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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雀——寒潭鸦(56)

    闻言,宋查猜嘿嘿一笑,手一撑地坐起来,却双目低垂呜呜囔囔的说,你说的没错,他不是骆驼,但我哪知道他们躲到哪里去了,你潜伏进来这么多年,现在的岩先生是个什么处境你应该很清楚,河那边的事情,我们早就没本事管了。
    我再说一遍,骆驼到底是谁?当初你们把他安插在源州公安内部的哪个位置?
    听见这个,宋查猜却莫名其妙的大笑出声。呵呵!哈哈!公安?你们竟然以为骆驼是公安?
    看着笑得眼角直冒眼泪花,仿佛看见个大傻子在同自己讲什么惊天笑话一般的宋查猜,林逆涛面无表情的等他抹干净眼角呵呵笑完,才猛地倾身上前,紧紧掐住他的喉咙。
    九年前,你在临潭货运站捅了小武叔一刀之后,逃回了剑潭冶炼厂,为了掩盖你的踪迹,为了拖延警方进厂开展现场调查和勘查,为了帮陈舸安排你离境争取更多的时间。骆驼处心积虑的接近丘木木,让他用避重就轻的口供误导姜明远和我阿爹,还拼命把我阿爹往坝下那边引,如果骆驼不是潜伏在我阿爹身边的公安内鬼,那你告诉我,丘木木的证词是谁引导他的?我阿爹在坝下的行踪是谁透露出去的?帮助我阿爹潜伏到边境的虎牙行动组特情人员名册,是谁提供给你们的?还有我家房屋结构、监控视频线路结构和纵火时机,又是谁告诉徐老六的?
    虽然被紧紧扼着喉咙,宋查猜却仿佛收不住笑一般,慢吞吞的说:
    呵呵!都是骆驼干的,可惜他还是不够干净利索,居然让你逃了出去。而且,难道你们认定了非得是公安才能摸得出这些情况?你真当你爹、和他们那帮废物警察是铁板一块,只能靠内部瓦解?真可笑,太可笑了!在我们眼里,他们只是一柄连渣滓都捞不起来的破烂漏勺,咳!咳!
    手指越掐越紧,林逆涛双目阴郁而深沉
    随着喉管被钳制封堵的力量越来越重,宋查猜惨白了一张脸,嘴巴不受控制的战栗着微微张开,腥骚的红白唾液沿着下颌骨淌到林逆涛的手背上,他却仍然扭曲的挂着笑,断断续续的说
    咳咳!不,不服气?咳咳!你想不想知道当年,从你那废物爹,咳!咳!从你那废物爹眼皮子底下,我们,咳咳,我们运出去多少件四号?这一路上我们弄死了你们多少山里人?告诉你!我也数不清楚!哈!哈!哈!我也数不清楚!
    我杀了你!
    满是憎恨与杀意的一声低吼,林逆涛已经掐着宋查猜的喉咙将他拖拽到公路边。
    深山灰土路没有护栏,半边身子悬空出去,即正对峭立的崖壁和湍急的江水。风声呼啸而过,只要林逆涛轻轻一推,宋查猜便只是浩渺中的一点虚影,连尸骨也不一定再能找见。
    放手吧,宋查猜边笑起来边一把握住林逆涛的手腕,再使劲掰他的手指,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杀人了。
    闻言,林逆涛当真想松开手。
    小涛!
    ?
    姜铎?心底一愣,林逆涛立即惊醒过来,连忙攥紧宋查猜的脖子把他扯回道路中间一把掼到地上,再狐疑戒备着看向山崖对面的公路。
    果然,有两道亮白的光束指引着一辆黑色越野车疾驰而来,借着山那边幽暗的天色,林逆涛似乎看见那辆车的后排车窗已完全打开,有一个正奋力探出的人影在面向自己大喊着什么。
    真是姜铎。
    真的是姜铎。
    不一会,山涧对面的车辆便飞速驶到眼前不远处,一阵刺耳的车轮抓地急刹声后,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奔到自己面前,一把攥紧自己的胳膊,神情焦急又慌张。
    我听见枪响了,你有没有事情?是不是你?
