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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笔趣阁无删减-云上浅酌(49)

    站在一边这么没意思?
    桑洱悄悄猫下腰,抓起了一团雪,一边揉,一边钻进摇晃的芦花丛里,绕到尉迟兰廷的背后。忽然飞跳而起,将雪团往他身上砸去。哪知道尉迟兰廷听见了风声,恰好在这时回头,那团夹杂着泥的雪,竟不偏不倚,砸中了他的漂亮干净的下巴。
    尉迟兰廷:
    桑洱:
    卧槽。
    桑洱见势不好,一缩脑袋,心虚地转身就跑。
    哪知道,尉迟兰廷飞快地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衣领,把她当成小鸡一样,直接拎了起来:扔我?
    我不是故意的!桑洱抱头蹬腿,手舞足蹈地挣扎。远处几个孩子见状,都大叫着冲过来,支援他们的伙伴桑洱,松散的雪团不住朝着尉迟兰廷打去。
    问题是,桑洱如今与尉迟兰廷站得很近,这些雪团有一大半都砸到了她的身上。尉迟兰廷一松手,桑洱就抱头鼠窜,恼道:喂,你们是在打我还是救我啊!
    快乐的笑声此起彼伏,响彻空荡荡的芦花荡旁。
    最终,这场雪仗演变成了孩子和两个大人的对决。
    桑洱很卑鄙地用了尉迟兰廷的后背当挡箭牌,一有雪球飞来,她就缩头埋在他辛心口,等攻势减缓了,就摩拳擦掌地回击:看我!吃我一招!
    尉迟兰廷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被那么多人围起来,看双方闹得尽兴,忽然也弯腰,手指插进了雪地里,抓起了一把雪球,朝着一个小胖子扔去。
    无奈,由于对战双方人数悬殊,桑洱和尉迟兰廷最开始还能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击,不到十分钟,就溃不成军了。
    混乱间,不知是谁踩到了积雪,两人双双倒在了地上。
    几个孩子喘着白色的呼气,还满脸兴奋,想乘胜追击,桑洱玩得尽兴也累得够呛,见状,立刻投降:我们认输啦,认输啦。
    尉迟兰廷躺在雪地上,忽然间,发出了嗤的一下笑声。
    胸膛震动,他弯起了眼,无声地笑了一阵。
    污泥被雪覆盖着,人躺在上面,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弄脏衣服。睁眼上看,是无边无际的旷野、浅淡纯净的蓝天。
    活了二十年有余,他还是第一次放纵自己做这么畅快的事。
    当年出生在囚笼里,相伴的只有哑奴和母亲妹妹。之后去到姑苏,也只不过是从偏僻深山里的笼子,换到了一个更深广、更华丽的囚笼里。将自己幽禁在妹妹的皮囊下,过着别人的人生。
    缩骨功解开,是身体的桎梏消失了。
    而如今,仿佛是蒙在心上的重重锁链,也松了几寸,拨云开雾,在精神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桑洱趴在地上,支起手肘,发现这家伙居然在笑,有点儿懵。
    尉迟兰廷是被雪打傻了吗?
    被一群小屁孩的雪球打得丢盔弃甲,这么有损他男主形象的事情,他居然还笑得那么开心?
    刚才从他怀里滚下去时,桑洱不小心吃到了一口冷冰冰的雪,回过神来,赶紧呸了两声。
    喉咙忽然发痒,桑洱咳了数声,忽然,嘴角热热的。她怔了一下,伸手摸去,看见了指腹星星点点的血。
    这是
    不好了。
    余光看见那几个小孩正朝自己跑来。桑洱的第一反应是抓了一把雪,用袖子扫了几下,埋住了血迹。
    埋住以后,却还是很快有血滴下来。
    桑洱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下。
    卧槽,这可真是船迟又遇打头风。怎么鼻血也跟着下来了?
