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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雀——寒潭鸦(94)

    边说着,陈振辉边走进病房把手提箱放在墙角,顿了一顿,又往箱子里拿出一个无纺布袋往地上一摆。
    这是那老疯尔扎都惹副处长的鞋,麻烦您代为保管,等他回来让他上您这儿来取。我请了五天公休假,得回临潭一趟。
    话说完,陈振辉转身要走。余知检终于把压在齐然后脖颈上的手一收,向前追了一步。
    陈副队,昨天在高速岔口截你那几个人问的什么情况?我还是希望你能亲自参与讯问工作,争取多挖出点有价值的线索。
    截我?陈振辉转过身,看向余知检,他们不是冲着姜铎去的么?查证工作我交给我们队上的小冯了,余处长放心,我给他们交待过,不管问出什么都会直接向您汇报。
    五天?这时候回临潭?余知检眉目微蹙。
    昨天下午二点多,陈振辉把姜铎的小宝来开回源鹤市,没想到车才驶进西郊三环线,就让人跟上了。
    坐在小宝来逼仄狭小的驾驶位里,腿都伸不直,还得踩着鞋帮把套鞋当拖鞋穿,再去压那油门,脚掌力道不好控制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整五个多小时的路程一直在变速前行,差点没把自己给抖吐了。
    结果一下高速还遇见这么几个糟心玩意,陈振辉憋屈一路正愁没地儿撒气,这下可好,边溜着那几个小瘪三满城瞎晃荡,边打电话叫上队里的几个弟兄,穿戴好单警装备、拿上防爆盾、钢叉和辣椒水,设置临时查缉点并放置爆胎器,来了个请君入瓮。
    没想到还捡了个大便宜。
    第一辆车上提溜下来4个,一尿检,全部呈阳性,还有两人身上摸出点零包。不多会儿的功夫,当年零星刑事案任务一下子完成两件,陈振辉大喜。原先只有他们没日没夜的埋伏或追着这帮瘪三屁股后头跑的份,第一次遇上被吸毒人员主动上门盯梢的好事,难免喜出望外。
    第二辆车见势不妙调头跑了,陈振辉也懒得追,把车辆信息交给各驻点派出所和交警街道卡口便算完事,只要他们敢再在源鹤市内冒头,保准有急于冲年尾任务数的同僚来拿捏他们。
    想到这,陈振辉看向余知检:小涛的事,我恳请余处长先暂时别跟姜铎说,就他现在的处境,不能分心。
    陈振辉专门嘱咐这一句,不是空穴来风。
    昨天夜里他们出城时并没有被人跟踪,回城却立即被人咬上了。
    出了中毒事件以后,姜铎这辆小宝来差点没被余知检整车拆开来,已经里里外外仔细检查过一遍,这两天又一直停在州局涉案车辆保管库里,专门有人看守,绝对不可能再被装上定位追踪装置或者别的乱七八糟的玩意。
    但就严密防范成这样,还是暴露了行踪被人在高速岔道口上蹲了点。
    他们是凌晨两点出的州局大门。唯二的可能性,不是在大半夜的高速路上被刚巧过往又知晓内情的涉毒分子撞见;就只可能是穿过朱龙洞村村道调查石灰池的时候,被村民看见了。
    所以发现被人盯了梢的时候,陈振辉第一时间便给姜铎打电话。谁知电话那头却只是惊诧了一句:车还真被盯上了?再嗯嗯应了两声,嘱咐他小心一点,便挂断了。
    他不知道,21个小时前,他和姜铎、尔扎都惹在朱龙洞村村舍外分头行动的四个小时以后,尔扎都惹已经坐在山道边的石头上,嚼着随手薅的野草根甜茎,翘着二郎腿,指手画脚的招呼姜铎把跟在他们后面摸进山道的三个村民收拾趴下,正被姜铎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捆到了树上。
    十多分钟以后,两个手机号码发送到了余知检手机上,另附两个字:查查。
    村子里有暗哨,三个人,跟着姜铎和尔扎都惹爬了半个多小时的山道,然后被发现了。当间只有一个人带了手机,姜铎控制住他时,通话记录和短信已经全部清空了。
    还挺警觉。
    对,走了,我一直跟着他们到村外的公路边,看着他俩坐上的面包车。
    车牌号?这个隔得太远啊亮哥
    耳边贴着手机,被捆在树上说话那人却两眼珠不自觉的朝右瞟,支支吾吾起来。姜铎立即按了按他的肩,递过去一张纸,他低头皱眉看清楚以后便照着念
    滇Q,550L还是U来着,76或者79?
    到哪儿啊?看方向是往去县城高速的岔道上走了。肯定没错,年轻那个就是亮哥您交代过让咱一看见立即给您报告那人。对对!
    来了三个,今早开车进的村,另一个三个小时前就开车走了,就剩那年轻的和一老头在村子里待了三个多小时。我一直跟着呢亮哥。
    车牌?那人又开始眼珠子打转急出一脑门汗。看向姜铎用眼神问,怎么办?姜铎再递过来一张纸:
    是外地牌照没看清,三厢大众宝来,银灰色。
    没,就在村里瞎转悠了一会儿,还找人问了问一年多前掉咱村东边石灰池里那人的事情。
    没,没,都一年多了谁还记得。都跟他说不知道呢,真的,真的。亮哥,那药?
