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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绒绒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混元三喜(17)

    万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负心汉下落,竟在凤凰堂得到了。
    流雪凤凰堂距离九州鸾镜台不远,有些金丹修士会做短距离御剑送人的副业,两妖一人租了一把剑,不到半日功夫,便抵达了遴选现场。
    流雪凤凰堂虽然依附于太微境,却也是个独立的门派,有自己的校服,他们崇尚自然,远远望去,一片墨绿,几乎要与梧桐林融为一体。
    这里到处都是妖,用不着刻意收敛妖气,银绒便舒舒服服地露出了狐耳和大尾巴,凤凰堂大约是整个修真界硕果仅存不讨厌妖族的门派,可喜欢归喜欢,遴选还是很严格,分为灵根测试、比武、文试等等好几门考试。
    慕名而来的妖,多如过江之鲫,场地内妖山妖海,凤凰堂负责分发号牌的小弟子们嗓子都快喊哑了,银绒没有领号牌,只替罗北抢了一个,便送他去灵根测试的地方排队。
    妖族与人族的灵根不同,并没有属性之分,所谓的灵根测试,其实是测天赋,据说流雪凤凰堂的测试方法是独门秘籍,可以看出一只妖的修为天花板在何处,妖族信奉天赋和血脉,有些妖为了灵根测试,也会不远万里来凑个热闹。
    没领号牌的妖不能进门,银绒百无聊赖地蹲在一颗四五人怀抱粗的千年梧桐树下,叼着一根草棍发呆,忽听有妖在议论:
    始乱终弃啊,听说是只狐狸精!
    银绒头顶的狐耳唰一下子立了起来。
    那几只妖聊得热火朝天,可惜他离得有些远,只能听到只言片语:还是元婴老祖呢,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只给了那狐狸精几块灵石就打发了。
    当然是太微境内门弟子,听说城阳掌门驭下甚严,不准门徒同妖族有牵扯。
    还想再听,却见那几只妖已进了正堂,银绒连忙追过去,可刚到门口就被几只妖七手八脚地拦住,喂,排队啊!
    哪儿来的野狐狸,懂不懂规矩?
    银绒急着找到那几只妖问清楚,情急之下化作原形,一溜烟从缝隙里钻了进去,凤凰堂的执事弟子连忙去追。
    银绒总忘记自己失去了半颗妖丹,修为和速度都大不如前,很快就被弟子抓住。
    流雪凤凰堂从上到下都是喜欢灵宠的,其中更有一大半都是毛绒控,那弟子拎着银绒,与之对视,只见肥噜噜糯唧唧的赤色毛团儿,无措地甩了甩蓬松的大尾巴,紧张巴巴地舔了舔鼻子,又可怜兮兮地嘤了一声。
    弟子:
    弟子向四周看了看,清了清喉咙,小声说:念在你长得可爱,阿不,念在你诚心认错,就原谅你一回。
    银绒狐耳立起来,刚开心地咧开嘴,就听弟子自作主张道:其实早晚都能测到,不用着急,但你既然进来了,我就破例让你插个队。
    银绒:嘤嘤嘤嘤嘤嘤??
    谁说我要插队了?我并不想测什么灵根呀!
    可那弟子过于热情,不由分说地把银绒带到了一间小隔间外,一组十二只妖,等他们离开,你便能进去了,先变回人形吧。
    事已至此,银绒更不好意思拂了他的好意,测就测吧。
    哪知刚变成人,那热情洋溢的小弟子就突然变了结巴,啊、啊,我没注意到,你变成人是这样子的吗。
    银绒疑惑地问:有什么不对吗?
    那弟子红着脸说:你很漂亮,但能不能,呃,把衣服穿好?
    银绒这才意识到,自己习惯性变出了那套红裘,松松垮垮的,肩膀都露出来了,好像是有点不成体统,但这也怪不得他,他变衣服的技法,是他那媚妖师父手把手教的。
    对不住,对不住。银绒连忙扯好狐裘。
    等待的小隔间里只有他们二人,即便银绒已经穿戴整齐,但那年轻弟子依旧局促,看他一眼,脸就红一分,最后干脆低了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足尖。
    银绒有点无语。
    这种看他一眼就脸红的少年郎,银绒其实见过不少,大多都是纯情的童子鸡,他早就习惯了,不过这里可不是红袖楼,乃是正儿八经的仙门,况且他还有正事。
    银绒轻咳一声:道友,能不能向你打听个事儿?
    弟子也正色起来:啊,啊,但说无妨!
    银绒: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位仙君,对一只狐狸精始乱终弃的事情?
