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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收容所[无限流]——拾月光(84)

    即使如此,也有很多人愿意主动进去对吗?
    只要能活下去,人总是能突破下限的,忍受不了的都死了,也就不会出现在我的故事里了。唐渊笑了笑,当然,这还不是故事精彩的部分呢。
    在这种人间地狱里,我母亲的疯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她开始经常地变为猫的形态,连怎么变回人形都忘了。这影响了腹中的胎儿,我是以猫的形态出生的,她咬断了我的脐带,舔干净了我的胎衣,然后把她作为人类的智识传给了我。她所知道的唯一开放的那扇门,就是天使带着婴儿出去的那扇,她希望自己的精神能跟我一起逃出生天。
    人类的智识?
    哦,因为变作猫后思维模式也会改变,所以她有一个专门的道具保存理智。
    白渐潇突然想到了什么,摊开手心:是这个U盘对吧?!
    差不多的东西,别紧张,你手里的这个是仿造品,真品已经坏了。唐渊道,总之嘛,我刚出生时心智就和8岁孩童差不多,还额外获赠了一个女人一生的惨痛记忆。
    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时候,你被带进了乐园对不对?
    可以这么说,不过所有婴儿在进入乐园之前,还需要经过一场大筛选。唐渊的语调忽然神秘起来,脸上也浮起诡异的笑,是这样的,其实乐园并不需要那么多婴儿,就和我一起进入乐园的那批来说,一共有52个婴儿,我亲耳听到天使传达命令,说只需要17%就够了。
    52个婴儿,只需要17%白渐潇快速算了算,8.84,也就是说,只有9个婴儿能上乐园对吗?其他的去哪里了?
    不是9,就是8.84。唐渊摇了摇手指,我们一个接一个被放在一条履带上,被运送着上升。我听到前方传来卡啦卡啦的声音,就像是绞肉机一样,有粘稠的红色液体顺着履带往下淌,像温热的羊水一样。我勉强抬起头一看,看到前方拦着一道不断翻搅的刀片就像是豆浆机里的那种刀片一卷,一个婴儿就被吞下去搅成了碎片。我吓得要命,拼命爬起来往后跑,多亏母亲的那点智识,让我还知道要跑。最后我跑不动了,脱力地倒在履带上,那个绞肉机终于停止了运作。连我在内一共8.84个婴儿,被抱了起来,成为了进入乐园的幸运儿。
    从刚才我就很在意,为什么说是8.84?白渐潇忍不住插嘴道。
    那群天使直到第九个婴儿的大约十分之一的身体被搅碎后,才关掉了绞肉机。你明白吗?他们完全严格地执行着17%的命令。上面说要0.5个人,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人劈成两半送上去,不管他是死是活。他们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没有任何感情,只会执行设定好的程序。
    白渐潇听得喘不过气来,回想起天使那黑洞洞的眼睛,感到一阵恐怖和绝望,既然不需要那么多,那么干脆就放走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杀死
    我说过,他们没有理性,只会执行任务而已。收集婴儿是任务,杀了他们也是任务,二者并不冲突。唐渊继续道,我差点就要成为天使了,不过也多亏了母亲的礼物,我成为了也许是第一个保存着记忆走出乐园的人,而且还学会了一点手艺。
    你在乐园里看到了什么?你怎么逃出来的?你说的手艺是什么?白渐潇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
    唐渊打了个哈欠,露出厌烦的神色,啊啊,那些你就插上U盘自己看吧,反正后来我一直作为猫活着,直到有一天被陆之穹捡到。
    白渐潇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你说的那个手艺,是设置程序吗?
    唐渊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提起程序时我想到的,白渐潇说,那个被招魂召唤出来的陆之穹赝品,曾经对我说过,因为身体中被设置了一段程序,所以永远不能走出那个门。无论是殇猎还是斯旺都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我猜是你干的。
    你很敏锐嘛,是这样的,唐渊露出赞许的神色,由此多说了两句,你不妨把这个监狱当成一个巨大的全息游戏,乐园就是指挥终端,主脑的代号为弃婴。而这些天使呢,就是一个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丝不苟地执行任务。
    等等,这是一个比喻,还是说真的就是这样?白渐潇有点乱了,就像骇客帝国一样?我们其实只是精神进入了人工智能控制的世界?
    骇客帝国是什么?唐渊对这些外部世界的东西表现得很茫然,显然没有那么简单,至少你们的那个世界是可以被天使真实地影响到的。哦对了,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灵魂中也被植入了一段程序。
    白渐潇的呼吸一滞,什么程序?
