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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水烈酒——是笙(143)

    两人的关系裴玥还没告诉闻措,闻措左右瞧着一脸莫名:不是热吗?你凶裴辙干嘛?裴辙又不是空调。
    裴玥白他一眼。
    雯雯看不懂,只觉得好玩,头低在碗下和姜昀祺一起偷偷摸摸笑。
    晚上六点多,一顿家宴吃得比平常慢。
    闻措断断续续和裴辙聊之前新闻上看到的谈判,说看起来还挺棘手的。裴辙面无表情,说不是看起来,是真的棘手。闻措噎住,无话可说。不过也就维持几秒。几秒后,作为省人医八卦小能手,闻措手里的八卦只多不少,半晌裴玥加入,夫妻俩针对某些细节进行详细探讨,又说了好一阵。
    姜昀祺和雯雯竖着耳朵听,津津有味。
    裴辙负责在姜昀祺听得入迷的时候把人拉回来扒几口饭。
    过了会,大家聊起宋姨什么时候回来。雯雯说得最响:我们可以去看宋姨吗?一个多月呢!我好想宋姨啊
    和裴辙预料的一样,裴玥显然不同意,扭头对雯雯说:怎么去?谁带你去?我和你爸谁有空?想一出是一出。你是想看宋姨,还是想玩?去了报的兴趣班怎么办?当初闹着要画画,这会又没兴趣了?雯雯
    裴玥一通说,无人插话反驳,但大家的扒饭速度明显加快。
    雯雯不甘心撇嘴,咬着碗沿去看姜昀祺,目光求助。
    姜昀祺想起没打通的电话:我给下午给宋姨打电话没人接。
    雯雯赶紧举手:我下午也给宋姨打了,也没人接!宋姨这么忙吗?
    裴玥皱眉:忙是肯定忙的前两天打电话,没讲几句就挂了,说着转头看闻措:宋岐归回去了吗?
    闻措一边给雯雯盛汤,一边摇头,:怎么可能回去。他在美国忙着赚钱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宅子翻修还是宋姨催出来的,不然他哪里能腾出功夫专门请装修队去遂浒。
    这时,裴辙忽然说:打个电话给宋岐归问问。
    裴玥和裴辙对视一眼,有些担心,放下碗起身就去拿手机:我现在就打。
    不知为何,姜昀祺蓦地心慌,蓝眸一眨不眨紧跟裴玥。
    裴辙伸手环住姜昀祺肩膀:快吃。
    姜昀祺低头胡乱扒了两口,转头又去望裴玥,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
    打给宋岐归的电话倒是很快通了。
    裴玥问了宋姨最近情况,又问宋岐归最近几天有没有和宋姨联系过,宋岐归的回答让所有人更不放心。
    宋岐归说:姐,真不瞒你,我有阵子没打电话回去了年中事情特别多,最近快忙死了,你看这个点,我马上还要去罗切斯特出差裴长官最近还好吗?代我问好姐
    裴玥放下手机,脸色很差:做儿子的这么不靠谱,我都替宋姨心寒。说完又给宋姨去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饭桌上气氛渐渐变了。
    雯雯看着大人之间眼神交流,低头默默喝汤。
    闻措想了想,拉裴玥坐下:我们不要自己吓自己。说不定真的很忙?现在六点,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宋姨要顾着那么多人吃饭,怎么有时间接电话。
    裴辙没说话,片刻道:先吃饭。吃完饭我给宋岐归打个电话,要下装修队的联系方式。
    裴玥这才稍稍放心。
    之后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雯雯安静下来,吃完就去找闻翌玩。姜昀祺又喝了碗裴辙盛的汤,才被放下饭桌。
    一顿家宴匆匆结束。闻措收拾,裴玥跟裴辙去了阳台打电话,姜昀祺坐在客厅陪雯雯,时不时扭头瞧阳台。
    姐弟俩说了几句,裴辙抬手拨出电话,中途裴玥往自己手机上记了号码,又过了会,裴辙就把电话挂了。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闻翌吃饱了就困,这时候躺雯雯怀里往上伸手抓毛茸茸玩具,笑声又轻又软。
    姜昀祺看了会雯雯逗闻翌,然后走到阳台玻璃移门前。裴辙注意到,打开门把人牵到外间沙发坐下,弯身摸了摸姜昀祺有些凉的脸颊。
    室内开着空调,移门推开一瞬,热浪扑面而来。
    姜昀祺仰面看裴辙:宋姨没事吧?