    桑洱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将脸往雪堆里埋了埋,使劲地转了两下头。
    好在,这鼻血只是流了一小会儿就止住了,没有人发现她的异样。
    闹了一下午,天开始泛起暗色。众人终于打道回府。
    几个小孩一边打闹,一边跑在前头。桑洱以累了为由,拽着尉迟兰廷的袖子,脚步有点儿慢。不知是不是没缓过来,桑洱分明觉得自己走得很稳,身体却忽然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好在,尉迟兰廷察觉到了,揽住了她的肩,沉声道:怎么了?头晕?
    桑洱说:累了,困。
    尉迟兰廷没说什么,就直接将她背了起来。桑洱趴到他背上时,竟有一丝受宠若惊。不过这样确实舒服省力,她便没有推拒,将脸侧着枕在了他的背上。
    锁魂匙的供养体,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之前,桑洱问过系统,得知最初的副作用,就是时不时的疼痛和出血。
    到后来,这具身体会一夜白发,记忆力也会衰退,忘记身边的大多数的人和事,甚至连筷子、勺子也握不稳。
    如枯槁的鲜花,一步步地衰败而死。
    系统:所以,你现在明白减免痛觉的必要性了。
    桑洱:完全懂了。
    就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第一层的副作用,不知道一年后的她会变成什么样。
    说不定会是一具呆呆傻傻又失忆、瘪嘴无牙皱巴巴的干尸,那样好难看的。
    此时,路旁一间裁缝铺映入了眼帘。桑洱原本还有点发愁,瞥见了那一卷卷布料,眼睫忽然动了动,起了一点别的心思。
    俗话说,人靠衣装。生前死后都一样。
    虽然控制不了自己最后的模样,好歹,在别的方面可以努力一下。
    工具人也是有尊严的。
    系统:
    桑洱畅想了片刻,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兜里一文钱也没有。
    迟些有机会,有了钱,或者有命回到姑苏的话,就去量身定做一件漂漂亮亮又合心意的寿衣好了。要选一块看起来富贵点的面料。躺进棺材的时候,也会赏心悦目一点儿。
    第45章
    就这样,桑洱和尉迟兰廷暂时在桃乡落了脚。
    在这个安然自乐的山中小镇,没有了锦绣金屋、仆从环绕,生活里的各种杂事,都须得亲力亲为。每日需捡来干柴烧火做饭,烧热水再灌入大木桶来沐浴,带着草木灰和澡豆在搓衣板上洗衣服,偶尔还得修补漏风的门窗
    在别人家里,这些琐事,都还能由夫妻儿女分担着来做。
    到了桑洱和尉迟兰廷这里,就全是尉迟兰廷一个人的活儿了。
    偷懒不干活,是身为小傻子的权力。既然尉迟兰廷这么上道,桑洱心说这下正好,她可以当米虫了。反正,根据套路,买股文的男主都天赋异禀,干啥啥都行,做家务肯定也很在行。
    但很快,桑洱就发现自己盲目高估了尉迟兰廷。
    哪怕过了很多年,桑洱恐怕都无法忘记,第一次看见尉迟兰廷做的晚饭时,那直达灵魂、让她虎躯一震的冲击力。
    那是两人来到桃乡的第三天。
    头两天,都在忙着购置东西,两人的晚饭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到了第三天中午,尉迟兰廷忽然提出,夜晚试试由他来做饭。
    烧鸡再好,顿顿都吃也会吃腻。天天吃外卖也不健康。于是桑洱欣然点头。
    一觉睡醒时,天已经黑了。还没闻到饭菜香味,桑洱饿得肚子咕咕叫,疑惑地去了客厅。正好,尉迟兰廷端着两盘菜,姗姗来迟。
    那捧着碟子的手指,白皙修长,像骨瓷做的,有灼红和细小伤痕。碟子里的食物,却完全是可以打马赛克的程度。
    桑洱:???
