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迁坟大队 > 迁坟大队
错误举报

迁坟大队——朝邶(64)

    等到吴伟伟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他迟疑地看着赵迅昌说:师父,我生来就和江域结了姻缘,如今又经常和他待在一起,是不是表示,有一天我也会死啊?
    怕了?赵迅昌不答话,只是笑着问,可姻缘天注定,剪不断。
    没有怕。陈岭捏着筷子,视线落在汤碗里,下垂的睫毛浓密卷翘,像两片黑色蝶翼。
    人生在世谁还没个死?赵迅昌也就是寻常感叹一句,转身拍拍小徒弟的肩膀,不过你嘛,我觉得是个特例,毕竟,江域和普通的鬼不一样,他是个阴神。而且从你们相处至今,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感觉到加剧的阴气,说明他对你造成不到影响。
    既然江家可借他的气运昌盛不衰,说明他身上有非同一般的东西。徒弟啊,好好抱住江域这条大腿,对你有好处。
    师父陈岭揉着额头,有那么一丁点的暴躁,你能别瞎上网吗,哪儿学来的词语,这样不好,有违你的威严和庄重。
    威严跟庄重那都是对外人装出来的,师父现在不用外出,只需享享清福,不需要那些虚假的东西。
    赵迅昌坐直,低声说:你们年轻人的东西都挺有意思,师父学以致用,也能显得更年轻不是。
    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到老了性格反而变得幼稚了。
    陈岭拖着声音,笑着说,行,你怎么高兴怎么来。
    吴伟伟在绕着屋子走到后面,短短一天的时间,开阔空荡的废弃土地,已经被石灰粉组成的线条切割出不同的区域,等大型设备一到,就能直接挖地基了。
    不远的地方搭着一座工棚,里面的工人正在吃饭。
    吴伟伟没有去打扰,从前方经过,绕到了小院的另一个侧面。
    初来时孱弱的小树苗又长高了,简直一天一个样子,远处的昱和山也不逊色,绿意已经爬满了整座山坡,隐隐有往周遭扩散的趋势。
    仔细一看,山脚下不远处,已经有人将杂草满地的田清理出来,准备种东西了。
    一团黄色的影子飞驰而过,吴伟伟眨了眨眼,再定睛,小黄鼠狼已经叼着一只肥硕的大老鼠跑到了跟前。
    黄鼠狼在昱和山找到了天堂,老鼠又大又肥,新长出的青草嫩绿,在上面打起滚来不要太爽。
    它把咬死的大老鼠放到地上,用小爪子往前扒拉两下。
    吴伟伟嘴角一抽,蹲下对它说:我不吃这个,你自己吃吧。
    黄鼠狼嫌弃地睨他一眼,好像在说他不懂美食,沉默地叼起死老鼠,转眼就没了影。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转身往回走,在距离小院大概还有一公里的位置,一辆黑色商务车从后方驶来。
    副驾驶的车窗被放下,露出半张熟悉的脸:上车。
    吴伟伟揉了下眼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他依言上车,屁股挨到座椅才想起什么,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鸿羽回头说:来找陈岭说一下纸玫瑰的事。
    商务车后面有两排座,胖瘦师兄就坐在第二排,其中一个探身向前,抓着前面的座椅靠背问:我们小师弟说,之前的四方山的雷不是他请的,是陈岭请下来的,到底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吴伟伟颇为骄傲,正想吹一顿彩虹屁,前方副驾驶座的李鸿羽发话,往哪边拐。
    吴伟伟:右。
    商务车在还算平坦的山路上继续行驶,知道后排的人心有疑惑,李鸿羽头也不回的说:这件案子比我们想象的复杂,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就自己过来了。
    他第一次来昱和山的时候,山上几乎没有树木,倒是浅浅地绿茵茵地青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是一片不算丰沛的土地,但绝对和死气沉沉的荒山搭不上边。
    短短一个月不到,这座山焕发生机,从死到活,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鸿羽一时想不通,便也不再多想,万事万物总有自己的奇迹,只要其中没有蕴藏腌臜,没有人从中以恶毒手段作怪,又何必深究呢。
    三五分钟的时间,到了小院,李鸿羽率先下车,让两个师兄等在外面。
    胖师兄:跟进去看看也不行?
    李鸿羽:你们不会说话,我怕你们无意冲撞了老人家。
    瘦师兄:虽然话不是朝着我说的,但那句你们让我感受到了侮辱!
    李鸿羽低头整理衣服,又从车里拎出几个礼盒,这才冲吴伟伟扬了扬下巴,带路。
    哦。吴伟伟直愣愣地往前走,推门就冲着院子里喊道,陈哥,来客人了。
    陈岭正用脑袋顶着鹦鹉在小院里走来走去消食,看到吴伟伟背后的李鸿羽,他一愣,赶紧把小蓝从头上抱下来,放到一旁的鹦鹉架子上。
    他随意的扒拉两下被鹦鹉爪子弄得乱糟糟的头发,李鸿羽,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当面聊聊案情。李鸿羽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石桌上,转头看向四周,你师父呢?
