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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亦可平(穿越)——开云种玉(169)

    好本事,好手段。在连子锋离开的当天晚上,果断动手。
    你要方征发不出更多的声音,他觉得脖子要被掐裂了。痛苦地瞪大了眼睛,那是他第一次在这世间,强烈地感受到远岫之外、别有山尊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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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征来不及细想,脑后又猛然传来一阵痛意,索兰用肘跟击他后脑。下一瞬间方征就昏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征从黑暗中恢复了意识。他眼睛还没睁开,只觉得身体在摇晃,耳边听到蹄声。自己是在一匹坐骑背上吗?但并没有感觉向前运动,估计这坐骑在原地转圈,被系住。
    他鼻尖嗅到青草的味道。方征睁开眼睛,却仍然一片漆黑,随即从光线感应的明暗中反应过来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块黑布。方征试着活动手脚,却发现自己手脚依然被草绳捆得严严实实。方征本来能用自己的武功,待要提气发力的时候,却觉头昏气闷,四肢仿佛灌铅似的。不管他这套功夫多么厉害,最基本的仍然是使用力气。但现在就像是病久了浑身都被抽空似的,根本一丁点劲都使不上来。方征心下骇然,嘴里残留着苦味,自己这是被下了什么药吗?
    方征竖起耳朵凝神静听,周围很安静,应该是在露天,听得到野兔蟋蟀等小动物偶尔活动的簌声,几片草叶还落到他脸上。又过了好一会儿,忽然方征那远超常人的耳力,听到了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凄惨的喊叫:啊!那惨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停止后,以方征的耳力就听不到动静了。
    方征只觉得分秒难度,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实际只过了几分钟,但方征感觉到都快要过了一年。他又听到了长长的啊!惨叫,这回是好几个人一起叫的。
    方征留着心去数,一分一秒过去了,他是半夜被绑的,现在估计还没天亮,夜黑得愈发浓稠。远处的惨叫声响了二十八次。有时候是一人,有时候是好几人。有些人的叫声短促凄厉,有些人的叫声漫长痛苦。直到夜深露重,方征身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浸湿了,他才远远地听到了单人前来的脚步声。
    这是夏渚女将军索兰的脚步声,她穿的鞋子是牛皮所制,鞘过的,脚步声轻如猫。从前后甲胄和兵刃碰撞也可以听出,她有备而来。更令方征心中骤紧的是有青龙岭铜风炉所制的兵器铜声。青龙岭地处潮湿,铜风炉又旧,当时为了制出足够锋利坚硬的刃,在经过祖姜的陶范技术磨合之后,会在铜里面加入其它矿砂,所以声音敲击上面有些隐哑。一把长刀和一把短剑,就挂在她腰间。
    方征在心中想,索兰已经去过了冶炼兵器的铜风炉?她得手控制住了吗?刚才人的惨叫,是她在刑讯青龙岭的武士吗?
    醒了就不要憋着,你猜发生了什么?索兰听得出方征醒后的呼吸声。但她并不知道方征耳力远超常人,普通人不会听得到那些在地下深处的惨叫之声。青龙岭的矿山挖得深,矿脉当初连着三苗人守护的黑脉。这段矿虽然被火山爆发截断,但仍然有当初大青龙到处乱钻留下的遗迹。再加上本身地貌属山水溶洞,稍微往里面挖,并不费劲,就找到了如蜂窝煤般纵横曲深的天然石穴。附近还有獬豸住的日月温泉。这里面的地热资源很丰富,越往里挖也越能更好地利用。铸造武器的铜风炉被安置在在矿洞最深处,平时有兵丁把守。主要由九黎的铜牙负责冶炼。
    不管你去逼问什么,看来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方征冷冷对索兰道,否则又何必回来问我。方征开口后才发现嗓音沙哑,声音也喊不出来,仅仅能说出像气流般小声的话语。这估计也是拜什么毒药所赐。
    方征,你的子民真的很奇怪。虞朝大禹在位时,万国来朝,九鼎划分九州天下。夏渚是大禹的儿子启君建立,夏渚也有许多小部落归附。索兰带兵征战多年,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部落。她说的并不是华族人的长相有什么异样。而是这些人一点都没有服从自觉。这指的是,在强有力的威慑之下不管是强悍武力、高深毒术,哪怕是这个部落图腾代表的怪物人总会有害怕的东西。
    可是华族子民,首先,并没有一个图腾或是类似夏渚的四巫灵那些成体系的信仰。来路上索兰也调查过,华族既有双头并封龙,神使是连子锋,有花与龙的血脉。索兰觉得,看来华族人信的是龙以及其族裔吧。然而她很快发现,并非如此。
    索兰打昏方征后,没有立即公开挟制到所有人面前。与她同行的有五个好手,在这一路上都因为各种原因折损了。最后一个丧生在野牛群的蹄口下。她只身潜入青龙岭,没有帮手,哪怕制住方征,依然很危险。何况她此行还肩负着其他任务,可不是来跟方征同归于尽的。
    于是趁着夜色,索兰把被击昏的方征卷走,先把方征藏在青龙岭边缘某个偏僻无人的荒丘下。她把方征紧紧绑牢,给他喉咙里塞了两种毒药这是夏渚珍贵的秘药,一种吃了让人没力气,一种则让人嗓子几乎沙哑,无法高声呼喊。
    然后索兰拿走了方征随身携带的钺杖。只身潜入铸造武器的铜风炉矿洞深处。
    骨牙等九黎战士、犬封大行伯的儿子,带着青龙岭的大约半数兵力守在矿区外。可索兰是爬上了矿脉顶,靠着高超的手段缩到山坳里潜下。没有正面遭遇外围大部分兵丁。只在深入矿洞的路上,见到了带着几十个精锐战士守在必经路上的二铜牙。
    当是时也,她以你们首领在我手上为要挟,亮出那钺杖,这东西方征从来不给别人,连子锋都不能拿。那些战士们一看居然落到这个女人手中,谁知道首领到底出了什么事,被她弄到哪里去了?又是生气又是愤怒。
    索兰亮出方征的钺杖,冷声道:不放我过去,你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他的下落。等过了几天,他就饿死在某个无人找得到的角落了!
