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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定暧昧——苏景闲(65)

    层层火光映在定远号深灰的舰身上,像日落夕照,又像朝阳。
    尘埃落定。
    几分钟后,通讯频道里,梅捷琳朝向摄像头,后背抻得笔直:报告指挥,任务已完成!
    同时,龙夕云、维因、杜尚也接连报告已完成任务。
    爆炸后的残骸在太空中静静漂浮。
    陆封寒在全频道内下令:远征军全体集结。
    无数星舰在硝烟和碎片里穿行,于沉寂中列阵在一处,犹如不可穿透之盾。
    留守指挥舰的埃里希汇报:怀斯查德威等十七人,背叛联盟,泄露机密,已全数击毙。
    苍茫星海中,以黑暗为幕,以不知名的遥远恒星为缀,远征军所有星舰犹带炮火痕迹,昭示方才经历的鏖战。
    尚有余温的炮口接连升起。
    在一声令下后,无数枚导弹齐齐升空。
    火光灼目。
    陆封寒沉声命令:敬礼!
    群舰之上,无数人在同一时间,身着白色军装,军靴后跟相碰,绷紧手指。
    于群星之间,告慰英魂,昔日溃退千里之耻,今以胜利血洗。
    安息。
    定下驻地后,陆封寒要求统计牺牲名单,并汇报战损情况。
    江陵号为前锋,动力系统受损,已报技术部,损失护卫舰六艘,中型舰三艘,侦察舰四艘,歼击舰十一艘。略受战损的星舰未计入。
    澶渊号舰首受损25%,护卫舰损失四艘,歼击舰三艘
    平宁号主舰完好,护卫舰
    飞廉号歼击舰损失二十七艘。
    陆封寒最后开口:定远号主舰完好,护卫舰损失两艘,中型舰损失三艘,歼击舰损失九艘。
    汇报完后,梅捷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完了,等回去,肯定又要被洛伦兹一阵冷眼。怂就怂,我决定半个月内都绕着技术部走!
    杜尚叹气:一样一样,有难同当,一起绕。
    沉默片刻,梅捷琳突然开口:还是这样的仗打起来舒服。得了命令,就一心一意闷头往前冲,上去就是对轰。因为知道,无论左右还是后背,都有人帮忙护着,绝对不会出现冲到一半,背后挨了一炮的情况。
    陆封寒知道,她说的是大溃败之后的情况。
    维因接话:谁不喜欢呢?我就会打仗,玩儿心眼我搞不定,当时内部是敌是友分不清楚,谁都有可能捅你一刀。龙夕云还让我跟怀斯演戏,指挥,你知道的,第一军校真没教过表演课!
    龙夕云斜睨他一眼:让你演个哑巴就这么难?
    梅捷琳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等跟留守指挥舰的埃里希通讯后,又安排好最新的布防,陆封寒关闭通讯频道,松开了领口的一粒扣子。
    再看向安置在一旁的沙发他处理战后事宜的这段时间里,祈言个人终端的虚拟屏依然亮着,人却已经戴着静音耳塞,睡着了。
    明知道祈言听不见,陆封寒还是放轻了脚步。半跪在沙发旁,陆封寒凑近,隐约嗅到了一股雪夜的清冽气。
    祈言在这时醒了过来。
    他半阖着眼,拉过陆封寒的手掌枕在脸下,咬字有些不清楚:要去图兰上课了吗?
    陆封寒眼角倏然间流露出零星的笑意,想说你又记错了,但又想,仅仅只是这一刻也好,让祈言不用想起从前发生的生离死别。
    他粗粝的手掌盖住祈言的眼睛,低声安抚:睡吧,我陪你。
    第六十三章
    战事后总会迎来一段无比惬意的休闲时光, 梅捷琳难得睡了个整觉,溜达去厨房,准备找点除营养剂以外的吃的, 解解馋。
    几个舰长的房间隔得不远,她没走几步就碰见了维因, 靠多年默契, 通过眼神确定好对方此行的目的地,一起往厨房走。
    通道内没几个人走动, 不是在岗或被外派,就是还在睡觉。
    维因问梅捷琳:你什么时候启程?
    反叛军十一军团被灭,理所应当的,战线又往前推了一大截。陆封寒已经分配好,几个舰长各自有一片星域需要带队巡视。
    一是把游离的残兵清剿干净, 一是核对星图,例如哪里多了粒子风暴,哪里的恒星有活动的痕迹。巡视途中, 顺便还能实地调整布防。事情不麻烦,可也不少。
    找点吃的再走, 天天喝营养剂, 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梅捷琳眉间有点躁,我昨晚还在想要不要找指挥申请申请, 等我巡视完, 能不能往南十字大区溜一圈,落个地, 呼吸一下纯天然的空气。
    维因一听就懂:你是想找个男人睡吧?