    一旁裴玥神色焦虑,点着手机说:我先打电话问问。
    裴辙在姜昀祺身边坐下,一手撑在姜昀祺身后:好。
    姜昀祺注视裴玥动作。
    裴玥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信号不是很好,嘟声磕磕绊绊,有两秒直接顿住。
    一下没打通。
    裴辙说:再打一遍。
    裴玥便又拨了出去。
    四五秒嘟声后,总算有人接电话。
    是一个嗓音很粗带着明显方言腔调的大叔声音,嗓门很大,没有说喂,开口直接:哪位?
    背景里隐约传来锯木头的声音,还有砖头一块块垒起来的摩擦声。
    裴玥声音也跟着大起来:我找宋家老太太,她在吗?
    大叔莫名:在啊!老太太一直在啊!
    裴玥和姜昀祺顿时松下口气,紧接着,又在接电话男人的下句里心猛地提到嗓子眼。
    大叔说:你找老太太?老太太在医院呢!我不在医院,我在宅子这,你有什么事你是谁呀?
    姜昀祺唰地站起来,跑到裴玥身边:宋姨
    裴玥神色也有点慌张:在医院?老太太怎么了?怎么去医院了?
    蓦地一阵砂石倾倒的呼啦声,大叔咳嗽几声,往外走了几步,几秒后才说:老太太骨折了,在医院躺着呢!你谁啊?你是老太太什么人?老太太不让我们和宋老板说
    裴玥嗓音哑住,气息不稳:骨折?!怎么回事?怎么骨折了?我叫裴玥,我女儿就是老太太带大的。最后声调有些尖。
    骨折两个字进耳,姜昀祺心狠狠往下一落,又害怕又着急,怕宋姨回不来,更着急宋姨因此牵扯出别的意外,一双眼直直盯着手机屏幕好久没回神。
    裴辙起身走过去,把人揽进身前。
    裴玥?裴?哦大叔反应有点慢,念念叨叨,走到一旁对其他人小声嘀咕:哎!老太太是不是说过不要告诉裴家人?
    一旁众人:是啊是啊!老太太让别和宋老板、裴家人,还有一个姓姜的小孩说你说了?
    裴玥听着好气又好笑,但也实在忧心:大叔,您就和我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说得差不多,大叔也不含糊,索性道:不是什么大事,老人家骨头脆,摔一下就折了。从梯子上摔下来的,小腿骨折,这两天刚做了手术!放心啊!手术很成功,你们也别太担心
    裴玥头都大了:怎么不担心!老太太什么都不说!
    大叔啧了声:你看看你,你这么急,回头我再告诉老太太,老太太心里更过意不去不是?你让我怎么说?
    老太太挺好的,后来专门请了护工照顾,就怕你们担心。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回来好好养就行。
    到头来,大叔安慰了他们十多分钟。
    讲完电话,屋里屋外对情况都了解了七七八八。
    闻措推开玻璃移门说:要不我们去看看?看看也放心。
    雯雯小声:我也想去看宋姨
    裴玥看雯雯一眼:别添乱,过去谁照顾你?我去吧,闻措你在家待着。
    许久不说话的姜昀祺看着他们说:我也去。
    话音还未落下,除了雯雯,在场所有人异口同声:不行。
    停顿几秒,雯雯抬头看了圈异常严肃的大人,也对姜昀祺说:不行。
    第196章 最想要的
    好像在场的人里,只有姜昀祺自己不知道遂浒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事实上,姜昀祺确实没想那么多,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突然间,那种危险入侵的强烈感觉再一次袭来。
    阳台除了裴玥一家,除了他和裴辙,又来了一个人。
    无声无息,冰冷残酷。
    就站在他身后。
    姜昀祺僵立在原地,紧接着,他听见极其缓慢的滴答声,一滴一滴往下坠落,还有枪支握在手中,枪管被收紧的金属摩擦声。
    毫无防备,鼻端霎时充斥鲜血混合硝烟的焚焦气味,姜昀祺脸色瞬间惨白。
    裴辙最先注意姜昀祺情绪变化,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温和却有力的手掌抚摸姜昀祺异常紧绷的脊背,抬头对裴玥说:我先带昀祺回去。
    裴玥从裴辙眼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注视僵直在裴辙身前的姜昀祺,语气担忧:好
    闻措看不明白,瞧了会裴辙和姜昀祺,又去看裴玥。
    雯雯也发现姜昀祺不大对劲,走近拉了拉姜昀祺衣摆:小舅舅,你不舒服吗?
