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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版txt-在线阅读(116)

    金在中虽然不再梦魇,但每晚相思毒发之时,仍是痛苦万分,常常有痛得浑身发抖、冒冷汗,甚至昏厥过去的情况,因此白日里时常是坐在马车中休息,甚少见他出来,如今到了州府,便在驿站房中卧着。
    郑允浩亲自喂他喝过药,给他拭了汗,这才放心地让他穿暖了出来走动。
    驿站的院子里栽了一棵杏树,此刻已经发花,淡淡的香气吸引了蜂蝶前来,将世间的春意,尽数集于这小小的一方院落中了。
    金在中站在檐下,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惬意的呼吸起来。随即,他抬头望向负手站在不远处的郑允浩,微微一笑道:允浩,你舞一段剑给我看,可好?
    郑允浩愣了愣,见他站在那里,苍白而俊美的脸上露出笑容,深邃如宝石的眸子带着些许期待,漾着细碎的光芒,灼灼地看着自己。
    好。
    他取来赤霄剑,当即在院落中舞起剑来。
    玄色的身影修长而灵活,随着剑走游龙而翩翩跃起、落地,乌发随着动作在空气中飞扬,那赤霄剑亦随之发出震动声。
    最后,他挽了一个剑花,轻巧地落在地上,气息没有丝毫紊乱。
    金在中素色的手正抓着一个香囊,放在鼻下轻嗅,见他舞毕,便笑着将香囊怀入袖中,道:我虽不懂武功,但也可知你的剑法是极漂亮的。
    只可惜,我这样笨,竟学不会你的一分半分。
    哪里是你笨,分明是你不肯勤学苦练罢了。郑允浩笑道,等你的病好了,我就日日陪你练剑,我虽非名师,但卿卿这样聪明,定然会是个高徒。
    说是这样说着,可郑允浩只觉嘴里直发苦。
    好呀,约定了,上回你教我的,我许久不练,大约都生疏了。金在中说着,头一偏,似乎瞧见了什么,笑了笑,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落花都飘到你的肩头来了。
    语毕,便伸手将他肩头的杏花花瓣都拂去了。
    郑允浩细长的凤目一敛,伸手握住了他动作的手,额发一动,遮住了他的眉心:不妨,又不脏。
    金在中不去看他,只笑了笑:都要落了,便无需可惜他了。
    郑允浩闻言,心中大恸,身子一颤,竟是浑身气血涌动,握着金在中的手亦丝丝收紧,力道大得似乎要捏断他的手腕。
    恰好此时温岐从外面进来,见着郑允浩便恭敬道:王爷,吟千行来了。
    郑允浩终是将手中的力道渐渐放松,转过脸来时已是寻常时的神情:传他进来吧。
    是。
    他又对着金在中柔声道:卿卿,吟千行是解毒高手,叫他给你看一看吧。
    金在中点了点头,笑道:好。
    两人回房,很快温岐便带着一个青衫男子进来,他约莫二十八九岁,面有短须,长相普通,只是身上却有朗朗之风。
    见礼寒暄之后,那吟千行道:在下冒昧,请王妃伸手让在下探一探脉息。
    金在中下意识地朝郑允浩望一望,见他颔了颔首,便放心地伸出手去。
    那吟千行伸手搭在他的脉息处,随即仔细探起脉来。
    房间里静极了,只听得金在中绵长的呼吸声极有规律地响起来。
    半响,那吟千行松开了金在中的手,直起身来对郑允浩道:王爷,在下已仔细看了,王妃的病
    如何?郑允浩凤目微敛,目光之中带着些警告意味。
    吟千行垂眸,道:王妃的病不过是中毒罢了,那相思毒,是有药可解的,只是需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金在中闻言,笑了道:那便好,只是需要多久才可痊愈呢?
    那吟千行想了想,道:三个月
    原来如此,若是能好,受些苦倒也不打紧。金在中似乎很是开心,伸手握住郑允浩的手,朝他笑道,你瞧,三个月便能好了,比我想象中的还快呢!
    是呀。郑允浩笑起来,摸摸他的乌发,你休息一会儿,我问问吟先生一些注意之事。
    嗯,去吧。
    郑允浩与吟千行一同走出了房里,走得离那房间远了些,才停下脚步来。郑允浩表情凝重,凤目沉得如同月光下的潭水:
    说吧,具体情况如何?
    吟千行在来时温岐嘱咐过他,若诊出来坏消息,在金在中面前是万不可说实话的。故而他到现在才敢说出来,道:
    王爷,在下无能,那相思毒,实在是无药可解的毒。
    那大约还剩多久?