    捉急的等待了一会,那人却僵直着身子一声不吭,急赤白脸的姜铎便干脆上前一步举起林逆涛的胳膊,上下前后仔细的查看了一圈。
    万幸没有枪眼,没有再像几年前那样一打开灯便有一片殷红跑出来骇自己一跳,虽然眼下也是浑身青肿灰头土脸的惨状,但总算没有缺胳膊少零件,还能站直着身子,还没有奄奄一息。
    想到这,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姜铎浑身虚脱了一般弓腰驼背埋下脑袋,松开了紧抓着林逆涛的手撑到自己膝盖上,弯下腰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像是一场拼尽全力般挣命的奔逃后,终于跃过了终点
    幸好不是你。
    听见这个,林逆涛难以自持浑身一震,脑袋埋得更低心内翻搅得更痛,越发不敢抬眼去看姜铎
    一整夜,咬紧牙关拼命支撑了一整夜,意志与身体极度紧绷着与恶鬼们对峙较量,林逆涛早已忘了自己还是一个有心跳、有呼吸、有温度、有感觉的人,他一直以为自己也是恶鬼当间的一个,不配为人
    对不起姜晓堂,对不起。
    林逆涛嗫喏出声,姜铎一愣,没有答话,而是站直了身子抬起手,揉了揉林逆涛的头发,便像是默认了彼此之间最好保持一点距离般,往后退了一退。
    黑明辉和杨志紧接着也跳下了车,但看见林逆涛似乎没什么大碍,稍稍松了一口。
    眼下的情境里有千头万绪,他俩只得先梳理最重要的那一条。黑明辉和杨志一齐走到宋查猜面前,伸手将他的两只胳膊拧在一块,再压住他的手腕上拷后将他拉拽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岩盘人呢?
    不知道。
    不知道?他不顾你的死活把你扔下拖慢我们,你却不知道?
    宋查猜嘿嘿笑起来,抬眼看着黑明辉:如果是打了这种主意,哪怕我手里只有把缅改的七九狙,你们几个还能有命在?
    黑明辉一愣,看向宋查猜。
    来前姜明远给自己的资料上显示,这人从十多年前岩盘逃到越南建立自己的贩毒通路伊始,就一直在为岩盘保驾护航,眼下岩盘身处取货奔逃的紧急状态,他却单独出现在这里,不像是刻意安排,倒像是颗弃子。
    二十多分钟前那几声枪响是怎么回事?你们车上还有谁?岩盘扔下你要去做什么?
    呵呵哈哈!宋查猜又开始毫无缘由却癫狂的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猛然间,他却突然发力甩开杨志压着他臂膀的手,再面目狰狞的冲到林逆涛面前。
    林逆涛愣怔了一秒迅速后撤一步。同一时间,姜铎也唬了一跳,立即冲上前一把带开林逆涛圈进自己怀里护住,再向前一步挡住宋查猜。
    眼睁睁看着即将冲到眼前的宋查猜却忽然脚底一踉跄再次跪俯到地上,原来是黑明辉在他身后猛地飞踢了一脚,再迅速扑过来压服住他。
    被按在地上扑腾起一层灰的宋查猜,浑身狼狈却仍不死心的扭动挣扎着,双眼赤红死命的瞪着林逆涛。
    你们山里头出来的,都是一路货色,都是些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要不是他求着我留他一条活路,他早被送货的骡子们分拆成几截卖出去了,要不是他骗我说已经亲手杀了你,我怎么会把他带到越南去。说到这,宋查猜愤恨的咽咽唾沫顿了一秒,仿佛从没见过这种蠢物般恼怒的看向姜铎:
    还有你!是他害得你染上毒瘾染上病,是他出卖了你,你怎么能还护着他?你应该一刀一刀活剐了他,你应该杀了他!杀了他!