    那弟子刚恢复的脸色又有泛红的趋势:这种艳情逸闻,我一般不打听的。
    银绒,那你知不知道,太微派的门规?譬如有道君与媚妖纠缠不清?
    说起这个,那弟子口齿就伶俐多了:太微派门规森严,城阳老祖最恨妖族,我们这等豢养灵宠的还好,若是有人与妖族纠缠更别说媚妖了一定要重罚,所以为了前程,为了资源,没人会犯这等忌讳。
    银绒沉默片刻,你们修士若是走火入魔失忆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在一月之内恢复?
    失忆是伤及神魂,几十载能养好就是奇迹了。
    你确定?
    那弟子笃定道:自然,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吧,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事吧?
    银绒摇摇头,却在剩余的等待时间里再也没说过一句话他明白了,自家炉鼎是真的厌弃他,不想再同他有一丁点牵扯,甚至连失忆可能都是假的。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不过,当初也是自己把他强行掳回家,一个强买强卖,一个虚与委蛇,也算扯平。
    银绒蔫哒哒地垂着狐耳,直到那弟子催促:可以进去了。
    待到进了隔间,竟有好几个人恭恭敬敬地管那弟子叫大师兄,这童子鸡竟然是流雪凤凰堂的首徒?难怪他一句话就能带着自己插队不过银绒现在也没太多心思在意,只魂不守舍地配合他们做灵根测试。
    测试很简单,只要按着要求,施几个指定的基本小法术,然后再把手按到一个蔚蓝色的琉璃球上,缓缓注入灵力就可以。
    银绒很想快速结束离开,可等了许久,也没人发话,最后是同他攀谈了半晌的大师兄迟疑地说:这也太奇怪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强的天赋,这也许只有传说中五百年前的妖王能与之媲美了吧?可天赋这么强,他却这么弱,说不通啊。
    是不是测试法器坏了,大师兄,要不要请师尊亲自看看?
    银绒因为心事重重,在一旁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只捕捉到他这么弱这一个关键词,不由得蔫蔫地解释:我把半颗妖丹送了人,修为大打折扣。
    啊,是么?大师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又红了,跟那个没关系,你是原本就弱,弱得不可思议
    银绒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们人族修士都这么聊天吗?
    大师兄:抱歉,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本应该
    这位道友,谢谢你的帮忙,但我其实并不想留在流雪凤凰堂,也不想做什么灵宠,我只是陪朋友参加遴选,抱歉,我要回去了。银绒竹筒倒豆子似的说完,朝着大师兄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
    有弟子试图去拦,可大师兄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阻止道:算了,随他去吧。
    没过多久,银绒便遇到了同样失魂落魄的罗北。
    罗北身高八尺,魁伟强壮,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呜呜呜呜呜落选了,第一场灵根测试都没过!
    两只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罗北说此处是他的伤心地,不肯多逗留,拉着银绒随便租了一柄飞剑,找了家酒馆,说要一醉解千愁。
    银绒也觉得自己需要一场大醉,等两人落了地,才发现这家酒馆正位于太微境内最繁华的地带,不远处就是太微派的护山大阵,因而酒菜价格都不菲。
    可银绒刚得了一大笔分手费,没再换地方,很豪气地叫了一大桌子酒菜,菜少,酒多,打定主意大醉一场。
    酒过三巡,罗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嚎道:我没脸回家见爹娘了!五十八弟一定会笑话我!
    银绒也晕晕乎乎,口齿不清地问:什么十八弟?
    罗北抽抽鼻子:我是兔子精嘛,家里有排行的兄弟姐妹就有两百四十二个,嗝,可是最终修炼成妖的,只有我和五十八弟,他本来就看不起我
    银绒:唔,唔,对,兔兔能生。
    罗北絮絮叨叨地说:能生没什么可得意的,银绒,你别太在意那个相好,他嫌弃你是个男的,不能生,就说明他自己没本事。
    我娘说,修为越低的,才越在乎传宗接代,因为修为越高,他神神秘秘地说,就越生不出孩子!天道公平,修仙是逆天而行,自己能长生,便没了子孙缘,所以你看,很多真正的大能找道侣都不拘泥于性别!
    罗北一口气举了好多例子,说得颠三倒四,最后道:朝雨道君是当世第一大能,整个太微境的主人,他老人家更洒脱,这么多年来,多少人投怀送抱,没一个成功的!所以,你那相好,只想着传宗接代,庸俗,就忘了吧!
    银绒没弄明白罗北是怎么推理出来自家炉鼎就想着传宗接代的,但想起他来,就觉得委屈,借着酒劲儿悲从中来:他骗我,还嫌弃我,既然那么厌恶妖,为什么要跟我睡?还不止一次!为什么心安理得拿了我的妖丹?