    行,行。谢谢亮哥!
    姜铎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挂断了,便笑起来朝那人的肩膀再用力一拍。
    谢了啊哥们儿,就这通电话,你们三个妨碍公务加袭警的事儿我就不和你们计较了。但是尿检阳性这事儿,我可就没辙了啊!
    那人左半边脸淤青红肿,眼睛被挤成一条细缝,嘴边还挂着彩,脑袋衣裤都被泥浆涮过一遍,心里大骂:我可去你妈的袭警吧,把我们按在地上打连喊救命都不好使,还好意思说我们袭警?不要脸!
    面上却讨饶的笑着接连说,谢谢警官,警官,我真不知道您是警官,我们就是收到消息说见着您的话,就必须打电话报告来着。
    姜铎看着他不露声色的软骨头样,就知道这是个见风使舵句句真心的老混子,挨不住折腾实话不用逼也能主动交代,只是交待的特别多,得拧一拧。便也一脸戏谑的笑着问
    别的呢?
    啥?那人懵逼
    这条山道往哪去?一年前掉进石灰池那人,也是你们给那谁?亮哥?通风报信?
    啥?那人再懵逼。一年前的事和亮哥有关?没听他说过啊?
    姜铎先皱眉,再接着笑,亮哥跟谁混的?他的药从哪来的?
    亮哥是我哥们儿,县城里的小药头,跟小胡哥一路,不过听说他也往燕姐手里拿药。燕姐和小胡哥的表弟阿财走挺近的,但是阿财不煲猪肉,只玩叶子。听说阿财和老友一起种叶子,还把叶子掺巧克力啊饼干啥的卖,时下的小年轻都挺喜欢的,不过我不喜欢,那玩意没劲。老友和二休哥关系不错,老友双道,叶子混着猪肉一起来,两人经常组织人一起煲猪肉。燕姐和二休哥也有一腿,燕姐手底下收留的几个小姑娘都靠二休哥介绍生意,也供药,还有那
    挺老实啊。姜铎一把掐住那人的嘴,还是笑,只不过笑得凉,留着待会儿北山派出所的民警到了,你跟他们慢慢交代去吧。
    那人被揪成八戒嘴,也不忘冲姜铎憨直的笑了笑。
    姜铎又扬了扬手机:我录音了。刚你说的那些人,再交代时外号要说错一个字,我他妈弄不死你。
    那人僵了脸笑不出来了,要不是警绳捆得牢他能两腿一软直接滑进泥里。
    警官,警官,您看我是被吓着了,亮哥确实只是给我发药的小药头。
    是么?姜铎抬手按住那人右耳上侧,大巴掌覆住他半边头壳。1米86的身高加上结实的身材向前逼迫时威慑力倍增,厚实的手掌肌肉抻紧那人的眶骨到额前,像被压上了一块砖,只能仰面对着姜铎,任何微表情都掩藏不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亮哥是谁?还有咱走这山道通向哪个地方?
    那人被压得后脑勺撞在树干上刮着疼,脑门冒汗急声道
    边民寨子,据说以前半山腰草甸旁边有几个边民寨子,人少,村舍又分散,木楼土窑十多年前都还刀耕火种,连驴车都不会套那种。这些年乡政府搞扶贫,据说都让他们搬迁了,还有没有人住着都不知道。
    就算有,肯定也是走山那边的弹石路不会走这边,警官您也看见了,这路两脚宽连摩托都走不了。而且,没人走以后,山鬼就来了,村里老有人说到河边取水时,能听见山里有鬼哭狼嚎的声音,特别渗人。至于亮哥亮哥
    姜铎压着他的脸,重重一按,让他脑壳抵紧树干又硬又戳还痒痒。
    哎!哎!警官亮哥是帮源鹤市的大老板散药的,我们村还有附近乡镇煲猪肉的小药头都是找他拿药。
    大老板?姜铎想了想,手上再使劲
    小药头?就你自己吧,要不你能这么尽心的跟着我们进山道?你不怕山鬼?还是更怕那亮哥收拾你断你的货?还有,你说这路没人走?那怎么前天过期的酸奶袋子还能扔在泥地里?山鬼干的啊?山鬼爱喝酸奶是吧?还找连你们村都没得卖的外地牌子喝?还有一年前跌进石灰池那人,到底是不是亮哥带走的?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啊。脑袋后头火辣辣的一阵疼,都快被坚硬的树皮秃噜破了,眼眶被挤得生疼连闭都不闭不了,只能瞪圆了眼睛高声喊。一年前那人真跟我们没关系,就几个人听见摩托车声,村里的都不知道是谁。
    姜铎松了手,转向一边正百无聊赖,在草窝子里打盹的尔扎都惹,问了句
    盯着咱儿的人在源鹤,怎么办?
