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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流年啊(40)

    白降听了一耳朵,拽许子芩的手更紧了,给他使眼色。
    许子芩红着脸躲开,要甩开他的手,却被白降拿捏得死死的,还小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自恋!许子芩小声骂。
    这环儿挺漂亮的。傅叔扭头招呼许子芩时,看到许子芩手腕上的两个铜环,刚我还没注意到呢?什么时候买的?
    傅叔的话引起秦鸯的主意,她凑过来细看:手工打的铜环。你不是不爱往手腕上搁东西吗?小时候那儿童手表还是我强制你戴上的呢。
    商场里声音嘈杂,但许子芩却一脸沉默,白降帮他解围:我送的,小芩给我送了挺多东西,我回个礼。
    手工费可比材料费贵不少吧?秦鸯感慨道。
    秦鸯算得上是手工物件的行家了,许子芩初三毕业那年,一家老小去苗寨度假。
    从此,秦鸯就对手工制品爱不释手,特别是金饰和银饰,偶尔出门还会戴一条手工金镶玉的坠子。
    许子芩手腕上的铜叮当环是镂空雕的法国神仙鱼。鱼唇在俩环内侧,只要俩环一碰撞,俩鱼嘴唇就靠在一起。
    白降为了让何老给他雕法国神仙鱼,没少下功夫,嘴皮子都磨破了。还是他爷爷出马约着喝二两洋河,这事才成了。
    老一辈人连法国神仙鱼是什么物种都没听过,何老拿到白降的样图时就曾经莫名其妙地问:在手环上雕两条啥鱼?
    环上是两条鱼吧?栩栩如生的,这手艺可不得了。秦鸯爱慕得不得了,还别说,这俩环在小芩手腕上戴着还挺好看的,不死板,活泼大方。
    秦鸳抚了抚白降的脑袋:审美不错。
    秦阿姨,您要是喜欢,可以找个喜欢的样式给我。白降道,我和那师傅熟络。
    两人聊得起劲,秦鸯又接到一个电话,应该是客人到了。
    四人在一家餐馆店外停下脚步,傅叔明显面色不顺,一直和秦鸯使眼色。
    后头白降和许子芩两人全然没注意,小打小闹地去糖果屋买橡皮糖。
    秦鸯笑眯眯地蹲下:小芩,咱们今天吃日料好不好?
    许子芩面色一沉。
    白降也察觉到许子芩状态不对,为了不让人看出过于亲密的举动,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傅叔小步走来,拉秦鸯去对面:换一家吧,你这不成心让他心里不舒服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吃不惯那些半生不熟的东西,旁边那家西冷就不错。
    我知道他不喜欢。秦鸯瞥了一眼许子芩,农历生日那天,他斩钉截铁地说以后就过一次阳历生日,说十八岁以后就长大了。
    既然他觉得成熟了,那就给他一个机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上大学,工作,各种应酬多的是,公司老板让他在日料店和客户谈合作,他能说我吃不惯不去吗?吃自己最讨厌,最不愿意接受的东西,也是成长的一部分。
    傅叔眉头紧皱,不认同。
    退一万步说,这日料这么多人都能吃,他怎么吃不得。秦鸯吸了口气,在傅叔的手上一拍,我知道,你心疼他,但这事儿听我的。
    白降捏着许子芩的肩膀,一声不吭。
    如果是两人来吃饭,那他一定会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拉着许子芩头也不回地离开,可秦鸯和傅安南都在,碍于面子,也碍于尊重,他不得不留下,他得时时刻刻照顾着许子芩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每吃一次日料对许子芩来说意味着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撕下来。
