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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坟大队——朝邶(87)

    老板娘的脸立刻就变了,急忙说:别,千万别过来,你还是转去其他学校吧,荣莘这学校师资力量是好,可这里的学生真的不怎么样。
    这时候,江域走了过来。
    他身材高大,往小小的桌子前一站,显得天花板都矮了一截。
    严肃的面容上,唇角一勾,冰霜融化,温柔的笑意简直能把人的心给看化了,江域问道:我弟弟在学校一直很乖,却总是遭坏学生盯上,被打劫勒索了好几次了。我听说荣莘的老师很负责,同学也都很友善。难道不是这样?
    吴伟伟惊呆了,别说,江哥这样子还真像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
    平时看着冷冷清清,没想到关键时刻演技这么好。
    完全可以跟陈哥对戏!
    你们是不是已经去学校咨询过了?老板娘不摘菜了,在围腰上擦了擦手,苦口婆心的劝说道,那学校里有的是恶人,你们听我一句,千万别转学来这里。
    陈岭忽然把身体往前探,像是要说悄悄话,阿姨,荣莘是不是有学生出了意外?
    老板娘叹了口气,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岭老实说:从学校的贴吧上,但是等我再点进去,帖子就被删了。
    老板娘起身往外看了一眼,落回座位上,谨慎开口:是,死了一个高一的学生,上吊死的,就在围墙附近的树上。
    陈岭一下子想起被古怪围墙圈起来那块地,以及头顶那根摇曳的树枝。
    第81章 扑克桥07
    他为什么要上吊?陈岭瑟缩着肩膀, 眼睛湿漉漉的,全是害怕和不解。
    我也是听来这里吃饭的学生说的,好像是他觉得自己家境不如别的学生好, 成绩也一般,可能是太过自卑吧, 就想不开自杀了。想起年轻生命的逝去, 老板娘叹了口气,那孩子我还有点印象, 有两次放月假, 他被同学带来我这吃过两次饭, 每次都是低着头,别人说话也不吭声。
    那些同学跟他关系很好?陈岭觉得很奇怪,按照吴伟伟听到的那些话, 班里的同学对死者似乎并没有那么待见。
    应该不算很好。老板娘说,那是个很沉默的孩子,同他一起来的学生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多好。我就瞧见一次, 他们拿烧烤签子往人身上戳,小同学, 你想想啊, 那烧烤签子头上那么尖,戳到身上该多疼啊。
    陈岭目光落向桌面, 洗干净了的签子在灯光下泛着寒光,稍微用力一点, 皮肤就会被戳破出血。
    吴伟伟也跟着趴到这边的桌上, 问:阿姨,听你的意思是,那学生是自杀的?
    是自杀, 那天是月假结束返校,不少没做完作业的学生,早早就到了学校,想趁着早自习之前赶作业。结果有那么几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那片小树林,他们沿着小路转过去,就看见一双脚悬在上面。
    老板娘当时站在小门外的街道上都听到那被吓破魂的叫喊声,后来没多久,警察就来了。但是我听学校守门的保安说,尸体被从树上放下来的时候,并没有在下方发现凳子一类的垫脚的东西。
    她啧了一声,看向陈岭:小同学,你说他到底是怎么上到树上把自己吊死的?
    我也不知道陈岭仔细回忆之前爬上怪墙时的情景,那块被围起来的地面上,只有一根树枝,难道死者是自己爬到树上,给脖子套上绳索后,自己又跳下去的?
    如果真是自杀,似乎就只有这一种方式,能让人在没有踩踏物的情况下上吊。
    几位久等了。老板用铝托盘盛着热乎乎的烧烤从后面端出来,他刚刚在里头听了一耳朵,知道妻子在跟人聊什么。
    放下托盘后,他低声恳求道:几位可千万别说这些事是我们家传出去的,这条街道上的铺面全都是荣莘中学的,出事后,学校勒令我们不能把事情说出去,否则就不让我们继续干了。
    这点你可以放心。江域表情沉静,说完便回到自己那张桌上,曲指轻轻叩了几下。
    陈岭收到召唤,立刻坐回位置上吃起来。
    吃完宵夜,临走前他突然问道:那件事发生在多久以前?
