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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君仙友遍天下——岩城太瘦生(128)

    林信笑问道:你想给他弄个夫人?
    我弄不来,不过他自己可以弄。小雀儿扬了扬脑袋,他从前又不是扮过姑娘家吗?再换上裙子,扮做自己的夫人,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小雀儿忽然想起一件事:仙君,他前几个月还真的扮过姑娘。
    前几个月,他就领着十来个人在外边,被吴国的军队撞见了。一个小兵死里逃生,传了消息回来,我和阿爷都吓坏了。然后第二日早晨
    他努力忍住笑:第二天天还没亮,林蓁梳着头发,穿一身蓝颜色的裙子,回来了。还搓了胭脂,抹了头油。
    林蓁抬手,想拍一下他的脑袋,让他别说了。
    小雀儿滔滔不绝:他那副模样简直是绝了,我是说很漂亮。他连夜跑回来的,累得躺在床上话也说不出来,我给他擦脸,他那胭脂,红得都晕开了。后来我问他,怎么躲过去的,他说
    他说,吴**队看他擦胭脂的手法娴熟,一点都不怀疑,只当他是生得壮。
    林蓁忍不住了,挥手打他的后脑勺。
    干嘛?小雀儿回头。
    林蓁瞪着他。
    小雀儿转头就告状:仙君,林蓁瞪我!
    仙君眼观鼻,鼻观心,不问世俗,合手道一句无量天尊。
    抬眼看见林蓁的爷爷。
    老人家拄着拐杖,正经过这里。
    小雀儿便又喊了一声:爷爷,林蓁打我!
    老人家转过头:你也打他。
    老人家上前,眯着眼睛,盯着林信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
    仙君,你怎么变小了?
    林信灵机一动:返老还童。
    仙君来了正好,我正准备重建仙君祠,仙君若是得闲,随我前去看看?
    我不用仙君祠,不用把东西费在我这里。林信扶住老人家,转了话头,又入冬了,你老身子可好?
    好。老人家拍拍他的手背,还能活到复国那日,看着仙君做整个江南的护佑神。
    林信也没有反驳,笑着便掀过去。
    林蓁事务繁忙,很快便被公务喊了回去,小雀儿陪他过去。
    林信扶着老人家在郡守府里闲走,老人家兴致好,一路与他说话。
    顾渊跟在林信身侧,不太说话,只在老人家把他错认成林信的仙友时,应了一句:是未婚夫。
    于是老人家默默地和林信换了位置,挡在他二人中间。
    仙君还小,三百岁也小,反正他觉得不行。
    出了郡守府,一个扎着头巾的小药童,搂着十来个画卷,小跑着从外边回来。
    经过他们身边时,拿得不稳,一个画卷落在地上,卷轴滚动,在林信的脚边停下。
    林信弯腰,想帮他把卷轴捡起来,不经意间,与画上着君王冕服那人的细长眼睛对上。
    他没见过这人,但是画边的小字他认得。
    林信心中发闷,透不过气。
    仿佛重回三百年前的亡国前夕,江南烟雨,捂得他喘不过气来。
    顾渊察觉他有些不对,上前扶住他,摘下他的琉璃镜,帮他揉了揉眉心,低声问道:怎么了?
    老人家目光浑浊,看不清楚那是谁,便问那小药童:这是谁?你手里拿着的,都是谁的画像?
    小药童不认得他,只道:要重建仙君祠,大人吩咐,不能忘本,要我搜罗越国数代先祖的画像,好供奉在祠里。掉下来那张,是灵帝的。我还赶着回去交差,麻烦帮我捡起来,多谢。
    难怪,难怪。
    灵帝是闵帝林信的父亲。
    老人家握紧拐杖。林信是被他推上皇位的,丢下个烂摊子,自个儿带着朝臣逃了。
    林信看见他的画像,能高兴才怪。
    老人家拿着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顿,怒斥道:这事情是谁让你做的?是谁说仙君祠里,要挂他们的画像?
