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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死对头营业后真香了——张无声(59)

    他坚信自己没有那么脆弱。
    然而等到了第二天时川河就为自己的自信付出了代价。
    他早上五点没能起来,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二点。
    因为发烧了,他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有点虚冷。
    时川河想打电话给南息,南息住的离他这边近,但发烧了他又不想听他念叨。
    跟唐僧似的,念的头疼。
    所以时川河干脆眼一闭,打算放纵一天继续睡觉。
    反正他也得下周才去学校报道,下下周才去。
    可时川河才闭上眼睛,手机就响起了《我和你》这首歌的伴奏。
    时川河:?
    他掀起一只眼的眼皮去看手机,就见上头亮起了那个简陋的心形,显示为网友来电。
    好家伙。
    昨天他才说完除他以外买的人都是傻逼,今天就有傻逼买了。
    时川河本来想点拒绝,但他又怕是南息那个二货在实验功能。
    毕竟以南息的性格做得出来这事。
    所以时川河到底还是点了接听。
    他没说话,对面也安静了几秒。
    这下时川河就确定不是南息或者闭关出来的明昇了。
    时川河没有要和网友来个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意思,所以他准备挂掉电话,然而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居然真的有人买。
    时川河:?
    他怎么觉着他听出来了一股浓浓的嘲讽味呢?
    大家都是买了这个软件的人,怎么着你还高贵些?!
    这要是换做平时时川河肯定得怼回去,完事后再来一波挂电话。
    可他没动。
    因为他听出来了对方的声音。
    很熟悉。
    也很相似。
    像他昨天听了许久的那首歌里头的男声。
    只是没有歌曲里面那么温柔缱绻。
    反而是带着点让人恨得牙痒痒想要一拳过去的慵懒与讥讽。
    时川河想,有点像他二哥。
    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下一句话,可对方又没有挂电话。
    于是时川河只能出声冷漠的问了句:你不也买了?
    因为感冒加发烧,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时川河的嗓子天生就有点不是很好,一生病就更加严重。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行将就木的病重患者,反正他自己都听不出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但这样正好。
    他心说,正好。
    他想知道这不该学说话的阴阳人为什么乐意花这笔冤枉钱。
    你生病了?对方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病的好像很重。
    时川河无力的点开了免提,侧身裹好被子,他半张脸埋在了柔软的枕头里,难得用这么轻柔的语气跟人开玩笑,声音是闷的,没带着任何的冰霜:嗯,要死了。
    他想这样可能会逗乐手机屏幕另一端的那个人吧,毕竟那人嘴毒性格恶劣,极其令人讨厌。
    可在听到他说这话时,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许久才说:你还很年轻吧。
    时川河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话,他也懒得回这种废话。
    虽然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但听上去的确还是有年轻人的感觉的。
    见他不答话,那头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你不害怕吗?
    时川河心道我又不是真的快死了我怕什么,但这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一时间找不到地方圆回来。
    尤其他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有点不太对,说话的声音被刻意放轻了,还有点飘忽,比起跟他聊天,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时川河想起了四年前那人站在自己面前阴阳怪气的模样,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声音了。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会想什么?
    没有得到他的回应,对方又开始自言自语:会想起自己还没有做过的事感到遗憾吗?会想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实现的诺言吗?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让自己面临了死亡?
    时川河微微拧眉。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正是这边的中午十二点多,国内应该是晚上。
    这人是玩音乐玩出夜来非了么?
    还是打算弃音从文了?
