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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一——谢朝夕(21)

    小拾!
    更近了!
    与声音一同到来的是一双强有力的手,闯进深潭,拨开黑暗迷雾,紧紧将他拥入怀中。
    祝深猛地睁开眼。
    重获新生。
    事实上,他此时确实是被钟衡拥入怀中了。
    按亮了床侧墙壁上的灯,刺眼的光一下从天花板涌入进来,祝深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哑声道:谢谢
    钟衡搂紧他单薄的后背,一语不发,陪他渡过切割梦境与现实的这段最难熬的时刻。
    待祝深适应了房内光线,呼吸平复了下来以后,钟衡渐渐放开他。看起来两人就像是不约而同苏醒一样,只字不提噩梦的事。
    天还没有亮,但祝老爷子习惯早起,两人收拾收拾就下去陪老爷子用早饭了。
    当然,祝深依旧是趁祝老爷子不注意,将碗里的花卷包子鸡蛋都丢给了钟衡。
    老爷子吹了吹胡子,低头吃着自己的早餐,给他们二人留了足够的单方面换食的时间,然后去花园遛鸟去了。
    今天多谢你。祝深重提他噩梦的事情。
    钟衡摇头。
    祝深又问:我昨晚叫得很大声吗?
    端虾饺过来的厨娘一听这话,站在桌前滞了一滞,麻利地将虾饺端上桌,暧昧地扫了祝深一眼,含笑离开。
    祝深:
    钟衡:
    将虾饺夹到了祝深碗里,钟衡答他:你没有大叫。
    祝深一愣。
    你只用很小很小轻的声音呜了几声,像只快要饿死的猫。钟衡拿起调羹在粥碗中搅动了一下,搅着搅着,手中的调羹落在了碗里,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只听他补充道:听起来很让人难过。
    你的噩梦我不会冒犯,钟衡看着他:但如果你想说,我愿意听。
    祝深突然有些难受,埋头吃着虾饺。
    良久,他含糊不清道:好。
    他的嘴里好像很苦。
    明明自己一个人撑过了那么多年,都不觉得有什么。可一听别人为他难过,他竟觉得好像快撑不下去了。
    祝深心底暗笑自己真是矫情。
    可笑。
    用过早饭,祝深和钟衡向他告别,老爷子拉着祝深的手叫他别辜负钟衡。
    一字一句情真意切,竟把祝深说得有些脸热。
    钟衡适时地走来为他解围:小拾对我很好。
    老爷子怒其不争地吹着胡子瞪了钟衡一眼,仍是不放心地对祝深道:你俩一定要好好的。
    祝深笑着哄他:好啊。
    老爷子再三叮嘱,两人才得以离开。
    回桃源的途中,路过了一家便利店,钟衡叫阿文停车。
    祝深摁下了车窗,隔着一扇玻璃门,看见钟衡从收银台边的货架上拿了什么,付了账,又上了车。
    你买什么了?
    钟衡摊开手心。
    是一盒粉红色的糖。
    【我想抽烟了。
    明天给你买糖。
    那我要吃蜜桃味的,我爱吃那个。
    我知道。】
    祝深打开了盒子,捻起一颗丢进了嘴里,嘴角微微上翘。
    钟衡稍稍斜了视线,望向祝深,似是在等他做评价。
    祝深拿起一颗,对钟衡道:张嘴。
    钟衡转头看向他,面露不解。
    张嘴啊。
    唇稍张开,祝深就将那颗硬糖抵着他的下唇塞进了他的嘴里。
    钟衡后知后觉,以拳抵唇,生怕祝深看出他有什么不同。那颗糖绽放在他的齿间,满嘴都是甜意,可他连说话都不敢,生怕那颗糖就这么碎了。
    祝深看见钟衡老半天也什么话表示,暗暗想他可能是不爱吃糖吧。又丢了两颗丢进自己嘴里,嚼得嘎嘣脆。
    回到桃源时,桃花俱已凝成了花苞含苞待放,这是桃源最好的光景了。
    祝深迫不及待地走到花园,就想要搭画架了。
    钟衡唇角隐隐上翘,抱起了祝深的画架:跟我来。
    祝深捧着画纸亦步亦趋。
    钟衡给他带到了天台上。
    这是合院里几个院落的屋顶连接的一个很宽敞的平台,视野广阔,远能见山,近能见花。之前是因为积了不少雪,钟衡怕屋顶不安全,于是把它封了起来,可现在却是极佳的赏花之处。
    登高望远,从不一样的角度看,祝深才发现原来这座院子比他想象得还要美。
    他架好了画架,静待桃花花期。
    祝深感叹:居然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紧接着就听钟衡问:你喜欢吗?
    祝深回头望他:我喜欢不喜欢很重要吗?
