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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食色——英杜_/英渡(17)

    放贷吃的是利息,我既然要还,就还全款,他们不会高兴。迟归打开左转向灯,滴答滴答的声音蔓延在狭小的车厢内。不过遇见主动还钱的总不能推出去,他们拖几天,就会准备好欠条。
    可是
    迟归不容插嘴地说:高利`贷一沾就是个无底洞,利滚利常年都在还利息。与其你欠着他们的,不如欠着我的。反正你也已经欠了我三十万,顶多再加几年期限。这样你工作室的工资可以用来还本金,否则月月拿去填了利息差,永远还不清。
    可是
    我话还没说完。迟归向后视镜里瞪了一眼,我是个商人,不是慈善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和我除了那一夜,没有别的关系。我这么做,自然不能无偿。我借你钱还,你要达到我的要求。首先,你得给我写欠条;其次,你要按时还钱,拿出你的最大盈利能力来;还有,我要看到收益。
    海湾抓着前座靠背问:什么收益?
    你一无所有,什么还值点钱?迟归不看他,盯着路面说,我要你的时间,那是你唯一值钱的东西。
    时间?海湾不解,时间怎么给你?
    迟归开进隧道,周围顿时暗若暮色,你未来几年的收益已经是我的,但在我的餐厅干几年,日后出去难保不会有发迹的一天。我要你跟我签个合同,无论将来你做什么,我要你自还清务之日起后十年总资产的百分之十。
    这有什么意义?未来在哪里,海湾都摸不着、碰不到,或许将来他只是个潦倒落魄的废物,百分之百也不值一文。
    迟归开出隧道,光线洒进车厢,他牵起唇角,道:你放心,将来会有意义。任何事都是一种概率游戏,我赌你赚钱对我而言一点也不亏,这是无本的赌局。
    海湾懵然片刻,哦了一声,富人的思维,他真搞不明白。
    到餐厅时许鹤已经等在那里,今天的主厨是迟归,没他开不了张。众人见他来,齐齐九十度弯腰问好,却被他教育了一通:什么陈腐的规矩!这里是职场,不是旧社会的地主府。以后见面打个招呼就行,别把封建社会余毒带到餐厅来。
    海湾眼里红血丝密布,趁着他训话忙溜进了更衣间,还未关上门,许鹤先拦住他道:你干什么去了?来得比迟总还晚,自己去行政办公室领个扣薪处罚去。
    刚说完,门口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迟归冰凉的声音传进门:海湾是被我留下的,以后他和我同一时间过来,不用提前半个小时了。
    是,迟总。许鹤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海湾松口气,换上工作服,推门听见走廊上人声议论:我刚看见的,他们就在门口蹲着呢,不信你去看呀。五六个人,长得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跟黑道混混似的。赖在那儿赶都赶不走。
    他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跑到门口,只见方才讨的几人正大剌剌站在外面,一副此店是我开的样子。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海湾忍不住向外冲,眼看要大打出手。
    回去。电光火石之间,迟归及时拉住了他,听话。
    第23章 犯小人
    海湾整个上午心不在焉,客人来后指定要许鹤倒酒,他帮忙递冰桶的时候差点掉在地上,偏巧对着厨房窗口,被迟归看得一清二楚。
    里面的人不作声,外面的人红了脸。
    讨债的几人进不来,一直在门口蹲着。餐厅里私下也有议论,大家虽不曾点明,但毫无疑问这情形影响客人对餐厅尤其是一家半私房的高档餐厅的印象。
    下班后迟归称有事自己开车先走了,海湾换过衣服出来,见更衣室大门紧锁,许鹤正站在落地镜前整理衬衫领子。
    门怎么锁了?他拧了两下扶手,没能打开,这是谁锁的,外面锁的么?
    不用费劲了,是我锁的。许鹤扔下手中攥着的银色钥匙,叠起衣服,放进了手边原木色的电子柜里。你今天带来的那些是什么人?