    许子芩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秦鸯和傅叔的对话他都听进去了,他愿意相信妈妈的决定。
    赶在秦鸯没开口前,他先道:妈,我可以试试。
    秦鸯搂了搂儿子。
    傅安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进去订座位。
    白降攥紧了拳头,还是无声无息地松开了手掌。他不知道是该尊重许子芩的决定,还是该阻止他这种撕伤疤的行为。
    儿子真乖!秦鸯拍了拍他的手臂,小降你带着小芩进去坐,我在外面接应一下,有位老朋友今天刚回国,借着机会见个面。
    许子芩身体一哆嗦,频频后退,差点撞到路过的行人。白降冷冷地靠过去,拽住他的手腕,一只手轻轻地拨动叮当环,清脆的声音能让他暂时冷静。
    傅叔明显有特权,日料店外排了长长一队,他进门后就打了个电话,和上次在海底捞一样,然后就有穿着和服的服务生邀请他们脱鞋进去用餐。
    木柜上标了数字,服务生示意把鞋放在专属的包厢对应的位置,木柜的两侧还有专门的日本牌子的除臭喷雾,用来喷鞋。
    许子芩和白降在服务生的指点下脱鞋,秦鸯的声音飘了过来。
    听语气像是王之之。
    爱琴海好玩吧?我们在日料店呢,没事儿,我高中同学李勋。这不是从大阪回国正好和安南的公司谈业务,就约吃个饭放心,小芩以前跟我去过大阪,他认识
    许子芩放鞋的手一震,运动鞋「啪」一下落在地上,面色苍白,许子芩慌乱之中用不太娴熟的日语说了一声:对对不起。
    服务生微微鞠躬:我是中国人,听得懂汉语,没事吧?
    许子芩惊魂未甫,喘了好几口气,手一直死死地抓住白降的胳膊,他的手臂已经被拽红,也没有抱怨一句。
    许子芩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在听到对方是大阪来的那一刻,彻底挫败了。
    服务生引两人进门,许子芩颤颤巍巍地,带着恐惧和恳求:哥我
    别怕。白降压低声音,抚着他的发丝,我在。
    第43章
    这就是成长
    雅致小巧的包厢内置了一棵半人高的樱花树。服务生把推门拉开,躬身迎白降和许子芩进门后,在榻榻米前跪坐,等待客人点菜。
    许子芩不爱生食,傅叔便单独给他点了草莓鹅肝,肉松寿司和一份寿喜锅。
    白降和小少爷吃的一样,至于给秦鸯和李勋点了什么,许子芩也没听,一直发呆。
    房内焚了淡香,不似沉檀龙麝中的任意一种,倒像是四弃香,飘着一股清爽的果香,不俗却雅致,许子芩低头玩手机时,女服务生送来鹅肝和寿司,他悻悻然把眼皮撩起来,神色慌张地觑了两眼。
    每次包厢外有人走动,亦或是有服务生端茶倒水,他都会惶恐地握住面前的青梅酒。
    忽地,只觉腿边一股温热,白降把脚丫子凑到许子芩的脚边,两人脚掌相对,偶尔会微微抖动,似是在玩闹,以缓解他的焦虑和不安。
    李勋推门进来时,服务生正在上三文鱼和河豚生鱼片,秦鸯很忙,刚进门又接到电话,说了两句抱歉后,去了长廊。
    傅总。李勋和傅安南握手,缙秦金融在大阪的总公司投了好几家动漫株式会社,单动漫衍生品去年一年就高达120亿日元的收益,果然眼光独到长远。
    傅叔笑着给他倒了青梅酒:相中了好的脚本师,火起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像这回跟你们大阪的出口贸易公司合作,我同样信心满满,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我投的钱从来都是滚了好几倍才回来的。
    两人碰杯预祝合作顺利后,李勋斜睨了眼低头看手机的许子芩,原本正对小少爷的位置的他,微微挪动身躯,往他身旁一靠。
    许子芩手指抠着玻璃杯,掌心冒汗。
    白降突然起身:小芩,我和你换个位置吧,一会儿从你这边上寿喜锅,容易烫。
