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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心(GL)——三月图腾(39)

    陈孑然想要的只是一个独属于她的蛋糕。
    陈孑然的右手疼痛欲裂,让她不禁龇了一下牙,眼中露出一点痛苦的神情。酸痛感从肩关节蔓延到了手腕,已经完全使不上劲儿了,只好用左手开门。
    抬起来的左手也像筛子一样地高频细微颤抖着,不由她的控制,她想推门进去,还没碰到门把手,蛋糕店里的员工立刻拉开门跑到门口来,嫌弃地挥手,把她赶得倒退了好几步。
    两腿打颤。
    哎哎哎,你可不能进来!蛋糕店的售货员是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把陈孑然赶出去几步,捏起鼻子,皱着眉毛斜视她:咦你身上脏死了,又脏又臭,肯定带着很多细菌,我们店里是卖吃的的,你瞧瞧你指甲缝里的黑泥!万一带了什么病菌进店里,吃坏了客人的肚子,你还想不想让我们店做生意了?
    陈孑然张开自己的掌心,手掌上沾满了黑色的污垢,连掌纹的缝隙里都被渗透了,一道道的黑线,指甲缝更不知藏了什么脏污,不堪入目,她局促得捏起手掌,背到后面去,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一件荧光橙的工作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油渍、污水印、黑泥,也难怪人人家不让她进门。
    我不进去。陈孑然抓着衣摆,恳求蛋糕店售货员,我想买一个蛋糕,美女,我就站在门外,你帮忙拿一块给我行不行?
    她抬头,售货员看到她吓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想买什么样的蛋糕?她只在恐怖电影里见过这么可怕狰狞的脸,要不是现在正是临渊夜市热闹的时间,街上全是人,她非得把她当成鬼,被吓死不可。
    这么大的奶油蛋糕就行。陈孑然比划了一下,差不多大就行,不用太好看,我我一个人吃,多了吃不完。
    那好吧,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去。售货员进门时不忘回头提醒一句:你可千万别进来啊。
    陈孑然站在店门外眼巴巴地张望,亲眼看着售货员从透明保鲜柜里取出一块纯白色的奶油蛋糕,做得很精致,上面还有两粒鲜翠欲滴的草莓做装饰,今天是圣诞节,蛋糕店为了应景,包装用的蛋糕盒都是特意定制的圣诞款,花花绿绿非常漂亮。
    陈孑然眼看着那块属于她的蛋糕被装进圣诞造型的蛋糕盒里,又连同盒子一起装进了印着圣诞树和圣诞小红帽的手提袋。店员往里放了一个塑料小勺,打好了小票一同放进去,走出来,把袋子递给陈孑然,喏,你要的蛋糕,十七块。
    陈孑然道着谢接过来,换成左手拎着,嘴张了张,好像还要说什么。
    你还要别的么?
    陈孑然点点头,语气里带了些请求,请问你们这里的生日蜡烛可以单买么?
    可以啊,五块钱一包,一包里面大概有二十支,你要么?
    我我用不了那么多陈孑然窘迫地捏紧手提袋,嗫嚅着问:你们你们可以单卖一根么?
    那怎么行?店员不屑,生日蜡烛都是一包一包封好的,要是给你拆一根,我剩下那十九根蜡烛要卖给谁去?
    陈孑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理,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了声对不起,付了蛋糕钱,转身准备走。
    店员看她怪可怜的,于心不忍,叫住她:哎,你等一下,我想起来我们店里上次有个员工过生日,有没用完的散蜡烛,还没扔,你如果想要的话就送给你吧,不过都是烧过的,你可别嫌弃啊。
    陈孑然怎么会嫌弃,店员肯免费给她,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双手接过店员拿给她的旧蜡烛,千恩万谢以后,陈孑然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自己黑漆漆的地下室,按开昏色的日光灯,从里面锁上门,把蛋糕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简易的折叠桌上。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她的生日就过去了。
    她拎起桌子旁边的新买的保温壶,把里面的热水全倒进塑料桶里,又兑了半桶凉水,拎到厕所,洗了个头,又洗了个澡,手掌心和指甲缝里的黑泥用小刷子使劲蹭,直到快蹭破了皮,洗得白白净净一点黑泥也没有了,又闻了闻手掌,是香喷喷的沐浴露气味,再没那些腐烂臭味,她才擦干身子,换了身干净衣服,从厕所走出来,端着红色的塑料小板凳坐在桌边,虔诚地把蛋糕从袋子里捧出来,打开蛋糕盒。
    这间阴冷的地下室比起昨晚刚来时,有了一点细小的变化,多了一丝人情味,看起来像是住人的样子。
