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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的满天星——橙子雨(43)

    他必须得来,小衍的腿还没好,还需要照顾他。
    隔壁床铺上,卓紫微眯着眼睛在躺着听音乐,懒懒抬头看了一眼,又事不关己塞上耳机。
    屋里乱乱的,祁衍的头发也好久没剪,很长了,所以嫌碍事扎了个小揪揪。
    程晟觉得是自己粗心没照顾好他,可又觉得那只小揪揪异常可爱,非常矛盾。
    祁衍偏过头:看什么看?哼。
    不是不理我了吗,气我就别来找我啊,继续气!我也气!
    程晟:
    他不跟小可爱一般见识。
    他去打热水,弄热毛巾。祁衍:不用劳烦!
    话虽如此,人却乖乖的没什么反抗。入冬天气冷了,擦个身子把他冻得直哆嗦。
    程晟憋着面无表情,其实好笑又心疼,又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要把小可怜给裹进怀里。
    他擦完人,又帮忙收拾打扫了狗窝一样的寝室。
    太勤快了,屋主人之一卓紫微只能爬起来帮忙一起扫。不然脸上实在没光。
    程晟那天回家,下了小雨。
    他淋了一身,不是故意的。只是因为恍惚,没有感觉到小雨的存在。
    他想着临走时,祁衍笑得温柔,戳戳他,眼睛弯弯。
    给你。
    少年握住他,把什么冰凉圆润的东西塞进了他的手心。
    那是一颗熟悉的、圆润可爱、乖乖的黄色雨花石。
    挂在已经绣了,但是被擦拭干净过的旧钥匙圈和钥匙上。
    程晟不敢置信,灰色的眸子一下子亮起来:怎么会
    祁衍:嗯,给你找回来了,我厉害吧。
    程晟语无伦次:可是,你在哪,是在哪?
    公交总站啊。我那天突然想到的你弄丢这个时候,自己当时就回去找过,之后我们整条路都找了几遍也没有,所以,八成不在路上。
    我就去公交总站的失物招领试了试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
    卓紫微:呵呵,说的轻松。
    哥哥你是不知道,总站那里多少没人领的东西!又多又乱!我跟祁衍整整翻了一个下午。他拄着拐,工作人员还以为他是残疾人,特可怜他,还请我们喝了饮料
    祁衍:去去去别瞎说!
    怎么样?小晟,喜欢吗?
    程晟说不出话,拼命点头。
    喜欢,当然喜欢。
    这枚雨花石钥匙扣,曾经是他最珍贵的宝贝,已经丢了快两年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还能找回来。
    喜欢的话,那就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啊?
    祁衍的眼里又黑又亮。
    我到底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你直接说嘛,别憋在心里。还是我爸、你妈又干什么了?
    他问了好多。
    程晟只顾着摇头,心里酸甜又难过。
    少年不知道别人的心思,什么都不懂。至今他一个人悄然的喜欢,就始终只能肆虐泛滥在自己身上。
    可偏偏,他每一次想要清醒、想要自制时,都会被像这样,温柔地对待。
    小天使善良又残忍。
    他现在几乎已经痛恨这样带毒的甜蜜了,可又被迷得分不清今夕何夕,心里甜,回味苦,心里苦,回味甜,每天被各种情绪反复折磨。
    终于有一天。
    那天下了雪,卓紫微不在,宿舍只有他们两个人。
    祁衍黏黏糊糊不放他走,他也舍不得小宝贝一个待在空荡荡的寝室,就窝在床上一起看了部电影。
    浪漫的爱情轻喜剧。
    让人心里像是裹了蜜糖,一直都在笑。
    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看,屋子里很安静,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的声音。
    祁衍颈子后面的弧度很好看,程晟屡屡偷看。
    太阳慢慢下山,光线也慢慢暗了下来,就这么依偎在一起,恨不得时间静止。
    可电影总会结束。
    对于求而不得的人,越是甜蜜的幻象,落幕以后的后劲越是叫人怅然若失。
    祁衍还靠着他。
    有点撒娇地抱着他的腰,捉小怪兽一样的动作,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肩胛骨。
    那一瞬间,有些感情实在忍不住了,他哑着嗓子问他:小衍,你有没有
    喜、喜欢的人。
    简单的一句话,咬到了舌头,痛得差点涌出泪来。
    说完就后悔了,可已经覆水难收。
    祁衍愣了愣,这个问题在他们之间其实突兀。
    因为跟八卦兮兮的室友不同,印象中程晟从来没没跟他讨论过女孩子的问题,一次都没有。
    他没想到程晟这么一本正经的人,也有八卦的时候?
