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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刀下去你恐怕会丧偶全文在线免费阅读-b

    方岑熙轻哂:嗯,差不多。
    裴恭望着漫山白雪,忿忿看着方岑熙的衣角,还是将背上的人稳了稳。
    方岑熙的轻笑还萦绕在耳边,裴恭便又问:你们那令主究竟是什么人?还有上次那个同你在一起的奚淮,他会鞑靼的刀法,是不是
    我不知道。方岑熙如实答道。
    裴恭默了默:算了,我不该问。
    问这些令方岑熙不好开口的,本也是自讨没趣。
    可方岑熙却浅声道:俭让,我确实没有见过。
    你知道十三司的规矩,除过令主,谁也不知道十二个协领的真正身份。
    虽然我入内卫三年积便功升至协领之位,可这些不会因此便破例。
    裴恭默了默,忍不住又转而咧咧道:你们内卫到底怎么选的人?为什么能收你这么个小纤板子?选协领也不看看人,你这临协领怕是抓阄抓到的吧?
    方岑熙适时纠正:我不姓临,临远是我的表字。
    裴恭一怔,顿时嗤笑:好你个方岑熙,先前在五村,你还说自己没有表字。
    你就瞒我吧,还骗我,来日把我气恼了,我就把你扔到城门外面的护城河沟里,你看还有谁管你。
    方岑熙轻笑:这是我爹选给我的表字。
    风掠过雪地卷起大片雪沫,几乎要迷住人的眼。
    迷迷蒙蒙之中,裴恭听到耳边蕴着方岑熙淡淡的声音。
    我不喜欢。
    裴恭还是第一次听这位兔儿爷说起自己的父亲。
    他忍不住竖起耳仔细听,生怕落掉哪怕半个字亦或是半丝语气。
    方岑熙娓娓道来:我知道内卫的恶名在外,朝中大员无人不忌恨十三司,我也知道进了内卫稍有不慎便会死无全尸。
    可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我没得选。
    裴恭心里五味杂陈,只能下意识又架稳背后的人。
    他连脚下的步子都变得缓了几分,只为耐下性子轻声问:岑熙,你无论怎么都要坚持留在十三司的原因
    裴恭觉得自己好似忘了。
    方廉于别人而言,是私通倭寇的巨恶,是害得建州府城被残忍屠杀的罪魁祸首,是为一己私利背叛家国的卖国贼子,是从来不值得一活的人。
    可对方岑熙来说,方廉还是个父亲。
    即便方廉枉为人父,方岑熙却也有充足的理由去寻他。
    方岑熙因为这个父亲,受尽了世人白眼,遭过无数苛待,甚至连入仕都注定一生碌碌。
    这天下,没谁比方岑熙更有立场,去质问方廉究竟为什么要做下那些惨绝人寰的事。
    裴恭心里莫名多出许多心疼。
    他不禁沉沉叹下一口气:我记得他们都说,建州倭乱后,建州知府不知所踪。
    你去私带内卫案库的建州军案,是不是为了这件事?
    你是不是想找你爹?
    作者有话要说:
    换衣服的时候把耳钉刮下来了,痛痛痛QvQ带耳钉的姐妹一定要小心鸭5555
    第67章 我心悦俭让已久
    裴恭明显感觉到背后的方岑熙一滞。树梢上的雪还随着风簌簌地飘, 仿佛要将一切都彻底埋葬。
    半晌,他而后才传来一声低低的疑问:俭让,你还信么?
    裴恭嗤笑:你半个字都不说, 让我信什么?
    我说的话,你还信么?
    我不信又怎么样?裴恭架稳背后的人, 免得他沾上湿雪再受寒,我被你骗了一回又一回, 还缺这一次?
    方岑熙忍不住轻笑。
    他声音又轻又浅, 可却无比郑重:俭让,我不需要找我爹。我爹没有通敌, 更没有跑。
    我是亲眼看着他死的, 就死在倭寇的刀下头。
    我自幼将这话说过无数遍, 可从来没有人相信。
    裴恭不由得一滞:倭寇杀了方知府?
    方岑熙圈住裴恭的手紧了紧:俭让, 我没你想的那么心胸坦荡,我藏着信,其实也是为了我自己。
    我羡慕裴总兵可以留在宣府,羡慕他可以战死疆场。建州倭乱同样死伤不计其数, 倭寇屠城无恶不作, 可我却没能死在建州。
    我曾经恨过我爹,恨他要护着我性命, 恨他要想方设法让我从那场倭乱里活下来。
    只是简简单单活着,已经比死在建州难太多了。
    裴恭觉得猛然间愣住了。
    周遭的风雪声, 裴恭半点也听不到了。他只听得见方岑熙的说话声。
    那明明还是一贯温吞的嗓音, 可听到裴恭耳中,却好像一把钝刀子, 在他心头上一刀连着一刀地剌, 直将他剌得血肉模糊。
    方岑熙抬头望了望天。
    十几年前, 他们就像如今诬陷裴总兵这样,也弄了封通敌的信笺,还盖着建州卫的戳。
    可建州司海备守军一早就成了空营,倭寇骤然来袭那日,建州城中丝毫音讯都未得知,还照旧迎来送往,城门大开。
    后来是几个打渔的疍户报到府衙,众人才知大事不好。我爹被逼得带建州府一众衙署,并抽调到府的几个县令守城。
    裴恭听得目瞪口呆:方知府同几个县令?守城?
