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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十——颜凉雨(40)

    再后来,我不说你也猜到了。南歌的目光从深海落回郑落竹这里,她打到了幻具,治好了我。
    郑落竹沉默一下,还是问了:她呢?
    南歌:死了,就是给我打到幻具那晚,被夜游怪伤的。
    郑落竹不想看南歌的眼睛了,太难受。
    傻不傻,拿着终极治愈的幻具,不给自己,非硬撑着回来给我,南歌的声音带上一丝颤,我只替她挡了一下,她还了我六年,和一条命。
    竹子,她和唐凛、范佩阳一样叫他,我不想再要伙伴了,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
    作者有话要说: 摸摸南歌小姐姐。
    第47章 郑落竹┃找谁? 一个朋友。
    寂静像深海,连落地灯都染上了沉郁的蓝。
    南歌趴到书桌上,侧着头,微微向上看,虚无的半空像一块幕布,地下城的岁月在那上面无声放映,只有她能看见,是黑白色的默片。
    郑落竹长久的沉默。
    他无法想象南歌是怎么熬过那些日子的,更没想过南歌会将这些告诉他。
    伤口揭开是会疼的,连皮带肉,鲜血淋漓。
    终于,他无声地吐出一口气,像在纾解压在心里的复杂,又像下了某种决定:南歌,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许愿屋里,我和老板是有机会彻底离开的
    南歌过了好几秒,才懂他的意思,一下子直起身体,满眼都是不信:不可能。我也在许愿屋里许愿离开了,可它说我的愿望不符合限定条件。
    不是正常许愿,郑落竹解释,是利用BUG弄出隐藏选项,然后就可以选择彻底离开。
    南歌:BUG?
    郑落竹:具体的我也说不清,反正是我老板花大价钱买的情报,卖情报的人当年就是靠这招提前离开的。
    南歌微微发怔。
    郑落竹这才意识到什么,忙又宽慰:你别多想,你进许愿屋那时候说不定还没BUG呢,不算错过。
    和自由擦肩而过,比永远被困还要痛苦,郑落竹真服了自己,深思熟虑,虑了个最差的开头。
    是你多想了吧,南歌笑着摇头,我没那么脆弱。你也说了,情报是你老板花大价钱买的,我没买情报的钱,这个机会离得再近,也不属于我。
    她的眼睛很美,淡淡的落地灯光映进去,像秋天吹落一地黄叶,有萧索,亦有平静接受命运的坦然。
    后来呢,她问郑落竹,既然有机会离开,为什么不走?
    走了就不能许愿了,郑落竹故作轻松,玩笑似的说,我俩都舍不得那一个愿望。
    南歌想起对战提尔时,唐凛曾说过,他是被人许愿带进来的。
    难不成
    范佩阳的愿望就是带唐凛进来?直觉告诉南歌,她猜对了,可理智又在一旁说,这简直太荒谬。
    以范佩阳对唐凛的紧张程度,他护着唐凛还来不及呢,为什么要放弃离开的机会,反而把人拉进这个鬼地方?
    直到郑落竹坦坦荡荡点了头。
    但这是老板的私事,模范员工郑先一步表明立场,别问为什么,问就是无可奉告。
    南歌想送他一首安魂曲。
    不过她不相信郑落竹说这些,只为吊她胃口。
    四目相对,无言半晌。
    郑落竹忍不住了:你怎么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
    南歌叹口气:你铺垫这么久,一共就铺垫出来两个愿望,你老板的还无可奉告
    郑落竹抬手,委婉示意后面不用说了。
    他现在就切入正题行了吧。
    我许的愿望是找人。他答得利落,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语速带着不同寻常的快。
    越是在意的,越想装得不在意。
    南歌低声问:找谁?