    别问我,我没法告诉你答案。我只是知道有这样一个东西而已。唐渊道,如果我不告诉你的话,你甚至不会感觉到它的存在,但是这段程序呢,却会在不知不觉间影响你的思维,控制你的行动。所以啊,你的手机会收到陆璐的消息我一点都不奇怪,你一定是有着什么自己都不清楚的特殊性,才会被选中来到这里。
    之后唐渊还说了什么,白渐潇一点也听不进去了。他粗粗地回顾过往,自记事以来所有的记忆都很完整可靠,他应该也没被毒蜘蛛咬过,或者祖上传下了什么了不起的血统吧!他到底特殊在哪里了?这段程序又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在什么时候给他植下的?
    这些问题像蝙蝠一样在他的头上盘旋,个个面目狰狞可憎。白渐潇拿着这三段记忆,本来以为拨开了些许迷雾,结果不过是被抛进了更大的谜团里。
    你对他说了什么,见白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屋内,阿莫尔担忧地问道。
    唐渊低下头在他手里的杯子喝了口水,慢吞吞地把刚才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阿莫尔听得也忧心忡忡,问:那段程序是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因为不是我设下的。唐渊说,就算我知道也不告诉你,因为你马上就会告诉陆之穹。
    别用这种不信赖的语气对我说话嘛,阿莫尔亲昵地捧住他的脸,半点没有被揭穿的尴尬,我永远爱你。
    没有关系,唐渊微笑道,我有预感,陆之穹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回到我们身边,一切都会变成最开始的模样。
    我不希望回到开始那样,阿莫尔说,至少现在我感觉握住了一丝希望,大家联合起来做些什么,或许有那么一天
    没有任何意义。我去过,我亲眼见到过那些东西,唐渊冷笑道,我甚至没有办法和你们解释只有真正面对过那种恐惧,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绝望。
    我倒不这么觉得哦,阿莫尔说,就像你妈妈去世的时候心中还怀有希望,我想你今天健康地站在这里,就是她全部抗争的意义。
    /
    为了洗刷陆之穹杀鱼凶手的罪名,必须交代一下鱼的真实死因。
    这个池子看起来水草丰美生机勃勃,但其实水草是和天空一样的幻影。白渐潇和陆之穹忙得很,把鱼投入池塘后也没顾得上投喂,于是当天晚上悲剧就发生了。
    在有限的空间中,六条鱼逐渐感到饥饿难耐,在本能的召唤下,开始了生存博弈。瘦弱的三条被率先咬死,活鱼啃食同伴的尸体充饥。
    第二天,死鱼被清理了,三条鱼依旧饥肠辘辘,仇恨而恐惧地盯着彼此。这时候有一位鱼中的智者说:我们不能自相残杀,真正邪恶的是把我们投入这个囚笼的人,我们要联合起来打败他们!
    陆之穹经过池塘,裤管湿了,低头一看,纳闷道:这些鱼干嘛扑腾起来朝我甩水啊?
    白渐潇斜了他一眼: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把烟头丢进去,鱼也不会死一片
    冤枉啊我,陆之穹说,我抽的是烟又不是毒药!
    你倒提醒了我,把烟交出来,我要查查里面的成分!
    这些鱼?最后当然都死了。
    后来换了新的鱼,两个粗心的主人也终于想起了喂食,此后的鱼便安安逸逸地曳尾于涂了。
    会有鱼中的史官记录这三条鱼的抗争吗?会有鱼中的诗人为它们写一首生命的赞歌吗?会有后来鱼嘲笑他们无知又可笑的挣扎吗?
    它们不知道,也从未想过这些。
    也许是狭窄的池塘给了它们盲目的勇气,也许自由的意义就在于永远仰望星空。当枷锁降临之时反抗便会诞生,这是鱼也知道的真理。
    第三卷 红蓝对抗赛完
    第97章 南衾
    送走客人后, 白渐潇迫不及待地找了间僻静的卧室, 将三段记忆逐一打开。根据殷千翎的说法, 他的记忆应当排在最前面,于是白渐潇第一个进入了羽毛的世界。
    白渐潇刚闭上眼睛沉入记忆之中, 眼前忽然出现殷千翎的大头,吓了一大跳。要是是个电脑屏幕估计已经被他一拳击穿了,奈何眼前不过是一个提前录制好的幻影,正朝着他露出猖狂的笑:欢迎来到我的记忆世界, 我专门为你设计了3D全景沉浸式体验,感谢我吧!
    白渐潇没吭声,就算他说话殷千翎的幻影也听不到。
    先从哪里说起呢, 啊,就说那两个僭神的道具,招魂和人形吧!果然, 幻影自顾自地开始讲单口相声, 这两个道具被保存在当时最难的一个游戏里, 我还记得那个游戏的名字叫人类Beta。连活着出来都不容易, 更别说通关了。然而有一天,忽然传出消息,人形和招魂都不见了,换句话说, 被人拿走了!我真的非常非常震惊!
