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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气顶流是天师——菜头(24)

    他眼圈红红的, 说话时有鼻音, 含糊不清。他抬头望着床边的一魂一灵一猫:你们不用守着我。这种情况我很有经验,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准好!
    关云横还没来得及发出鄙视的冷哼,就被人(?)抢先了。橘猫一爪子呼过去:谁守着你了!就你那点微末的道行。河边的事过后灵力还没完全恢复, 昨天又玩儿引魂入梦。你可真是出息啊。蠢货!
    秦悦:没敢吭声,免得一点火星子就能让相柳直接爆炸。他用被子包住头,只露两只眼, 活像只将脑袋埋进沙坑中的鸵鸟。
    众人:这种小心谨慎、暗中观察的蠢样是怎么回事?
    相柳骂骂咧咧跳下床, 到客厅的柜子里扒拉东西。
    关云横瞥了眼那床几斤重的冬被:他每回生病都这样?现在已经是七月了, 帝都白天的气温高得离谱, 晚间的温度虽然低几度, 还是让人穿短袖吃冰激淋都出汗的地步。感冒发烧就冷成这样, 会不会太夸张?
    朱冥抱着袖子回答:小悦体质偏阴寒, 很少会生病。但生病也会比普通人更严重。
    说完, 他叹了口气:你的魂魄被伏魔扣住,小悦贴身戴着, 其实不好。所以我还是希望你尽早返回身体里面。
    关云横:你以为我不想吗?
    朱冥:也是。
    他这种情况一般要持续多久?
    一个晚上。朱冥顿了顿,回忆道:很少有超过三天的。
    噢。听到他们的对话, 床上的蛹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装死中。
    之前每回说话都是针锋相对, 原来也能有这么平静的时候?一魂一灵不约而同地摇头感叹, 生出某种短暂的岁月静好的错觉。不过很快就被残酷地现实打破
    肥硕的橘色毛团以惊人的敏捷度蹦上床, 怒气冲冲道:要不帮二位叫点花生米跟卤菜, 再上一打啤酒?!朱冥,还不快帮我把被子掀开!
    被子的开口处被人从里面死命揪紧:不,朱冥!我才是你的主人,听我的!
    掀开!相柳开始往里面扒拉:你出不出来?
    我不!朱冥,朱冥,你不能助纣为虐!
    撒手!我让你撒手!秦悦!
    我不
    关云横朱冥:
    争斗以秦悦落败而告终。
    他胸口以下包着棉被,捧着热气腾腾的中药冲剂,小声嘟囔道:朱冥你这个叛徒。恶,一闻感冒退热颗粒的味道,他就觉得头皮发麻。只要不喝这玩意儿,让他干什么都行。
    少废话。难得几位意见空前一致。
    这可真叫人心酸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秦悦见挣扎无望,只得捏着鼻子将汤药灌进去。喝完过后,他冲到卫生间刷了三次牙,嘴里的药味才淡了点。
    做完这番流程,他跟失了魂似地回到卧室。一头栽进床上,用被子盖住脸,很快昏睡过去。雪貂模样的琴灵飘过来蹭了蹭他的头发,蜷缩尾巴睡在枕边。
    窗棂旁的铜钱突然叮叮咚咚作响,某种东西粗壮的鼻息声从外面滑过。陡然,它停了下来,凑近窗户闻了几下。
    关云横警觉地注视着那个方向。朱冥闭目养神道:那是夜里偶尔会出来游荡的数斯,鼻子灵好奇心重,并无害人之心。这个结界很牢固。何况今晚,与其担心外面,不如担心里面的那个。
    什么意思?
    橘猫将自己圆润团起来,露出一丝恶质的微笑:等到了半夜你就知道了。
    关云横:他最讨厌这种说一半留一半的作派。
    凌晨两点,躺在床上的秦悦突然坐起身。他眼眸淹没在屋内微光的暗影之中,嘴里突然细细地念道: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关云横:啥玩意儿?