    是了。方岑熙忍不住哂笑,好似是自己都觉得这事情离谱,我爹也不过是个一心读圣贤书的文人,他连刀都没动过几回。
    建州卫边军不知所踪,我爹就毅然决然领着建州府的文官去守城。
    倭寇刀尖炮利,一路烧杀抢掠,将城中手无寸铁的百姓悉数屠戮殆尽,城中血水横淌,犹如人间炼狱,惨不忍睹。
    至于跟我爹一起反抗的大小官员,都生生被倭寇砍作血肉横飞的烂泥,最后混作一团不能分辨。
    他们的血顺着城楼淌下去的时候,那天的夕阳,才刚刚撒在城门上。
    方岑熙脸上已然不再有什么太多表情,他的目光慢慢失焦,一切皆已陷入回忆。
    可饶是如此,他们还拿出一封信,诬陷我爹私通倭寇。
    我爹尸骨无存,能替我爹说上话的人,也都悉数死在那场倭乱。于是,这荒唐罪名就这么成了,再后来,这颠倒黑白罪名越传越远,越来越真,真像却成了滑稽的谎言。
    裴恭已经听得连心都快碎了。
    他的岑熙在这世上受尽苛待,他却未曾在初遇时就待方岑熙好上哪怕是一点点。
    裴恭觉得自己连嗓音都开始发抖:岑熙
    裴恭至此终于彻底明白了,饶是方岑熙受尽这世间诸多不公,他却仍旧能秉持良善。
    方岑熙靠进到裴恭的肩窝里,依恋一般轻蹭了蹭。
    我至今都记得,那天太阳极好,我偷偷跟着我爹到去府衙玩,又一路跟到了城楼。我爹发现我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找人手忙脚乱把我藏在城楼上的沙垛下面。
    那天有好多府衙和县衙的叔伯,有和我爹堪称知己的,也有和我爹整日吵架的。可那天他们在城楼上都不说话了,只嘱咐我说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跑出来。
    我爹本是这世上最温和谦逊的人,可那天,他像疯了一样。他带着那些衙署和县令去挡要越城的倭寇,他甚至还用绳索将城楼上被砸折的大旗缚在背后,宁愿跪地气绝也决不要旗倒,只为了建州卫若是来援,兴许还能看到城旗,哪怕只多救城中一条性命。
    因为那旗,来袭的倭人自然将我爹当做靶子,围着砍了他一百三十六刀。我数着的,一刀不偏,血肉横飞,全都落在我爹身上,哪怕砍到最后已经不成人样,那些倭人仍不肯罢休。
    我在沙垛后面不敢出声,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倭寇把我爹我守城的衙署都杀死,看着倭寇剖开他们的尸首,我却连哭都不敢哭。
    我爹和建州府衙官员的血和肉,就溅在我侧脸上。
    原来人血是温热的,而且腥膻又粘腻。
    方岑熙语气淡淡:俭让,我只是想替我爹还有那些惨死的叔伯洗掉颠倒黑白的冤名,我想替枉死的建州城民讨回公道。
    可你也知道,我若是留在大理寺,这辈子恐怕也没法子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世上唯有十三司的内卫手眼通天,能查历年的任何人员及旧案。建州倭乱已经过了十几年,可建州文僚的赤胆和忠心,怎么能就这么被岁月掩埋?
    裴恭听得默然。
    方岑熙说得很平静,可裴恭知道,那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无疑都是场历经千难万险的冰霜火雨。
    裴恭恨自己不能早些站在方岑熙身边,哪怕只是能替他遮去一点点风雨。
    原来他的岑熙不是生来就孤苦伶仃,原来岑熙也曾像他一般,是个无忧无虑的儿郎。就连岑熙的一副羸弱身子,本也能被父母亲人捧着爱着照顾。
    可如今的他却只能忍着朝臣辱骂,熬过刀山火海,因为他想要个清白。
    那是本就该属于他的清白。
    方岑熙轻轻浅浅的声音还在继续。
    所以,我不喜欢临远这个表字。
    很不喜欢。
    裴恭听着那些话,忽觉得那些温声细语第一次听得人如此难受,好似字字如刀。
    他恨不能现在就回到保第府的暖屋中,恨不得立即就把人彻彻底底拥进自己怀里,跟他细数自己有多么没心没肝。
    岑熙。裴恭忽然莫名多出一腔子酸意,你抱紧我。
    日后都要抱得紧些,不准瞒我,不准骗我,剩下的路,我们一起走。
    方岑熙听着,眉眼里便多出几分掩不住的笑意。
    人家说我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你不怕?