    梅捷琳摸摸鼻子,又理直气壮:上战场太消耗人了,脑子里每条神经都绷得死紧, 我需要纾解!需要休息!需要释放压力!
    维因不是很懂:到重力训练室窝两天?
    嫌弃地撇撇嘴,梅捷琳有一套自己的审美:肌肉太厚会丑,影响床上的视觉审美,我现在刚刚好。
    两人正说着,厨房门向双侧滑开,梅捷琳看清里面的情景,脚下一个趔趄,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我出门忘带眼珠了?
    维因也震惊:指挥怎么在这里?我们走错路,走到指挥室了?
    全指挥舰皆知,陆封寒在生活上向来没多少品质追求,营养剂营养膏换着吃,能从一月一号吃到十二月三十号,期间连拿土豆泥罐头到厨房热一热都懒得。
    梅捷琳喃喃吐出四个字:真是见鬼了。
    这时,破军的声音突然响起:请问您在哪里看见了鬼?
    陆封寒安慰破军:他们开玩笑的,没鬼。说完转头望向立在门口的两个人,手指往上指了指,他害怕。
    梅捷琳有五秒的凝噎。
    出现在厨房的总指挥,以及,怕鬼的人工智能?
    维因反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破军才半岁,怕鬼很正常!
    他又几步过去,八卦,指挥,你怎么来厨房了?
    再等他低头一看,陆封寒表情严肃地握着一把锋利小刀,神情谨慎,正细致地把苹果块削成兔子形状。
    ???
    他见过陆封寒拿槍,也见过陆封寒扛炮,但从未见过陆封寒如此贤惠又居家!
    陆封寒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解释:祈言有点不舒服,给他准备盘水果。
    哦,哦,这样啊维因猛地想起坐大腿的画面,抓心挠肝想问点什么,又半天开不了口。
    在表皮切上V形切口,做好最后两只苹果兔子,陆封寒问:抢回来的物资分配完了?
    梅捷琳正窸窸窣窣地撕巧克力包装,闻言答道:分赃必须排在战后必做事情的前三!早分完了,我们几个分了六成,剩下的都充到了后勤。昨晚后勤部估计在加班清点物资,报告应该很快就会递到指挥你那里。
    太空军从来没有想象中那么浪漫,战场上潇洒开完炮,下了战场就得老老实实写报告,更别提还有换防频率、公休轮值、盘点物资。特别是在勒托失守,联盟军政中心集体搬到奥丁,大家日子都不好过的情况下,物资储备和管理就显得极为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看见敌方补给舰就眼冒绿光的原因。
    几年来培养出的默契,陆封寒问了句就没再管,端着果盘离开了厨房。
    破军打开卧室门,陆封寒一进去,就迎上了祈言看过来的眼神。
    莫名觉得这眼神有点委屈,像是可怜巴巴地在问你到哪里去了。陆封寒自觉解释:去了趟厨房。
    说着,把果盘放到了祈言床头的小桌上。
    早上按照二次酌减的药量吃了药,没过多久,祈言就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被陆封寒抱着放进了被窝里。
    此时,他的视线落在果盘上,眼廓微微睁大:是小兔子?
    嗯,天天吃营养剂吃不腻?尝尝别的味道。陆封寒将装扮成兔子的苹果块喂到祈言嘴边,对方乖乖张了嘴。
    见他吃下,陆封寒手指捋过他额前的碎发。
    祈言轻轻一颤。
    陆封寒挑眉:疼了?
    避开陆封寒的眼神,祈言摇摇头:不疼,痒。他目光掠过陆封寒的指尖,你指腹上有茧。
    知道祈言敏感,陆封寒没再逗他,等他吃下第二块,低声开口:祈言,我是真实的,能确定吗?
    祈言抬眼,眼神很静。
    或者说,祈言的眼神一直都是这样的。陆封寒不知道搞科研、一辈子都在追求真理的人是不是都是如此,眼底深处,总有种罕见的纯真和心无旁骛,不会太在意杂事与世故,眼睛一直望向一个遥远的方向。
    确定。
    祈言回答的同时就明白了陆封寒的用意。
    将苹果块切成兔子,是从前的陆封寒没有做过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存在于他记忆中的片段。
    不是虚构,而是真实。
    眼前这个男人,真实存在。
    这一瞬,祈言心底隐隐裂开一道细缝,有某种悲怆丝丝缕缕地逸散。
    却又因为身旁这个人的存在,这种难过被旷野的长风尽数冲散。
    他想起什么:叶裴邀请我一起去吃蘑菇酱意大利面。
    明白祈言是在求证,陆封寒捏了捏他的鼻子:指挥舰上没有蘑菇酱,图兰学院才有。
    我记错了。
    陆封寒又喂祈言吃了一块苹果,有些突兀地开口:我很庆幸。
    祈言说话含糊:庆幸什么?