    屋子里呢。陈岭的话音刚落,赵迅昌就背着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下巴微微抬着,板着脸,一副严肃不容人亲近的样子,与之前给小辈和善夹菜的老头子截然不同。
    吴伟伟头一次见老爷子这样严厉,紧张起来,大气都不敢出,埋头进厨房给客人倒茶。
    李鸿羽向老爷子点头示意,赵老先生,我是青玄观的李鸿羽,也是特调部一组的副组长,上次咱们见过,您还记得吗?
    他对陈岭这位师父十分好奇,却又无从探究,那花白了头发的老人就像被罩着一层金刚之身,让人看不透,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同道中人的气息。
    知道能教出陈岭的人绝不是泛泛之辈,李鸿羽收起探究的视线,笑着把礼盒双手递上去,晚辈给您带了点小礼物,还望老先生能收下,别嫌弃。
    气氛不对,师父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地上,不伸手也不搭话,摆明了对眼前人的到来十分不满。
    陈岭出声打破僵硬的气氛:来就来,不用带东西的。
    赵迅昌这才轻咳一声,缓解尴尬,道:你们小辈自己玩儿,我到山上去看看施工进度。
    陈岭把老爷子送出院门,返回石桌前,招呼李鸿羽坐下聊。
    李鸿羽:你师父有些严肃。他甚至隐隐感觉,自己有些不受待见,对方看向自己时的眼神带着不太明显的锐利。
    老爷子对外人确实有点冷,尤其是同行,陈岭嗯了一声,转移话题,你来是想找我谈什么?
    李鸿羽从拎来的手提包中,取出一个文件夹,摊开了推到陈岭面前。
    文件夹里的是先后两起案子的现场图片和案情说明。
    无论哪件案子,现场都是一地鲜血。
    陈岭捏着一张照片拿起来,小凡倒在血泊中,脖子上还在流血,从口鼻中呛出来的血流到了她的耳朵里,也模糊了她年轻的,带着微笑的面容。
    这画面,和他当初想象的几乎一摸一样。
    第二张是黎放死后的现场照片,照片里的人背对着外面跪在楼梯上,背脊佝偻,额头和楼梯棱角严丝合缝的嵌在一起,红白的黏浆迸射出来,溅在楼梯和墙壁上。
    从拍摄角度,陈岭能看见他勾起的唇角。
    不是对死亡的畏惧,恐慌,而是向往,幸福。
    李鸿羽又拿出一个手持播放器,屏幕也就巴掌大小,插上那张从警方手里拿到的内存卡,漆黑的屏幕上有了画面。
    黑白交杂的雪花后,屏幕上多了一个人。
    是黎放。
    黎放从楼下上来,身体如同吊线木偶,动作僵直缓慢,嘴角翘起,被眼镜遮挡住的眼睛里,全是兴奋。
    陈岭注意到,他走路的时候甚至往上蹦了一下,然后站定在下一段楼梯间。
    这一次,他没有继续往上走,而是跪了下来,磕头。
    他磕头的动作很有诚意,腰身笔直,随后前倾,两手撑在前方的楼梯上,低头,弯腰,用力磕下第一个。
    磕完后,他站起来,往上走两步,磕下第二个,然后是第三个。
    与前面两个不同的是,第三次头磕完后,他再也没有站起来,着魔似的,机械的重复磕头的动作。
    一下,两下,三下陈岭已经数不清他到底磕了多少个,直到额头磕烂,头骨裂开,他的身体轰然倒下去,额头上的凹陷,恰好撞上血淋淋的水泥棱角。
    吴伟伟就站在两人背后,自然将视屏从头看到了尾,大夏天的,虽然夕阳已经落山,但地面上的热气仍然不停地往上蒸腾。
    明明应该很热才对,他却止不住的感到冷。
    冷,真的冷,心冷,后背也冷,胳膊爬满了鸡皮疙瘩,这诡异的画面,比之前一个没皮没脸的恶鬼还可怕。
    可他陈哥就是胆子大,这么诡异的东西,硬是拖动进度条,又给倒了回去。
    李鸿羽陪着他一起又从头看了一遍,问:你发现什么了?