    尔扎都惹转过头了,嗤笑一声,源鹤怎么了?你飞得回去么?飞不回去咱就往前走呗。
    那你有啥要问的么?
    没有,走吧。
    姜铎心道你他妈还真放心,再次确定三个人被绑紧了,又和北山派出所民警联系确定他们的位置。便走到一边拾起背包,去追已经隐没在蒿草丛里的尔扎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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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弃屋
    一日一夜。
    陈振辉把无名男尸骨殖附近抠出来的检材送到余知检那的同时, 姜铎和尔扎都惹已经在=湿=漉=漉=的迷雾山岚间游荡了一日一夜。
    源州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州, 地处西南交通要道,山民众多, 靠山吃山。各民族间流传着很多古语俗谚, 姜铎小时候就常听小涛用坑坑巴巴的汉话向他显摆,什么雨雾不进山,风邪河滩响;什么枯木向阳蕈不生;什么毒日蛇游草,走道轻轻点。
    半大点娃娃听着就觉得牛逼哄哄又悬乎,但完全理解不了。
    眼下看着前面密林间滑草蛇一般疾步如飞的尔扎都惹,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山民。
    斜坡、烂泥、腐叶、青苔。
    能一眼分辨出哪个地方坚硬结实能受得住脚力, 哪个地方只是草稞子虚掩着的崖壁斜坡,步伐迅速、轻巧又准确。虎牙老山民虽然杵着树杈佝偻着腰,但膝盖骨坚硬,胫腓骨粗沉爆发力强, 腿部肌肉纤维束拉伸成钢索一样, 摆正脚面斜踩泥地往上蹬,陡坡峭壁亦如履平地、健步如飞,气息都不带乱的。
    简直是山猴子成精了。
    刚进山时两人还沿着山道走, 一路能看见腐叶底下有被骡马踩得滑腻腻的青石板路。
    但进入山林腹地没多久, 尔扎都惹便开始迂回前行,往没有路的坡地中间拐弯, 也不看地图也不瞧指南针, 只时不时抬头校准阴云背后一个闷沉沉的圆盘, 或贴近树桩枝丫和泥土认真辨别,甚至还闻和舔,确定方向后头也不回的钻进蒿草湮没的草窝窝间,或者闪进挤挤挨挨的山石密林里。
    可把姜铎给遛坏了。
    姜铎自认为体力还行,20公里能一直坚持4分30秒上下的配速,但紧追着尔扎都惹踩出的花纹翻山越岭不过10来公里,居然就有点喘。尔扎都惹一路走得很随性又很放飞自我,姜铎叫不住他,又懒得问他围着山林转圈圈遛大弯是在找啥大宝贝么?
    光盯着他的身影疾步前行就累得够呛,只得边快步追赶边在脑海里往地图上标点。
    结果还真找到些东西。
    走出密林来到散落山涧间向阳处的河滩草甸,他俩一共发现六处荒弃的村舍聚落。
    木柱图腾,土墙竹篱茅草房,通风口和窗户窄小,有些房舍干脆只立着土墙没凿窗。房顶上压盖茅草的泥沙已残缺不堪,屋檐留的很短,畜棚紧挨房舍,房屋正中央都有火塘,覆着厚厚一层黑灰。
    是彝人寨子。
    周箐县是普米自治县,境内人口以普米族、傈僳族、佤族和汉族人口最多,但其他在境内杂居的少数民族也多达10余支,县城近郊有一小圈回族村民小组,进县城老远就能看见清真寺的圆顶和星月,靠北与源鹤接壤的半山湿地窄带全部是佤族乡,而靠西与丽州接壤的山林地带则是彝人聚落。
    但这六处村舍,地图上没标注,也不可能会有标注。
    时至深夜,站在呈30度斜角的缓坡矮草中间,姜铎用强光电筒扫了一圈,前方10米不到有两间废屋,身后往下是一小股溪流,房屋不远处有多年前耕作过的菜地,沿着一块块拢起的土方稀疏的长着杂草。
    尔扎都惹已经举着火把,沿房舍四周轻吹一口气都能震塌半边的泥砖墙走了一圈,再猫腰钻进缺了门梁的门口,火光先在门口立了两分钟,便开始向屋内移动。
    断壁残垣,蛛网杂草丛生,泥灰遍地。
    姜铎跟着进屋,一眼望见尔扎都惹用火把照亮的地方,心里急跳了一拍。
    墙角有人住过,明显在不久前被扫开了泥灰,有零食包装袋和生活垃圾,还有一些熟悉又戳眼睛的东西,破毛毯、烟壳纸、针管、铁勺、锡纸空药板、蜡烛和燃尽的火柴棒。
    远离人烟的大山间,六处废弃的房屋聚落却总有几间能发现这些东西。
    通红的火苗就举在尔扎都惹身前不到三十公分的位置,但照不亮他眼底的黯淡,也照不暖他的心。
    姜铎原先也想过找鉴证科的哥们儿弄几瓶罐装鲁米诺试剂带上,以防万一,结果出门太匆忙就把这茬忘了。眼下查到这几处房舍才知道根本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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