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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侠写了一千篇原耽——绯瑟(129)

    是他在虚弱中依旧可怕的证明。
    向来无所不惧的沙虎,居然被这个伤患的区区一眼给看怕、看怂、看怯。
    他去瞅了瞅高悠悠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方才重新拾起折磨人的勇气,狠面狰狞道:高悠悠!你到底说不说同伙是谁!那个人肯花力气救你,必然有阴谋牵扯!你还不说?
    没有任何回音。
    沙虎冷哼一声,把剃骨的刀架在了高悠悠被铁链抬起的右手腕子上。
    你再不说,我把你的手筋也给挑了!
    高悠悠冷眼横眉,一言不发。
    只是他看沙虎的眼神倒像看一个死人。
    这桀骜冷漠的眼神,不像是他在受刑,倒像是用刑的那个人在受刑似的。
    沙虎被这厉目一刮,心越虚,越要装出强悍狠辣的模样,干脆手上剃刀一发,把高悠悠的腕子也割出了一半的血痕!
    几点血珠溅到了高悠悠苍白如雪的脸上。
    他眼神冷漠厉烈,却像是雪原中两道烈火,瞪得沙虎一惊,手上刀也下不去。
    【仇炼争听得快受不了。
    他不住地用眼神催促我:你就不能跳过这一段么?
    小常也是忍不住问我:这个时候你在哪里?你是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么?】
    我没有看着。
    是燕竹看着。
    他也被绑缚在一旁的柱子上,赤目红眼地看着这一切惨绝人寰的发生。
    而沙虎眼见高悠悠不为所动,干脆把剃刀架在了燕竹的脖子上。
    你再不说,这个人的性命顷刻间就要被断送!
    高悠悠仍然沉默。
    另有一人尖声冷笑:你昏迷之时,是他拼死护着你,怎么你也要袖手旁观,看他死去么?
    等到剃刀终于要划破燕竹的脖颈时,高悠悠忽然开了口。
    你们若当我是欺师灭祖的狗贼,又为何认为我会顾惜这个人的性命?
    他口气依然冷漠。
    可用意却在救人。
    果不其然,话音一落,众小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那沙虎忽然有些受不了。
    他受不了高悠悠的眼神。
    这种身处绝境,身受折磨羞辱,却依然没有半点软弱屈服之色的眼神。
    这样意志坚定的人,哪怕成了一个手足俱断的废人,也能杀人于无形!
    他提着滴血的剃刀上前,杀气一步一透,狠色勃勃欲现。
    众兄弟听我一言,这人心狠无情,怕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招供他同伙是谁的,反正他是个欺师灭祖、滥杀同门的畜生,我们也别管他还有什么帮凶了,先杀了他,提着头颅去小无相山领赏吧。
    沙虎这话一说,沙狮点了点头:我看他也是个硬骨头,折辱起来没甚意思,杀了吧!杀了吧!
    杀声阵阵中,雪亮苍翠的剔骨刀悄然而近。
    高悠悠倒是不吭一声,只是终于抬起了高傲的头颅,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在等着最后一次出手,
    他的右手不堪使用。
    左手还有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杀人机会!
    这时却有一阵阻拦声从门口传了出来。
    哎呀哎呀,别杀他别杀他!
    一个地沙帮帮众打扮,说话有些口吃,脸有些陌生的喽啰冲了进来,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手里还抓着个又高又瘦、发鬓凌乱的姑娘。
    沙狮指着这二人道:你是谁?这小妮子是谁?
    那喽啰结结巴巴道:回禀帮主,小,小人是新来的沙碧,我,我把燕竹的妹妹燕苏给捉来了,你们拿她来威胁,高,高悠悠一定得招!
    沙狮闻言一喜,粗眉乱抖道:好沙碧!你立了大功啊!
    燕竹彻底愕然,众人抬眼看去,只见那被捉来的姑娘背着个竹篓子,整个人绿麻粗裙,绿葛花鞋,还有一根绿到发紫的破旧丝缎,裹了秀长的脖颈,反正她整个人从头绿到尾,当真是一副可笑粗鄙的山中村姑打扮。
    而且瘦瘦高高,没胸没臀,比燕竹还像个竹竿。
    可一看到她的脸,大家又吃了一惊。
    可她眉高鼻深,棱角峻冽,乍看之下,竟有几分西域胡姬之深邃美厉,那一双瞳孔,在昏暗光下竟隐泛琥珀黄色,一双秀眉仿佛都带着碧刀绿剑般的凌厉翠意。
    好独特的眼眉!
    好绝俏的面孔!