    与她那茫然震惊又疑惑的眼眸对上了,尉迟兰廷的脸上罕见地闪过了几分尴尬,放下了碟子,正要说什么时,桑洱已经把心一横,夹了一块稍微能分辨出原形的食物,放进了嘴里。
    唉,作为舔狗,她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管尉迟兰廷拿什么出来,肯定都是要捧场的。
    尉迟兰廷见她毫不犹豫就吃了,显然怔了一下。但下一秒,桑洱就脸色剧变,哇地吐了出来。
    别勉强了。我出去给你买吃的。尉迟兰廷将碟子收走了不让她夹,移开了眼,轻咳一声,状若镇定地说:我明日再做点别的,应该会好一点。
    桑洱信了。
    结果是信了他的邪。
    明日复明日,明日依然是马赛克式饭菜。
    短短几天,桑洱就目睹了他数次将锅烧黑。揭开锅盖,里头要么是滋滋地冒泡的糊状物,要么就是一块焦黑状的不明物体,黏在底部,抠都抠不下来。与这些可怕的黑暗料理相比,把米饭煮得夹生,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关键还在于,尉迟兰廷不是在故意捣乱,是在很认真地做饭。
    桑洱:
    认真做还做成这个鬼样子,比乱来一通更让人绝望了好不好!(╯‵□)╯︵┻━┻
    还有,人家洗衣服,他也洗衣服,尉迟兰廷居然可以将衣服硬生生地搓烂,他的手是砂纸做的吗?
    几天后,桑洱觉得,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不能再装傻了。忍不住想出手时,几个救星从天而降,登场了。
    那就是他们邻居的几个大婶。
    尉迟兰廷如今的扮相,相当地入乡随俗。但这几个热心肠的大婶看他温文尔雅、说话又温温柔柔的模样,就道他肯定是家道中落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再说得直白点,就是一直被仆人伺候,自己没干过活儿的那类人。
    难得的是,已经家道落魄到这地步了,这位兰公子也不让他媳妇儿干活,这可太少见了。
    几位大婶又赞又叹,主动介入,教会了尉迟兰廷几道家常菜的做法,告诉了他怎么腌制肉类。还有,在开春后,还可以弄点鸡苗,在院子里养着,那就能吃上鸡蛋了。
    作为回报,尉迟兰廷欣然答应帮这些大字不识的婶娘们代笔写信。他本就写得一手潇洒好字,但谨慎起见,他如今全换成了左手来代笔。这样竟然也写得不差,比普通人都要工整秀气多了。
    这天,桑洱睡到了自然醒,正睡眼惺忪着,隐约听见后院传来了说话声。
    这间小宅子的灶台建在后院。桑洱支开了房间窗户,正好可以看到灶台。
    此时,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婶正站在灶台旁,乡音飘满上空。
    尉迟兰廷坐在一张小板凳上,袖子卷起来,手中拿着锅铲,神色肃然,眉头紧锁,颊上沾了点柴灰都没察觉到,仿佛来到了一个神秘的未知领域。被大婶指正做法后,他时不时就会喃喃:原来如此。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在这些大婶面前,尉迟兰廷竟也会露出这种像小学生一样,虚心又乖巧的样子。
    忽然,不知看到了什么,泼辣的大婶一瞪眼,高高哎了一声。急起来,她抬起手,仿佛在教训小孩,啪地轻打了尉迟兰廷的后脑勺一下:错了错了,现在放肉太早了!