    二铜牙他们咆哮着冲过来想要拿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们心中也未尝没有闪过一丝怀疑方征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轻易被一个女人挟制带走?可那象征权势的,还镶嵌一颗由马上飘敬献雪白鱼目珠,的确如假包换是方征的钺杖。首领真的身履险境了吗?
    而这个女人在几十人俱被她放倒后二铜牙那向来不太转动得快的脑子,这才意识或许她所言非虚,搞不好首领真的栽在其手中。她定然不是泛泛之辈。这战斗力,恐怕得仆牛、甚至连子锋才能制服她吧?二铜牙待要大声呼喊求救,脖子却被一掐,嘴里塞了什么苦涩的东西,然后他就也只能沙哑着嗓子小声说话了。他们武士几个背对背捆在一起,眼睁睁看着索兰去破坏他们珍贵的生产资料:
    索兰先来铜风炉面前。它的下方用滚木和圆石架着很高的支架,里面有一条为了利用地热熔浆专门凿出来的长筒口,铜风炉就稳当当架在上面。旁边还堆放着数不清的黑脉、木材,是地热燃烧不足时的补充。另一边则摞着小山般高的陶范碎片、大石块和矿块原料。大部分是铁矿石,看成色都是这石穴里开采出来的。在更远处则悬着一大面榕树气根绑满的藤墙,上面悬挂着许多崭新的匕、刀、戟、锤、枪等十八般兵器。青龙岭兵丁有五千余人,靠这日夜熊熊燃烧的风炉,华族子民都配备了武器。
    索兰爬上那铜风炉的顶端,用劲去推,铜风炉重约千斤。她无法用自己的力气推动。随即她取了一只大铜锤,朝着那风炉支架下方的石头和木架支撑处狠砸。在发出惊天动地的十几声响后,那支架的中截轰然垮烂。重心不稳的铜风炉就像一个迟钝的老人从高处慢动作歪斜,沉重的身躯怦然倒下,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震得山洞都颤了几颤。铜风炉的半边完全被自身高处落下的重力压碎了,往日能吞吐铜汁铁水的身躯,在那几下破坏后,四分五裂。
    那些看守此间的士兵目呲欲裂就,恨不得杀人。可他们在地上俱动弹不得,声音也被药得沙哑粗糙。
    你们信的是龙,怕的也是龙,对吧。在破坏铜风炉后,索兰开始逼供刑讯。她挑了藤墙一柄最小最细的匕首,猛地扎进一个武士的肩头,可你们知道吗?我们的訇蚁吃掉了你们的龙。
    逢蒙带回来的消息是,訇蚁已经在建木的弱水边除掉了并封双头金龙。索兰表面上相信了,华族的龙实在太危险,若真能除掉实在是一桩幸事。可长期征战让她对一切保持怀疑戒备。她这番孤胆独刺,南下青龙岭,也未尝没有再仔细探查消息的意图。
    然而方征对华族子民说的都是龙在外面巡逻,它很久没有出现,方征的威信暂时能压下族民的不安。那些武士却听到索兰揭露龙已经被訇蚁吃掉的真相,不少武士都心中剧震,想到这段时间不见踪迹的龙和首领安抚般的说辞,蓦然暗自心惊。
    当然,也有人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她。
    什么怕这个怕那个的。才不信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二铜牙破口大骂,我们的龙很快就会回来,首领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首领?哼,他自身难保。索兰又去刑讯另一个武士,熟练削下他指尖一块肉,很快回来?看来你们相信龙没死?它到底在哪里?
