儿营地的氛围依旧有些肃穆,赵承安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自己的营房。
    营房已经空了,赵承安脱了鞋子,也没铺床,直挺挺的躺了下去。
    他,就是有点累了。
    赵承安闭上眼,逼着自己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我自己都心酸的不行。
    抱抱我安。
    这是加更的章节。
    另外作收还差8个就700了,你们确定不想再要个加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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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2 章
    42.
    赵承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事实上,他的头很疼,疼到欲裂欲炸的程度。
    可他还是睡着了, 并且是躺下不久后, 就逐渐模糊了意识。
    这一觉他睡的很死,昏昏沉沉又混乱不堪, 以至于他清醒的时候, 还有一瞬间的愣怔和心悸。
    屋子里有点暗, 沉沉的, 像是天色未明的样子。
    赵承安的脑子钝痛这,迟疑着他这一觉睡了多久。
    然而没有给赵承安癔症的时间,前来喊他起床的王文成一叠声的催着他赶紧起身。
    昨天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这会儿营地里依旧忙碌不堪。
    赵承安狠狠眨了几下泛着血丝, 酸涩的双眼, 强撑着打起精神来, 从床上爬了下来。
    只是伸手按着床板的时候, 才猛然觉得一痛。
    下意识的缩了缩手。
    赵承安这才注意到,自己一双大手上, 泛着难看的红肿,大大小小成片的水泡星罗密布。
    他以为自己干惯了农活的双手已经足够粗糙,也以为这么久的训练下来,他的抗痛忍耐力已经很好了。
    可十指连心,他低估了那直钻肉里,直入心头的痛意。
    昨晚他的心思一直没在这上面, 分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这双手的惨状,之前没注意还不觉得,这会儿看见了,便只觉得一阵阵燥热的胀痛从手心手背手指尖,从手上的每一寸皮肤和肉里,一阵阵的传到心口,传至全身。
    那种烧伤的灼热的痛楚,迟来的席卷了他。
    赵承安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因为隐忍的疼痛,更显惨败。
    王文成也发现了他的不对,顺着看到了他那双惨不忍睹的双手。
    这得多疼啊。
    你,你没事儿吧。王文成咽了口唾沫,心下戚戚,怎么这么严重啊。
    这可怎么办。
    那边的人还等着呢。
    王文成看着赵承安从床上下来,随手将昨日脏乱的衣服又套在身上,嘴张张合合了几次,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门口的屋角里放着一个盆子,不知是谁打来没用的清水,赵承安将手一下子整个沁了进去。
    冰凉凉的水一下子包裹住通红的双手,清凉的感觉,覆盖在烧灼的皮肉外。
    赵承安就这样用冷水冰了几分钟,就在王文成耐不住犹豫着想要开口催促的时候,赵承安抽出来手。
    那个,你快点昂,火房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王文成松了口气。
    好,谢谢。
    赵承安的声音依旧嘶哑着,听的人嗓子眼跟着发痛。
    王文成一溜烟抛出了营帐。
    赵承安则又愣了一下,想了想,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两条细棉布,将自己红肿的手小心的缠裹了起来,这才打起精神大步朝外营走去。
    ......
    这是赵承安来到陵城关后,第一次出营。
    和新兵营那一次的感受截然不同。
    天色很暗,阴沉沉的。
    厚厚的乌云压的很低,不断滚动在头顶上,仿若伸手便能碰触,让人禁不住下意识的缩着脖子。
    从远远看到的片片阴影,到走进后那破碎凌乱的画面...
    赵承安握着铲子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从不知道战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目之所及之处,横七竖八的躺满了残破狼藉的尸体。干涸的血渍浸红了他脚下的整片草原。
    战场上的气味说不出的浓郁。血腥味、和尸体停放了一夜的那种混乱的味道搅和在一起,说不出的难受。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看不过这尸横遍野的悲惨世界。
    草原上的风呜呜咽咽的呼啸着,将这一方天地翻搅着,却怎么都吹不散那血海尸山。
    赵承安的心头翻滚着,身体僵硬着崩成一张弓。
    如果不是旁边面色沉寂的老兵,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转头跑掉。
    赵承安控制不住的颤栗,像是被闷头打了一顿,没有一丝的力气支撑他转身。
    呕
    终于有人控制不住的,抓着脖子,犹如被整个卡住了喉咙般的干呕出声。
    呕。
    赵承安喉咙处动了动,压下那几欲出口的呕意。
    理智在这一刻,强大到无可比拟,强逼着他睁大了眼,一眼一眼,一幕一幕的,将眼前支离破碎的画面,全部的,深深的印入眼中。
    老兵们沉默着,静静等了一会儿,才呼喝着开口,干什么呢!都愣着干什么!
