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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把你的身家都给我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语年太子,唐正志觉得对方的身后仿佛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方才语年就在门外，因而对发生的事情知晓得一清二楚。他本就没打算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太久，但也没想过会这么早暴露自己的身份。
至少得等解决掉淮扬城的事情再坦白也不迟。
本想唤一声太子殿下的唐正志顾虑到身周有不少小厮,想说的话硬生生在嘴巴里绕了个弯,语年小子。
语年盯着窘迫得脸都红了一圈的唐正志,心道这人还算不错，不会大肆张扬自己的身份，便脆脆地应了一声，唐伯伯。
唐正志比他大出一轮,唤这个也是正常，再者他们先前也会这样。
但那是先前,知晓语年真实身份后的唐正志一个哆嗦,腿脚差点软了下去，一个没站稳，歪着倚靠在木桌上,好在小厮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
我没事，你们先下去干活吧。唐正志无力地摆摆手，生怕待会自己一不小心就喊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毕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人情世故的生意人，既然语年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必定是有他的理由,他若是在众人面前揭露了，恐怕会出大问题。
令小厮退下后,唐正志这才面如灰色瘫软在木椅上。
我先前出言不逊，要杀要剐,任凭太子殿下处置。唐正志咬牙道,大有一番赴死的味道。
莫净成和方云对视一眼，互相忍住了笑意,就连语年都怔愣了一下。
我看上去这么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语年指了指自己。
方才他只是帮方云出门采买些东西，没想到一回来就有个人冲到他面前，嚷嚷着要赴死，唤作谁都会脑袋一懵。
但语年就不是寻常人，反而一乐，调皮的性情就上来了，不要老是这么暴力呀唐掌柜，我方才不是说了嘛，把你的身家都给我呀。
说罢，还毫不客气地伸出了手。
抹了一把老泪，唐正志下定决心一般咬牙闭上眼睛，狠狠地在怀里一抽，将另外几张店契也抽了出来，这是梅花镇的和芍花镇上边店的店契
莫净成盯着放在语年手中的几张店契，突然觉得收下自己手中的那几分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本就没打算要这个的语年摆摆手，戏谑道：哎呀，唐正志，不就是知晓我是太子么，我是太子又如何，我就会变得面目可憎，豺狼心肺了？
我是普通文官之子抑或是太子，这个身份重要吗？
顿了顿，语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情难抑制的悲哀，难道你们都是因为我是太子才接近我的？
就和那个叛徒那般，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后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原来无一人例外。
自然不是！不论你是太子抑或是无名无份的平民，你都是我的好兄弟！唐正志急了，也不管对方是万众瞩目的太子殿下，便气咻咻地站起来嚷道。
怔愣了片刻，语年这才复又灿然一笑，那便好。
但对于唐正志如何发现语年身份的，一行人也有些好奇。
我路过咸城的时候，那边都城里的人都会直呼语年的名字，若是有些胆小的，才会换成太子，因而便知晓了。
唐正志有些担心地瞥了语年一眼。
若是按照礼法，平民百姓是不可以直接唤王公贵族的姓名的，若是被旁人听到了，那是惹了大罪的事情，因此一般百姓很少会有知晓王公贵族的姓名的，只知晓名号。
只不过他们与语年相熟识，语年才不愿让他们生疏地唤太子，而是照旧。
但现在是几乎整个都城的百姓都在这样做，而且还是在皇帝眼下的都城。
哪知，语年不甚在意地笑笑，不就是一个名字吗？这有什么。
这正是他想要的。