    众人先是嘲笑这衣服丑陋,这身材不像个女人,再是惊于这女子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凌厉深邃、夺人心魄的五官。
    然后笑容便变了味儿。
    从嘲笑成了淫意的笑。
    从打量成了窥视与奸视。
    唯独高悠悠以一种分外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
    【仇炼争眉头一皱,忽然不生气了,也不难受了,反而仔仔细细地看向了我的五官,似乎在根据我的形容去寻找打量着什么。
    小常见他这般明目张胆地打量,也瞬间醒悟:这姑娘是你扮的,是不是?
    我脸一黑:你们别看个女的就觉得是我!】
    而刚刚还色厉内荏的沙虎,拨开一群色心上头、笑容满面的小人,走到这村姑面前,又看了看燕竹与高悠悠,笑道:你们若是再不说,我只能好好招待这绿幽幽的燕姑娘了。
    燕竹却冷冷道:我只怕你们招待不了!
    沙虎笑道:哦?我虽然不喜欢欺负小姑娘,可是我觉得你妹妹也穿得太热了些,不如我们让她脱几件,凉快凉快,如何啊?
    众人哄笑一声,那燕竹却冷笑一声:我妹妹燕苏在几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你想招待她,那就得去地下陪她了!
    沙狮一惊,再回头看那绿衣姑娘的时候。
    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地上竟然只剩下了一个竹篓子!
    他再抬头四看,却忽见一道不可逼视之青光凝结在了他的脖间。
    一把剑。
    一道软若丝线、苍青如碧的曲剑。
    如波流涟漪般轻轻在脖间一展开,他的喉间就开出了一道通透敞亮的口子!
    血的口子!
    一道血泉往上喷出!
    他倒地之后,几乎是瞬间的功夫,那道丝缎流水一般轻柔展开的曲剑,又依次绕过了第二人的喉咙,第三人的腕子,第四人的膝盖。
    这剑光袅娜曲折,美不胜收。
    竟可使人窒息于这刺骨之柔!
    而剑的另外一端,竟就是那从头绿到尾的村姑!
    【小常立刻排除了我:剑法这般好,一定不是你!
    我脸色再度一黑:你凭什么因为剑法好就排除?
    小常一愣,仇炼争却拍住了快要跳起来的我,疑惑道:难道是阿渡扮了女人?
    他这话一说,大家都抬头去看二楼窗口处依窗而靠的阿渡,阿渡却兴奋地又跳又蹿,好奇地问我道:这姑娘是谁啊?也是用软剑的嘛?和我妹妹比如何?
    柳绮行呆呆道:不是唐大侠,也不是阿渡?那这姑娘确实是个姑娘了?
    钟雁阵叹了口气:终于来了个正常的,不是男人假扮的姑娘了吗】
    反正这绿衣姑娘只在瞬息之间展剑如抖龙,收剑如收袖,剑在她手上已如手腕手指的延伸,根本无需任何大动作就能迅速展开一系列复杂可怕的攻击。
    轮到那沙虎,他满心惧意,却咬牙狠脸、提刀欲砍。
    却有一个人拍上了他的肩。
    他回头一看,发现拍肩的人竟然就是那个新加入的沙碧。
    沙碧,像个单纯的傻子似的憨憨一笑。
    拍的掌却发出了剧烈无比、滚烫如岩浆一般的热力!
    【仇炼争笑道:居然是你?你这回是喽啰?
    小常也意想不到:我还以为小唐你是那姑娘呢?
    柳绮行也重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想的是唐大侠一定是扮作姑娘混进来,然后再杀敌救人的!
    你们有完没完啊?
    要不要因为一个叶小颜就觉得什么女的都是我啊?】
    沙碧烤杀了一个沙虎,又紧接着一掌从左劈出!
    直接劈到一人的前额,使他眉心处一道裂痕断开!热血脑浆四溅如水画颜料!
    沙碧再往后一个手肘,击中了第三人的胸骨!接着一脚蹴出,直接把人从竖的踢成了一条横线!
    这飞出去的第三人,就这么蹴翻了后面冲上来砍杀的第四人,二人一起翻倒下去,却被沙碧临门一闪,上前簌簌地飞补了两脚。
    两脚下去,最后两个人都凉了。
    然后沙碧才揭开了脸上覆着的面具,去给燕竹解开了铁链。
    而那绿衣姑娘却闪到高悠悠身边,换下了曲剑,改用了一把身宽锋厉的直剑,一瞬间剑走龙蛇、清光抖擞之间,一瞬间劈出三十剑!
    【柳绮行忽然看向阿渡,眯着眼道:确实不是阿渡。
    我之前对阿渡的形容是,一瞬间可以出二十一剑。
    这个人却还要再多九剑!