    不知什么时候裴辙已经握住他的手,姜昀祺手指动了动,慢慢牵住裴辙。
    雯雯见姜昀祺不说话,目光移向裴玥:妈妈
    裴玥弯腰轻声说:雯雯乖,小舅舅
    姜昀祺深吸口气,转过头对雯雯说:我没事,雯雯别担心。空出来的一只手摸了摸雯雯软乎乎的小辫子。
    雯雯仰头望着姜昀祺笑起来,虎牙露出小尖尖。
    转头和雯雯说话的时候,姜昀祺就看到了那人。
    和以往一样,像是来自地狱最深处,蹚过尸山血海和熊熊烈火,隔着几步距离漠然凝视他,漆黑如墨的瞳仁冷酷凶厉,沾血的枪口永远对准他,想要将他一起拖进地狱。
    只一眼,姜昀祺就再也动不了。
    眼前蓦地一黑,裴辙伸手捂住姜昀祺眼睛,下秒,他就被抱起,裴辙手掌扣住姜昀祺后脑,搂着他朝门口走去:我们先回去。
    裴玥跟上,对埋在裴肩头的姜昀祺说:昀祺听话,待家里。到了遂浒,宋姨有什么情况我都和你说,别担心。
    闻措有些发愣,不是很明白事情突然之间的转变。更让他疑惑的,是裴辙和姜昀祺之间异于寻常的亲密虽然裴辙以前总这么抱姜昀祺,但这个时候,好像又有那么点不同。
    雯雯歪着脑袋,更看不明白。
    不过她知道小舅舅肯定会没事,因为有大舅舅。
    玄关很快传来开门又关门的声响。
    过了会,裴玥忧心忡忡回来,在餐桌旁坐下,抬手撑着额头沉默不语。
    闻措走过去,低声:怎么了?他隐隐知道眼前不止宋姨住院这一件事。
    裴玥叹了口气,注视闻措,闻措伸手帮裴玥整理散落在额前的碎发,指腹轻轻抹了抹裴玥鬓角:昀祺怎么了?
    裴玥拿下闻措的手,两手握住,眼眸低下一时没说话。
    闻措也不催,夫妻俩就这么牵手相对而坐。
    客厅里,咿咿呀呀的闻翌被保姆抱进房间准备洗澡睡觉,雯雯拿起一袋小鸭子玩具跟着推门进去。
    整间屋子忽地空旷不少。阳台玻璃移门没关严实,空调温度短暂升高。
    闻措起身过去关门。
    昀祺得了精神分裂,一个月前的事。
    裴玥声音很低,传到闻措耳里好像波澜不惊。
    闻措立时转身。
    夜风忽然变得强劲,裹挟七月的热浪鼓噪,闻措仿佛置身室外,但间歇袭来的空调冷风又将他周身冷却。
    裴玥看着桌面交握在一起的手,轻声继续说:裴辙和昀祺在一起了。抬头,裴玥目光紧盯闻措,眼眶渐渐红了:在一起了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一句话完整从嘴里说出来,如同一道闸口打开,积压在心头数不清的情绪顷刻将裴玥淹没。
    闻措顾不得其他,朝裴玥走来,将人按进怀里,一下下拍着裴玥起伏的肩头:没事没事我知道我知道
    裴玥抓紧闻措衣角,哭了起来。声音还是很低,她怕吓着孩子。
    接下来的话都说在闻措怀里。
    我没办法昀祺哭着和我说,他说只要裴辙这辈子我心都碎了闻措,我没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昀祺又生了病,他那么小,那么瘦,被子盖在身上都看不见人形你知道吗?我真的没办法我看一眼我都难受可我真的没想过裴辙
    裴辙以后怎么办?
    我这辈子也只有这一个弟弟
    如果好不了
    裴玥没有再说下去。
    接受与反对已经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摆在面前更大的困难是姜昀祺的病情。裴玥更心疼裴辙。
    那毕竟是她的亲弟弟。
    这些没说出口的,闻措都知道。
    空调不间断运作,与热风对抗。
    雯雯的声音从卧室传出来,银铃一样的笑声,夹杂闻翌乐呵呵的说话声,姐弟俩玩得很热闹。
    隔着一扇门,悲伤、无奈、心痛、不舍,所有的感情被放大又被缩小,一瞬间好像能够容纳进心房,变得悄无声息,一瞬间又好像再也承载不了,筋疲力尽。
    裴辙懂事不算早,福利院那帮孩子,个个都早熟,但裴辙不是的。
    裴玥靠在闻措怀里:他小的时候我骗他说院长是我们的妈妈,我们是一个大家庭,比外面所有家庭都热闹。他年纪小,容易骗,也只相信我说的话。
    后来,他知道了,他知道他是孤儿,可他什么都没说。我和他谈了一个晚上,他一个字都不说。裴玥再度哭了起来:我跟他解释,我说我想要他幸福,比别人多一点都好。可是他说,他不要,他不要这样的幸福。我问他那他要什么,他说他什么都不要,他只要爸爸妈妈。
    裴玥泣不成声:过去我给不了他。现在,我只希望他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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