    三个月。吟千行叹了口气,若不是在服药,恐怕连三个月也撑不到。
    郑允浩眼前猛地一黑,只觉心尖像是被数千根针扎了一般,细细密密地疼起来。耳边更是嗡嗡作响,似乎别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王爷,我知那相思毒歹毒无比,会叫中毒之人夜夜想起生平最沉痛之过往,叫人痛断肝肠,还会梦魇,回到最痛苦的回忆中去吟千行在一边道,不过我有办法,可以化解王妃的痛苦。
    什么办法?郑允浩抬起凤眸,急切地盯着他。
    吟千行缓缓道:有一种极其珍贵的草,叫五色草,它可以解除任何毒药发作时所带来的痛楚,服了五色草之后,中毒者完全不知道自己中毒的深浅,也不会感受到毒发的痛苦,但身体仍然会如中毒一般虚弱,而且毒发的时间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正好郑允浩叹了口气,神情淡淡的,但垂在眼睑上那颤抖的睫毛却出卖了他的情绪,无论最后有无解药可解,他都要没有痛苦的,开开心心的
    王爷放心,五色草在我草庐里,等王爷回京,我便可送到王府。吟千行抱拳道。
    好,有劳你。
    王爷言重了。
    郑允浩转身欲回房,却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脚步那样沉重,如同灌了铅一般迈不开步。
    口中更是直发苦,涩得叫人张不开嘴。
    他扶住墙,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能,面对此种情况,自己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急着赶回来,正是为了召吟千行回来,赛扁鹊和元硕可能不善解毒,可吟千行身为制毒高手和解毒高手,能解奇毒,什么千奇百怪的毒都难不倒他,可如今,他竟也束手无策
    难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在中毒入五内,病入膏肓,最后呕血而亡么?
    难不成重来一世,还是落得劳燕分飞生死离别的下场么?
    不,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决不!
    第两百零六章 龙困浅滩(一)
    韩非与金希澈在水中月的热情邀请下,住进了南越王府,一住便是三日。
    希澈哥,咱们一起去芳韵书院看戏吧?水中月兴冲冲推门进来,结果看见韩非与金希澈正搂在一起,几乎就要亲上去了,他脸一红,忙转身往外走,你们继续、继续!
    回来!
    金希澈猛地推开韩非,表情凶恶,却是掩盖不住面上的绯红,韩非见了,只是笑了笑,眉眼中带着宠溺。
    门口的水中月捂着眼睛退回来,口中强调道: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谁要跟你说这个!金希澈恶狠狠道。
    啊?那就是一起去看戏?水中月惊喜地把捂眼睛的手放下来,随即跑过来凑到金希澈面前兴致勃勃道,希澈哥,今天戏班子唱流传在东神的《山河恋》,听说可好看了!
    金希澈不答,反问道:你家夜苍梧呢?
    他处理政事去了吧,哎呦管他呢,咱们一起去看嘛!
    哼。金希澈冷笑一声,面上带着些讥诮。
    韩非向夜苍梧提出交易,可夜苍梧表示要考虑几天,随后便一直没了消息,非澈二人住了三日都毫无收获,便有些耐不住了,尤其是金希澈,他向来风风火火,如今更是奈不住性子:
    戏,我陪你去看,不过你去跟夜苍梧说,他若再不表态,我们明天便要走了。
    水中月看着表情慵懒中带些冷意的金希澈,有些不适应,道:为什么要走?你们才来了没几天呢!
    你去问问你家夜苍梧便知晓了。金希澈凉凉道。
    我问他去!水中月也说风便是雨,跑出去了。
    金希澈望着他的背影唇角上挑:这孩子,真是个单纯的。
    想来是被从小宠大的,自然毫无城府。以至于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韩非笑了笑,看向金希澈,要不要我陪你去外头走走?我瞧你这几天待在府里都闷坏了。
    谁要你陪啊!金希澈昂着脖子一哼,我难道不会自己出去?
    说着便大步出去了,韩非望着他,深邃的眸子微敛,随即扬了扬唇角,径直跟了上去。
    两人出了南越王府,便又到了南越都城番禹的大街上,两人也不知去哪,只在大街上闲逛。
    逛了没一会儿,金希澈便嫌无趣,想着水中月说今天唱《山河恋》,便想着去看看戏也好,故而转身对身后的韩非道:实在是无趣得紧,我想去芳韵书院看戏,你若是有事,便自己忙去吧。
    韩非挑了挑眉,看不出来喜怒,道:我无事,陪你一同去。
    随便你。金希澈也不理他,径直往前走去。
    秀韵书院虽然叫书院,但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那里其实是个戏园子,金希澈和水中月去过一次,大致知晓方位,便径直走去。
    哪里晓得绕来绕去却是绕昏了头,非但没有走到秀韵书院,却是来到了一座月老庙前。
    韩非在他边上停下,笑意盎然:夫人这是要求姻缘?你我两情相悦,还求什么?难不成求长相厮守?
    金希澈瞪他一眼:放你的屁,老子何时与你两情相悦了?