    银绒抽抽噎噎地说:我资质差,妖丹是好不容易苦修出来的,他给多少灵石也赔不起!这个仇必须得报!
    对对对,这个仇必须得报,诶?罗北说,你看那个是谁?
    银绒顺着罗北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一亮,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正是自家炉鼎的小弟子吗?
    九州鸾镜台、花朝节大典上,在观景台下拦住银绒的那个弟子!
    真是冤家路窄,银绒豁然起身,罗北一把拉住他,紧张道:你干什么去?
    报仇!银绒咬牙道,采不到你,拿不回妖丹,就用你的徒子徒孙还债!
    罗北连忙起身,捂住他的嘴,祖宗,你可真是喝高了,怎么能这么鲁莽?那可是太微派内门弟子,你是他的对手?
    银绒登时泄了气,酒也被惊醒了些,沮丧地想:是啊,我本事不济,连给自己报仇都不行。两杯黄汤下肚,都忘了自己几斤几两,多亏罗北提醒。
    就见罗北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两颗丹药正是银绒送给他,能短暂提升妖力的名贵丹丸一把拍进银绒手里,亢奋道:你得先吃了这个,把修为提起来,再去报仇!
    .
    城阳牧秋回到蘅皋居之后,一直心神不宁。
    自他十七岁那年,修习无情道起,便再也没有过这种被情绪所扰的情况。无情道讲究超脱和淡漠,修习者会渐渐对一切喜、怒、忧、思、悲、恐、惊无感,修为越深,越心如磐石,不为外物所动,得以净心和专注,将全部精力都用于修炼,以达到蹑景追飞的修炼速度,可以说,无情道并不是单纯具体的功法,而是修炼所有功法的基石。
    数百年来,城阳牧秋早已习惯了心无旁骛,这还是头一次感受到那种酸软、陌生的情绪。
    他怀疑自己这次突破是不是留下了什么隐患,可无论怎么运转灵力,都毫不滞涩,经脉宽如长河,收放自如,而且体内似乎还多了一股极微弱,却极和煦的灵流。
    城阳牧秋怀疑自己的心神不宁,便和这股陌生的灵流有关。
    他想过把那灵流从体内驱散出去,可一则它已经和自己融为一体,很难剥离,二则它温和无害,虽然弱,却忠实地围绕在心脉周围,就像是在保护自己似的。
    无情道可谓步步棋行险招,逆天而为,稍不留意便会走火入魔,城阳牧秋不敢轻举妄动,盘膝默念清心咒。
    可万没想到,清心咒非但不管用,还会没来由地让他想起花朝节那只小妖狐,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也随之隐隐发烫。
    城阳牧秋试了几次,脸色愈发阴沉。
    怎么会这样,那狐媚子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也许自己并不应该轻易打发了他。
    城阳牧秋霍然起身,大步迈出蘅皋居,将举着法衣、跟着追出去的一众傀儡甩在身后。
    他们二妖被抓的时候,银绒其实已经得手了。
    彼时,银绒服用了丹药,只觉修为大涨,不由得有些飘,再加上醉鬼二号罗北摇旗呐喊,便真的借着酒劲儿,直眉楞眼地冲过去对那位名唤清堂的太微派内门小弟子使用了媚术。
    清堂其实修为不算高,那一日能陪师祖同去花朝节办事,只是走运得了自家师尊的提拔,可年轻人到底浮躁,今日便是为了炫耀此事,才溜出山门,高调地到靖水酒楼请客,没想到撞到买醉的银绒。
    银绒的媚术不但对他起了作用,还连带着影响了周围其他修士,只是,他原本的修为太低,即便有丹药强行提升,也不能维持太久,很快就被抓了个正着。
    而且,谁说那丹药毫无副作用的?短暂的修为猛增之后,现在他连维持人形都做不到,变回了小狐狸,被人拎着后颈,吓得酒都醒了大半,瑟瑟地缩成毛团儿,臊眉耷眼地看了眼同样被打回原形的大兔子罗北。
    师兄,咱们如何处置这两只妖?
    自然是带回师门,交给诛妖堂处罚。
    饭局上,其他人对清堂有机会近距离侍候掌门师祖羡慕得不得了,实在是因为城阳衡此人喜清净,连规格不够的大典都很少现身,普通弟子想要见上一面都很难。
    可机缘这种事,有时候说来就来。
    一行人带着两只妖,刚进山门,便迎面遇上了朝雨道君本人。他老人家鲜少这样匆忙,竟连法衣都没换,只穿着一身常服。
    师、师尊!
    拜见掌门!
    拜见师祖!
    因为事出突然,太过惊讶,众人七嘴八舌,连称呼都不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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