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榉木无青(67)

    两人正沉默着,密林里的人却来消息,说是好像已经找到人了。
    李先生微微皱眉,他听说那关家世子武艺不凡,既然遭遇了怎么没动武。
    正在疑惑的时候,来报告的人又附耳细细说了,说是原先他带着旬二跑是因为以为是追兵,但是旬二说了认得流民军,就以为是自己人,这才露面。
    李先生微微动容,信了一分,又问: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出来。
    来报告的人微微颔首:说是不敢完全确认身份,要您过去。
    那人一听便有点犹豫,还没做出决定,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新的马蹄声。回头看时,沐窈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带着一队人马赶来过来。
    那李先生眸光流转,还在想说辞。沐窈那边已经到了,她翻身下马,匆匆而来。
    阿窈,我那李先生刚说了几个字,怎料沐窈走到近前,扬手就是一剑,毫不留情地割破了他的喉咙。
    血溅了她和周围的人一脸。
    那李先生捂着脖子上的伤口,不可置信地倒了下去,眼睛睁地极大,似乎根本不相信发生了什么。
    沐窈最后看了他一眼,沉着声音开口:李朋私自调兵,犯上作乱,已就地正法。
    她话说完,眼色又扫过周围围着的被李朋带出来的人:听明白了。
    那些人也没想到沐窈会杀李朋,还杀的这么痛快,顿时表情都很难看。
    沐窈自然也看出来了,剑一指,直对着其中一人的咽喉,说:听不懂?
    那动作的意思很明显了,那些人神色复杂,最终还是都跪了下去。
    沐窈最后再看了眼他们,眼神移开,去看远处满步着火把的密林,半句话没说,留下一半的人制住现场的人,带着剩下的人,直接进了树林。
    树林深处,旬二紧张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旁边约有两、三个人看着她。关澜则隐着身形,藏匿在一颗树上,只待旬二说的那个领头的人进来。
    几人在远处等了又等,没等到那姓李的,倒是等来了沐窈。
    沐窈身上还带着血,跟着火把的指引直接走到了旬二出现的地方。
    旬二见到她,有惊诧,也有惊喜。她站起来,还没开口和沐窈说上一句话,就被沐窈直接扇了一个巴掌。
    沐窈原先在牡丹书院做教习先生,也是很严厉的,但也不会说动辄打人。旬二被打得懵了,脸整个侧了过去,嘴角还有血丝。
    没等她转过头问沐窈为什么要打她,跟着沐窈进来的那几个人,就已经手起刀落般得,把之前看着她的几个人都抹了脖子。
    血溅在树上,火把掉在地上,光线变化,忽然显得这处密林鬼气森森。
    旬二看着那些人被砍断了的脖子,一阵胆寒。她虽然在暗巷和凭春坊长大,见惯了人的死亡。但都是些本就挣扎在阎王殿前的人。没有这样的,片刻前还是些活生生的壮汉子,眨眼的功夫,就没了性命。
    沐窈看到旬二眼里的惊恐,这才出声教训:看明白了?记住了,这些人,还有外面的李朋,都是为了你死的。
    这句话无疑就太重了,旬二的惊恐立刻布满了某种拒绝,可沐窈连辩驳的气口都不给她留,直接连珠炮似地开了口: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多少人要利用你来摆布余沙,你非但不安分一点还跑出来给别人可乘之机。今天这里只是死几个和你无关的人,要是他日死的是余沙呢?你如何自处?
    旬二终于明白沐窈在气她什么,眼里立刻涌上了泪:可哥哥他他
    你自身难保,这样只能是给他添乱。沐窈的话越发尖刻:还是你就要他死,方显得你对他一片拳拳之心?
    旬二闻言立刻抿住了唇,半句话都不肯再说。
    沐窈冷漠地瞧了她一会儿,感觉是把人教育好了,这才又说:你知道轻重就行了,现在就回去。
    旬二没说话,嘴抿得紧,眼眶里泪水珠子悬着,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
    关澜在树上看着这一切,手里捏紧了剑,预备着等沐窈背过身去就从树上跳下去劫持她。
    就这么个时候,旬二忽然动了。她抬起手,用袖子把眼里没掉下的眼泪揩干净,揉得眼眶都发红,上前一步拽住沐窈的衣服,故意大了点声音问:那那你总要告诉我他们准备什么时候,从哪送我哥去定州?