挑动咸城里的百姓讨厌他转而去拥护语舟雪，当传进语舟雪的耳朵里，让其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便是大功告成的时候。
只是现在还不能说，因此他还要继续背负着这个骂名。
左右我也确实无能，帮不了百姓做事情。再者咸城是景阳王的都城，里面的百姓这样说也是正常。语年咬了口新鲜热乎的艾草糕。
一股清香顿时溢上心头，将所有的疑虑都消散开。
近来天气逐渐转凉，吃艾草糕再适合不过。冰沙也逐渐退了下去，转变摆出了各式各样的糕点。
对于语年的事情，莫净成他们自是不好说什么，就算感受到语年话间的无奈，也无法去安慰他。
语年三两口将艾草糕吞咽下去，沉着眸子思虑日后的计划。
离姜怀守去淮扬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却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让语年心中有些不安。但毕竟是姜侍卫，做事也是有分寸的人，因而语年也没有太过担心。
先前父皇将咸城交给语舟雪，却将偏僻的淮扬城交给他的时候，他虽是有些不满，但淮扬城民风淳朴，百姓都很心善，因而他也没多说什么。
左右他也没有什么想要争名夺利的心思。
只是自从察觉出语舟雪争夺储君之位的心思后，他便有些顾虑。
他隐隐察觉到，父皇特意将京城附近的咸城交给语舟雪，莫非是为了监视对方的行动？毕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量他的大哥也不敢造反。
但这种顾虑很快就被打消。他的父皇事事都在护着语舟雪，就是为了那天将他废掉，而立语舟雪为太子。
他的父皇一直在等着那个机会，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不再坐以待毙，而是选择地设下一个圈套，让大哥自己跳进去，而自己则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后顾之忧。
只是他时常在想，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呢？
如若他的大哥还是从前那个温润而雅的大哥，他们会闹到这种天下皆知的地步吗？但一开始就不可能这样。
因为他是太子，他是天下的储君。
摇摇头，将这些折磨人的想法都抛出脑海，语年冲他们轻轻一笑，我们来吃甜甜的糕点呀。
甜入心扉，就会将所有的苦都压制下去。
*
由于哥儿比女子的身子更弱些，临盆时所受的痛苦也会更大，但好在当稳婆的哥儿是顾承所介绍的，在尽量减轻方云痛苦的情况下，宝宝平安地降临到了这个世间。
但毕竟耗费的气力太大，再加上出血过多，方云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婴孩的啼哭声响彻在宅子之中，方晓与其他人都因宝宝的出生而感到欢喜，好奇地围在莫净成周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软乎乎的小手。
小婴儿软软地躺在莫净成的怀中，小小的拳头紧握着，似是在昭示这个世界他的降临。
好好软！方晓亮着眼睛小声惊呼了一下，比糕点还软！
宝宝是个小哥儿，此时因为刚出生没多久，襁褓中的小脸蛋皱巴巴的，脸蛋还红扑扑的，鼻尖因为方才哭泣过而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很是可怜。
不知是听懂了方晓的话还是其他，宝宝有些不满地皱紧了眉头，鼻尖抽了抽就又要哭。
注视着宝宝嗫嚅的嘴唇，莫净成将脸贴下去，轻声哄道：宝宝乖，宝宝不哭，我们一起等阿爹醒来好吗？
似是知晓自家阿父在说什么，宝宝吧唧了一下嘴巴，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几日过后，方云仍是没有苏醒过来。
这几日许是知晓自己的阿爹还在昏睡，宝宝没有哭闹太久便被莫净成哄着睡了过去，嘴巴还轻轻嗫嚅着。
担心方云被吵到，莫净成只自己抱着宝宝片刻不离地守在方云的床边，心疼地注视着他苍白的嘴唇。
已经好几日了，方云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莫净成越发害怕与无助起来。
这时，徐棠正好来送宝宝要喝的奶水，看到莫净成紧盯着方云的眼神微微一愣。
哥儿身子弱，受孕本就难，临盆过后昏迷也是常事，不用太过担心。徐棠安慰道。
他前几日来归园轩放香料的时候听闻方云临盆，便着急也过来帮忙，他毕竟是哥儿，照顾方云会更加方便些。