    他本想听听夜来非还要说什么,但对方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时川河犹豫了一下,带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最终还是问了句:你怎么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句问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在出口的那一瞬间,打开了一扇门。
    那是一扇原本被他们双方紧锁的大门,也许没有这句话,他们之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又或许会有,但那得等到不知道多少年以后,也不知道那份最初相遇的悸动与美好还是否存在于他们的心里。
    这世上每个人无时无刻都在面临选择。
    时川河此时的选择,注定造就了未来的所有新的选择与结果。
    远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人停住了自己只差一毫米就要摁到挂断按钮的手。
    也许是因为对面那位说自己快要死了的病人说话的声音有些慢,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令他捕捉不到的熟悉感。
    也许是因为有些事情实在是积压了太久,当回忆触景时,又分外难受。
    也许是因为他说自己快要死了,他可以从他那找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答案。
    所以他在一片黑暗中看着窗外的夜景,他坐在冷冰冰的窗台上轻声说:我今天去领了我父母留在研究所留了七年的遗物。
    时川河原本有些迷糊的大脑在这句话下瞬间清醒。
    遗物?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的父母去世了这么久?
    七年前?
    那岂不是他和他认识之前他父母就去世了?
    时川河不知道他多大了,他只知道四年前看他,估计他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七年前的话那也太早了。
    时川河听过寄人篱下的生活都不太好过,也清楚如果遇上极品亲戚,这类孩子通常都会十分缺爱,甚至不少会走上犯罪的路。
    难怪当时他那张嘴那么惹人讨厌。
    他心道,说不定就是因为环境造就的。
    时川河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原谅那么一点点了。
    他又没说话了,时川河想了想,最终只能干巴巴的憋出一句:节哀。
    小少爷从小到大就没安慰过人,唯一见识过的一次死亡来的还是惊心动魄的,他被怵了大半年才缓过神来。
    现在听到有人跟他说这个,时川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安慰。
    他们留下来的遗物是我那年做了两天送给他们的情侣手表。
    他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笑了下:不值钱,加起来也就一两百。
    还有两部实验的时候没办法带进去的手机。
    他父母是科研人员?
    时川河静静的想,是实验事故么?
    时川河本来因为发烧了不想运作的大脑,被他几句话轻轻松松的就推动了。
    像是生锈卡死了的发条涂上了过多的润.滑,油,自己就开始了运作。
    时川河努力的开始回忆七年前有没有什么类似的新闻,有没有在无意间听过谁唏嘘一下一场意外事故,只是到底生病对人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尤其时川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烧到了多少度。
    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他们都不是爱拍照的人。点开相册,照片少得可怜,信息也少得可怜,多数都是工作。
    来自大洋彼岸的故事,带着电流声,像是在说一件外人的事,没有半点的伤感,似乎只是简简单单的倾诉:但替他们保管东西的那个老人告诉我,他们在放私人物品时玩笑着说起过
    电话那头的声音忽地又灭了下去。
    时川河其实挺烦人讲话总是这样断断续续的,反正之前要有人搁他面前这样说话,他肯定是要给冷脸的。
    可面对电话那头的人,时川河也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
    不像是心软。
    也不像是同情与怜悯。
    毕竟对方也没有展示出自己的脆弱,只是在跟他讲一个故事。
    他想可能是因为那首歌吧。
    那首让他最终还是坚持了跳舞的那首歌。
    只要脚步不停下/就永远是冠军
    因为这首歌,时川河那年没有拿到金牌,却还是回归了舞蹈。
    只是比起芭蕾,他学的更多更广了。
    他想做他自己心里的冠军。
    只要不停下来,他就可以成为他自己的冠军。
    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的展翅飞翔。
    时川河说不出为什么,但无论如何,他到底还是任由对方安静了一会儿。
    在这份寂静中,时川河也终于不做自暴自弃的小咸鱼了。
    他起身想要去看看有没有人细心一点,给他在床头柜放个体温计。
    他还没打开抽屉,就听手机又响了起来:他们原本是打算在那次项目结束后,带我一起去吃日料。毕竟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有一起去外面吃过饭了。
    时川河顿了顿。
    他停了片刻后,还是打开了抽屉。
    他想可能那边是能听见他这边的动静的吧,毕竟他能听见他那边的打火机的声音,还有一点细碎的风声。
    红城现在的夜
    应该有点冷意。
    但却很漂亮。
    从高处往下看的时候,会觉得这个城市拥挤却又温馨,也会无端的生出几分孤独与寂寥。
    时川河就常常在自己在红城单独的公寓里,不开一盏灯的跪坐在窗台上去看夜景。
    打开窗户的话,偶尔还能感受到晚风。
    于是所有的情绪好像都能跟着底下的车流,跟着底下的灯光,跟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点一同流向别处。
    他现在看到的是他常去看的景象么?