    沐窈被她拉住,愣了一瞬,下一刻就仿佛明白了什么,抬起头,往周遭树林的树冠部分缓缓扫了一眼。
    旬二也不知道是不是暴露了,低着头,捏得手指关节都在泛白。
    沐窈慢慢收回目光,看向拽着她衣服的旬二,叹了一声。
    三日后,会有三队人马北上定州。她淡淡说:其中两辆都是囚车,走茶岩商道。
    还有一队,是因为这些事耽搁了的金盏阁的两位长老,北上述职,走的水路,就走的漓江。
    她伸手摸了摸旬二的头发,感受她细软的发丝和那微微发着抖的身体,慢慢开口:你哥就在船上。
    旬二问到了答案,身体总算是放松了下来,开口:我我知道了。
    她这句话说完,沐窈还想问些什么,就听见旬二忽然又提高了声音,声音里又带上了点近乎哽咽的哭腔,几乎有点喊的意思,:我我以后会乖乖的!不会再跑!不被人逮住!绝对不添麻烦!
    我我旬二喊完了这句话,最后,仿佛又鼓足了勇气似的,色厉内荏似地开口:我我跟沐姐姐走了!
    她这句几乎算是把关澜卖了个干净。
    沐窈又叹息一声,用了点劲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些好笑,有些心疼,更多的,还有些不可思议。
    世人重利轻情义,却原来还有这么多的傻子。
    她感慨完,又抬起头看四周的树林。
    只留下了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盏阁的私牢中,余沙忽然惊醒了。
    他醒来的时候还在夜里,窗外的月光透过牢房的窗户照过来,洒在地上,一阵凉意顺着石头做的地面弥漫开在空气里。
    余沙做起来,木木地看着那一块泛着凉意的月光。
    他这些日子里常发呆。
    作为承诺的一部分,余望陵把给金盏阁脱身干净这件事甩了过来。他忙了几日,这几日除了听听几处的报告,基本都闲了。
    于是他就常发呆。
    对着石头做的地,对着被铁栅栏割破的月亮,对着远方再也看不见的人。欺依灵,午爸爸.午九'灵,H_资/源,
    不知道关澜他们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又起来的时候,余沙知道恐怕今天晚上又睡不着了。
    他最近也常这样,总是想到那个人,又不受控制的想许多他可能遇着的事,想着想着,就没了睡意。
    这一路北上,其实应该也挺危险的。
    余沙就那么呆坐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阵,想过了山匪水寇,又想到了道路艰险,他们身上不知道还有多少钱,又想到也许余望陵还派的有追兵。
    想来想去,想到最后,也还是一句话。
    他现在被囚在这里,再想有什么用呢?
    余沙清醒倒还是挺清醒的,就是真的也再也睡不着了。
    然而今天晚上这场惊醒,却又与往日,有些微的不同。
    非要说,这感觉就和关澜之前砸冰馆闹灵堂的感觉差不多。简单点说,就是感觉关澜又闹出事了。
    余沙扶住额头,怎么也想不明白关澜到底还能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幺蛾子来,只觉得头疼。又因为身陷囹圄没法插手,于是只能祈祷。
    祈祷他动静不要闹的太大了。
    另一边,变故是在沐窈准备带旬二离开时发生的。
    她们刚刚走到了一处相较之前狭隘些的地方,忽然有什么东西从树上窜出来,砸在地上的瞬间立刻炸开,激起一阵粉雾。
    沐窈大惊,纵然知道这是什么,也不敢相信关澜居然没走?!
    刚才在林中的会面,已经把一切都交代干净,他完全没有必要现身,日后要去劫囚要去做什么事都好说,何必又再这里生事?!
    她在这里惊诧了一下,下一秒才想起来要去旬二,伸手往旁边一捞,捞了个空。
    沐窈当机立断,抽剑往身旁伤处一扫,又是一挑,果然扫到什么东西。关澜手里拿着刀,侧过刀背与沐窈剑相抵,剑光刀影闪烁之间,就借了力,足尖点在一侧树干上,人立刻就消失了。
    沐窈感受到剑那一端传来的力度,怎么不知道关澜已经跑了,瞬间惊怒起来,提剑挥了几下,堪堪辟开一点清明的地方。跟着她的几个人也被这突然乍起的粉雾迷了眼,本能地开始出声互相确认位置,这一出声,更是把周遭仅有的那一点人移动的声响给盖了过去。
    沐窈货真价实地生起气来,一是因为事情脱离了她的控制,二来是因为关澜的不知好歹。
    她都已经要放他一条路,两家各走一边,谁也不碍着谁。他做什么非要把旬二带走?信不过她?他算是哪根葱?!
    过了片刻,那粉雾消散,可想而知的,四周已经既没有关澜,也没有旬二了。
    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对,开口:统领,怎么样,要再拨人过来搜林吗?