    钟衡走到他旁边,沉沉道:重要。
    祝深一怔,联想到昨天钟衡在自己家差点睡沙发了,突然觉得这人地主之谊尽得比自己好多了,还让人宾至如归。
    我很喜欢。
    得了这句话,钟衡抿紧的唇线微微松动,视线穿过天台,落在了桃树上。
    粉的,白的,煞是惹眼。
    祝深带着笑,坐在画架前看着树上的这一团团云霞,钟衡的心忽地油然生起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快开花吧。钟衡想。
    这还是钟衡长这么大第一次期盼花开呢。
    祝深偏头打量钟衡,看见他的神色因见到满园花苞而柔和不少。祝深突然想要看看这么不苟言笑的一个人看见这满园花开会作何反应。
    快开花吧。祝深想。
    第 26 章
    桃花初开的时候, 翠绿的枝头仿佛蒙了团粉白的云。
    祝深摘下一朵白色的,别在了前胸口袋,想了想, 又摘下了一朵粉色的, 别进了钟衡的口袋。
    今天两人要去参加郦萝和池见的订婚礼,都穿着笔挺精致的西装。可毕竟是场小型的私人的订婚礼,也不好风风光光抢了主角的风头,索性就不那么讲究,弃了金玉之器。
    方姨一脸憋笑, 她哪里见过胸口别花钟衡啊, 何况花还是粉红色的。
    也只有祝深有办法让钟衡心甘情愿佩上。
    这粉桃往钟衡漆黑的西装上一别, 倒是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冷峻严肃了。
    钟衡顶着方姨的目光有点不适,想要摘下胸口的粉花, 可祝深却不让,往他胸口一摁:别动。
    大抵是这两个字起到了作用,钟衡垂眸看了胸前一眼,倒真没动了。
    路上, 阿文也不住地往视镜里打量着钟衡, 偷偷在心底笑他。钟衡扫他一眼,淡道:开你的车。
    得了这么句指示, 阿文也不好再偷笑,忙敛了笑意,耸着脖子开车。
    祝深弯眼瞟向窗外, 心情像是很好的样子。
    郦萝和池见订婚的地点是在一家七星级的温泉度假酒店花园里。他们一掷千金包了整栋酒店,却只给三五十个人发了请柬。
    因此来的全是他们的至亲好友。
    祝深一来到这里就浑身不自在, 想当初他就是在这里和钟衡办的婚宴,婚宴还没办完他就偷跑了, 现在想来确实是很任性的。
    我
    看着拱门那儿携手迎宾的准夫妻,祝深皱了皱眉,突然觉得难于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说道歉太矫情,可佯作无事发生又不是他的本性,想了想,祝深还是说:那天,我丢你一人在这里,你应该很难捱吧。
    钟衡知道祝深是说哪一天,可他没想到祝深会说这个,猛地抬起头来,就连胸前别得严实的桃花花瓣都因着主人的动作跟着轻轻颤了颤。
    没有。钟衡的声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有些微哑,他素来就爱装无事发生,这一次也不例外。
    可不知怎的,得了这么句话的祝深仍有些过意不去,良久,他道:以后我不会再丢你一个人了。
    掷地成音,像是一句承诺。
    钟衡立即转头看向祝深,他的胸腔正剧烈地跳动着,拂面的微风并不能使人平静半分,反而是弄皱了一池春水。
    很快祝深就觉得自己说出这么句话有些不妥,像极郦萝高中在桌洞里藏匿的言情小说,总免不了有哪个主角含情脉脉地说出这这几个字,于是他咳了一声。
    然而想更改已经迟了,得了这么句话的钟衡压下心头联翩的思绪,朝他伸出了手,翘起了小指:拉钩。
    祝深一愣,继而笑出了声,没想到钟衡竟也有这么幼稚的一面,更没想到自己在钟衡那里的信誉值竟如此之低。
    还得拉钩作保。
    行啊。祝深翘起小指往他指弯一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顿了顿,祝深更正道:两年不许变。所以你放心吧。
    钟衡眉头轻轻皱起。
    是了,他们的协议订了两年。
    只剩下一年零八个月。
    这是钟衡的倒计时。
    想到这么一层,钟衡瞬间脸色阴沉,他移开手,转过脸,朝着台上,再不说话了。
    祝深也不知钟衡怎么突然像是生气了一样,刚想问他,司仪已开始宣布新人交换订婚戒指了。
    今日他们这订婚典礼是在户外,阳光和煦,百花齐放。
    郦萝和池见在亲友的见证下交换了订婚戒指,众人齐齐鼓掌,哪知池见竟不争气地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众人一愣,池家的几个弟兄纷纷起哄:你未婚妻都还没哭,你哭什么啊?
    老子,老子就哭了,怎么的!池见梗着脖子道。
    大家哄堂大笑。
    郦萝拿起司仪递来的纸,轻声对他道:别哭了。
    池见握着她的手,将纸巾盖在了自己脸上,一副不愿意被人瞧去的样子,好半天,听他闷着声音喃喃道: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你说别哭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是你对我说。
    郦萝一怔,望着他:我也没有想到。
    池见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扯下纸巾:今儿来的都是自己人,所以也就不怕你们笑话了。
    李经夏他们笑了起来:别怕别怕,你光屁股我们都认识!
    祝深也轻轻笑了笑。
    你们有没有暗恋过一个人?池见牵着郦萝,红着眼睛问台下。
    郦萝轻轻扭了扭他的手,池见却道:让我说完。
    底下只有几个细微的声音说有,剩下更多的则是嗤之以鼻。
    如意山上的这帮人从小锦衣玉食惯了,接受的教育就是金钱至上,故而心生惫懒,倒是很少再将感情挂在嘴边了。
    何况他们风风火火,什么都讲究快节奏高效率,谁又会真的傻到去守株待兔,等一个不会回应的人呢。
    暗恋?
    不少人都笑了。
    我就暗恋过。池见止住大家的笑意,将手中的纸揉作一团精准无误地丢进垃圾篓中,然后沉沉开口:我从初中就喜欢一个人了。
    众人停止嬉笑,目光齐刷刷朝他望去。
    只听池见道:那时我还挺混,总爱扯她辫子,其实我只是想让她看看我。她眼里能容下很多,有钢琴,有油画,有天空大海和山川,可是独独没有我。
    郦萝轻轻拽了他一下,更正道:也没有那么多啦
    大家又笑了起来。
    我其实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你们知道的,年轻的小男生想要吸引喜欢的人的目光,做出的事情看起来总是很幼稚的,可她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我。所以我就想,是哪里有问题?她的眼里怎么就没有我呢?顿了顿,池见看向台下:后来我就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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