    陆封寒语气很轻:庆幸你还愿意信任我。
    无论是对他靠近的不排斥,细微处表现的依赖,还是允许他的亲吻,甚至是此刻向他求证记忆的真假
    陆封寒都分外庆幸。
    祈言没有排斥他,没有疏远他,还愿意相信他。
    他害怕过,害怕两人之间会竖起一道高墙,他要怎么才能越过去。
    可是没有。
    即使他曾给祈言带去那么多痛苦。
    即使痛得狠了,也没有惧怕。
    祈言咽下苹果,很理智:因为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你救了我。
    你回来了。
    说出后四个字,祈言下意识地停下,迟疑道,我刚刚好像有点开心?
    他又有些茫然,我不能确定那种感觉是不是开心。
    陆封寒手指擦过他的唇角:确不确定都没什么。他自然地转开话题,刚刚在干什么?
    昨天跟你提过的,干扰千里眼回传画面的频率,我有了一点想法,正在尝试。不过我不清楚远征军的频段分解,想去问问洛伦兹。
    陆封寒想起在勒托时祈言熬过的夜,知道他的意思:现在去?
    祈言想起梅捷琳他们提交的一沓维修申请单,现在去会不会耽误他的工作?
    我猜这一个星期内,洛伦兹的脸都会很臭,现在去或者七天后去,并不会有任何区别。我们七天后去找他,说不定洛伦兹情绪爆炸的几率更大。等祈言下床,陆封寒给他披了件外套,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技术部的区域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咖啡味道。
    叶裴和蒙德里安被前辈带着去修理江陵号的动力系统,里面的数据汪洋一般,两人在里面漂了个通宵,现在正一人抱一杯浓缩咖啡续命。
    捶了捶自己的头,叶裴说话都有气无力:我已经傻了,动力系统到底是哪个魔鬼设计出来的,他脑子的构造是不是跟我们的不一样?不过我现在已经明白了,为什么部长这么讨厌梅捷琳舰长和杜尚舰长!他们两个,就是无限制增加工作量的存在!
    蒙德里安喝了口咖啡,苦涩刺激味蕾,大脑才跟着清晰了两分:我听前辈说,动力系统是百年前,由白塔的人设计的基础雏形,后来年年都在升级,所以内部越来越复杂。
    是白塔啊,为人类的延续。背出白塔的宗旨,叶裴露出心向往之的神情
    这个名字对任何一个从事科研工作的人来说,都犹如天边明星。
    下一秒叶裴又萎靡下来,刚刚前辈讲的内容我只记下了三分之二,等找个时间,我们对照一下,把笔记补全。我觉得今天一天的内容,比傅教授一个月讲的还多!
    蒙德里安应下,又突然说了句:你觉得像不像?
    叶裴眨眨眼,跟对暗号似的:你也觉得像?
    两人对视,都知道对方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蒙德里安又接了句:我听洛伦兹提过,总指挥姓陆。
    叶裴手指捏着杯柄,身体略往前倾,语速稍快: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声音跟祈言的保镖特别像?就是昨天那句远征军全体集结,我当时一听就想起来了!
    说完,叶裴又坐回自己的椅子,推翻刚刚的猜测:不过怎么可能,指挥可是远征军的总指挥,还是联盟最年轻的准将,我估计要不是因为年龄,早就能靠战功升少将了,不可能在勒托给人当保镖的。
    蒙德里安捧着快见底了的咖啡杯,觉得叶裴说得很对。
    是吧,联盟这么多人,声音相似很正常,陆这个姓氏不算少见,你看,陆钧将军不也姓陆吗。叶裴又想起成立日那天的情景,不过要是以后能再见,应该当面道谢才行。
    这时,大门的方向传来动静,叶裴和蒙德里安不经意地望过去,就看见祈言走了进来。
    她正想起身,紧接着就发现,祈言后面还跟着一个人。
    身高腿长,五官线条锐利,气势慑人,站在祈言身侧落后半步的位置。
    这个画面叶裴非常熟悉,在图兰学院时,她几乎天天都能见到。
    祈言和他的保镖总是同进同出。
    但这里是远征军的指挥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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