    沐窈咬碎一口牙:不能动,流民军现在还在暗面下,小拨的人出来还好说,大拨的人出现就不能解释了。
    那人也知道这是个问题,小声参谋:可若是日后问起今日的动向要如何和余阁主解释。
    出了两个小队,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居然还无功而返,这怎么解释的清楚。
    沐窈真真也感受到余沙往日的头疼起来,思忖再三,开口:照实说。
    他关家世子自己捅出来的篓子,自己收拾吧。
    另一边,密林深处,关澜拐到了旬二就往山里跑。
    他不愧是在这山里呆的久了,一应地形清楚地很,窜来窜去地跟个猴子一样。
    旬二陡然被他带走,内心的惊喜还没功夫体味一二,就被一把拽住腰,在密林里甩来甩去的跑。
    怎么说呢,虽然有点感动,但是也是真的快吐了。
    关澜不知跑出去多久,等到终于觉得已经安全下来的时候,他才把旬二找了处空地放了下来。
    旬二 被甫一放下,就没站稳,蹲坐在地上,半抬着脸看关澜。
    关澜还寻思这姑娘能有什么高论呢,她就看着他,然后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关澜:
    关澜:那边有条溪,你自己去洗一洗。
    旬二于是边吐着,边去了溪边把自己收拾了。
    她回来的时候,关澜正在拿几根树枝刨坑,掩埋她刚刚吐出来的东西。
    旬二:
    旬二:哥,嫂子真的有点可怕。
    关澜没管这姑娘越来越复杂的神色,因为在逃命也不能生火。他收拾干净以后,随便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招呼旬二过来坐。
    旬二别别扭扭地,过去坐了。
    她这一坐下,紧绷的神经就有点放松。刚才经过那么一场,又被关澜带着跑了不知道多久。此刻四周除了天上的月亮,半点儿光都没有,黑漆漆的一片,真真的荒郊野外。
    她有点害怕,小声问关澜:这附近会不会有狼啊?
    关澜:没有。
    哦哦。旬二放心了。
    关澜:但是有野猪,还有蛇。
    旬二:
    关澜:野猪小的比较好吃,还有点山鸡和兔子。但现在不能生火,吃不了。
    旬二:原来你以为我刚才问有没有狼是饿了嘛?!
    旬二:哥,嫂子真的好可怕。
    旬二:但是真的好强。
    旬二就这么诡异地放松了下来,她瑟瑟缩缩地坐在那边,无事可做般得看月亮。
    她看了半天,才察觉到一丝她之前隐藏得还算好的鼻酸来。
    嫂子你为什么要带我走我啊。她有点别扭似得开口,也是真的不太懂。
    关澜在那边用伍浚的刀削一根木头,不知道是已经听习惯了还是懒得纠正,无视了旬二的称呼,直接回她的问题。
    你和你哥一个德行。他说出口,还带着怨气:都喜欢逞强。
    明明不想跟着沐窈走,为什么非要逞这个英雄?他说的话是教训的话,语气倒是温柔。
    旬二感觉真的被自己嫂子教训了一样,还有点委屈,说:可是刚你也看见了我觉得沐姐姐说的没错
    没错,所以就要做?关澜反问她:人最要紧的难道就是做对的事吗?
    旬二听着他说话还有点惊奇,她从小长大,身边的人不是余沙这种算得精的,就是沐窈司恩那样多少也讲规矩道理的。第一次听关澜这样的歪理,还挺新鲜,有点兴奋似地往下问:那人不做对的事,难道要做错事嘛?
    那对错又是谁来定的呢?关澜继续问她:你跟他们回去,也许一时确实稳住了,但是在别人手里,明天他们又拿你做威胁,那你跟着回去到底是件对的事,还是件错的事?
    旬二被他绕了一道,震惊于关澜还能说这么多话,也确实被他问住了,旬二想了想,想不明白,开口:那岂不是凡事都没有对错了?
    关澜看她一眼,继续削手上的木头:对错要就事论事,看时局,对错不是常是对的,也不是常是错的,所以没有执着的必要。
    旬二哦了一声,其实还是没太听懂,又问:那人要做什么事?
    自己决定的事。关澜答的利落,只有自己决定的事,才能心甘情愿地承担任何后果。
    旬二听他说话,托腮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懂了,又好像是没懂。想到最后,她索性就拿眼前的问题出来问。
    可是我刚才就算不想跟她们走,我还能怎么样呢?
    这句话她都把自己问伤心了,她只会弹琵琶,哪还能做什么。
    她这句话也把关澜问生气了,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眉毛忽然就挑了下,开口:你就是这个地方和你哥一个德性。
    旬二虚心求教:一个德性是什么德性啊?
    人当然有做不到的事,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更是不知道要多少。关澜说:要么忍耐,要么改变,就是不能认命。还有最简单的办法,谁知道你和你哥都不会。
    旬二问:什什么办法啊?
    关澜把那削好的木棍耍了一下,木棍尖居然还带着一点残影。
    他把木把那一端对着旬二,示意她拿着,说:找人帮忙。
    他说完这句话,觉得没什么气势,不能显示出这句话的重要性,于是加重了语气又补了一句:就比如我。
    旬二:
    旬二: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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