    老板娘仔细一回忆:不久,大概就一个半月之前的事。
    天上的月亮依旧被乌云遮挡,城市里的街道也跟着被蒙上一层阴翳。
    陈岭上车没多久,就靠着窗户睡了过去,抵达昱和山时都没醒过来。
    吴伟伟伸手想把人拍醒,被一道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
    他指尖一抖,默默把手收了回去,江哥,得先把陈哥叫醒吧,总不能一直睡在车上。
    不用。江域下车,绕到副驾驶,把人给抱了出来。
    车钥匙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吴伟伟一惊,连忙伸手接住,等到男人抱着他陈哥走进院子,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是要他去停车的意思。
    江域把人抱进屋里,指尖挑开PoloT恤的领子,露出下面的掐痕。
    掐痕淡了许多,如同一条淡青色的绳子横在皮肤上,十分扎眼。
    拇指轻轻地摩挲几下,他俯身,微凉的嘴唇贴上青年温热的皮肤,碾转,吮吸,像在贪婪的品尝什么珍馐美味,脸上的神色就平静无波。
    陈岭这一觉睡得极好,醒来后按住后颈揉了揉,随即定在远处,错愕的掀开被子看了看,又趴到床边。
    五铢钱。他问,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只记得在车上睡着了,其余一概没有印象。
    五铢钱自己从门框上下来,滚到床边,一下子蹦到青年腿上的薄被:那个人抱你进来的,而且他还趁你睡着,啃你脖子,摸你的手,吸你的气味。
    陈岭:
    五铢钱是个纯洁的野鬼,所以话语中没有任何暧昧和揶揄的成分,而是十成十的控诉。
    见主人不出声,它又说:我觉得他不是个好的,总是偷偷摸摸爬你床。
    陈岭揉了揉眉心,他在房间里呆了多久?
    五铢钱记得非常清楚,三十五分钟零二十三秒!
    陈岭想,这么久啊,难怪要走,这是吸够本了吧。
    把五铢钱挂回门框上,进了卫生间。
    他仔细对着镜子看了看,被恶鬼掐出来的痕迹半点不剩,倒是下方靠近锁骨的位置,多了块红色痕迹。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经过五铢钱的描述足以确定,这是老祖宗的杰作。
    吻痕这种东西竟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上,陈岭怎么想都觉很玄幻。
    他给自己挤了牙膏,刷了没几下忍不住又把领子扯开,摸了摸痕迹,咧嘴笑了下,埋头继续刷牙。
    今天的早餐是面条,一大家子除了江域以外,每一个都吸溜得很饱。
    陈岭借着洗碗,消了消食,顺便问吴伟伟校方有没有答复。
    吴伟伟摇头说没有,可能是还没看到,如果十点钟还没有答复,我再多发两条消息去问问。
    陈岭点了点头:不着急,就算是要去驱邪,也是月底,还有十来天的功夫。
    陈哥,如果那学校真的有鬼怪作祟,而鬼怪就是那个被欺负死的高一生,你打算怎么办?吴伟伟好奇问道。
    如果是没沾人命,最好是能帮他顺利超度,如果沾了,就只能交给阴差带下地府。陈岭把洗干净的碗重叠起来,看向吴伟伟,但他所受到的一切不公,都必须告知阴差。幽冥地府有自己的横断尺子,是情有可原还是罪无可赦,他们自由公断。
    吴伟伟把池子里的水放掉,垂眸说:希望他没有被仇恨蒙蔽,失去理智伤害到无辜,否则活着被欺负,死了还要去地狱受罚。
    活着的人中,无人见过真正的地狱,可是从各种经书中的描述可以想象出地狱的残酷和无情。
    人有人的律法,鬼有鬼的约束,无论是谁,都必须遵守。陈岭说得多少有些冷酷,可这就是无人能左右的世间法则。
    如果因为自己冤死而去残害他人,不去找冤头债主,那冤死的鬼又和曾经那些欺负折辱他的人有什么不同?
    荣莘中学校长的信息,是上午十点左右才回复过来,那时候陈岭正坐在新买的公车上,和吴伟伟一起出门去买潜水用的设备。
    开车看手机不安全,被抓到还要开罚单,吴伟伟就把手机交给了副驾驶座上的人。
    陈岭看着扣扣上显示的信息,挑了下眉毛:荣莘的校长约我们三十一号,下午六点以后在学校后门见。
    吴伟伟:后门在哪儿?我怎么没印象。
    陈岭就更加不知道了,打开手机地图,切换到卫星地图模式,很快就找到了荣莘中学的后门。
    那后门应该荒废许久了,后面是一条窄小的巷子。
    为了不让事情传出去,学校可以警告校外的商家,可以删除论坛的帖子,就连新闻上都没有报道过。让他们从后门走,无非是因为校长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请了人到学校驱邪。
    陈岭回复了一个好字,便退出了扣扣。
    吴伟伟接过手机塞进兜里,校长很谨慎,都到这份上了,还不肯给个电话号码。
    他是不想跟我们牵扯太多,也怕暴露更多个人信息。陈岭说,他越是这样,我越想知道,荣莘中学到底发生过什么。我总觉得,可能不只是校园暴力那么简单。
    潜水装备的专卖店在市中心,到了以后,在老板的专业介绍下,陈岭花重金买了两套潜水装备,又在普通面罩和玻璃头盔中纠结许久最终,他还是选了最新款的玻璃头盔,后方接上氧气管后,就算腿抽筋在潭底带上半小时都没问题。