    一个朋友。郑落竹向后仰,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你要是不困,我给你讲讲我的事儿
    南歌微怔,看他晦暗不明的侧脸,又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天花板。
    什么都没有。
    那是只属于郑落竹的幕布,放着只有他能看见的过往。
    我小时候吧,一直以为自己是捡来的,虽然我爸妈一口咬定我是亲生,但我不信,他说着,自己都乐了,那时候傻,觉得亲爸亲妈哪能对我那样呢
    你别看我现在身强体壮的,小时候就是根儿豆芽菜,总吃不饱啊,还见天儿挨打,身上没一块好肉,夏天都不敢穿短袖,一穿老师就要问,一问就找家长,一找完家长回去我还挨打
    可不是小孩儿调皮爹妈打两下,自言自语里,带着苦涩的调侃,是能上社会新闻,被追问道德扭曲还是人性沦丧那种
    挨饿,挨打。
    南歌的童年离这些太远,无法想象。
    其实我爸妈挺般配的,一个好赌,一个酗酒,运气还都奇差,我爸是逢赌必输,我妈是做什么买卖都赔本儿,又不乐意给人打工
    他俩活得郁闷,还找不到别人撒气,就全往我身上招呼,我爸输钱了揍我,我妈喝多了揍我,他俩要是吵架,得,混合双打
    有次我爸一脚给我踹骨折了,我嚎得全楼道都能听见,后来是邻居一直敲门,他们才带我去医院,我怕再挨揍,就骗邻居和医生,说是我自己摔的
    南歌,郑落竹轻轻唤了一声,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一双眼睛完全藏进了阴影里,都说小孩儿记性浅,我觉得不是,记不住是因为他们没那么疼过。
    南歌心里止不住地颤。
    她没办法将这些和郑落竹联系到一起,此刻的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小孩儿的影子,瘦弱,无助,拼命往前跑,却还是被追赶的黑暗吞噬。
    她被困在地下城,尚能看见生机。
    可一个孩子能依靠的只有父母,太绝望了。
    她不想往下听了,除非接下来的故事里有神转折,有救世主,否则她承受不
    等一下。
    【找谁?】
    【一个朋友。】
    你别误会,我说这些不是和你卖惨,郑落竹忽然看过来,换了轻快语气,还是铺垫,我好像总是铺垫得比较长
    南歌隐隐有预感,接下来就是那个朋友了。
    总而言之,他俩除了揍我,基本不管我,我饿不行了就去邻居家蹭饭,算是吃别人家饭长大的。然后呢,邻居家也有个小孩儿,和我同岁,我俩算发小儿,幼儿园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
    我家这情况,小孩儿不知道,大人都门儿清,都不让自己孩子和我玩儿,就他,呆得不行,幼儿园就跟我屁股后面,小学就知道从家里拿吃的给我,初中更要命,自己拿了零花钱不花,攒着留给我,让我买文具买吃的,我不要他就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你到底是吐槽还是显摆,南歌心里堵着的那块,竟在这连珠炮的控诉里,渐渐消失了,别以为就你有发小。
    郑落竹很认真地问:你们闺蜜也这样?
    呃,哭着喊着非送钱的,我没遇见过,南歌想了想,又严谨地补一句,可能我魅力不够。
    反正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郑落竹扯扯嘴角,但我也不是白眼狼,人家那么对你,你也得有点表示吧?
    南歌好奇了:怎么表示?
    罩着他啊,聊到光辉岁月了,郑落竹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腰板,我初一就开始蹿个儿,加上实战经验丰富,打架横扫全校。那时候我爸妈都不敢碰我了,他们敢打,我就敢拿菜刀,再狠的也怕不要命的
    南歌重新单手托腮,整个人放松下来。
    或许连郑落竹自己都没意识到,一聊到他的朋友,他整个人都活过来了,生机勃勃,小老虎似的。
    那个朋友像一束光,从过去照到现在,替年幼的郑落竹驱散黑暗,又支撑着现在的郑落竹不惧旧伤。
    我刚才说过他呆吧,初中更是,标准的书呆子,只知道学习,谁过来都能捏两下,我一天没看住,他就能让人欺负了,不是上学路上被揍,就是放学路上被堵,也不知道他对不良少年们咋那么有吸引力
    南歌看着眼前初中就敢拿菜刀的前不良少年,决定还是不说破了。
    不怕你笑话,我初中没念完。郑落竹苦笑,声音低下来,初三时候我妈重病,我爸找亲戚借了一圈钱,最后拿着钱跑了,我妈死在医院,火化还是亲戚们凑的钱,给我家当亲戚也是倒了霉了
    后来你就不念了?
    没钱啊,吃饭都成问题,怎么念。郑落竹幽幽看向落地窗外,静谧深海,没有尽头,我从那时候开始混社会,幸好亲戚们没赶尽杀绝,把那个小破房子留给了我,我就这么一天天瞎混
    南歌:你那个朋友呢?