    不是的。因、因为、我听人说,说你有
    是谁胡说。但祁衍看他偏过脸颊露出一丝微红,又磕磕巴巴的样子很有点可爱。
    突然的,就想逗他。
    有啊。
    空气突然安静。
    特别安静,安静祁衍都略觉诡异了:小晟?
    程晟才像是回过神来。
    你现在还小,应该把全部心思放在学习上。
    祁衍差点没笑出来。
    哈哈哈哈,哥哥是突然班主任附身了吗?
    他伸出手,想要把那张过于严肃苍白的脸捏得放松下来。程晟却突然偏过头,下了床。
    我,回去了。
    祁衍:啊?哦,伞伞伞,下雪了,你拿伞。
    小晟?
    是谁?
    啊?
    夏莉里,齐晓月?你喜欢的人,是谁?
    那天雪太大了。
    程晟虽然有伞,但回到家也已经湿了双肩。
    孟鑫澜红红的指尖,重重戳过来:你又搞什么呢,搞成这样?自己身体不好不知道啊,大雪天出去作死啊?我跟你说程晟,你最好脑子醒点,少天天在外头跟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
    上次淋雨,这次淋雪,你是寻死觅活呢!也不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成天魂都被勾走了一样!
    你简直是太让我失望了!
    程晟没说什么。
    介于她妈十几年来历来喜怒无常,这种程度的尖酸刻薄、讽刺挖苦,他早就习惯了。
    这不算什么。
    前阵子更严重,孟鑫澜有天哭哭啼啼的,把念了大半年的经书撕得破破烂烂扔了一屋子:都给我拿出去烧了,看了就烦!再也不念了!有什么用!念了那么久,好人也没好报!
    程晟那天收拾了好久。
    没有了神明束缚的孟鑫澜,战斗力从那天起极速升级。
    在家吵、出门和邻居吵,几乎是这学期的家常便饭。
    程晟也劝过,也努力跟她讲道理。
    虽然知道她听不进去劝,但他还是决定要讲。哪怕她听了以后各种暴怒,阴阳怪气骂他的话越来越难听、越来越没道理。
    程晟想的是,反正现在小衍不在家了。
    他妈反应再大,但总归所有的咒骂,是他一个人承受。
    只要不连累小衍受罪就好。
    这种程度,是完全可以承受的。
    再痛,也比不上身体疼痛的半分,甚至他还可以利用自身特质偷奸摸滑,悄悄调低耳蜗的声音。
    他是想着,他好歹再努努力。
    滴水还能穿石呢。人心总都是肉做的,总不可能永远顽固不化吧?是,他妈是泼妇、是难救,但至少曾经养活了他,比他那个抛妻弃子的亲爸好歹多了一些良心。
    也许,也许呢。
    也许有朝一日,有奇迹发生,她能听进去他说的几句话。
    至少他得努力。
    都是痴心妄想,好歹这事还有渺茫的成功可能呢?对吧?
    正这么想着,孟鑫澜端着水果进来了。
    不复刚才的凶悍,又变得哭哭啼啼的。
    她坐下,不停抹眼泪:小晟,妈妈刚才不是有意骂你,妈妈就你一个儿子啊,妈妈下半辈子都指望你呢!
    程晟垂眸,很温柔:嗯,我知道。
    妈您放心。我一定考个好大学,健健康康的,不辜负您。
    孟鑫澜继续哭:小晟,你从小身体不好,妈其实对你也没什么更多的要求。只要你好好的、健健康康正正常常的。将来妈也不要你养,也不要你找什么当官人家的女儿了,只要你自己喜欢,样貌家世都不挑,你肯带回来,妈就一定同意!
    剩下的你也别管,妈都帮着你,你娶媳妇妈帮你筹钱,你生了儿子妈帮你带!
    程晟:嗯,好。
    孟鑫澜:那你是答应我了啊,你得对天发誓!快!