    回到昱和山的下午,他拎着装备上山找到杨包工头,让他帮忙叫来之前说起过的很懂水性的工人。
    工人皮肤黝黑,年纪三十出头,性格憨厚。
    小陈老板。他有些紧张的搓着手,杨哥说你想让我现在就下水去看看。
    陈岭点点头,有报酬的,而且装备我也给你准备好了。
    将脚边的一个袋子递给工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工棚,你先去换上吧,我换上以后会在岸边等你,如果你在水里发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上来说一声,然后再把我带下去。
    陈岭对游泳这件事是有些害怕的。
    本来技术就不佳,十九岁跟爹妈去海边度假的时候,又差点被水鬼拖下水溺死,这使得他从此以后一下水就浑身僵硬,止不住的想起脚踝被抓住,往水底拖拽的场景。
    工人出生在农村,习惯了赤条条的在水里游戏,如今穿上潜水服,背上氧气瓶,戴上全罩式玻璃头盔,别提有多别扭,走路姿势都有些顺拐了。
    陈岭也换了衣服,拍拍他的肩膀说:这都是为了保证安全,你就忍一忍吧。
    工人在原地活动几下,感觉肢体没那么僵硬后,便往山脚的水潭走去。
    水潭不再那么臭不可闻,却跟所谓的观赏性沾不到边,那浑浊的黑水光是看着就让人发憷。
    还好身上还穿着那么一层,要不就太膈应了。
    工人心里庆幸小老板的体贴,接过吴伟伟刚送来的手电,两腿弯曲,如同一条跃水的鱼一般,扎进了潭水中。
    因着是白天的缘故,潭水内部并非漆黑一片,水中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粘稠感,令人恶心。
    工人按照寻找泉眼的指示,打着电筒,沿着潭底一寸寸的寻找,终于在中心位置,找到一团奇怪的东西。
    那东西如同一个塞子一样,堵在了泉眼口。
    而被堵住的泉眼竟然是活的,只是因为被堵塞,吐泉的能力大减,如果细听就能发现,从泉眼深处有咕噜咕噜水声冒出来。
    工人将手电光打到最亮,仔细地观察。
    圆球似的,黑乎乎的像是一团泥土,又像是团软绵的黑心棉花。
    他伸手碰了下,立刻赶到令人惊诧的冰凉感,正想上去汇报,光着的脚丫子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岸上,陈岭突然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
    立刻戴上头盔,扣上与潜水服相接的安全阀,闭眼跳进了水里,循着微弱的手电光,很快就找到了已经被缠住四肢的工人。
    他游过去,同样也发现了活泉眼,以及那团膨胀不少,伸出无数触须的恶心球形状怪物。
    陈岭哪能想到水下也能遇到邪祟,只能从潭底摸索到一块儿石头,割破了右手中指。
    血在浑浊的水中晕开,他顾不得疼痛,以血为朱砂,以水为黄纸,快速画出符篆。
    那缠绕住工人的东西像是受到极大的伤害,整颗球状体颤抖的厉害,瞬间把人松开,缩回到最初那般大小。
    工人被吓得不轻,一获救便拼命往上岸游去。
    陈岭捡起被自己丢在潭底的电筒,隔着面罩观察半晌,终于确定,这是一团死气。
    死气长年累月的汇聚于潭底,正好堵住了泉眼。
    他闭上眼睛,低声念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净天神咒,斩妖缚邪,度鬼万千。
    昱和山上的植被枯败后所留下的死气通过地面过渡到潭底,在这二十年间慢慢淤积成团,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算是妖邪。
    若是不除,等到他彻底壮大,这东西就会跟瘟疫一样蔓延,这潭水活不了也就罢了,周遭的那些刚长出来的青草树苗也会再次枯萎。
    咒文念了三遍,水里又漂浮着陈岭充斥着阳气的指尖血,死气如同被破冰船撞击的冰面,氛围碎块儿,溶于水中,消失了。
    泉眼咕噜往外冒水的声音更大了,陈岭凑近,泉眼附近的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
    昱和山上并非每一寸草木都在焕发生机,后山一部分杂草仍旧死气沉沉,未免死气再度凝结到一起,他游回岸边,让吴伟伟下山去自己房间的抽屉里取一面八卦镜,用保鲜膜多缠绕几层后,再送到山上来。
    吴伟伟吭哧吭哧地跑回小院,见院子里的老青两代人依旧安静坐在石桌前对弈,忍不住报喜:赵老先生,江哥,咱们昱和山上的潭水快活了,陈哥从水里揪出一团死气!
    早在那团死气突然对工人发起攻击的时候,山下二人就已经感觉到了。
    尤其是江域。
    赵迅昌那会儿正想不守规矩的悔棋,端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突然转头望向昱和山的方向,眼神锋锐如一柄寒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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