    周遭虚空,林信看不见,仿佛回到许多年前的越国。
    他的父皇抬手之间,便将他推进十来年的苦难里。
    林信睁着眼睛,目光茫然。
    顾渊抱住他,摸摸他的脑袋:没事了。
    第155章
    越郡的郡守府外,林信站在门槛里,脚边散落着卷轴,画中君王的细长眼眸,目光冰冷,好像落在他的衣摆上。
    林信没戴琉璃镜,眼前仍旧是一片虚无。
    那双细长眼睛,仿佛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因为那时眼盲,看不见的年少梦魇,在这一刻有了切实的模样。
    若不是顾渊扶着他,他几乎要站不稳。
    他缓过神来,抹了把脸,若无其事道:原来他是这个模样。
    搂着卷轴的小药童,见状不妙,地上的画卷也不管了,赶忙跑走。
    陪着林信的老人家拿着拐杖,重重地叹了一声:仙君,此事绝非我本意,也一定不会是阿蓁吩咐的。
    我知道。林信舒了口气,我也是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失态了。
    此事我让阿蓁去查,把那小药童找出来,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
    不用了,不必为了我的一点小事,闹得满城风雨。林信顿了顿,反正暂时也不会再建仙君祠,那些画像,暂时摆不到我面前去。
    仙君,多有得罪。
    林信伸手摸了两把,顾渊引着他,他才握住老人家作揖的手。
    老人家不用放在心上,此事与你老无关。林信道,旁的人要信奉哪位君主,也与我无关。
    也没心思再逛。林信倦倦的,老人家便让他去房里休息。
    林信想了想,最后道:什么时候阿蓁有空,告诉我一声。
    顾渊手里拿着他的琉璃镜,林信看不见,伸手向他要,他没理会,扶着他回了房间。
    林信饮了一口热茶,定定神,随后解了衣裳,抱着被子,躺在榻上出神。
    顾渊坐在榻边,用指尖抚平他的眉心。
    他这个人确实是霸道,连皱眉也不许。
    林信长舒一口气,唤道:圆圆。
    嗯。
    幸亏我和他长得不像。
    顾渊微怔,很快就明白了。
    那时林信眼盲,没见过他父皇的模样。
    今日看见画像,若林信与他父皇模样相似,日后林信时时想起,只怕会怄死。
    半晌,林信闭了闭眼睛,轻声道: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把我寄养在道观呢?
    为什么要把我推上皇位呢?
    他有八个兄长,数不清的弟弟,哪一个都比他教养得好。说不准还能力挽狂澜。
    为什么要将他推上皇位?
    林信忽而睁大眼睛,将眼眶中打滚的泪水忍回去,用气声道了一句:偏偏是我,我是最无关紧要的人。
    送到道观里也没关系,挨饿打骂也没关系。唯一一点用处,便是亡国之时,可以把他推出来,抵挡吴国的铁骑。
    顾渊用拇指搓搓他的脸颊:不要想了,睡一会儿,有我在。
    林信吸了吸鼻子,又揉揉眼睛,往床榻里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让他也上来。
    顾渊解下外衫,在他身边躺好。
    林信心中闷闷的,仿佛被人攥着心脏,喘不上气来。他今日有些黏人,一只手搭在顾渊的腰腹上,指尖勾着他的衣料,不肯动手。
    眼盲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从前数十年的梦魇里。
    只有顾渊还在他身边,才让他好受一些,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还有人陪着他。
    林信偏过头,在他的衣裳上蹭掉眼泪。
    顾渊伸手揽住他的肩,轻拍他的背。
    林信最后说了一句:幸亏他长得和我不像。
    说完这话,他便在顾渊轻声背诵话本子的声音里,他拍背的动作下,合上眼睛。
    顾渊语气如常,面色冷淡地给他背诵话本里的精彩情节。
    听着听着,倒是没有被哄睡,林信破涕为笑。
    你什么时候记下来的?这么清楚。
    顾渊垂眸看他:闭眼睡觉。
    噢。林信听话地闭上眼睛。
    接上方才的话本,顾渊继续给他念。
    又过了一会儿,林信悄悄睁开眼睛:你真的知道你在背什么吗?
    嗯。
    一本正经地念这种东西,你知道什么意思吗?你不会是被我带坏了吧?