    郑落竹:继续读书啊,他那脑子干别的不行,学习可灵,回回年级第一,各个老师拿他当宝贝,我还念的时候,班主任三番五次找他谈心,希望他能远离我这个坏朋友
    恐怕不只老师拿他当宝贝,南歌看着他那个嘚瑟劲儿,想。
    你不念了,不怕他再被欺负?
    不能,离校之前我把那些蠢蠢欲动的挨个单独教育了一下,后来都挺乖。
    怎么教育的南歌就不细问了。
    一条深海鱼游到落地窗前,奇形怪状的,莫名有点丑萌。
    郑落竹淡淡看着,声音放缓:后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念高中,我混着,他读大学,我还混着,他家倒是一直没搬,高中的时候我们还能低头不见抬头见,大学就只有寒暑假能见几次
    他主动和你疏远了?南歌不信,至少在郑落竹的描述里,她见到的是一个真诚得近乎可爱的人。
    别人不说,你自己不得有点自知之明吗,郑落竹瞥过来一眼,像是在说你怎么那么幼稚,高中有高中的朋友,大学有大学的朋友,你不能自己原地踏步,就非要别人总回头看你,没劲,还耽误人。
    郑落竹说得通透洒脱,南歌却听得伤感。
    那个人会在高中、大学里认识新的朋友,这是必然,他的人生路在往前走,随时随地都有新的风景。
    可对于在原地的郑落竹来说,他或许永远只有这一个朋友,却因为担心绊住对方脚步,将人生生推开。
    但是我现在后悔了,郑落竹转过头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南歌,我特别后悔。
    南歌这才想起,郑落竹许的那个找人的愿望,一时全连上了:他失踪了?
    嗯,就在大四那年,郑落竹垂下眼睛,肩膀跟着耷下来,寒假的时候还来找我,让我去他家过年,我没去,后来他开学回校,五月份学校来消息,说人失踪了。
    南歌:被卷进这里了?
    我那个时候哪知道,郑落竹笑一下,眼里却是涩的,我就想着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失踪就失踪,什么痕迹都不留,我就偷偷跟着他爸妈去了他学校,他爸妈在明面,我在暗地里,连软带硬,所有能找的能问的人都问了,所有能查的地方都查了,一无所获,真就是人间蒸发
    那他爸妈南歌想问他爸妈后来怎么样,可问到一半,就哽住了。
    那对好心给郑落竹一口热饭的邻居夫妻,平白失去了儿子。
    她自己的父母何尝不是。
    这么多年,她根本不敢想自己的父母过得怎么样
    找了三年,后来就不找了,郑落竹说,他爸妈是老来得子,现在已经六十多了,不是不想找,是找不动了,也经不起一次次失望,一次次伤心了。
    偌大的世界,那么多的城市,每天都有人失踪。
    他们的消失对于茫茫人海,微小得像粒尘埃,可对于那些爱着他们的人,却是末日坍塌。
    南歌抱着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湮灭:鸮不是能篡改人的记忆吗,我闯前面关卡的时候,有一次在我认识的人面前被吸进来,再出去,她都没印象。
    可能只有亲眼看见我们被紫色漩涡卷进去的人,才会被改记忆?或者鸮觉得有暴露风险了,才启动修复?郑落竹无奈地耸耸肩,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这个闯关世界,太多谜团了。
    南歌压下苦涩,努力让思绪回到原本的话题:你那个朋友,他在这里。
    她已经可以确定了,因为她从郑落竹的眼里,看见了光。
    郑落竹点头:从我被卷进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他在这里。
    南歌愣愣地眨下眼,这算什么,男人的第六感?
    没那么玄乎,郑落竹料到南歌的想法,解释道,我当年去他学校问的时候,他同学都说在三四月份,他就不怎么出现在学校了,一问就说在外面旅游,他那时候已经保送研究生了,既不需要找工作,也不需要打工实习,所以同学也没多想
    他那个时候就在闯关了。南歌懂了。前面的关卡不像地下城,进去了就出不来,而是每天固定零点到凌晨五点之间开放,时间一到人就可以回到现实,只是每一关的位置不一样,需要各个省份跑。
    从失踪到现在,五年,郑落竹笑了,一直从嘴角到眼底,我还是把人找到了呃,至少知道大范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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