    相柳懒洋洋抬起脑袋:朱冥。来了,他又开始了。
    先看看再说。朱冥手执玉箫,挡在身前,看姿势像是在防备?防备谁?秦悦吗?一场寻常的感冒发烧却好像如临大敌。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兮!不可以讬些青年抬起脸。他似醒非醒,似睡非睡,依稀与平时没有区别。可是那双瞳仁,幽深乌黑,黯淡无光,仿佛藏着万丈深渊。
    他托举起一边手掌,掌心有气流在涌动: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气流逐渐扭曲成一个涌动的气旋。
    蠢货!住手!你会把方圆十里的游魂都招来的!相柳吼道,咬住他的手腕:不要每回生病就发疯!秦益那家伙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气旋飞速旋转,以破空之势袭向它,擦掉它一边的胡须。圆滚滚的身躯一个后空翻,险险躲过,然后开始破口大骂:别以为生病就可以为所欲为!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要尊老爱幼!
    关云横:虽然看上去千钧一发,但莫名觉得有些喜感。
    朱冥扶额道:别耍嘴皮子!
    相柳指着向外移动的秦悦,不甘示弱道:那你倒是打头阵啊。这小子每回生病闹这出,跟借酒装疯的人有什么两样?!
    悬人以嬉,投之深渊些。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归来
    朱冥面色发沉,箫声固化成一张张金色的网挡住青年的去路:小悦!
    秦悦!
    箫灵与相柳喊声交织着。相柳是又急又气,箫灵则是又惊又急。
    一触即发之际,秦悦无坚不摧,无人可挡的气势骤然衰减。他木然地转过身:朱冥?相柳?
    相柳摸摸只剩半边的胡须:哼,不错嘛。终于有意识了。还知道我们是谁!
    它啪嗒啪嗒小跑过来:喂?小子
    秦悦与它擦肩而过,眼睛里并没有它。
    秦悦!
    相柳,等一下。是招魂的咒术反噬,他暂时被困在过去的幻象里了。所以他并不是在跟我们说话。而是在跟过去的我们。朱冥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悲悯。
    招魂的咒术?过去的幻象?关云横皱眉看着青年走向白墙:你们是在告诉我,他死了?
    屋内回荡着朱冥的叹息声,但秦悦却像侧耳聆听到了别的声音,慌乱地否定:不可能。他只是出门旅游一个月而已。怎么可能会死?
    又过了一会儿,仿佛那个时空的相柳与朱冥又说了什么,他朝后退了两步:不不不,封印没有松动!没有!
    青年在这间狭小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就像在表演一场漫长的独角戏。悲痛、惶恐、害怕,无助。这些关云横一直以来认为秦悦缺失的东西,其实从来都存在。
    这种感觉很微妙。仿佛一枚伪装良好的海胆,毫无预兆的,将最柔软的嫩肉赤/裸地袒露在阳光下。太过脆弱,太过纤细,以至于让人觉得必须做些什么。
    关云横哑声问道:这样的事情之前也发生过吗?
    朱冥点点头,莫名其妙地苦笑了一下:每回生病的时候都会发生。但是每一回到最后关头都会停下来。因为小悦其实清楚,招魂咒是不能滥用的。
    箫灵走到青年身边,疼惜地摸摸他的头发:可是你也看到了。我跟相柳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他自己醒过来。
    如果醒不过来呢?
    那就一直这样。最长的时间是三天三夜。
    他醒来还记得这些事吗?
    不记得了。
    心底有个声音钻出来,在他的脑海里像开扩音喇叭一样地吼起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青年不断变幻着姿势,最后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风干的雕塑。
    关云横不禁朝那个方向移动了一下,他听到青年喃喃自语
    没有人,不会再有人
    好黑。为什么这么黑?
    谁?有没有人?
    他昂起头,扭头看向关云横,伸出手:是谁在哪里?
    在被困的那个幻象里,他对面的人是谁,关云横不清楚。但他不由自主地握住青年的手:笨蛋!快点醒过来啊!
    秦悦歪着脑袋,看着他,眼底逐渐有碎光与倒影:关先生?关云横?他直挺挺倒在地上,发出清浅的鼾声。
    关云横:现在怎么办?他们手依然以诡异的姿势交握着。
    相柳见问题解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道:牵着呗,反正魂魄没有身体,不会觉得麻。
    第二天,秦悦神清气爽,心情颇佳地打开窗户透气: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
    无人应答。只有荼蓝的灵亲昵地将自己卷成一根围巾,吊在他的脖子上。
    他笑嘻嘻回头,看着表情出奇相似的几个:怎么了?你们看着怎么有点生无可恋?可这不应该啊。看他们的样子又不像吵架。
    秦悦觉得这题太难了,换一个!