    我记得。顾渊回想了一下,跟他讲述话本里的情节。
    不用讲了,不用讲了,江月郎的话本长得很,讲到晚上也讲不完。
    他往上扯了扯被子:我这就睡了,你也睡一会儿,就当陪我。
    顾渊应了一声,帮他把被子掖好,隔着被子,揉揉他的脑袋。
    林信再扭了两下,慢慢的,呼吸放缓,变得匀长。
    从前顾渊不知道,他在梦里也会哭。
    顾渊揩去他眼角泪水,刮了一下他微红的鼻子。
    怪可怜的。
    *
    林信睡不安稳,睡了一小会儿便醒了。
    但是睡过一觉,他的精神也好了许多。
    晚些时候,林蓁来见他。
    林信打发顾渊去厨房拿点心吃,独自与林蓁说话。
    林蓁道:仙君,白日里的事情,阿爷同我说了,其实
    我知道。林信点头,仍旧是温温和和的模样,仙君祠的事情不急,你将公务处理好便是。
    另外他搭在案上的食指轻点,日后你若是要追封家中长辈,那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
    话才说了一半,便有人在外边叩门。
    门外传来霜林的声音:仙君,我来送药。
    林信答应了一声。
    木托盘上放着一个药碗,碗中汤药乌黑。霜林推门进来,又反身将门掩上。
    他将药碗放在林信面前:补身子的,仙君要是不爱喝,少喝一些也行,总比不喝好。
    林信用手碰了碰碗壁,有点烫:等会儿再喝。
    霜林没有离开,林信也没有在意。
    他继续对林蓁道:日后有没有仙君祠,我也不在乎。倘若有,挂着其他先祖的画像,也没关系。只有一条
    林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我绝不和灵帝共享一祭。
    林蓁还未说话,霜林却笑着打圆场:实在是仙君说笑了,父子俩哪里有
    林信仿佛不曾听见他说话,看着林蓁,定定道:我不曾向你提过请求,这是唯一一个。
    林蓁点头:我记下了。
    霜林还想说话,正当此时,顾渊提着食盒,从外边推门进来。
    林信,点心。
    *
    时局特殊,不便久留,林信只在越郡停留两日,见百姓安居,没有大碍,便离去了。
    只是从越郡回来之后,他还是有些闷闷的。
    他抽空去密林深处见了衍翁。
    林信倚在枯树边,用手撑着头,忍不住叹气。
    衍翁见他不高兴,乐得一个人提着一整串的葡萄吃。
    林信自嘲道:我那么喜欢当别人的爸爸,结果自己却没有爸爸,我也太惨了。
    吃完一串葡萄,衍翁才终于和他说话。
    我啊,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是你义父。
    林信瞥了他一眼:我不要。
    其实说真的,他也不算是你爹。衍翁沉吟道,你想啊,他没教你没养你,有没有他,都不影响你现在的日子。要不是那幅画,你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他不配。
    林信轻笑:也好。
    道别的时候,林信道:过几日我要带着小奴去华莲菩萨那边,我明日多带点零食过来,你多吃一点,过几日我就来不了了。
    知道了,你多带一点。
    林信从林子里出来,回到行宫。
    今日行宫仿佛是来了客,魔君们也不聚在一起打牌,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他回了一趟寝宫,没看见顾渊,便绕去他的书房看看。
    魔尊确实在那里,与他同在书房,相对坐在一张案上的,妖王胡容。
    原来他就是客人。
    胡容常来,顾渊也认得他。
    凡人林信不会隐藏气息,他才靠近,将门推开一道缝隙,胡容便知道了。
    胡容回头,看见林信的模样,动作微顿,随后回过神,熟稔地朝林信打招呼:殿下。
    林信笑着应道:容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胡容道:我是来找仙君的。
    嗯?林信推开门,目光在他二人之间转了一圈,你们两个就这么坐着,等我回来。
    胡容点头:是。
    顾渊面无表情,面前茶水已经凉透。
    林信将殿门关上,解释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在说话。
    原本不是特别要紧的事情。
    他在顾渊身边坐下后,胡容便将摆在眼前的点心,往他面前推了推。
    林信从外边回来,目光落在顾渊面前的茶盏上,暗中用手肘碰了碰他:你喝过吗?
    没有。顾渊端起茶盏,捂在掌心,用魔气加热,最后将温热的茶水递给他。
    胡容道:每年腊月初七,殿下都要带着小奴,同我一起去西天华莲菩萨处,拜祭蛮娘。今年恐怕仙君不方便,我前些日子给殿下传过音讯,但是殿下没有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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