    不过说实话,我也未曾瞧见阿渡全力杀人时的情况,因此只能推测。】
    反正三十剑下来,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铁链,竟像被劈豆腐断作了数段。
    高悠悠从刑架上滑落下来,却只滑了一半,坚持着,没有倒下去。
    他只是看了一眼沙碧,再看回了这绿衣服的村姑。
    是你?
    绿衣姑娘一脸冷淡地看他:是唐约让我一起来救你。
    她一开口,竟是个富有磁性的男人嗓音!
    这绿衣姑娘竟然是个男人扮的!
    【仇炼争一拍桌子:我早觉得不对劲,这大热天还裹着丝巾,可不为了遮掩喉结么?而且如果是西域胡女,肯定有丰胸美臀,怎么能平坦得像个竹竿呢?果然是个扮作女子的男人啊!
    我赶紧拍了拍他脑袋,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告诉你西域胡女都是丰满身材的,竹竿不好吗,竹竿很健康啊!
    刻板印象要不得啊!身材歧视有大病啊!
    仇炼争乖乖缩了几分,正色道:是我错了,平日里看惯了丰胸美臀、秀色可餐,不该以此度人。
    这话听得好怪哦,你在想啥啊?
    钟雁阵却扼腕叹息:竟然还是个男的,竟不是个正经姑娘
    柳绮行奇道:女剑客不是已经有赵曦宁了么?钟兄是很希望故事里再出来一个漂亮的女剑客?
    钟雁阵面上一僵,讪讪笑道:柳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高悠悠被救,却并没有以感激神色看二人。
    他只有一只手一只脚可以用,却拒绝了被燕竹背起来,也拒绝了我的搀扶。
    他只是努力地挺直了脊背,无情无绪地看了一眼那绿衣女人。
    你和唐约远道而来救我,可我并不会感激你们,也不会记你们的恩。
    我当时颇为不爽道:你不记我的恩,难道也不记燕竹的恩么?他为了你受伤!
    我会记燕竹的恩,但我不会记你的,也不会记你身边这个人!高悠悠冷冷道,他因为你而救我,但你救我本来也没什么好心。
    我一愣,顿时恼了。
    我当时花了不知多少力气去救这个人,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傲慢王八蛋!
    可他醒来就是这么一句不识好人心的混账话,他一丁点儿都不领我的情!
    我正想骂人,可下一秒,我身边那个绿衣的男人就拉住了我。
    他说道:你不必骂他,等一下。
    我就见高悠悠挺直躯干,一瘸一拐,拖着鲜血淋漓的腿脚,往前一步一拖行,以一步一个血脚印,一前行一颤身的代价,极为艰难地走出了前五步。
    他平日里随便一跃就是五丈之远。
    如今只不过是五步,却几乎耗尽了他的气力。
    连面色也苍白如纸、大汗淋漓。
    果不其然,三秒后,他就栽倒了下去。
    他不适应一条腿走路。
    他的左腿还在流着血。
    我上前就怒道:姓高的,你脚筋都断了,再这么逞强好斗下去,你是想血流而死,还是想在外面被那些到处搜罗你的师兄弟给杀了?你停住脚,让我背一下又怎么了?
    高悠悠再度站起,依旧不肯停。
    我口气一窒,想直接点他穴,那绿衣人却再一次拦住我。
    再等等。
    我急了:等什么?等他在这边走路和乌龟一样慢吗?
    高悠悠终于走到了那沙虎的尸体旁边,慢慢地蹲下来,从上面摸出了一串儿钥匙,转而递给了一旁的燕竹。
    姓燕的,我不想欠你什么我方才在半昏半醒间听到,地沙帮除了带走我们,还劫了几个村民,就在走廊最末的房间里,你去打开房间把人放出来
    我一愣,接钥匙的燕竹也愣了好半会儿,才起身去隔壁房间。
    我也没想到高悠悠走了半天,心里念的居然是这个。
    他做完这些,仍然挺直了脊背,以极倔强冷漠的眼神瞪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你救我是有什么目的,但我绝不会为人所用,亦不会和你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我几乎是冷笑:是吗?那最好不过了,反正你今日撞到我手里,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我看向身边的绿衣青年:你看他这谁也不信的混蛋样儿,气不气人!
    那绿衣青年却道:不气人,该佩服。
    我愣了:你还让我佩服他?佩服他把自己搞到这个德行?
    绿衣青年道:我们救了他,他却提防我们。
    我正色道:这证明他是个不懂人心的傻子。
    绿衣青年却道:证明他很懂恶人的心,只是不懂好人的。
    我一惊,他继续道:他记得让自己不被恶人利用,跌倒了也要去还燕竹的恩情,证明他到了绝境依然不失志气,不放戒备。
    他顿了一顿,笃定道:所以,你该佩服他。
    我真笑了:那我是不是还该给他鼓鼓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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