但莫净成只是要他帮着照看方晓，宝宝与方云都是莫净成自己照顾着。
擦身与喂奶，甚至帮宝宝换尿布，都是莫净成一人完成，从不需要他帮忙。
看着莫净成眼底下的红血丝，徐棠不免有些担心，你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方云还没苏醒你便倒下去了。
方云身子本就弱，又因为临盆所承受的痛苦不是一般大，因而已经昏睡了好几日。顾承曾来把过脉，只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身体有些损耗，几日过后便会苏醒。
而方云昏睡了几日，莫净成就在床边一刻不离地守了几日，就连眼睛都没阖上过。
因为想要让方云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宝宝，因而莫净成也将摇篮放进了这里的房中，自己悉心照料着。
宝宝也懂事，除却饿了会哼几句之外，也鲜少会哭闹，乖巧的性子像极了方云。
接过碗，莫净成轻轻摇摇头，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叹了一口气，徐棠知晓自己怎么劝都是无用的，便出去了。
许是嗅到了奶水的味道，方才还熟睡中的宝宝扑朔着干净透亮的眼睛醒了过来，粉嫩的嘴唇抽动一下，似是在催促自己的阿父赶快将奶水送到自己的嘴边。
宝宝的眼睛很漂亮，像极了方云的杏眼，被这样注视着，莫净成低下头心疼地吻了吻宝宝的额头。
宝宝，你的阿爹为什么还不醒来呢？是不想看看宝宝吗？
对于宝宝的出生，莫净成很是欣喜。但看到方云紧闭的双眼后，无法抑制的心疼却涌了上来。
他的云宝，还没醒过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都说哥儿是无用之人,自从阿爹与那哥儿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方云更觉得自己是个被世间所嫌恶的人。
身子比女子弱，无法为汉子生育后代,哪怕是娶回家,也是用银子来供着,有什么好的呢？
赔钱的哥儿，早早嫁出去了才好！杜梅娟总是这样揪住他的头发，恶狠狠地咒骂。
阿娘这么说，周边宅子的阿伯阿娘也这么说,就连方云有时也会这么觉得。
搬出方家大宅子的时候，邻家一个比方云年长五六岁的哥儿唤住了他,心疼地攥住他的手,云哥儿，保护好自己，别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邻家是个商贾家庭,这位哥哥是富商所娶进门的一个妾室，因为哥儿的身份，常被正室欺辱打骂，从衣袖间露出来的瘦弱手臂上时常会露出青紫的伤痕。
方云也时常能听到从隔壁宅子传出来的痛骂与抽打的声音，以及躲在院子那边低沉的抽泣声。
即便是在夫家受尽了委屈,哥儿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只有被夫家休掉的份,就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
一个哥儿，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
所以,自己有什么好的呢？
深渊里伸出了无数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方云,将方云扔进那方禁锢，怎么都脱不了身。他是世人所嫌弃的哥儿,被阿娘所嫌弃的哥儿。
直到那束光闯进了他昏暗的世界里。
莫净成从来都不愿意唤自己云哥儿，也不会轻易去吻他眼尾象征着哥儿身份的红痣。
无论你是哥儿还是女子，抑或是汉子，我都爱你。莫净成总是这样告诉他。
所以他何其有幸，用尽了一生的幸运才遇到了如此爱他的莫净成。
可即便如此，当他知晓自己有了身孕后，欣喜与不安同时涌上了心间。如若宝宝也是一个哥儿，那么日后的日子也会和他所见的那些哥儿一样吗？
他不愿
如若宝宝真的是小哥儿，那他便佑他一生。
已经不知晓是第几夜，宝宝吧唧着小嘴，熟睡在摇篮之中，安静的睡颜和方云有几分像。莫净成吻了一下他，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方云。
他在等，等着方云睁开眼的那一刻。
云宝，宝宝在等你抱抱他呢。莫净成用巾布轻轻擦拭方云的手臂，轻柔到像是对待世间的珍宝，宝宝在等你取名字呢，云宝。
莫净成柔声唤道，注视着方云的紧闭的眼帘出了神。
在这个世界上，刚出生的宝宝便会被自家阿父取上一个名字，紧接着便立刻入户籍纸。但莫净成执意等着方云苏醒，不肯为自己的宝宝取名。