    韩非不怒反笑,拉起他的手往月老庙里走: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不如进去拜拜再走。
    金希澈被他拉着手,只好跟着往里走,只见正殿竖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泥像,老头笑呵呵的,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拿着拐杖,杖上缠满了红线。
    这几日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故而庙中并无多少人。
    这便是传说中的月老?金希澈打量着上首的泥像,他手里拿书做什么?又不是文曲星!
    月老手中的书,自然是姻缘簿呀!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非澈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五尺的老头儿穿着破旧的棉袄从内殿走出来,那老头身矮,面上却是慈祥可亲,花白的胡子有几分像上面的泥塑月老,见两人看他,还笑呵呵地朝二人行了个礼:
    贵客临门,老朽有失远迎了。
    你是这个庙的庙祝?金希澈疑惑地打量他。
    那老头儿笑了笑:算是吧。见两人牵着手,便又打量二人,随即捻着胡须道:二位贵客可是夫妻?
    金希澈看了眼身旁的韩非,红了脸哼哼:胡说八道,谁跟他是夫妻!
    韩非闻言轻笑:内子面皮薄,老人家莫要怪罪。
    两人的神情举止恐怕只有瞎子才看不出来是情人,那老头儿又岂能不知,只叹息着摇了摇头道:确实不该是夫妻,不该啊!
    金希澈原本还红着脸有些臊,如今听他这么一说,便不高兴了这话自己说得,旁人可是半句都说不得!当即沉了脸道:老头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与他该不该是夫妻容得你置喙?再胡说八道小心老子砸了你的庙!
    韩非虽不高兴,但面上毕竟没有露半分,对方又是老人,他也犯不着与他计较,便拦了金希澈道:左不过一个乡野老人,你与他置什么气,咱们去看秀韵书院看戏吧。
    金希澈虽骄纵,但不至于小心眼到如此,便也不打算与他计较,正打算要走,忽听得那老头儿又说道:
    你的真命天子可不是这位公子!
    老头儿虽说得模糊,可金希澈一听便知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火气更大,转身骂道:放你的狗屁,老子的真命天子是谁老子自己心里清楚,干你什么事!你若再废话,我便当真打折你的腿,拆了你的庙!
    他曾经叫韩庚伤透了心,又被下了堂,虽口头不说,但心底计较得很,一直视作屈辱,隐隐觉得自己配不上韩非,这些正是他心头之痛,如今又被人提出来,真真是气急败坏,羞恼万分。
    听到此处,韩非面上也沉了下来,眸子阴寒地看了一眼那老头儿,不悦道:老人家,若不是我,更有何人?
    那老头儿看着他,叹了口气,依旧是摇头:龙困浅滩,天命难违啊!
    金希澈不懂他话中意,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什么天命难违!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劲!
    我是说,这位公子天生是龙困浅滩的命!那老头儿直直地看着韩非,面上带着些怜悯,有人是生生世世的求而不得,相思成魔,你却是生生世世的龙困浅滩,阴差阳错,真是天意弄人!
    韩非心头一震,只觉像是心中有什么被点醒了,可是正待细思,却是什么也捕捉不到了。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金希澈抓着韩非的袖子,眼中露出急切而又不可置信的光芒来韩非乃是真龙,可流落民间,被人顶替,不正是龙困浅滩?他本该嫁的人是他,可偏偏稀里糊涂嫁给了假玄王,可不正是阴差阳错?!
    眼前这个老头儿,看似满口疯话,可却是句句说中,字字诛心!
    第一百零七章 庭院深深(一)
    三月初,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郑允浩、金在中与梁成枫、元硕夫妻一起回到了东神京都。
    允在二人先去宫中复了命,将北祁带来的礼物送进了宫中。怀庆帝的态度仍是不温不火,只说旅途辛苦,先回去休息罢。
    回到王府,只觉一切如旧,分外叫人心安。
    金在中累得很,一到便上了床歇息,他近日服用一种叫五色草的药,相思毒便不太发作了,只是大约中毒久了,故身子仍是很虚弱。
    不知是旅途劳累,还是因为回了家觉得安心,金在中的这一觉尤其长,从傍晚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太阳偏正。
    醒来时郑允浩正守在床榻边,一脸忧惧地望着他,见他醒来,面上掩藏不住的喜色:卿卿你醒了!
    金在中只觉得眼皮子有些重,眼前郑允浩的俊脸也带着些模糊,闻言笑了道: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郑允浩偏了偏视线,面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只是很快恢复如常,笑道:你呀,从昨日傍晚一直睡到现在,简直像只小懒猫!昨日晚上五哥来府里看我们,你还睡着,我只好说你身子不舒服
    金在中缓缓起身,郑允浩忙帮他披上外衣,他拢了拢领子,往窗口一看,只见外头艳阳高照,端的是不早了。他只好无奈地笑道:竟这样能睡,想来是一路舟车劳顿,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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