    时川河摸到了体温计。
    他想,他会不会和他一样,在看到那样平凡却又美丽的风景时,心情就跟着平静了下来。
    这样他就能少抽根烟。
    时川河将体温计夹在腋下,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后文,于是他只能问:你是因为这个而难过吗?
    我不难过。对方回的很快,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哑:其实他们走了后,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实感。有时候醒来看着空荡的家,好像也不会觉得自己少了什么。
    从我会自己照顾自己开始,家里就一直都是这样的了。他们走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
    时川河觉得体温计有点过于冰凉了。
    像根冰锥,细细的,直接扎在了他的心上。
    密密麻麻的凉意和难以言喻的感觉在一瞬间涌上他的大脑。
    不仅让他沉重的大脑又清明了几分,也让他的骨髓和血液都有些发寒。
    时川河捏了捏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僵甚至有点麻意了的指尖,将这莫名的情绪全部掩埋在了自己的心里,但他的声音却格外的轻。
    大抵是烧的很严重,没有了什么力气吧。
    时川河想,反正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也许明天这个电话就不会再打过来了。
    等到他想起曾经有一位病重的网友跟他聊过这些事再想找他的时候,他就以自己已经死了为借口,再也不去接这个电话。
    替自己找好了借口的时川河轻轻的问他: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吗?
    嗯。电话那头又想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他应该又点燃了一支香烟:我家里没有什么亲戚。
    我也觉得我不需要谁。
    时川河怔怔的看着面前刷了灰色粉漆的墙,一时间不知道究竟是那句话扎到了他。
    但在对方的声音又没下去的那一刻,他觉得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敲击了一下。
    钝痛的感觉蔓延开来,与此同时袭来的还有猛烈的咳嗽。
    他可能真的病的很严重。
    时川河想。
    他第一次感冒发烧有这样的痛感。
    像是被谁一把勒住了脖颈丢入了海底。
    无能为力。
    绝望冰冷。
    偏偏电话那头的人只把他当做陌生人,一句关怀的话也没有。
    只是等他咳完后,他又继续把那段话说完
    我以为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我以为一切都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差别。反正我还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看电视家长会也没有人开,表演也不会有父母在底下鼓掌喝彩,竞赛或者是别的重要考试也没有人会穿旗袍送我
    那边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却又渐渐转凉:但今天我才发现,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不一样,只不过是因为我执拗的维持了所有的一切。但是其实,以前会有人补看家长会的资料,以前会有人补给我赞赏,以前也会有人提前发一句考试加油。
    他坐在窗台上,打开了纱窗,手上夹着的烟在晚风中飘散着白烟,同夜空中的星星夹杂在一起,像是一条流向远方的银河。
    他心想。
    现在没有了。
    他想他好像错了。
    原来他也是需要谁的。
    远在大洋彼岸另一端的时川河并没有读心的本事。
    就算有,他也没有可以隔一片海洋去读心的本事。
    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只知道这位对他来说明明只有一面的陌生人,现在好像很难过。
    这位明明只和他见过一面,只和他说过两句话,他怼了两句话的陌生人没有了家。
    时川河抿唇。
    他有些苍白的脸,被他板的更加瘆人。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是最柔软的,轻轻松松就能戳到人的心里去的:死亡,是很恐怖的事情。会令人恐惧,绝望。可如果在死之前想的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时,也能带着笑容和眼泪死去吧。毕竟就算后悔,想到对方心情也会轻松起来。
    就像她一样。
    在看到她的女儿活下来了的那一刻
    她露出了笑容。
    时川河摸出自己腋下的体温计,眯着眼去看上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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