云宝还没醒，我要等他醒来。
如此一来，来帮宝宝上户籍纸的官爷也不再劝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净成，叹了口气便回了衙门。
像这般痴情的汉子，他倒是少见。
应师大人的命令，他特意来莫宅道喜，还领了负责给宝宝上户籍纸的师爷来，没想到莫净成执意要等着自家夫郎。
想来他先前也曾在别的镇子上任，人情世故都见得多了，大多哥儿生了孩子后便不会再被夫家多看一眼，是生是死也无人挂念。
似乎哥儿对于他们来说不说是延续香火的一个道具，既是达到了目的，便可以扔掉了。
他看不惯这种情形，但对于别家的事也无可奈何。再者他镇上一个小小的官爷，能阻止得了一个，就能阻止得了世间所有事吗？
因而即便是白跑一趟，他也在心中敬了莫净成十分。
方云的脸色已经好转了不少，偶尔也会蹙眉露出难受的神情，但经由顾承检查过后，只道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莫净成能做的，唯有等。
我想过了，云宝。以后我们的宝宝就唤作莫为己如何？莫净成俯身吻了吻方云的额头，没有发现那双羽睫颤抖了一下。
为己，为己，我只愿他为自己而活，不为我，不为你，也不为任何人，而是为了他自己。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说他自己想说的话，不被哥儿的身份所束缚。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在身后护住他，好不好？
其实他有察觉到方云的不安，但这种不安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消除的，因此他并没有去安慰方云。
他所能做的，就是护住他的云宝和宝宝。
好。头顶传来虚弱的应声。
莫净成猛地瞪大眼睛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干净透亮的杏眼。
只见方云弯了星目，虚弱一笑，好，我与夫君护住宝宝。
*
请顾承来检查，又亲耳听到方云的身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后，莫净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许是知晓了自己阿爹苏醒过来，方才还熟睡中的宝宝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转着眼珠子去观察周围。
看得开心了，还嘟着小嘴挥舞着拳头乱晃。
粉嫩的脸颊肉嘟嘟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也睁大着，眼尾的红痣也异常惹眼，许是因为才醒过来，那颗红痣粉嫩得厉害。
宝宝的杏眼如同方云一般，就连眼尾那颗象征着哥儿身份的红痣都与方云的位置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方云的缩小版。
除却宝宝出生时方云晕倒前看的那一眼，方云还是第一次看到宝宝，因而也好奇地与襁褓中的宝宝对视着。
这是我们的孩子？难以置信地轻轻捏捏宝宝的小肉手，方云有些讶然，很难相信这个小团子是从自己的肚子里跑出来的。
小团子喜欢被自家阿爹捏，笑得咯咯直响，露出了如灿阳般的笑容。
莫净成被方云的话逗笑了，又担心后者才苏醒身子太虚弱，因此只允许方云抱一小会儿，便将小团子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云宝，好好歇息，他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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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盯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语年太子,唐正志觉得对方的身后仿佛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方才语年就在门外，因而对发生的事情知晓得一清二楚。他本就没打算将自己的身份隐藏得太久，但也没想过会这么早暴露自己的身份。
至少得等解决掉淮扬城的事情再坦白也不迟。