    程晟不明白他妈这又是唱哪一出。
    但孟鑫澜偏逼着他举起手来,还一定让他跟着她的姿势,重复她一套一套的话。
    程晟是并不信鬼神。
    但他知道,他不照做的话,他妈肯定不会罢休。
    只好敷衍地跟着她念,念完誓词,孟鑫澜那边终于像是心口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满意且喜滋滋地走了。
    程晟又写了一会儿作业。
    一直到睡前,回头仔细想,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孟鑫澜让他发的誓重点,似乎是要他立誓,一定娶妻生子。
    想到这儿,程晟心底咯噔了一下。
    一股寒意,从前胸凉到后背。
    不,不可能吧
    他摇摇头。不可能,肯定是他多心了。他妈哪有那么多心思,哪可能逼他发那么奇怪的誓?
    这么想着,却睡不着了。
    程晟爬起来。
    孟鑫澜的经书让他烧了,程晟却没有烧,装帧封面都挺好看,他觉得烧了可惜。
    书架不算大,但整理总能有空余。程晟就把经书归了类,放上去,书脊还挺好看的。
    他不信鬼神,是不拜鬼神。
    但无论东方佛教道教也好、西方基督天主也罢,他对那些道法心怀敬畏。
    程晟伸出手,拿下了一本佛经,翻开。
    菩提、南无、般若一类高深的词看不懂,但经文的大致意思却看得明白
    是教人放下,不要执着。
    没有执着,就没有痛苦。
    旁边是他妈记的小字:修行的重点!!!
    程晟垂眸,合上书,苦笑。
    那他这一辈子,想必注定是无缘修行了。
    书上说贪嗔痴三毒残害身心,使人沉沦于生死轮回、无边苦海,为恶之根源。
    这贪嗔痴,他至少占两条,又贪又痴。
    心有执念,且念念不忘。
    他今天,犯了个巨大的大错误。
    在问过祁衍是不是喜欢夏莉里、齐晓月之后,一时蒙了心。
    那,是卓紫微?
    可他怎么能,说出一个男孩子的名字呢。
    等他反应过来,根本不敢看祁衍的脸,甚至忘记了搪塞。就跑掉了。
    他在雪地里走了一路。
    很绝望,想不出来明天要怎么面对小衍。
    回头想想,那时候真应该多说些什么,把这句变成一个彻底的玩笑。
    可偏偏他慌了。
    那要是祁衍之后不细想、当成玩笑也就罢了。
    可如果细想呢?
    他隐藏已久的心思,只差一层窗户纸就要昭然若揭。
    小衍是很聪明的。
    万一是最坏的结果,他一下子什么都懂了。
    程晟关了灯。
    再度躺回床上,用手肘捂住眼睛。
    他现在,怕他知道。
    怕他愤怒质问,让自己无地自容。
    更怕他明明知道,却装不知道。
    可笑的是,他本以为生活挺绝望的想爱的妈妈,总是带来狂风暴雨。想爱的少年,一辈子也爱不到。
    可现在。
    他宁可他妈让他发的誓都是毫无逻辑的泼妇取闹。
    他宁可祁衍一辈子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人快要被什么淹没了,他伸手把身边的枕头揉进怀里。
    虽然,祁衍已近一年多没回家。
    但他的枕头,程晟一直没收。
    好像放在那里,就有希望。小衍就总有一天还能回来,还能给他抱抱。
    深呼吸,抱紧枕头,突然胳膊感觉有点硌得慌。
    枕头里似乎有什么棉花以外的异物。
    是什么?
    黑夜里他摸索着,手往里面深,那东西触感很奇怪,摸不出来是什么,黑暗里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程晟爬起来,打开灯。
    那是一个娃娃。
    不知道什么材质,做工粗糙,身体上缠满了黑色的吓人的线,看着很邪。
    娃娃肚子是开口的,程晟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
    纸条上用血一样的红色墨水,写着祁衍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那一瞬间,程晟忽然想起孟鑫澜让他发誓时流利的念念有词。
    再细看,娃娃缺了一条腿
    那一瞬间只觉得耳鸣,浑身血往上涌。
    第46章
    程晟一夜都没有睡。
    第二天六点多, 祁胜斌早起出车。
    一起下楼, 完全没看到程晟的疲惫和眼里的红丝, 只顾套近乎:
    你最懂事, 我那个不像话的儿子多亏你照顾,对了, 他腿好了没有?
    程晟浑浑噩噩, 都不知道自己答了什么。
    两人在路口分开, 祁胜斌身影去得远了,他才摇摇晃晃转身回家。
    握着那个娃娃坐在灰暗的客厅, 一动不动。
    一直到他妈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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