    海湾有些反感他的质问,皱眉道:那是我的私事儿,你把门打开吧,我还有事,着急走。
    闹到餐厅来了,就不是私事。许鹤一头碎发遮住眉弯,与平时用发蜡抓出的造型不同,显得青春稚嫩。
    他们一直在外面,没进餐厅。海湾的巧言令色并不逊于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许鹤拿出一叠纸,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是一份铭盛集团下属子公司的雇佣合同,职位是初级行政助理,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聪明、能办事儿、懂眼色,就足够了。月薪一万三,是正经的白领,五险一金,周末双休,带薪年假,朝九晚五,干得好能进上游公司,可以说前途无量,比在餐厅当个服务员好得多。你现在签了它,明天就可以入职。算我给你的遣散费。
    海湾失笑道:谢谢你费心,我有自知之明,干不了。这么好的地方,还是你自己去吧。
    你别犯傻。许鹤一把按住他拿钥匙的手,这样的工作名校毕业的大学生也找不着,以你这个条件,该抓住机会。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不适合在这儿工作。你以为服务员那么好当么?那是外面的三流餐厅,这里可不一样。
    你既不会外语,也不了解各国的餐饮文化,更没有足够的见识,做事还毛毛躁躁,在这里是干不长的。何况你还给餐厅惹了一身骚,我们这种层次的餐厅,来的都是达官显贵,门口杵着那几个不出两天就能坏了招牌。
    他一番苦口婆心的长篇大论,听在海湾耳里只有可笑二字:走不走、适不适合,你说了不算。迟总没说什么,你就不用操心了。说毕,转身去开门。
    许鹤在他身后冷笑道:你别以为迟归带你进来就会帮着你,你和他关系走得再近,他也不会为了你坏了餐厅规矩,他可是个很讲原则的人。你以为没有他帮你,你能从这儿待几天?能不能留下来,还得凭本事。
    是吗?海湾回头笑笑,那你也别以为把我赶出餐厅我就接触不到迟归,毕竟我们可住在一起。
    他头也不回地走出餐厅,看见路边兢兢业业等着他的几人,心里的烦躁累积过半,打定主意佯装不见。
    搭地铁时,他们隔着几个座,坐在他旁边。走回小区时,他们离着几步远,不紧不慢地尾随。直到他进了小区,他们才被门禁挡在了外面。
    一路上海湾都在想许鹤的话,看来他对迟归有所企图,这是肯定的。但这个企图是什么,他还拿不准,为财说不通,为色倒更合理,为别的也不是不可能。
    能轻易拿出雇佣合同来打发他的人,绝非寻常之辈,至少比他强百倍。
    迟归不在家,海湾郁闷难耐,想打电话叫陆远舟出来陪自己聊天,又后悔刚才没有直接去一杯无。
    他躺在床上翻滚半天,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蹑手蹑脚地走到迟归卧室,张开手臂扑进了他云朵似的大床里。
    没换衣服,海湾暗喜。
    在上面打了两个滚,他扽平床单,又步入衣帽间。里面的衣服远远看着仿佛会闪光,中间的正方形玻璃桌上摆着只玻璃碗。陆远舟若在,一定又会大呼小叫,如数家珍地报出设计师、价格,和产地。
    海湾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环顾四周,一件件看他的衣服,很多西装、衬衫,颜色冷淡一如迟归。衣服的剪裁他瞧不出奇妙,质感却都很好,摸着手感也不错。
    迟归应该很喜欢戴袖扣,海湾拉开一层白色钢琴木抽屉,里面是无数衬着黑色天鹅绒的小格子,每一方都盛有不同材质和款式的袖扣。
    他当然分不出子弹式和鲸尾式的区别,也辨不出镀金珐琅扣和玛瑙贝母扣的高低,单纯觉得这小物件像女人的耳环,很精致,很漂亮。
    下一层是各式腰带,浓烈的皮革气味告诉海湾,迟归冰霜般的外表下藏着一个有些烈性的人,并非一味温文冷漠。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合上了抽屉。
    从衣帽间出来,他又溜达进了书房,这间屋他来过非止一次,但还是第一次发现,窗户对着的那面墙上有扇门。
    海湾斟酌再三,想起许鹤,赌气似的推开门,原来是会客厅,与大客厅连着一道推拉门。
    这间屋子四壁贴着白色大理石,中间面对面两把沙发椅隔着小桌。左侧满满一墙的杯子,有玻璃杯,有陶瓷杯,迎着太阳波光粼粼,如同海面倒映其上。
    海湾仔细盯着看了许久,始终未敢伸手触碰,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碎了,又是价值连城的宝贝,需要他几年时间偿还。
    惊弓之鸟,可以免祸。
    海湾走回书房,从外面关上门,刚想出去,忽见桌上摞着厚厚一叠书,像是艺术期刊或者时装杂志。
    他低头一看,却是他们工作室出的写真集。
    这些册子每一本都价格不菲,海湾脑中装着一百个问号,不明白迟归从哪里搜罗来的,也不清楚他要这些做什么。
    难道他也需这种写真排遣寂寞?