    有东西在他身后。陈岭蹙眉,再次拖动进度条。
    这一次,他点了暂停。指尖点了点黎放后颈位置:看见了吗?这里有一丝黑气。
    李鸿羽正是因为发现了这个,又听见吴伟伟提到冥婚的事,才特意赶过来的。
    他又从文件袋中拿出一张单独放大的图片,正式黎放死前磕头时的后颈位置。
    这下子就更清楚了,那地方确实缠着一缕黑线,黑线很细,却如游龙从颈部钻进了后领中。
    李鸿羽手指在图纸上点了点,说:若是替死鬼找替身,或者其他鬼怪害人,被意外拍下来的应该是虚影或人形,而不是一缕黑烟。再联系上你们得到关于纸玫瑰的线索可以肯定,前后这两起案子确有关联,应该是有人在暗中实施邪术。而邪术的承载工具,就是那朵纸玫瑰。
    纸玫瑰,漂亮,脆弱,却能控人心神,以无形之态杀人。
    看完视频后,陈岭产生了和李鸿羽相同的想法,可问题是,我们找不到第三个受害者,只有找到了即将受害的人,我们才能找到那朵纸玫瑰,追溯源头。
    李鸿羽沉默了,他也知道这是个大问题。
    陈岭问:你们有第三个人的线索了吗?
    没有。李鸿羽说,我们已经联系了交管和警局,特调部的人现在还在指挥中心看监控。
    他们的人手和要完成的工作量相差巨大,除了加班加点,不眠不休的看监控,别无他法。
    陈岭挺直的腰微微弯曲,有点累了,必须得在去林家之前睡一觉,要不遇到突发状况会打不起精神,体力不支。
    今晚十二点后林家的小姑娘回魂,我得赶过去问话,所以现在需要休息休息。你如果要跟我一起去,就让伟伟陪你聊聊天,或者去他房间坐坐。如果不去,那你就自便吧,我就不招呼你了。
    李鸿羽回头看了眼被视频镇住的吴伟伟,点头:我留下,跟你们一起去。
    见陈岭哈欠连天,他问道:最初放到昱和山的那具遗骸,下葬了吗?
    四方山的事情结束后,陈岭一直在昏睡,醒来后不久就遇到了纸玫瑰的案子,早把遗骸的事情忘了。
    他摇了摇头,老实说:还没,捡骨罐子还在我的房间里呢。
    交给我吧,送去火化后,跟其他骨灰一起葬进塔陵。李鸿羽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能给组织省点钱。
    陈岭点头说了声好,摆摆手示意自己先撤了,拖着步子进到房间。
    自从上次强行请下五雷后,身体总是有点虚,入了夜就犯困,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体力才能彻底恢复。
    他打了个哈欠,蹭掉鞋子,仰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脑海中滑过鬼爬床的事,又猛地坐起来,强撑住困倦的眼皮,从柜子里拿出几双鞋子紧密摆好在床前,无一不是鞋尖冲着外面。
    就不信了,江域如果半夜潜入,还真能把每双鞋都回归原位。
    保险起见,摆完鞋后,又去抽屉里拿出一卷红绳,把三清铃挂上去后,用红绳把床上围绕起来。
    一圈更比一圈高,几乎形成一堵用红线组成的薄薄的墙壁。
    因为窗户没关,吴伟伟恰好看到这一幕,满脑子都是问号,他把李鸿羽拽起来,你说陈哥在干嘛呢,睡觉还这么讲情趣,特意布置一下?
    第63章 纸玫瑰08
    吴伟伟的问题像是一个尖端的科学难题。
    李鸿羽沉默片刻, 从专业的角度分析:防鬼爬床。
    原来是这样。吴伟伟点点头,转而问起其他,你们特调部一共多少人啊, 全都派出去了吗?
    五个小组,除了每个组留守的, 一共出勤了八十多个人。李鸿羽脸色难看, 若是抓到这个在背后作祟的人,一定要严惩。
    对, 必须严惩!太恶毒了!而且很狡猾, 知道将红纸折成玫瑰来吸引人。纸玫瑰精细漂亮, 比起突兀出现在地上的红纸或者红包,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两人聊了没多久,赵迅昌就带着鹦鹉从外面回来了, 见李鸿羽还在,他颔首示意,进了房间, 不欲多谈。
    吴伟伟挠了挠脸,总觉得老爷子今天有点奇怪。
    比往日的脸色更冷, 话更少, 像不欢迎李鸿羽,仔细一琢磨, 又好像没这个意思。
    现在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四个小时,除去路上耽误的时间, 还有三个小时可以休息。
    吴伟伟也怕自己到了半夜会熬不住, 打了个哈欠,问李鸿羽要不要跟自己进屋眯一会儿。
    不用,我在这里等你们。李鸿羽面无表情道。
    吴伟伟撇嘴, 不去就算了,一个人还更宽敞。
    他两手抱住后脑勺,悠哉哉地回到房间躺下,用手机上好闹钟后,没一会儿就睡着过去。
    今夜云层厚,无风,无月,天上只能偶然看见几点微弱星光。
    李鸿羽坐着无聊,玩了会儿手机后,去到院门口。
    胖瘦师兄正站在车外喂蚊子,见小师弟出来,两人最后用力挠了几把,走上前去:聊得怎么样?他们有办法吗?
    没有,除了等监控的结果,没有别的办法。李鸿羽看了两个师兄一眼。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