    阿扎云河?姜铎心内惊疑不定,一把拽住宋查猜的脖颈,阿扎云河开的枪?他要做什么?
    做什么?宋查猜大笑起来,满目红痕,眼底却浮出一丝悲凉,耽误了这么大一会,不管他想做什么,怕是都已经做成了。
    黑明辉立即喊了一声先上车。,便和杨志一起压住宋查猜往车子里拖带。
    姜铎想也没多想的搂着林逆涛就要往车上走,谁知用劲推了一下,林逆涛却冻住了一般死死的站在原地。
    狐疑的转头看向林逆涛,他却突然轻轻推了自己一把,再往后缩了一步。
    姜铎愣怔住了,有细碎的尖刺沿着血管扎进心脉,但却也只迟疑了一秒,他沉着脸再次伸手紧紧拽住林逆涛的胳膊,往越野车的方向拉扯。
    先去追岩盘!.
    第62章 亲吻
    岩盘岩盘怕是凶多吉少。
    一行人鱼贯而入坐上7座越野车, 童必祥驾驶车辆, 黑明辉坐在副驾驶,宋查猜被捆在第二排正中的位置, 两边分别坐着九鸟和杨志, 最后一排是姜铎和林逆涛,以及两人当间隔绝着的,沉重又厚实的透明墙壁。
    上车后,林逆涛忽然低声嗫喏了一句:杨叔,老黑叔,对不起。便低垂下脑袋,像是怕自己的面目会惊骇到别人一般头都不敢多抬一抬。
    闻言, 杨志转过身去看向林逆涛,又抓着他的手简单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口,说了一句:还活着就好,便没有再多问什么。
    他实在狠不下心来苛责眼前这个找寻了整整八年, 再见面时却伤痕累累破破烂烂, 全然不知道爱惜自己不说,还时刻准备着把自己逼入绝境的熊孩子。
    黑明辉却望都懒得多望他一眼,背对着他骂道:你对不起的人多了, 不用急着现在就道歉, 等这事了结,老子非得拿荆条好好抽你一顿不可, 就让你跪在你爹妈坟前抽!
    林逆涛不敢再出声, 只是瑟缩起肩膀, 倚靠着座椅一角,脸冲向车窗,恨不得整个人缩进车门夹缝里。
    眼见林逆涛像只干瘪的气球般躲在角落全然没了气场,姜铎心思复杂的盯着他看。从拳场出来,压迫了自己一路的愤恨、恼怒、苛责与悲伤,却都抵不过真正见到他时,心底泛出的一丝丝心疼和怜惜。
    心内痛骂着这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他就真是根稻草,也活该他被大风刮到山崖底下去,我就不该再管他!可面上,姜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他的小涛。
    可小涛不这样想,自己的手指还没碰上,小涛却仿佛怕被毒蛇咬到一般,往后缩了一缩。
    巨大的悲伤漫了上来,姜铎痛苦又颓然的收回手心道也是,无怪乎别人的闪躲和恐惧,就连他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血管一根根抽出来,用刮刀钢丝球仔细刷洗一遍。
    一点点针剂,就能改变整场人生的走向,人的意志脆弱如斯。
    每年的警务实战培训和各类知识讲座里,预防职业暴露总是重中之重一讲再讲的内容。姜铎不在一线,但是与派出所或监管场所的基层同僚们谈论起特殊人员搜捕工作的安全意识时,每每总是谈针色变。
    侦查工作中,询问嫌疑人的既往病史和体表检查是办案程序最重要的一环,因为大家都明白,大家也都害怕,哪怕指尖轻轻碰到一点点肮脏的针尖,或者是沾染上携带病毒的一点点血迹。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会让办案人员整个身心和背后的家庭濒临崩溃的边缘。
    想到这,姜铎便缩回后排座椅的另一角,尽量远的拉开与林逆涛的距离,颓然的开口说
    老疯子把我的药换成了阿扑吗啡,我没染上毒瘾,但是别的,就不好说了
