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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三千里-(10)

    在寻找解决方案的过程中,景融刻意回避着一些问题,那些问题他也许知道答案,但并不想知道得那么清楚。
    在某些时候,他宁愿做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但曲玉很敏感,总是能觉察到他态度的变化,于是便会默默哭泣,或者软着脾气找他撒娇。
    他知道这些时候,最好的应对方式是冷漠不理,然而面对那一双泛着红意,可怜兮兮的眼睛,他实在难以硬着心肠去对待。
    毕竟,喜欢谁都是曲玉的自由,他无法去逼迫对方改变心意。
    景融脑中天人交战,总是斗得有来有往,令他一直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行动,尽量在小事上让曲玉失望,降低对方期待值,日积月累,也能有所成效。
    虽然有些可耻,但这应该算是目前来说最好的应对措施了。
    景融摁灭手机,假装没有看到曲玉的消息。
    他盛好饭,拿着筷子坐在餐桌,刚准备夹菜时,房门响起开锁声。
    曲玉回来了。
    哥哥,我回来啦。对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按捺不住的开心期待,有给我留饭吗,好饿好饿。
    景融忽然觉得筷子有些烫手,他稍作犹豫,还是放下筷子,起身又拿了个碗,把粥匀一半过去。
    刚看到你的消息,没做很多,凑合吃吧。他对走过来的1曲玉解释。
    本来一碗正好的粥,现在被分成两份,都是小半碗,看着就不管饱。
    曲玉愣了一下,然后放松笑了笑:没事的,我最近减肥,这些正好够。
    然而,景融还是敏锐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难过。
    仿佛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景融顿时有些坐立不安。
    他见对方只是安静坐着,没有要动筷夹菜的意思,不由得催促:不是说想吃西红柿炒鸡蛋吗,怎么不吃?
    哦,这就吃,刚才走神了。曲玉扬头朝他笑了一下。
    说完,曲玉握着筷子夹了一块鸡蛋,默默吃着,没再说话。
    景融心里升起一阵酸涩,他有些内疚地看了眼对方,推了推眼镜,没了胃口。
    你先吃,我还有点事要处理,等下再来。他胡乱说了个理由,握着手机起身回卧室,好像真的有什么着急的事需要他去处理。
    回到卧室,他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还是不行。
    没法对曲玉冷漠,没法摆出冷脸吓走对方。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列表,几乎没有交心朋友可以求助这种事。
    一时间,他有些无助,不明白该怎么再改变策略。
    手机震动几下,屏幕显示来电。
    景融拿起看了眼,接通电话:喂哥,怎么了?
    景虔那边似乎在一个很吵的地方:妈让我通知你一声,今晚六点回家参加个宴会,不能缺席。
    我已经开学了,没空。不用猜也知道宴会内容枯燥乏味,去了纯属浪费时间。
    景虔:这就不归我管了,有意见你跟妈提去,我还有事,先挂了,拜拜。
    说完像是怕景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立马掐断了电话。
    景融垂眼看了看手机,有点不虞。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他就有充足的理由晚上回家待一晚冷静冷静,也不算太糟。
    景融没再出去吃饭,洗了把脸便躺下午休。
    等闹铃叫醒他,他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躺着缓了缓才去卫生间洗漱。
    景融下午有两节专业课,不能迟到,于是他换好衣服收拾妥当就拉开卧室门准备出去。
    经过餐厅的时候,他脚步微顿。
    桌上摆着的饭菜已经完全冷掉,两碗粥谁都没动一口,西红柿炒鸡蛋也是,量几乎没有减少。
    在他回卧室后,曲玉并没有吃饭。
    景融意识到这点,心里微微一疼。
    他忍不住侧头看向对方的卧室,那扇门紧闭着,像是为他伤心的主人忠诚守着最后一道防线。
    景融没再犹豫,抬脚离开租房。
    不过心里装着事,他下午听课的质量略有降低,不时看向窗外走神。
    曲玉对他来说,也许要比普通合租室友更加亲密一些,对方可爱活泼,像一只漂亮单纯的小羊羔,让人总是怕他被世俗染上不好的颜色。
    于是不由自主想要帮一把,提出请求时也会忍不住答应。
    景融没有养过宠物,但他有哥哥,或许曲玉对他而言,就像他对景虔而言那样,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弟弟。
    这样想着,景融却没感觉到有多么放松。
    他若有所思看着窗外。
    景融,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突然被点名,景融还有些怔愣,他看向讲台上的老师,对方正一脸严肃看着他。
    周围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身上,或好奇,或幸灾乐祸,都是在看热闹。
    虽然他没太仔细听课,好在平时阅片量广,看书也多,对着PPT上的问题思索片刻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老师这才让他坐下。
    景融松了口气,没再胡思乱想。
    等下课后,他又接到了许冰的电话,这次没再挣扎,挂断电话后出校门打车回了家。
    许冰想得周到,早就给他准备好了一套灰色西装。
    宴会在七点开始,地点是景父朋友的一处别墅,他们一家四口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交谈。
    景融闲得无聊,干脆坐在角落里看电子版的课本,默背名词解释。
    你就是景融哥哥吧?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景融微微蹙眉,被打断学习的不悦从面上一闪而过,他抬起头看向来人。
    对方长得很乖,眉眼间有点熟悉,不过笑容略带谄媚,冲淡了那点熟悉。
    你是?