本想唤一声太子殿下的唐正志顾虑到身周有不少小厮,想说的话硬生生在嘴巴里绕了个弯,语年小子。
语年盯着窘迫得脸都红了一圈的唐正志,心道这人还算不错，不会大肆张扬自己的身份，便脆脆地应了一声，唐伯伯。
唐正志比他大出一轮,唤这个也是正常，再者他们先前也会这样。
但那是先前,知晓语年真实身份后的唐正志一个哆嗦,腿脚差点软了下去，一个没站稳，歪着倚靠在木桌上,好在小厮眼疾手快将他扶住了。
我没事，你们先下去干活吧。唐正志无力地摆摆手，生怕待会自己一不小心就喊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毕竟是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人情世故的生意人，既然语年想隐藏自己的身份，必定是有他的理由,他若是在众人面前揭露了，恐怕会出大问题。
令小厮退下后,唐正志这才面如灰色瘫软在木椅上。
我先前出言不逊，要杀要剐,任凭太子殿下处置。唐正志咬牙道,大有一番赴死的味道。
莫净成和方云对视一眼，互相忍住了笑意,就连语年都怔愣了一下。
我看上去这么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语年指了指自己。
方才他只是帮方云出门采买些东西，没想到一回来就有个人冲到他面前，嚷嚷着要赴死，唤作谁都会脑袋一懵。
但语年就不是寻常人，反而一乐，调皮的性情就上来了，不要老是这么暴力呀唐掌柜，我方才不是说了嘛，把你的身家都给我呀。
说罢，还毫不客气地伸出了手。
抹了一把老泪，唐正志下定决心一般咬牙闭上眼睛，狠狠地在怀里一抽，将另外几张店契也抽了出来，这是梅花镇的和芍花镇上边店的店契
莫净成盯着放在语年手中的几张店契，突然觉得收下自己手中的那几分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本就没打算要这个的语年摆摆手，戏谑道：哎呀，唐正志，不就是知晓我是太子么，我是太子又如何，我就会变得面目可憎，豺狼心肺了？
我是普通文官之子抑或是太子，这个身份重要吗？
顿了顿，语年的眼里闪过一丝情难抑制的悲哀，难道你们都是因为我是太子才接近我的？
就和那个叛徒那般，将自己伤得遍体鳞伤后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原来无一人例外。
自然不是！不论你是太子抑或是无名无份的平民，你都是我的好兄弟！唐正志急了，也不管对方是万众瞩目的太子殿下，便气咻咻地站起来嚷道。
怔愣了片刻，语年这才复又灿然一笑，那便好。
但对于唐正志如何发现语年身份的，一行人也有些好奇。
我路过咸城的时候，那边都城里的人都会直呼语年的名字，若是有些胆小的，才会换成太子，因而便知晓了。
唐正志有些担心地瞥了语年一眼。
若是按照礼法，平民百姓是不可以直接唤王公贵族的姓名的，若是被旁人听到了，那是惹了大罪的事情，因此一般百姓很少会有知晓王公贵族的姓名的，只知晓名号。
只不过他们与语年相熟识，语年才不愿让他们生疏地唤太子，而是照旧。
但现在是几乎整个都城的百姓都在这样做，而且还是在皇帝眼下的都城。
哪知，语年不甚在意地笑笑，不就是一个名字吗？这有什么。
这正是他想要的。
挑动咸城里的百姓讨厌他转而去拥护语舟雪，当传进语舟雪的耳朵里，让其彻底放松警惕的时候，便是大功告成的时候。
只是现在还不能说，因此他还要继续背负着这个骂名。
左右我也确实无能，帮不了百姓做事情。再者咸城是景阳王的都城，里面的百姓这样说也是正常。语年咬了口新鲜热乎的艾草糕。
一股清香顿时溢上心头，将所有的疑虑都消散开。
近来天气逐渐转凉，吃艾草糕再适合不过。冰沙也逐渐退了下去，转变摆出了各式各样的糕点。
对于语年的事情，莫净成他们自是不好说什么，就算感受到语年话间的无奈，也无法去安慰他。
语年三两口将艾草糕吞咽下去，沉着眸子思虑日后的计划。
离姜怀守去淮扬城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却一点消息也没传过来，让语年心中有些不安。但毕竟是姜侍卫，做事也是有分寸的人，因而语年也没有太过担心。
先前父皇将咸城交给语舟雪，却将偏僻的淮扬城交给他的时候，他虽是有些不满，但淮扬城民风淳朴，百姓都很心善，因而他也没多说什么。
左右他也没有什么想要争名夺利的心思。
只是自从察觉出语舟雪争夺储君之位的心思后，他便有些顾虑。
他隐隐察觉到，父皇特意将京城附近的咸城交给语舟雪，莫非是为了监视对方的行动？毕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量他的大哥也不敢造反。