    猛然惊醒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多么伤人又愚蠢的动作,林逆涛抬手便给了自己狠狠一巴掌,又急忙抬起头看向姜铎,急切又慌张的向姜铎小声辩解:
    我不是怕你,我不是怕你,姜晓堂对不起,对不起。
    再次听见这个,姜铎凄然的笑了笑,心头积压着沉重又难以消抹的灰暗,让他恼怒又心烦。眼下他实在没心情去理会林逆涛,而是偏过脸,坐得更远了一些。
    林逆涛彻底慌了,冲上前想要攥住姜铎的手,谁知指尖还没递过去,姜铎却赶苍蝇一样抬手赶开自己。
    他恨我,我做了这么恶毒的一件事,他怎么能不恨我。
    想到这,双眼紧盯着神色漠然、仿佛再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的姜铎。
    林逆涛手足无措的僵在那,越发不敢多动一动,只得蜷起肩膀低垂下脑袋,慢慢缩回车门边,两手撑住面颊紧紧捂着脸,双唇紧抿,一语不发。
    致密又厚实的空气渐渐聚拢,又迅速撑胀起来,重重积压在狭小的车厢空间内,让车上的人全都屏息沉默着。
    半晌后,察觉到身边那位居然一直没动静。姜铎按捺不住的再次转向他盯着看了一会,却见他一直捂着脸浑身抖作一团。姜铎想也没多想,倾身上前伸出手,一把掰开他捂住脸颊的手指。
    果然,满脸眼泪鼻涕都快把五官黏在一块了,加上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青青紫紫的肿块,简直难看的要命。
    你又哭?
    大概是谁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柴刀居然也会哭,车前排的几位,包括宋查猜,集体齐刷刷的往后转脑袋看向他。
    再一看,众人一愣。此刻的柴刀已经变成软趴趴黏答答的废柴,正顶着一张通红、软弱又有些可悯可怜的脸静静的呜咽着淌眼泪,鼻涕口水混着血痂在脸上纵横交错着,浑身不住的蜷缩颤抖,活像是被人丢弃在路边的野狗。
    这他妈是谁?
    宋查猜震惊了。此时恐怕没有谁会比他更愤懑,更愤怒!
    他在心里低骂着,老子居然是被这么个玩意弄得浑身是伤,还差点就走了绝路,就这么个娘们儿一样哭得一脸鼻涕口水的东西!想到这,宋查猜立即呸了一口唾沫嫌恶的偏过脸,看都不愿意再多看柴刀一眼。
    哎
    看着小涛这副形容,姜铎头疼的揉揉脑壳在心底大骂,我是真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这他妈都什么情况了啊难道还要老子来安慰他?嘴上却说着:
    哎我没办法恨你,你也知道我没办法恨你,对不对?本来么,这也是我一厢情愿自个儿找来的,我是个警察,我明白什么叫风险自担安危自负。碍了你的事,你要坑我我也没办法,毕竟你心里压着那么多的事情,只是,万一哪一天,你真把我坑跑了,我看你上哪儿再去找个愿意帮你擤鼻涕的。
    闻言,连忙抬起头看向姜铎,林逆涛却气都喘不匀抽抽搭搭的急声辩解:姜晓姜晓堂,对不起,我真的不是在躲你。
    听见这个,姜铎却只是颓然的自嘲了两声,偏过脑袋,再也没说什么
    看着姜铎这副仿佛看穿了世事,万念俱灰轻避红尘的样子,林逆涛心如刀绞。可他能怎么办呢,几个小时前,正是自己,亲手把姜铎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想到这,林逆涛心内狠狠的抽痛着,他宁可被注射了肮脏药物的那个,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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