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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路婉抬起头,擦了把泪哑声问:那你呢?妈妈很想你
    掌心掐得钻心疼,木扬对这个看起来脆弱的女人没有丝毫留情:是你不要我的,凭什么还想我要你?
    木扬本还想说,如果你真的有所愧疚和悔意,现在就该去警局自首,而不是在这惺惺作态。
    可他到底是没能说出口,木扬看着女人难过痛苦的样子,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血缘就像针一样刺痛他全身,麻痹到动一动都难。
    直到一双手从后揽住他,扳开他已经掐出血印的手掌,轻柔地抱住他哄着:别哭。
    早就绷不住的眼泪瞬间像开闸了一样怎么都止不住,木扬攥着解别汀的衣袖,哽咽着说:你让她走我不要看见她
    路婉闭上眼,跟着木扬一起落泪,心如刀割。
    *
    乔媛正在跟店长说辞职。
    搬家来得突然,店长虽然不舍得她走,但还是好聚好散给她凑了一个整月的工资:要记得常回来看看我们啊!
    乔媛笑着跟所有人都抱了下,随后拎着包一个转身,就看到一个眼眶泛着热泪的女人站在玻璃窗外。
    乔媛愣了愣,在被对方叫住时,她抿了下唇:您好,要去对面坐一坐吗?
    好。
    女人一看就身家不菲,也是个体面人。
    哪怕情绪已经绷到了极致,也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失态。
    姚鸢和木南山是自由恋爱,两人感情甚笃,这个孩子的出生倾注了他们所有的期待。
    可那时候的她怎么也没办法想,这个孩子出生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软乎乎地叫妈妈,也不是脆生生地喊爸爸,而是陌生的您好。
    比腊月的寒风还要让人发冷。
    第27章 晕倒
    媛媛,我
    姚鸢一开口,情绪就差点没绷住,她别开脸硬生生止住眼里的泪水,不知道要怎么进行母女相认的开端。
    服务生走来问:您好,两位需要点什么?
    乔媛礼貌性地问向姚鸢:您需要点什么?
    给我随便来杯咖啡。姚鸢抵住嘴,声音嘶哑,谢谢。
    乔媛朝服务生说:我们一样。
    服务生微微欠身:好的,请您稍等。
    姚鸢看着面前的女孩,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容貌神态少有五六分相似,额头和下巴倒是更像木南山。
    哪怕一个陌生人在这里,他也绝对能一眼认出两人的关系。
    乔媛给姚鸢递了张纸,姚鸢指尖微颤地接过,将眼角的泪光拭去后,她总算平静了些:媛媛,很冒昧突然找到你,但也恳请你谅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乔媛张了张嘴,血缘真的是种奇妙的东西,让人哪怕在一丝感情基础没有的情况下,也能升起一股无名的羁绊。
    乔媛声音很轻地问:那您想做什么呢?
    姚鸢红着眼眶:你知道你的亲生母亲
    乔媛抿了下唇:是您。
    她话音刚落,姚鸢的眼泪便瞬间落下,泪流满面:是妈妈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
    乔媛眼里闪过一丝怔愣,她顿了会儿,又给姚鸢递了几张纸:您别哭
    姚鸢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动着,眼下红肿的皮肤可以看出她有多难过。
    妈妈妈妈想带你回家。姚鸢将哽咽声咽回喉咙,爸爸也很想你,这些天他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做梦都会叫你的名字媛媛,跟妈妈回家吧!
    您乔媛迟疑一秒,还是没给出任何称呼,这里就是我的家。
    姚鸢艰难地扯了下嘴角:你要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或许是她称呼那个女人时语气中藏不住的敌意,让乔媛禁不住蹙了下眉头。
    她沉默良久说:虽然我身上流着您的血,可我总是觉着,养育之恩大于天,妈妈就是我的一切。
    姚鸢怔怔地望着乔媛,过了半响她才捂住嘴巴,眼球向上望着克制眼泪:你你跟一个小偷谈养育之恩?