    陈孑然中午午休的时候,在附近的五金店杂货铺,买了自己必需的日用品。桌边的老式粉色碎花保温桶,桌上摆放的水杯,床上崭新的带着棉花柔软香气的床褥、床单、枕头,还有小阳台上架起的灶具、煤气罐,以及烧开水用的尖嘴铝壶。
    临渊的生活成本太高,陈孑然算了一笔账,如果三餐在外面吃,每天的最低消费是三十元,可如果自己做饭,只要把成本控制在十元以内就行了,这样到明年九月份,应该足够攒齐学费。
    能不花钱的地方尽量不花,等上了大学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打开蛋糕盒的一刹那,满屋子飘满奶香,陈孑然舔了舔嘴唇,又拿出来店员给的那一把蜡烛,从里面挑选出一根最新的、还没被点燃过的粉色蜡烛,只有一两毫米的粗细,她把它郑重其事地插在不过手掌大小的白色圆形奶油蛋糕里,掏出打火机,点上蜡烛,然后起身,关了房间里的灯。
    漆黑的房间,只有墙角的桌上那一枚小小的烛火跳跃闪动着暖黄色的微光,就像天边挂着的永不熄灭的启明星一样,太漂亮了,陈孑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独自拥有这么漂亮的好东西。
    没有父母、没有妹妹,也没有朋友,这是独属于她的好东西,门关得严严实实,如此安心的一刻,不必担心她的好东西被谁抢走。也不用担心有人用枝条狠狠地抽打她,逼她哭着求饶,再也不觊觎妹妹的东西了。
    陈孑然双手合十,下巴垫在桌角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那支瘦弱的小蜡烛上跳动的火光,在她眼睛里也印上了星辰。
    地下室里又冷又寂静,这点烛火是她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她守着自己的小蛋糕,守着她的地下室,轻轻地开口,唱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的声音又哑又低,全身的肌肉还在酸痛,两条腿肚子还在哆嗦,右臂的关节里还在冒凉风,又冷又酸,可是她看着跳动的烛火,心彻底放松下来。
    生日快乐歌唱得有点跑调,又很认真,唱完最后一个拖长了音的乐,嘴巴随着发音咧开,好像真的在快乐地笑一样。连眉眼都弯弯的,从眉骨到鼻梁的那段疤被挤成一团。
    陈孑然闭上眼许愿。
    我希望
    我希望我能做回一个普通人。
    从前的陈孑然愿望太大了,竟然想有人爱她,是她太贪心,不知道珍惜和感恩自己原本所拥有的,于是上天惩罚她,把她原有的东西都夺走了。
    陈孑然终于知道了,她是不配许这么贪心的愿望的,肖想什么爱,她不敢奢望了,尤其是顶着一张破烂的脸以后,更加不敢奢望。
    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做回一个普通人,能够不引人注目就好,走在街上不会被人打量就好,没有人拿害怕或者怜悯的目光看她就好。
    陈孑然从前身在福中不知福,明明当一个透明的普通人是一件这么快乐的事,她仍不知足,竟然幻想爱情。
    拔了蜡烛,手指沾了一抹奶油送进嘴里,香甜绵软,陈孑然幸福得眯起眼睛,脸上的伤疤像活起来的蜈蚣在她脸上爬,狰狞又恐怖。
    还是自己买的蛋糕好吃啊,只有自己买的,才能谁也抢不走。
    已经不痛了,所以陈孑然看不到,她倾尽全力笑,不给悲伤留任何一点可乘之机。
    一个人,其实很好。
    自己
    自己喜欢自己就好啦!
    陈孑然笑着,丑陋恐怖的脸上,是非常幸福的表情。
    是她从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有自知之明。
    陈孑然才19岁,可是做回一个普通人也都已经变成了她的奢求。
    陈孑然现在才知道,有些人注定不配幸福,不是自己的就不该奢求,否则必将招来灾祸。
    她现在不敢有那么心比天高的痴人愿望了,她只想自己能做回从前的普通人就好。
    没人爱也没关系,她以后也不再爱别人了,把所有的爱都留给自己,这样就等于她什么也没有失去。
    顾茕家的圣诞节格外隆重。
    她的父亲顾和远一生未婚,却有很多情人,子女众多,圣诞节的正餐上,子女们都在,围坐在一起推杯换盏,维持着表面上的和乐融融。
    顾和远最大的儿子已经年逾四十,而坐在他右手边的是他排行第八的女儿,名叫顾若,比顾茕年长六七岁,九月份刚任职顾氏医药集团大中=华区的CEO,雷厉风行,手段卓绝,端的是冷心冷面的性子,气势收敛而低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有几分像年轻时的顾和远,但年纪轻轻深谋远虑,又比顾和远青年时更胜一筹。
    顾若是顾家众多子女中能力最出众的,因而顾和远也最器重她,不出意外顾和远百年之后,顾家大部分实权都会落到她的手上,也难怪顾茕的母亲会那么逼迫顾茕,她作为打败了顾和远众多情人,成为他最终枕边人的女人,得到的消息当然比别人更多一些。
    顾茕是顾和远最小的孩子。当年她出生时顾和远已经60多岁,真正的老来得子,又是唯一一个在顾和远身边出世的,长到四五岁才离家。老父亲偏疼小女儿,顾茕打出生起就是顾家的掌上明珠,即使后来外出求学,回到顾家也最得顾和远的偏爱,嘘寒问暖,生怕她在外面受委屈,因此坐在顾和远的左手边,连她母亲都得往后捎一捎。