    我叫曲睦。
    景融眼皮一跳,曲不是个很常见的姓。
    你跟曲玉是什么关系?
    曲睦笑容微敛: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狗勾千里飞醋:哥哥只能我叫:)
    第15章 心疼。
    同父异母的哥哥。
    我认识你哥哥,他是个很好的人。景融看向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微表情。
    闻言,曲睦笑意更敛,一抹狠毒厌恨从眼底转瞬即逝,唇角下压:这样啊,哥哥在外面还是喜欢装可怜呢。
    什么意思。景融不动声色继续问。
    曲睦却似乎不愿意多提,重新扬起可爱的笑容:景融哥哥总问他干嘛,难道跟我聊天就不可以说点别的吗?
    他尾音微微上扬,带了点撒娇的意味。
    景融目光中有些审视:说回你,你多大?
    今年上大二了,景融哥哥可能不知道我,我也是北城戏剧学院的。曲睦面上闪过一抹羞涩,放软了声音回答。
    大二,跟曲玉同岁。
    景融脸色有些不好。
    这说明对方是婚外情的产物。
    虽然理智告诉景融这种事不是由晚辈自己决定的,然而想到曲玉之前透露出的只言片语,再结合面前人光鲜亮丽,娇生惯养的模样,就能明白曲玉曾经的日子有多么难熬。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母亲去世后,唯一的倚仗也没有了,父亲急急忙忙把养在外面的情人和私生子带回家,而婚生子却被忽视冷漠对待,不仅失去了母爱,连父爱也被旁人剥夺,而继母还对他虎视眈眈,冷嘲热讽。
    景融抿直了嘴唇,这种事在北城上流圈子不算少见,但受苦对象换成曲玉,他便忍不住心疼。
    连带着,看向曲睦的眼神也有些厌恶。
    曲睦觉察到他情绪的变化,有些诧异:景融哥哥
    你又不是我爸的儿子,别叫我哥哥。景融冷漠扫他一眼,握着手机起身。
    这句话仿佛戳中了曲睦的某些不美好回忆,他咬咬唇,面露难堪。
    景融没再多给他眼神,转身往别的地方走。
    他在另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没多久景虔端着红酒坐过来:怎么,你把曲家小儿子惹不高兴了?
    景融抬头,对方用眼神示意,他偏了偏头,正好看见曲睦站在一位美艳妇人面前,神色略微落寞,看样子确实心情不怎么好。
    这种人干嘛要给眼神。景融语气不虞地说。
    他脸色还微微泛冷,心中因为怜惜曲玉的怒气没有完全平复。
    景虔看着这样的弟弟,啧了一声。
    景融平时看起来像是高岭之花,或者池中清莲,只可远远观望,相处起来清淡有礼,却给人一种疏离淡漠的感觉。
    但其实景融骨子里是很温柔坚定的人,天生怜悯心重,不喜欢伤害别人,说一句纯良也不为过,且眼里容不得沙子。
    能把好脾气的景融惹恼,足见对方已经恶劣到什么程度。
    不提这个,说说你,怎么忽然愿意来参加宴会了?景虔看着他,打趣说,不会是为了躲情债吧?
    偏偏被打趣了个正着,景融一时哑然。
    景虔来了兴致:说说看,什么样的情债让你这么恐慌?
    他可记得,景融对桃花一向是能拒绝就拒绝,虽然不喜欢别人受伤,但在这种事情上却意外很坚持自己的态度。
    景融稍微往后仰了一点,看向对方,虽说亲哥在某些事上很不正经,但好歹谈过感情,算是有经验,比他什么都没经历过的要强很多。
    不能算是情债。他先是严格纠正了这一点。
    想了想,长话短说:我拿对方当弟弟,但他似乎喜欢我,所以有点困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景虔品了口酒,沉吟一会儿,忽然问:真的拿对方当弟弟?