    许子芩懵了一下,忙把头仰了起来,点了头,手脚利索地和他交换位置。
    李勋打量了许子芩身边的白降,目光里尽是狐疑和陌生。
    这是小芩的哥哥,商晚的另一个孩子。傅叔很懂节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三言两语就把许子芩和白降的关系交代清楚,还不让人误解。
    毕竟,许商晚当年抛妻弃子的丑闻,秦鸯的亲朋好友都有所耳闻,不光彩的事,自然不会多问。
    白降蹲坐下故意把身体侧了个角度,挡住李勋的视线眸光。
    从李勋进门和傅叔聊天,再到他打量自己,任何细微动作都被白降精准捕捉,每次李勋话毕都会习惯性地喝酒,而手指微扬遮挡的目光都在往许子芩脸上瞥,甚至还会借着搭话冠冕堂皇地盯着他看好一会儿。
    八岁的许子芩粉嘟嘟的可爱极了,如今十八岁,身体骨架长开了,却仍稚气未脱,挺直的鼻梁把眼眉修饰的更加立体精美,全身上下完美身材比例,活像个白胚瓷娃娃。
    还没吃呢?秦鸯挂了电话进门,咖啡厅设计师说原先设计的吧台后面的框架太小,油画装裱不进去,至少还要加长半米。
    白降夹寿司时还会细看好几眼,确保里头没有什么半生不熟的东西,才敢放在许子芩的盘子里。
    而许子芩嚼了两口后,脸上不悲不喜,看上去情绪不高,像个假人。
    小芩。秦鸯给许子芩夹了块鹅肝,我刚打电话,但另一只耳朵可听得真真切切的,你这孩子也不叫人,你李勋叔叔回国前还惦记着你呢,还给你带了礼物!
    许子芩神色微变,也不说话,只是礼貌性地仰头朝李勋笑,继而低下头接着吃。
    秦鸯也没想到他儿子今天待客态度竟然一改往日?
    平日里见到熟人,许子芩都是第一个叫的亲密极了。秦鸯在上楼之前还在电话里还和李勋吹许子芩也想念他,这会儿许子芩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直接往她脸上甩了个巴掌。
    秦鸯不悦,往许子芩的胳膊上一杵,小声道:快,给你李勋叔叔道个歉。
    许子芩一动不动。
    傅叔帮许子芩解围,劝说:没事儿,这么多年没见了,生疏了。
    这孩子!秦鸯倒了杯青梅酒搁在许子芩面前,冷声道,快!给李勋叔叔敬个酒,就当赔罪了。
    白降明显感受身旁的许子芩瑟瑟发抖,他侧头一望,许子芩眼眶微红,几乎能渗出血,一股强烈的恨意袭来时,白降连忙赶在他起身前,握了握他的手,眼神示意他冷静,不要对客人无礼。
    如果许子芩今天这一拳头挥出去,下一秒秦鸯的一记耳光肯定会呼在他脸上,说他越来越没规矩。
    空气中弥漫的清香被寿喜锅的热气驱散,小少爷才像是腿上压了颗巨石般,艰难地调整了一个熟悉且放松的坐姿。
    接受自己最讨厌,最不愿意接受的人,也是成长的一部分,他咬牙噙泪,默默地告诉自己。
    他举杯而起:李勋叔叔,对不起。
    秦鸯舒了口气,一直陪笑脸:这就对了,我们家小芩很乖的。
    傅叔脸色异常难看,自己独自一人喝闷酒。
    身侧靠门边的白降全程冷脸,矮桌下拳头紧攥,目光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伺机而动。
    李勋见气氛好转,起身倒酒:不碍事,这多点的事儿啊。
    他和许子芩碰了一杯:小孩子嘛,多久不见闹闹脾气也是应该的。小芩今年18岁了吧,2011年那会儿在大阪,我就特别喜欢这孩子,长得跟那《西游记》里的人参果娃娃似的,水灵可爱,一晃十年过去了,长得越发帅气了,这脸蛋白净的像那刚打磨出来的珍珠。
    许子芩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心和反胃,连头都没有抬。
    李勋见势去摸他的手:真好。
    那种触感,吓得许子芩陡然把手一缩,惊惶无措。白降赶忙从身后搂着他坐下,转而目光如刀:李勋叔叔,小芩今天身体不舒服,他这杯酒我来替他喝吧。
    也不等人接话,他夺了酒一饮而尽,还多倒了两杯,已示自罚三杯。