    顾茕整个晚宴心不在焉,只有顾和远问她在外面的学业,她才撑着笑附和几句,其余人一概不理。
    顾和远摸着她的头发温言劝诫她努力上进,不要只知学课本上的死知识,多跟着你阿若姐姐,她懂得比你多,阅历比你深,让她带带你,也让你多长点见识。
    顾茕抬头瞥了眼顾若,顾若也淡淡地看了看她。
    顾和远年轻时是极英俊的美男子,又是个爱美色的人,找的情人也都数一数二地漂亮动人,因此生下来的儿女都是相貌堂堂,顾茕像母亲多一点,五官明艳而英气,眼窝深邃,看起来很深情的样子。
    顾若则更像年轻时的顾和远,眉宇间冷冽淡薄,一双眼生得极漂亮,像极了顾和远少年时的风流,偏偏漆黑的眸中仿佛覆着一层冰冷的肃杀,那风流便成了只可远观,莫说和顾茕这个只有年末惯例见一面的所谓妹妹,即使对顾和远,也没有多的表情。
    一对姊妹截然相反,顾若眉目风流,偏是极冷硬执拗的性子,而顾茕生得眉眼深情,仿佛是天生的情种,却只知玩世不恭,十成十的二世祖模样。
    二人谁也瞧不上谁,顾茕为了哄父亲高兴,虚情假意的客套一番,顾若连客套也没有,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沉声说了句还有公事要办。先行离了席。
    顾茕也说了两句哄父母的好话,得了吃饱了就走吧的许可,躲进自己的房间里,隔绝了纷扰,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想起今天是陈孑然的生日。
    陈孑然喜欢吃蛋糕,今年她孤身一人了,不知能不能得一块蛋糕可吃?
    还有陈孑然跟她说过的,自己每年都会许的同一个心愿。
    陈孑然希望这个世界上有个人爱她。
    顾茕自嘲地轻嗤了一声,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抚上胸前,捏颈边的玉珠。
    这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她的习惯性动作。
    顾茕辜负了陈孑然,也没有存陈孑然还能原谅她的心思。顾茕这辈子能回西朝定居的机会都很渺茫了,不可能和陈孑然再续前缘,留给她学费、整容费也只是为了自己的混账赎罪,希望陈孑然能忘记她,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她以后一定能视线她的愿望,遇到一个爱她的人,那个人却不是顾茕。
    想到陈孑然以后会躺在另一个女人、或者男人的怀里,顾茕的心口有点闷,她用枕头蒙住脑袋,埋在被子里低低说了一句:阿然,生日快乐。
    她和陈孑然在一起时记不住陈孑然说的话,也记不住她自己说的话,离开陈孑然之后,满脑子都是从前的回忆,那些话反而清晰地浮上心头了。譬如陈孑然的愿望,譬如陈孑然不喜欢她自己的名字,不喜欢那个孑字。
    因为太孤单,陈孑然害怕孤单。
    不仅怕孤单,还怕幽闭的环境,顾茕痴痴地想,以后陈孑然遇到的爱人,会不会留心她不喜欢幽闭的地方?
    她垂散着眼睫,仿佛从始至终对陈孑然用情至深,只是忘了这些事她自己都没做到过。
    她和陈孑然在一起时,只会自顾自地说些假的不能再假的甜言蜜语哄着陈孑然,很少有真心待她的时候,更别提认真听她说话。
    那些油腻的谎言,换了任何一个被爱过的人都不会信,会信的只有陈孑然这种从来没被爱过的傻子。
    陈孑然的需求那么少,一个蛋糕就能满足她,一束花就能让她两眼放光,顾茕问她最爱吃的菜是什么,她羞涩地说是红烧肉。
    太好养活了。
    顾茕还随口许下过承诺,要给她做红烧肉吃。可惜随口的诺言连放屁都不如,怎么能当真呢。
    圣诞过后,年关就近了。
    对大部分人来说,新年的假期是一年中最惬意轻松的时候,忙活了一年,终于可以有一丝懈怠,好好地放松几天,陪家人贴春联、放鞭炮、吃年夜饭,幸福美满的团圆年。
    对环卫工人来说,春节那段时间正好是一年中最累的时候,垃圾量是平时的几倍,几乎二十四小时轮轴转,陈孑然住的这一片是城中村,外来务工者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腊月二十号之后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店面也纷纷歇业回乡过年,活儿反而轻松了一些。不过临渊市别的区人手不够,要抽调临西区的工人过去帮忙,只因为雇佣陈孑然的那位吴小姐在环卫局好像有亲戚,调人手的时候局里以优先选派青壮年男性为由,把吴姐的名额留在了临西区,只不过原来负责四条巷子的清扫,现在负责整个城中村的清扫,但因为整个城中村加起来也没多少人了,活儿还是比平时轻松,晚上八九点钟就能下班。
    西朝市过年习俗是吃饺子,而临渊是吃粽子,当天下午陈孑然下班,狠心买了一块五花肉,还有花椒大料等香料,准备做顿自己从小馋到大的红烧肉,吃一顿好的,庆祝自己终于摆脱陈家的第一年,刚到了院子大门口,迎面碰到拿着一大锅粽子下楼的吴姐,硬是塞给了陈孑然两个分量十足的大肉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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