    随手翻了翻,海湾顿时了悟,这些无一不是和服主题。换言之,冻蜗牛应当是买来给他找冒充之人的。
    他勾了勾嘴角,一页页看下去,在倒数第三本里找到了一颗生在模特臀边的黑痣。
    这一期他记得,背景是雪屋,拍过同类主题的人有三四个,而写真的发行时间是两年前,去工作室一查记录,便可水落石出。
    左右无事,海湾立刻换鞋出门,走到小区门口几个人又跟了上来。他故意顿了顿脚步,他们也倏然一滞。
    海湾余光盯着他们,蹲下身系紧鞋带,猛地向地铁站狂奔而去。他打架的本事平平,逃跑技能满分,幼时还参加过县里的田径运动会,水平堪忧的颁奖人称他勇夺桂冠。
    新人和旧人的分别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几个人买票的功夫,海湾已刷卡上了车。从清晨开始憋着的闷气在看到皮裤扭曲的脸时一扫而空,他得意洋洋地冲外面的几人挥了挥手,跟随列车飘然远去。
    到工作室时洋子笑呵呵地和他打招呼,海湾摸摸她脑袋,顺手摸出块巧克力给她。放在兜里都快化了,迟归买的糖果他吃得很节约,一块几乎掰成三瓣。
    洋子说方楠正在楼上拍运动装,摄影师谷崎也在,他手里还带着上次拿走一直未还的影集,便也去了三号棚。
    谷崎工作时不忌讳人看,相反很喜欢晚辈们来观摩学习,但他最厌烦别人打扰到他,音量过高、指手画脚,都极排斥。
    这一行里摄影师和模特是祖宗,懂事的模特更会殷勤讨好摄影师,否则成片很可能是灾难,直接影响到销量即收入。
    海湾不敢贸然和谷崎搭讪,进去后同彦鸣并排站着聊了几句,提起查记录的事,听说今天是周六,工作室的人大都在家休息,没有管理员权限进不去系统。
    又是白跑一趟,徒劳无功,他叹了口气,走到摄像机旁边放下影集,却被谷崎一把拉住了胳膊:看他。
    海湾一怔,即刻反应过来,谷崎还记得他上次表现不好,让他向方楠学习,看别人如何在镜头前作态。
    翻译说的与他想的如出一辙,谷崎趁方楠补妆的空档,一张张给他回放刚才拍好的第一手照片。
    白花花的人影在狭小的屏幕上闪过,海湾蓦地一惊,抢过摄像机翻到前面一张侧面照,高倍清晰的画面放大到极致,眼前赫然一颗痣。
    是他,居然是方楠。
    海湾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难怪他每次看见自己都遮遮掩掩,难怪上次在浴室撞见他穿着一身长衣长裤,自己蠢笨至此,竟毫无察觉。
    一念及此,随之而来一阵恶寒。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方楠,与他和和气气的方楠,每次见到他都面带微笑的方楠,背地里却打着他的旗号做那些事。
    真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原本恼火不已,心心念念要找到他出一口气。但此时此刻,海湾只觉得后怕,这样的人在他身边,他还浑然不觉,真是个任人坑蒙的傻子。
    无怪许鹤不耐烦地拿一纸合同来打发他。
    海湾没有找他理论,即便揭穿他又如何,至多大家翻脸不和,除了让自己将来工作中尴尬以外,毫无用处。
    诉讼对他而言是无稽之谈,普通人谁耗得起一场看不到希望的官司,何况他的情况格外不普通些。
    去一杯无喝闷酒,看来是最佳选择。
    陆远舟恰好也在,例行给他一杯长岛冰茶,听他说完前因后果,气得七窍生烟,一面张牙舞爪地要去和方楠、徐鹤理论,一面不停地诅咒海长生。
    海湾拦着不让:别去了,去了能怎么着?又拿他们没办法,到最后还是自己下不来台。我以后还得在工作室混呢,万一闹出事儿来,工作室才不管是什么原因,惹麻烦的人肯定一律解约。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吧!陆远舟手里的白毛巾被他攥成一团,你是了吧?你身边一个两个三个,都这么讨厌,害得我都迷信了。一群混蛋,什么玩意儿,人渣!
    不算了也得算了,就过过嘴瘾吧。海湾叼着吸管,平静犹似湖水。我来的路上想通了,与其跟他们生气,我还不如管好自己的事儿呢。我一定要留在餐厅里,一定要超过方楠的排名,气死他们!
    陆远舟禁不住笑道:想法是好的,实施起来难。那个老狗`日的,就知道压榨你。要我说你就别管他算了,让他被放钱的人打死才好呢,省心了!你成天帮他擦屁股,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次还了还有下次,还有下下次,你还得起吗!
    那有什么办法,我总不能不管他了。海湾垂头说。
    陆远舟看见他这副模样便有气,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就不管了怎么着啊,怎么就不能不管了?你是脑残么,凭什么他欠的钱你就该还啊?以后别他妈说认识我,看见你就烦!
    你生什么气,我都没生气。海湾拉着他手臂笑说,再说,真没法不管,要债的都找上门来了,我躲都躲不了。
    冻蜗牛怎么说?陆远舟斜着眼睨他,他就帮你还钱,没别的意思,比如钱债肉偿、卖身还钱之类的?
    好像海湾摇摇头:没有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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