    吃过早饭,手边的电话响了,刚接起来就听那头说道:天师,今天有没有空?
    有啊。当然有!他倚靠在椅背上,脚尖快乐地翘起来:有大买卖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年以后
    秦悦:只要不让我喝感冒退热颗粒,让我干什么都行。
    关云横:真的?(开始脱衣服)
    秦悦:
    谢谢订阅。每晚十点,努力每日六千字更新中。数斯《山海经》里一种人腿长得像猫头鹰又像乌鸦的一种奇怪的兽类。秦悦文中念的东西是《楚辞》的《招魂》。
    之前的作话写错了,是晚上九点更新。
    第35章 姻缘镜(一)
    还有十分钟到约定的时间, 秦悦已经站在工作室外等候了。青年不时地咳嗽两声,面容难掩病气。
    关云横拧起眉毛,问道:为什么要出来等?秦悦每回见特定群体客户的时候, 多半有点儿刻意的端着客气中透着矜持, 矜持中透着傲慢。依稀是每位世外高人的标准职业素养。这样积极主动还是头一回。
    没有办法,VVVIP。出价高,给钱快,不能得罪。
    无利不起早, 像是这小子会说的话。
    不远处,传来汽车发动机跟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一辆看上去相当复古的纯黑轿车慢慢悠悠从狭窄的道路尽头开过来。
    等在他们跟前停稳了,银色的车标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不要太醒目, 就差没直接写上巨有钱三个字。
    关云横:这车他认识, 车里的人他十有八/九也认识。
    穿着一丝不苟的司机从驾驶座走下来, 打开车门, 用手挡住门顶边缘处:您小心头。
    男人抱着一只棕皮匣子从里面下车。他的五官阴柔艳丽, 浓烈得仿佛重笔勾勒的一张油画。
    果然。
    王先生, 您好。秦悦上前两步同男人握了手。
    用不着那么客气。叫我王勋禹就行。毕竟咱们之前打过没有十回, 也有八回交道了吧。男人眼角下方有一枚小小褐色的泪痣,笑起来别有风情。
    那不行, 您是我的大客户,这是该有的尊重。客人的话听听就算了, 不必太认真。
    他比划了一下手臂:您请里面坐, 我们边喝茶边聊。
    工作室正中央已经摆了张方桌。虽然很旧, 但被擦拭得很干净。上面整齐码着套功夫茶茶具, 水已经煮沸, 咕滋咕滋冒出白色的蒸汽。
    关云横:看, 这大概就是一般客户跟VVVIP的区别。早些时候,他亲眼看这小子从柜子深处翻出包没拆封的茶叶。小心翼翼打开后,肉疼了好一阵。
    秦悦将王勋禹迎入屋内,转眼见关云横还站在外面,他用眼神示意道,怎么了?
    不得不说,日夜相处这么久,多少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默契。关云横会意道:是朋友。更确切的说,是损友,大学时的同寝。
    虽然比不上沈家,但王家与泥腿子出身的关家不同,在帝都的名流圈里站稳脚跟有近百年了。这一代从政从商的都有。王勋禹是他那一支的黑羊,毕业后并未走父亲跻身政界的老路,而是从一而终做了十余年的古董艺术品买卖。他在城里拥有好几家大型画廊跟拍卖行。
    没想到,早在他遭遇这回的事情之前,身边已经有人跟秦悦扯上了关系。这世界真小!
    秦悦给王勋禹倒了茶。这杯见底,两人才步入正题:听说王先生这回带了件稀罕的物什?
    稀罕是稀罕,但特别邪门。王勋禹拍拍棕色的皮箱:所以一拿到就带过来了,不敢留在手里。
    秦悦:哦,怎么个邪门儿法?
    王勋禹打开皮匣上的铜扣,将里面的东西亮出来:怪就怪在,它历任的拥有者都死了。
    王先生,我们都知道古董熬死拥有者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秦悦戴上白手套,小心翼翼把东西捧出来。
    可要是每个拥有者死的时候都恰好握着这只铜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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