    尉迟兰廷:
    平生从未被别人用这样朴实无华的方式教训过。尉迟兰廷猝不及防,被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身体往前一倾,额头上,仿佛有青筋在跳动。
    桑洱第一次看到他吃瘪的样子,有点幸灾乐祸,一下憋不住,发出了咕嗤的笑声。
    明明是很轻微的响动,还隔了一段距离,但尉迟兰廷似乎还是听见了这声淡淡的嘲笑,蓦地侧过头,两道视线直直地射来,几乎一瞬间,就捕捉到了正在窗户底下看热闹的那颗脑袋。
    神色沉沉,颇为不善。
    桑洱:
    桑洱立刻不笑了,老实地合上了窗户,蜷成龟状,缩回了被窝里
    尉迟兰廷:
    他盯了那扇窗户一会儿,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快到午饭时间了,大婶见他也差不多掌握了,这次总归不会烧穿锅底,也就告辞,回自己家了。
    人一走,院子就安静了下来。前些天下的那场小雪,如今稀稀落落地堆在砖墙上,里头插着一些深褐色的枯枝。天儿寒冷湿润,却又透着一股明净的蓝。桃乡的房屋都很低矮。越过重重青瓦,能看见绵延遥远的山脉。
    灶台上,在小火的烧炙下,锅里的焖肉飘出诱人的香气,白烟消散在风里。烧水的铫子里头,咕噜咕噜的气泡撞击着水面,又逐一破开。
    尉迟兰廷捡了一根柴枝,放进炉灶下,指腹粘了一层薄灰。他望着自己的手心出神。
    打从有记忆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过这样的生活。
    不论是深山中那座与哑奴为伴的囚笼,还是姑苏的府邸,都是不胜寒的高地。无须为饥寒奔波,轻弹指节,一掷千金,穷苦人家求之不得的日子。他却仿佛被锋利的丝弦勒在了颈前,时时刻刻,如临深渊。心里压着太多事,夜里无法沉眠,偶尔会做坠落的梦,梦见厄运降临,秘密暴露。尉迟家将他万箭穿心。在痛不欲生之际,身下粘稠的血泊蔓延向远处,在那边,躺着的是他父母妹妹残缺的尸首。
    而如今,情况刚好反转了过来。
    曾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如今,却不得不从头开始,笨拙地从头学习如何温饱地活着。
    但同时,那把无形的枷锁,也在离他远去。
    柴米油盐和冯桑,占据了他现下的一切时间和心神。但很奇异地,尉迟兰廷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有了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冬天的被窝太有诱惑力,桑洱的回笼觉睡到正午,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对着空气,吸了吸鼻子,她飞快下了床,穿上袄子就跑了出去。
    一出去,桑洱就见到尉迟兰廷站在桌子旁,刚放下了两碗米饭。
    桑洱凑上前,提心吊胆,火速看了一圈。
    还好还好,米饭看着是熟的。菜里焦黑的块状物只有零星几点,肉也切得比之前规整多了。
    大婶军团的调教果然有用,这次好歹入眼了,应该也能入口多了。
    尉迟兰廷没和她计较刚才的事情,将折起的袖子放了下来,随口道:吃饭吧。
    忽然,他的颊边被人轻轻一揩,尉迟兰廷怔了一下。
    桑洱很自然地抬手擦掉了他颊上粘着的柴灰。
    随后,她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手,就坐了下来,捧起碗,津津有味地开吃了。
    她吃得很欢,尉迟兰廷见状,也夹了一块自己做的菜,疑惑地放进了嘴里。
    果然,即使这是自己的手艺,他也不能违心地夸一句好吃。顶多是还过得去的程度罢了,和凤陵、姑苏的吃食还是差远了。
    其实,他刚才已经在厨房尝过味了。只是没想到,端上来后,她会吃得两腮鼓囊囊的。任何人见了她这个模样,连食欲也能平白增添几分。弄得尉迟兰廷还以为自己真的做出了什么难得的美味佳肴。但这一尝,就知道想多了。
    不是因为真的很好吃。只是因为,这是他给的,所以她无条件地接受。
    就像这次,他其实也没有问过她愿意与否,就直接带她来了这个地方。她也毫无怨言,好像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
    尉迟兰廷垂眼,握筷的那只手轻轻一蜷。
    心里再次闪过了傻子两个字。但并不是嗤笑调侃的口吻,而是纵容和无奈。
    这桌子很小,两人挨在一起,膝盖与腿难免会碰到彼此,抵在一起。桑洱自己都没有发现,她越坐就离尉迟兰廷越近。
    尉迟兰廷察觉到了,眉头微微一蹙。
    在这之前,不管天气多冷,冯桑都像个一个小火炉,如今却怕冷多了,这会不会是锁魂匙的影响?
    昨天,他听桃乡人说,此地冬天比姑苏要冷得多。临近冬至,看来,还是得尽早准备更多御寒衣鞋给她才行。
    .
    天儿一日比一日冷,太阳下山也越来越早。
    尉迟兰廷的厨艺越发好了,洗烂衣服的概率也下降了不少。
    桑洱原本以为,自己对他的厨艺的舔狗式捧场法,会让他开始懈怠。其实恰好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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