    裴恭嗤笑。
    你就是个纸兔儿,我要怕也怕的是一不小心撕断你腰。
    唔我穷还挑食,又是个抠门精,你不怕碰着我又倒八辈子血霉?
    这辈子已经栽了,剩下那七辈子,你若是再敢像先前那么骗我瞒我,我就狠狠收拾你一顿。
    方岑熙笑得越发明显:再没有了,骗俭让的事只剩下一件。
    裴恭嘴上没停数落,可人却还小心翼翼地背着方岑熙往前走:你果然就是个没良心的,今天要是不跟我把那最后一件也老老实实交待清楚,我就
    方岑熙顿了顿,忽然颔首吻过裴恭耳尖。
    他伏在裴恭鬓边郑重道:其实我,心悦俭让已久。
    从裴恭不顾安危去香海的西山救他的那天,从裴恭在南城从棺材里救他的时刻,从裴恭知晓建州过往仍牢牢抱他度过的那个寒夜。
    他早已经深深陷入,无法自拔。
    裴恭那恣意的张扬,那刻在骨子里不计得失的良善。
    皆是他这辈子望而不能及的东西。
    方岑熙的声音不紧不慢:欺瞒俭让的事唯此一件,再无其他。
    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听得清。
    裴恭在漫天风雪里一滞,整个人好似被白浪花抓了一把那般刺挠。
    他想,人大概都是一个德行。
    没有的时候想要,得到的时候又觉得像在做梦。
    裴恭自也不例外,便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再给我说一遍。
    二两纹银,俭让想听几遍,我就说几遍。
    方岑熙,你
    五两,还能叫好听些。
    裴恭方才酝酿出来的几分愧疚登时一扫而空,他啧啧出声:你钻钱眼里了?你他妈干脆再要个宅子,爷把你养在南柳街,跟在那堆莺莺燕燕隔壁当个外室,你是不是更乐意?
    方岑熙听着这明显的气话,反倒认真考量起来:当真有宅子?南柳街也还不错,只要不用交一月二两的租子,岑熙却之不恭。
    裴恭便被气笑了:你好歹一个堂堂十三司的协领,你都是怎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你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还有没有点锋芒?
    我都被俭让当做外室养着了,还要什么锋芒?方岑熙的眼笑得弯若月牙,劳三爷您花着钱呢,你想让我当什么,我自然就能当什么。
    裴恭:
    我就他妈总着你的道儿。
    你们内卫不发俸?看你这副没见过钱的样,老子就是有个国公府也早晚叫你败完。
    总别是药钱还得自己出吧?我真是服了你,你们内卫的人是抓丁抓来的?
    那些忌恨你的大员,知道你穷成这副德行吗?
    方岑熙闻言,眼角堆出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径直低头,在裴恭耳尖上轻咬一口。
    温热的鼻息扑在裴恭颈子上,裴恭才哑然片刻,压制住心下丝丝缕缕的痒,侧眸嗔道:你不安安稳稳趴好,干什么呢?招我?
    方岑熙便笑吟吟道:找找让你闭嘴的机关。
    裴恭:
    俭让,省点力气。
    你看,山路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裴狗:又被拿捏了,生气.jpg
    感谢36153335大宝贝和木鱼榴莲白潇洒小天使灌溉营养液~
    喂给小方大人方便他健健康康,早点圆房(doge)
    感谢樱桃丸子和抹茶年糕团投雷~
    一起早日炸掉坏人的老巢:D
    第5卷 建州倭寇屠城案
    第68章 吮过他脖颈
    保第府城中不似山里荒凉, 离城门尚有几里地,便已然能看到城门前头被人扫洒出一条路来。
    伏在裴恭背后的方岑熙本睡得安安稳稳,此时却不知为何, 缓缓从浅眠里转醒过来。
    他慢悠悠地撩开眼帘,圈住裴恭颈子的手忽松了松:你先放我下来。
    裴恭:?
    方岑熙你可真是够可以, 方才趴着的时候俭让长,俭让短, 现在睡醒就不要人了?
    先跟我回去用些饭, 再把药喝掉,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方岑熙哑然失笑。
    可这次, 他倒是不依裴恭。
    他只伸手在裴恭肩头拍了拍:俭让, 快点。
    大理寺差事未完, 若是不跟府衙的穆政通他们闹翻, 恐怕不能回京交差。
    裴恭泠然:周家的人我都派人守着,他们没那么容易再做手脚。
    只是穆政通和樊天和一伙狼狈为奸,若是拔不掉这个毒瘤,假银票之事, 我也得跟陛下有个交代。
    你放心, 我都替你办妥。
    你养好伤便罢,别叫我操心。
    方岑熙浅声:如今尚未回京, 还是谨慎些好。
    快放下来,如若被府衙的人看到, 怕是还要横生枝节。
    也罢。裴恭小心翼翼地将方岑熙搁回地上, 又替他拢了拢灰狐裘的领子,曾哲眼下虽埋得干净, 可他跟府衙的人多有关联, 骤然不见踪影, 我怕府衙会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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