    白降和育才小混混同道了多年,规矩礼数极为周到,李勋本想刁难也挑不出别的什么错来,又眼珠子一转,借着聊天的功夫,有一句没一句打探许子芩近些年的生活和学习状况。
    听闻后更是多加赞美之词,全程被褒奖的许子芩脸上没有一丝喜悦,而秦鸯则是笑得差点连筷子都没拿稳,频频道歉说自己失礼。
    李勋给许子芩夹了好几片鱼生时,又故意放慢速度,在他指间似有似无摩挲,好几次白降帮他挡下,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动作,让他憋着的一股子气彻底爆发了。
    他直接把筷子一压:我好像吃坏肚子了,我先走了。
    白降早就想溜之大吉,连忙起身,搂着许子芩:我陪他回家。
    我让助理开车送你们吧?傅叔闻言,仰起头。
    白降推开门,牵着许子芩:不用啦,我们顺道在楼下转转。
    秦鸯喝了口酒,冷脸重重地叹了口气。
    太不懂事了,有客人在的饭局,晚辈先行离席就是大不敬。
    她平日里再三交代让他懂礼貌,守规矩,这会儿关键时刻专门掉链子。
    以秦鸯的性格,就算许子芩真是肚子疼,也得撑到饭后。更何况,他儿子一看就是装的,白降刚那一句「在楼下转转」彻底出卖了他们。
    出了商场,许子芩在雕塑喷泉的石阶上坐下,双手交叉,顶着脑门。
    白降递了一杯圣代:我买了两份,不用让我了。
    许子芩吃了一口,白降在他身边坐下,盯着他看了许久,目视许子芩动作奇快地把一杯圣代不到一分钟一扫而光,嘴上还四处都是奶油。
    白降把自己的那份递给他,他也没犹豫,下一分钟吃完了第二个。
    许子芩把嘴唇一抹,深吸了一口气,白降试探地去握他的手:怎么样?
    舒服多了。许子芩起身,侧头望了他哥一眼。
    白降肚子空空,许子芩于心不忍,自己好歹吃了点寿司和鹅肝,白降就喝了几口青梅酒,面前的鳗鱼饭和天妇罗一动没动。
    哥,我饿了。许子芩捂着肚子,刚两杯圣代下肚,凉得胃很不舒服。
    三两块寿司和鹅肝与冰淇淋完美混合,又饿又难受,跟被钝刀刮似的。
    吃点东西应该会好些。
    山西面食。
    两人要了两碗牛肉拉面,馆子里空调冷气打得很足,凉飕飕的。
    时间已是九点半,玻璃门外的写字楼LED灯闪烁,霓虹璀璨,偶尔几个刚下班带着倦容的上班族朝老板吼「打包」。
    两人对视而坐,各鼓了一嘴面条。
    白降吃的很慢,一只手拿筷子,还得匀一只手握许子芩,小少爷原本大口嗦面,一嘴面条咀嚼碎了,也没咽下去,等他浑浑噩噩想起来要去咽时,面糊卡在嗓子眼里,他猛地咳嗽几声,灌了好几口汤。
    从离开料理店到现在过去半个小时,终于把压抑的苦楚释放,泪水如开闸泄洪,倾泻而出。
    小声抽泣。
    秦鸯总说,成年了就该履行成年人的责任,要学会勇敢和坚毅,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可在刚才那一刻,他才意识到有些崩溃是忍不住的。压抑只会越积越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在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一句话轻轻一戳,就会彻底决堤。
    时间把一个人精雕细琢成一件完美的工艺品,让世人景仰赞美,却唯独丢失了原石的光芒和本真。
    他曾想努力做到母亲所说的成熟,做到接受最讨厌的食物和最不愿意接受的人,可他发现似乎有些事情并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做到的。
    像吃香菜,某些刻在基因里的恶心是无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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