    干活!
    你,你,你们几个带两队人,去那边挖坑!老兵遥遥指了指战场斜后方的一处稀疏的林子旁,然后目光在赵承安等一些明显的新兵蛋子身上划过,那你们打扫战场!
    愣着干什么,还要请你们动手么?老兵一脚踹翻了依旧痛苦蜷缩着不敢抬头,想要将五脏都吐出来的新兵。
    打扫战场是什么样的呢?
    他们要收集敌我两方,遗留在战场上的一切事物。
    包括武器,包括盔甲,包括他们随身带着的兵牌,甚至是他们身上染血的胄甲。
    赵承安将一个敌军的士兵使劲翻开,露出被压在下面浑身是血的己方战士,那人的眼睛都还未合上,涣散的瞳孔,透不进一点光,空洞洞的对上,无声的诉说着不甘的绝望。
    赵承安咬牙,用被粗布裹着的双手,卡在他僵硬的臂膀下,将人拖出了战场,然后又去搬运下一具尸体。
    战场上,没有哪具躯体是完好无损的。
    赵承安有时候将人扒出来后,总是忍不住回头,去搜寻对方残缺丢失的一部分躯干。
    有时候是胳膊,有时候是腿,甚至是被齐跟削断的手指,他倔强的想要凑齐了,让他们能够尽可能完整的离开。
    可是这个战场上那么多人,那么那么多人,那又那么多残肢。
    他甚至捡起了一个手臂,放到旁边,才发现,不是那人丢失的。
    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压抑。
    而更甚至,还有些人,连躯干都散落成了一块块的肉泥。
    没有时间痛苦,赵承安弯腰,咬牙将地上的头颅捧起,下意识扶正了那人头上尖尖的帘帽,然后在附近看了一下,很快找到了那缺了头颅,一身胄甲的身体。
    只是还不等他动作,那边负责收集兵器的士兵走了过来。
    抽出了那身体上插着的箭支,两个人又合力扒下了,那人身上染血的盔甲。
    赵承安张了张嘴,却一个气音都吐不出来。
    残忍么?
    赵承安不知道。
    战场上很沉默,每个人都很沉默,衬着暗红色的地面,和乌灰色的天空,说不出的悲怆和苍凉。
    不断的有打着勾旋的风,从身上吹过,吹的赵承安浑身发凉,从头,到心头。
    这样的行为持续了很久,久到赵承安已经麻木了似的,将一具具身体分开,然后将已经冰凉的躯体,一个一个的拖到一边,一排一排的,码出一片尸海。
    等到终于将最后一具尸体拖出战场的时候,入夜已经许久。
    天上没有月亮,乌黑黑的。
    整个战场上,只余被风吹的摇摇摆摆,或明或暗的火光。
    那是一具东陇大军的士兵,身上被砍了两刀,一刀从脸划到了胸,一刀将他的胳膊,至于最后一丝皮肉连接。
    在离战场不远不近的地方,有挖好几个偌大的深坑。
    赵承安一路拖着那具尸体来到最近的坑边。
    然后推着他的身体,用力推了进去。
    尸体软软的滚落。
    碰。
    **砸落的闷响。
    又深坑中用人堆摞起层层叠叠,小山般的尸体。
    这是最后一具了。
    赵承安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从一旁的地上捡起一根蘸了油的火把,在架着的火堆上点燃,又抽出一根烧的正旺的木棍。
    燃着的棍子落在堆积的尸山上。
    一根两根,三根。
    坑里的尸体很快烧灼了起来。
    冒出黑夜中依然刺目的,灰白的烟云。
    刺鼻的衣物和**灼烧的味道,渐渐飘散。
    赵承安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甚至闻到了人油被灼烧的气味。
    赵承安脸色青白的转身。
    那边己方士兵们也已经下葬完毕。
    打扫战场的队伍开始集合,然后推着他们的战利品向营地进发。
    营地里依旧灯火通明着,处处的篝火哔啵着,人影绰绰的。
    赵承安有一瞬间的恍若隔世。
    交过了手上的所有兵牌,赵承安没有回营帐,径直走去向了厨房后面的那条小河。
    火房这会儿还燃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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