    乔媛皱了下眉:妈妈不是小偷,当年的失误谁都不想,她和您一样都很难过,都是失去了孩子的人,您不该这么说她。
    姚鸢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疼得发慌。
    明明是她的女儿,如今却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小偷说话,指责她不应该这么说。
    服务生的到来适时地打破了僵持:两位的咖啡。
    姚鸢低着头:谢谢。
    您应该很爱木扬吧,就像她很爱我一样。乔媛握住咖啡杯,缓慢地摩挲着杯壁,其实您不觉得吗?
    姚鸢声音低哑,几乎发不出声来:什么?
    一切维持原样才是最好的,您离不开木扬,妈妈离不开我。乔媛冲姚鸢笑了笑:就像我很依赖她,木扬也很依赖您一样。
    木扬是我儿子。姚鸢干涩地说,你也是。
    您总不能都想要。乔媛轻叹一声,能看得出来,您此前生活得很幸福,可妈妈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她只有我了。
    女孩的神色温柔且坚定,让姚鸢恍惚的同时也无比痛心。
    她张了张嘴,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像是被空气吞噬了一样的空寂。
    你知道吗?你本来也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姚鸢搅拌着咖啡:我和爸爸无比期待你的出生,我们都会很爱很爱你,你从出生起就能接收最好的一切和最圆满的爱,可以快乐无忧的长大,而不是像现在,现在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现在也很幸福。乔媛抿了下唇,您说的这些很美好,可这二十多年来的生活才是我亲生经历的,我活得很快乐。
    可是媛媛这本不是你要过的人生。
    乔媛垂眸:其实我们作为子女,很难代入作为母亲的情感,我们没经历过您和妈妈当初十月怀胎的辛苦和期许,对于我们来说,一睁眼看到的是谁,陪伴在身边多年的人是谁,谁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这些话木南山早已说过,他想要慢慢地一步一步来,让乔媛有个心理过渡慢慢接受这件事。
    姚鸢本和他持一样的想法,可当知道路婉要带着乔媛搬走后,姚鸢就忍不住了。
    所以我想,虽然很对不起您,但可能一切维持原样才是最好的结果。乔媛轻吐出一口气,有些坚定地说,妈妈身边只有我,这么多年她也将我照顾得很好,非常非常地爱我
    姚鸢彻底绷不住情绪了,她激动地站起身,泪流满面:你是我女儿啊她如果当初不把你偷走,你现在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衣食无忧她爱你,难道爸爸妈妈就不爱你吗!?
    咖啡厅里为数不多的客人纷纷回首看向角落里的两人,乔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您别激动,我
    我怎么不激动?我亲生女儿被一个小偷偷走二十多年!
    姚鸢颤抖着,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你说她爱你,可我的女儿我自己难道不会爱吗?用得着一个小偷去爱!?
    她的孩子当着她的面称呼别的人为妈妈,却对她一口一个您。
    您能尊重一下她吗?小偷这个词是不是太难听了些?乔媛抿了下唇,这种事情谁都不希望发生,可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总会有遗憾的。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几乎要击垮这个已经崩溃的女人,姚鸢点着头,眼泪止不住地流:谁都不希望发生?你不会觉得,那个女人
    姚鸢的话止步于乔媛微蹙的眉头,还有她眼中对路婉的坚定维护。
    这一刻作为一位母亲,她想的不是怎么去击垮一个女孩对妈妈的滤镜,而是想如果她说出当年的实情,乔媛会有多难过。
    她深爱的妈妈,是这么一个卑劣的女人。
    让木扬那么难过已经是姚鸢不想看到的结果,她不想乔媛也和木扬一样痛苦,至少能轻松一些。
    咖啡厅门口站着三个人,他们已经驻留许久,是解别汀和坐着轮椅的木扬,还有被木扬死死扯住不许上前的路婉。
    在姚鸢激动说出她爱你,难道爸爸妈妈就不爱你的那一刻,木扬几乎是瞬间跟着姚鸢一起泪流满面,浑身颤抖不能自已。
    路婉也是一样,痛苦地纠结着,一面想要挣脱木扬上前去抱住乔媛不想失去,一面却又为当年的所作所为而痛苦。
    如果真相没有暴露出来,这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谁都不用这么撕裂一样的难过。
    乔媛站起身,朝姚鸢弯腰鞠了一个大礼:生恩难报,可我总要对不起一位母亲,妈妈这辈子吃得苦都是为我,她只有我,而我只能对不起您。
    我很感激您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但是
    砰
    妈!