但这种顾虑很快就被打消。他的父皇事事都在护着语舟雪，就是为了那天将他废掉，而立语舟雪为太子。
他的父皇一直在等着那个机会，他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所以，他不再坐以待毙，而是选择地设下一个圈套，让大哥自己跳进去，而自己则不费吹灰之力地解决后顾之忧。
只是他时常在想，为什么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呢？
如若他的大哥还是从前那个温润而雅的大哥，他们会闹到这种天下皆知的地步吗？但一开始就不可能这样。
因为他是太子，他是天下的储君。
摇摇头，将这些折磨人的想法都抛出脑海，语年冲他们轻轻一笑，我们来吃甜甜的糕点呀。
甜入心扉，就会将所有的苦都压制下去。
*
由于哥儿比女子的身子更弱些，临盆时所受的痛苦也会更大，但好在当稳婆的哥儿是顾承所介绍的，在尽量减轻方云痛苦的情况下，宝宝平安地降临到了这个世间。
但毕竟耗费的气力太大，再加上出血过多，方云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
婴孩的啼哭声响彻在宅子之中，方晓与其他人都因宝宝的出生而感到欢喜，好奇地围在莫净成周围，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软乎乎的小手。
小婴儿软软地躺在莫净成的怀中，小小的拳头紧握着，似是在昭示这个世界他的降临。
好好软！方晓亮着眼睛小声惊呼了一下，比糕点还软！
宝宝是个小哥儿，此时因为刚出生没多久，襁褓中的小脸蛋皱巴巴的，脸蛋还红扑扑的，鼻尖因为方才哭泣过而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很是可怜。
不知是听懂了方晓的话还是其他，宝宝有些不满地皱紧了眉头，鼻尖抽了抽就又要哭。
注视着宝宝嗫嚅的嘴唇，莫净成将脸贴下去，轻声哄道：宝宝乖，宝宝不哭，我们一起等阿爹醒来好吗？
似是知晓自家阿父在说什么，宝宝吧唧了一下嘴巴，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几日过后，方云仍是没有苏醒过来。
这几日许是知晓自己的阿爹还在昏睡，宝宝没有哭闹太久便被莫净成哄着睡了过去，嘴巴还轻轻嗫嚅着。
担心方云被吵到，莫净成只自己抱着宝宝片刻不离地守在方云的床边，心疼地注视着他苍白的嘴唇。
已经好几日了，方云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莫净成越发害怕与无助起来。
这时，徐棠正好来送宝宝要喝的奶水，看到莫净成紧盯着方云的眼神微微一愣。
哥儿身子弱，受孕本就难，临盆过后昏迷也是常事，不用太过担心。徐棠安慰道。
他前几日来归园轩放香料的时候听闻方云临盆，便着急也过来帮忙，他毕竟是哥儿，照顾方云会更加方便些。
但莫净成只是要他帮着照看方晓，宝宝与方云都是莫净成自己照顾着。
擦身与喂奶，甚至帮宝宝换尿布，都是莫净成一人完成，从不需要他帮忙。
看着莫净成眼底下的红血丝，徐棠不免有些担心，你已经好几日没有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方云还没苏醒你便倒下去了。
方云身子本就弱，又因为临盆所承受的痛苦不是一般大，因而已经昏睡了好几日。顾承曾来把过脉，只道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身体有些损耗，几日过后便会苏醒。
而方云昏睡了几日，莫净成就在床边一刻不离地守了几日，就连眼睛都没阖上过。
因为想要让方云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宝宝，因而莫净成也将摇篮放进了这里的房中，自己悉心照料着。
宝宝也懂事，除却饿了会哼几句之外，也鲜少会哭闹，乖巧的性子像极了方云。
接过碗，莫净成轻轻摇摇头，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叹了一口气，徐棠知晓自己怎么劝都是无用的，便出去了。
许是嗅到了奶水的味道，方才还熟睡中的宝宝扑朔着干净透亮的眼睛醒了过来，粉嫩的嘴唇抽动一下，似是在催促自己的阿父赶快将奶水送到自己的嘴边。
宝宝的眼睛很漂亮，像极了方云的杏眼，被这样注视着，莫净成低下头心疼地吻了吻宝宝的额头。