    龙在你【】里快活!另一个武士痛呼着,骂得口无遮拦下流,回头从你肚子里钻出来!
    索兰面色微妙,倒不是这下流话触到什么她的什么逆鳞。以女子之身一步步爬到这位置,有些语言早就具有免疫力了。而是她在刑讯完毕后,回到那偏僻隐蔽点质问方征的:
    你的子民似乎对龙不虔诚。他们言语中对龙没有怕,你靠什么统治这些人?方征,我能抓住你,说明你只是个凡人罢了。为什么?
    这格外使索兰烦躁,她概括不出来那种感觉,本来制住方征已经大功告成了。铜风炉也毁掉了。那些武士虽然不肯屈服。最简单的,几刀杀了就完事。看似艰难不可能的任务,她已经完成了一半。龙到底是真的被訇蚁吃掉,还是在外巡视依然不得而知;但至少那上古传说的生物,并非完全无懈可击。虽然湖中大冰夷暂时不知该怎么解决。但只要把方征抓走,照着主君的估计,青龙岭会不战而溃。到时候再想办法把湖填埋或下足剂量的毒药,弄死那只冰夷。
    可索兰总觉得还有莫大的危险,是她完全不能理解和掌控的。从对龙的态度可隐约窥见,青龙岭族民,和她接触过的夏渚国民或是来朝奉的部落都不同,是完全特殊的异类。方征是怎么让这些看似没有任何信仰与恐惧的族民臣服的?
    靠什么统治?方征冷笑着沙哑道,民心。你知道这词的意思吗?
    索兰皱眉,没有听过这个词。她是奴隶出身。夏渚的奴隶非常少,这使得她的成长经历格外坎坷又富于传奇。当然那些也已经早不是她生命的重心了。她在意的是方征说的奇怪表达,什么是民心?
    事实上,直到16岁,她才模模糊糊开始对所谓民有一点概念。
    她十六岁那年,仲康还不是夏渚的国君,是夏渚的四王子。在他的前面,已经有兄长太康继位。然而太康是个暴虐的疯子,他一刀砍在神庙的獬廌脖上,血奔如水,神兽哀鸣而走,不见踪影。
    什么民!这世上只有巫君一种声音!我就是巫君!我不要虞朝留下来的破动物,虞朝已经死了!如果虞朝的办法是对的,它就不会分裂!太康举着刀,有一个反对意见的下属站出来就砍一个,那段时间他足足杀了十二个重臣。
    尧舜禹缔造了庞大富庶的虞朝,是这片土地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度。它的人口数量达到顶峰。是方征父亲口中代表着一定政治经济文化实力的真正大国,是后世经学家赞美的圣人三代缔造的盛世,是知识分子理想中的田园牧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诚实公正勤劳的人得到尊重与重用,奸佞诡计狡诈无处容身。政通人和、诸事清明、人民安居、健康长寿。后世为礼教奔走的孔圣曾经无数次赞美并怀念上古德君的国度,歌颂着他们的仁慈和教化之德。哪怕远处依然有恐怖巨大的动物和半兽怪物游荡,但有大羿那般神勇的武士,环境保卫帝国的安宁。
    可是在崇禹帝死后,其子启在祖姜涂山娇的扶持下,并未顺从大禹禅让的伯益,而是自行登位称王。虞朝就此分裂为虞夷和夏渚。夏渚的继承人制度更加牢固,太康是启君第二个儿子,比之父辈偶尔还遵从虞朝旧俗遗风,太康在政治上的表现更加激进极端。他大力推崇夏启时代尚在孕育的巫灵文化,在逢蒙等臣子的支持下,以完全斩断母体联系的姿态,先是废止了不得垒土为城的大禹旧规,随即拆毁了决断狱讼的神庙,赶走了读取人心谎言的獬廌。
    太康征兆十万余民众,修筑高九仞的巫灵台,雕刻四神之像,韶舞这原本兼顾着国君与民同乐、庆祝丰收与祈祷来年顺遂功能的舞蹈,也经过改动,变成了朝巫灵祝祷、恳求他们降下神威祛除病痛灾祸,朝敌人诅咒的祭祀之舞。
    太康在位三年,一年办一件惊世骇俗的改动。其父启君用了六十年的时间去逐步收束中央集权,却依然不敢把奴隶制的实质放在台面上,最终也没能完成改制。太康每杀一个人就重复一遍:只有他真正懂得父君的心愿和志向,懂得夏渚继承自虞朝的所谓玉礼只是冠冕堂皇的外衣。他妄图以雷厉风行的手段把启君铺好路的改制全都一步到位,三年后换得的却只有被最开始大力支持他的逢蒙割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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