    不然
    如果真的拿对方当弟弟,你就不会困惑了。
    说完,景虔似乎有些欣慰:你得自己想明白,好好开窍,然后尝一尝爱情的苦。
    就知道亲哥不靠谱。
    景融不是很想再理他,低头去翻电子书,继续背知识点。
    喜欢和习惯不是同一种东西,不要把它们混为一谈,实在想不明白的话,曲家不行那就张家,张家不行那就刘家,别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家里又不缺你租房子的钱。
    景融倏地抬头看向他哥:你
    你第一次跟别人合租,不知道对方底细,爸妈能愿意你们一起住嘛。景虔毫不在意耸耸肩,端着酒杯起身融入到宾客中,谈笑风生。
    一时间,景融心中略微复杂,总结一下的话,大概会是懵和惊吓。
    他抿了抿唇,回想景虔刚才说的话,又有些深思。
    不过,不管怎么想,他都觉得不应该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不只是曲睦母子俩碍眼,还因为他忽然想见到曲玉。
    如果可以,他希望马上见到曲玉。
    想明白这一点后,他没再犹豫,起身往大门方向走。
    本来已经跟其他宾客谈笑的景虔瞥见他匆忙离场的背影,微微举杯,仰头喝光酒液。
    曲玉知道曲家那三口人今晚去参加某个宴会的事情,不过他完全不在意,因为对方跟他没有什么关系,顶多在生理上有些血缘联系。
    但他今天很不高兴,因为今天是他母亲病逝的日子。
    而那个渣男却能跟情妇私生子幸福美满,宛如和和美美一家人,接受来自他人的祝福。
    曲睦曲睦,和睦幸福,这还是那个他需要称呼一声爸爸的男人亲口说的,关于私生子名字的由来。
    曲玉拉开易拉罐,仰头灌了几口啤酒,闷声坐在床尾看向窗外。
    成年之前,他几乎不去扫墓,也试图忘掉这个日子,因为他对母亲有一种憎恨和委屈。
    为什么不可以活得更久一些,为什么只留他自己在肮脏的曲家,为什么一直隐忍不主动反抗。
    这种固执的诘责直到成年以后,才慢慢明白理解,然而他还是不去扫墓。
    他总在想,一旦他去看到墓碑上母亲的黑白照片,那么就是清楚告诉自己,他已经没有妈妈了。
    不管在书上画再多小羊,也都无法再营造一种妈妈还在身边的错觉。
    偶尔,只是偶尔,曲玉会感到有点累。
    但没有人会无条件关心他,不求回报帮助他,哪怕他感到累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没人喜欢一个颓废的小孩。
    是以曲玉总是习惯戴着乖巧的面罩生活,嘴甜如抹了蜂蜜,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易拉罐被捏扁,汇入地板上的绿色大军。
    曲玉垂眼看向地板。
    看,连喝酒,也要选在哥哥不在的时间。
    如果哥哥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定会讨厌他。
    本来今天应该要进行一些情感刺激的,但因为临时出现宴会这个意外,才不得已暂时取消。
    景融曲玉眯起眼睛,看向窗外。
    许是喝得微醺,记忆开始有些紊乱。
    夏末秋初的风还是有些燥热,一如很久之前的那天。
    学长颀长挺拔的身影,温和的浅笑,伴着徐徐微风,一起吹进他的心底,变成一颗种子,逐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他无法拒绝对方的善意,一如他无法停止滚烫的爱意。
    他要得到他,且不愿再等。
    曲玉感觉眼皮有点重,反正租屋里没人,他干脆脱掉拖鞋,赤着脚走到对面卧室,扑进景融的枕头里。
    上面还残留着对方洗发水的香味,不是很浓郁,清香宜人,他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贪婪地掠夺这份气味。
    如果此刻景融可以来到他面前,他可以放弃一切计划,简单干脆地告白。
    曲玉昏昏沉沉地想。
    景融一回到租屋,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少年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露出大片莹白,依恋地抱着他的枕头躺在他的床上。
    不由得,他放轻了脚步,慢慢来到床边。
    对方完全没有觉察到他的靠近,仍是埋头于他的枕头,只是偶尔小幅度动一下,证明自己还没睡着。
    景融喉结滑了滑:你在这里做什么?
    刚才在出租车上,他的那份没来由的冲动逐渐平息,但现在看到曲玉,他却又觉得很是满足。
    面前身影动了动,磨蹭了一会儿才露出一只眼睛,像是在偷看他。
    我一定是在做梦,哥哥怎么会现在回来呢。曲玉小声呢喃,眼底不甚真切。
    随着他说话,景融敏锐捕捉到一丝酒气,他微微皱眉,忍不住问:你喝酒了?喝了多少?
    对方似乎思索了片刻,慢悠悠举起五根手指。
    五瓶?景融眉心皱得更紧。
    曲玉摇摇头,纠正:十罐。
    说完还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我酒量很好的。
    好才怪。
    景融忍不住腹诽。
    他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啤酒罐,不知道对方是喝完酒回来的,还是在这里喝的酒。
    易拉罐呢?我要数数够不够十个,省的你谎报。景融故意板起脸,有些严肃说。
    曲玉皱着鼻子思考了一下:不告诉你在哪儿,哥哥不会喜欢我喝酒的。
    喜欢,不喜欢。
    现在景融对这几个字多了一种新的理解。
    也许曲玉在用这两种意思截然不同的词语来思考别人对他的态度,并努力获得别人的喜欢。
    他又有些动摇,对方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难道真的是建立在喜欢他而不是为了讨好他?
    不能多想,一想脑袋里就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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