    随着殷千翎幻影的叙述, 白渐潇的眼前渐渐敞亮起来, 眼前是一座炊烟袅袅的小村落, 田地里长着青青的庄稼,远处是三两间茅屋。这里的山川地势着实有些眼熟,白渐潇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后来Amor的基地!只不过没有后来那些千奇百怪的建筑,看起来还在筚路蓝缕的草创阶段。
    没本事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据说这两个道具很邪性,无论谁得到都会遭遇不幸,殷千翎说,你说一口气拿走两个的人不是作死吗?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找到了拿走道具的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鬼地方,剩下的你自己看吧!
    幻影说着便消失了,白渐潇揉了揉耳朵,四处张望,他自己也呈现出幻影的形态,虽然没有走动,视野却跟着记忆中的殷千翎不断前进这厮非常不讲文明,走路只走直线,居然直接踩上了人家的庄稼。不远处有一个戴着草帽的农民喊道:走正路吧。
    我问你,你认识陆之穹吗?殷千翎问。
    农民仿佛没听见,一言不发,低下头继续研究那两根麦苗。
    你是哑巴还是聋子啊?殷千翎抬脚就踹。
    农民躲了躲,没躲开,膝盖上顿时多了个鞋印。或许是殷千翎淫威太重,他依然一声不吭,拍拍裤子默默走远了。有三两只麻雀一点不怕人,落在他的草帽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殷千翎切了一声,继续大踏步前进,刚刚踏上村里的水泥路,忽然间面前拔地而起一道高墙,墙上缠满了刺人的荆棘,殷千翎下意识后退一步,只听咻咻数声,四面高墙环立,竟像个笼子一般把他困在其中。
    白渐潇看得出这个能力的强劲,可惜施术者忘记了一点封盖殷千翎嚣张一笑,直接垂直飞出了囚笼,唰唰丢出数根羽毛,速度已是极快,眼看就要射中施术者,却见凭空横出一道荆棘之墙,接住羽毛,叱叱数声,锐器交撞之声不绝于耳。
    白渐潇终于看清对手是谁,那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人,乌黑的长发编成一股辫子扎在后面,体态丰腴,眉眼十分温柔,生了副第一眼就会让人倍感亲切的好相貌。
    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大姐名叫南衾,是陆之穹最初的搭档,能力是荆棘之墙。幼年被父亲家暴,脑壳撞在墙上撞坏了,前额皮层损伤,导致大脑的伦理道德功能的缺失,是个正在努力融入社会的天生杀人狂。殷千翎的声音阴魂不散地响起,别看她长得温温柔柔,可是有着手刃家暴老爹,搬起煤气罐砸死前男友的傲人战绩哦!
    白渐潇一点都不想听这些,他从家里出门买包盐遇上的囚犯,拢共加起来就可以写一本500页的犯罪史了。让他有点在意的是,明明是第一任搭档,为什么从来没听陆之穹提到过这个人?
    此时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显然南衾并不是殷千翎的对手,渐渐落了下风,荆棘墙的凝聚速度越来越慢。眼看殷千翎就要取得人生中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胜利,变故陡然发生,悬空的两道荆棘之墙忽然以极快的速度合拢,像两片汉堡皮一样把殷千翎拍在中间,鲜血酱汁一般飞溅。
    即使知道殷千翎还能活蹦乱跳好多年,白渐潇心里还是忍不住咯噔一声,接着他意识到,这个能力不是别人,绝对是陆之穹!
    是他,是陆之穹!殷千翎的背景音有了咬牙切齿的味道,他从一开始就强得变态!如果不是他手下留情,那时候我已经死了!
    果然,陆之穹没下死手,荆棘之墙再度分开,殷千翎像一只被刺穿胸腹的麻雀挂在墙上,勉强睁开眼睛,在他糊满血的视野里,白渐潇看到了一顶眼熟的草帽男人摘下草帽,露出一张比现在略微黑一些的脸庞。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挂着晶莹的汗水,黑发被发带捋在脑后,黑色的瞳孔像纯净的黑曜石,竟还有些青涩天真的光彩。
    原来这家伙一开始就在那边默默无闻地种田啊!白渐潇心想,这就是十二年前的陆之穹吗?真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年轻锐利。却又还有些超出年龄的沉稳和淡定,之前被殷千翎踹了一脚,居然都不生气的。
    你就是陆之穹?不会错的,你就是记忆中的殷千翎嘴巴刚一张大,只见陆之穹一挥手,一根棘刺刺入殷千翎的上颚,差点把他的脑子钉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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