    木扬望着突然倒下的女人,惊惶地想要上前,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解别汀眼疾手快地抱住他,木扬情绪激动,他攥着解别汀的衣角语无伦次:你去看看妈,你去看看
    路婉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切,乔媛连忙抱住突然晕倒的姚鸢,心里密密麻麻的刺痛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怎么会这样呢
    乔媛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母亲,路婉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别开脸去。
    医院离这里不远,救护车很快到了现场,在给姚鸢做完急救措施后立刻抬上救护车:谁是家属?
    我是木扬指尖抖得不行,我妈
    上来!
    解别汀直接将木扬连着轮椅一起抬上救护车,在木扬迟迟不肯松开他手、慌张地看着他时安抚道:别怕,你只要回头,就能看到我。
    解别汀说到做到,他打的车就跟在救护车后面,车上还有坐立不安的路婉和眼里溢满泪水的乔媛。
    对不起
    终究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之前所有的坚定都是出于对路婉的在乎,如今亲生母亲就在她面前倒下,流在骨子里的血缘就像针扎一样让她浑身都疼。
    解别汀淡声回应:不用和我说。
    到了医院,解别汀以最快速度前去了急诊部,和急救室外的木扬对上了视线。
    这次不需要任何人来教,解别汀将木扬拥在怀里:别怕,不会有事
    木扬张了张嘴,像被噤声一样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空洞迷茫的眼神望着解别汀。
    别哭不会有事的。解别汀轻抚着木扬颤抖的后脖颈,重复着先前的话,不会有事。
    木扬想说他没哭,可嘴巴开合几次都没能成功说出话来,而眼泪已将解别汀的衣衫全部打湿。
    而彼时他们才注意到,路婉和乔媛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木扬挣开解别汀的怀抱,指尖发抖却又坚定地给乔媛发送出一条信息:我报警了。
    姚鸢如果出事,那他和罪魁祸首怎能好过。
    医院门口的乔媛被路婉紧紧攥着手腕:妈!你做什么?
    路婉匆匆拦下一辆车,面上满是决绝:我们搬家,现在就搬!
    乔媛的泪水还挂在眼角,她眼前闪过姚鸢倒下的样子,可是
    没有可是。路婉全身神经都绷紧了,这个有些瘦小的女人紧张到手心全是汗,媛媛,妈是自私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妈不能失去你。
    我
    我们跑吧,跑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第28章 失声
    木扬呆愣地望着急救室的方向,解别汀握住他的手给木南山打了个电话。
    那边的木南山听见姚鸢晕倒语气焦急:我已经到了,马上来医院!
    姚鸢这次跑来并没有和木南山商量,木南山发现后第一时间就订了晚姚鸢半个小时的机票,但到底还是没抢上和姚鸢同一列火车,晚了一步。
    等待不论何时都是煎熬,木扬经历过数次。
    前世结婚五年,他等着解别汀回头看他一眼,等待爸妈打一通原谅的电话,他只想解别汀抱抱他,也只想木南山和姚鸢说一句我不怪你。
    可最后他什么都没等到,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慢慢死心。
    他上辈子过得就像个笑话一样,这个圈子里不知道多少人拿他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木扬不闻不问,只是逃避,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壳子里,只要不冒头,就不会受到伤害。
    可命运像是在逗他玩一样,又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但他还是没能搞好一切,情况似乎比上一世更糟。
    为什么会这样?
    他想开口叫叫解别汀的名字,可话还没能说出口,咽喉处就迎来一阵翻滚,木扬捂住胃干呕着,解别汀连忙拍着他的背顺气并叫医生。
    一阵漫长的干呕。
    周围的声音像是被雾化了一样,木扬什么都听不清。那些医生护士的询问声被无限拉长,在他耳侧形成了空蒙的回声,他听全了话,迟钝的大脑却无法领会其中含义。
    木扬只知道重复着呕吐的动作,像是要把胃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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