宝宝，你的阿爹为什么还不醒来呢？是不想看看宝宝吗？
对于宝宝的出生，莫净成很是欣喜。但看到方云紧闭的双眼后，无法抑制的心疼却涌了上来。
他的云宝，还没醒过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都说哥儿是无用之人,自从阿爹与那哥儿出了那件事情之后，方云更觉得自己是个被世间所嫌恶的人。
身子比女子弱，无法为汉子生育后代,哪怕是娶回家,也是用银子来供着,有什么好的呢？
赔钱的哥儿，早早嫁出去了才好！杜梅娟总是这样揪住他的头发，恶狠狠地咒骂。
阿娘这么说，周边宅子的阿伯阿娘也这么说,就连方云有时也会这么觉得。
搬出方家大宅子的时候，邻家一个比方云年长五六岁的哥儿唤住了他,心疼地攥住他的手,云哥儿，保护好自己，别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邻家是个商贾家庭,这位哥哥是富商所娶进门的一个妾室，因为哥儿的身份，常被正室欺辱打骂，从衣袖间露出来的瘦弱手臂上时常会露出青紫的伤痕。
方云也时常能听到从隔壁宅子传出来的痛骂与抽打的声音，以及躲在院子那边低沉的抽泣声。
即便是在夫家受尽了委屈,哥儿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只有被夫家休掉的份,就连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
一个哥儿，生来就是这样的命运。
所以,自己有什么好的呢？
深渊里伸出了无数双手紧紧地抓住了方云,将方云扔进那方禁锢，怎么都脱不了身。他是世人所嫌弃的哥儿,被阿娘所嫌弃的哥儿。
直到那束光闯进了他昏暗的世界里。
莫净成从来都不愿意唤自己云哥儿，也不会轻易去吻他眼尾象征着哥儿身份的红痣。
无论你是哥儿还是女子，抑或是汉子，我都爱你。莫净成总是这样告诉他。
所以他何其有幸，用尽了一生的幸运才遇到了如此爱他的莫净成。
可即便如此，当他知晓自己有了身孕后，欣喜与不安同时涌上了心间。如若宝宝也是一个哥儿，那么日后的日子也会和他所见的那些哥儿一样吗？
他不愿
如若宝宝真的是小哥儿，那他便佑他一生。
已经不知晓是第几夜，宝宝吧唧着小嘴，熟睡在摇篮之中，安静的睡颜和方云有几分像。莫净成吻了一下他，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方云。
他在等，等着方云睁开眼的那一刻。
云宝，宝宝在等你抱抱他呢。莫净成用巾布轻轻擦拭方云的手臂，轻柔到像是对待世间的珍宝，宝宝在等你取名字呢，云宝。
莫净成柔声唤道，注视着方云的紧闭的眼帘出了神。
在这个世界上，刚出生的宝宝便会被自家阿父取上一个名字，紧接着便立刻入户籍纸。但莫净成执意等着方云苏醒，不肯为自己的宝宝取名。
云宝还没醒，我要等他醒来。
如此一来，来帮宝宝上户籍纸的官爷也不再劝说，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净成，叹了口气便回了衙门。
像这般痴情的汉子，他倒是少见。
应师大人的命令，他特意来莫宅道喜，还领了负责给宝宝上户籍纸的师爷来，没想到莫净成执意要等着自家夫郎。
想来他先前也曾在别的镇子上任，人情世故都见得多了，大多哥儿生了孩子后便不会再被夫家多看一眼，是生是死也无人挂念。
似乎哥儿对于他们来说不说是延续香火的一个道具，既是达到了目的，便可以扔掉了。
他看不惯这种情形，但对于别家的事也无可奈何。再者他镇上一个小小的官爷，能阻止得了一个，就能阻止得了世间所有事吗？
因而即便是白跑一趟，他也在心中敬了莫净成十分。
方云的脸色已经好转了不少，偶尔也会蹙眉露出难受的神情，但经由顾承检查过后，只道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莫净成能做的，唯有等。
我想过了，云宝。以后我们的宝宝就唤作莫为己如何？莫净成俯身吻了吻方云的额头，没有发现那双羽睫颤抖了一下。
为己，为己，我只愿他为自己而活，不为我，不为你，也不为任何人，而是为了他自己。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说他自己想说的话，不被哥儿的身份所束缚。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在身后护住他，好不好？
其实他有察觉到方云的不安，但这种不安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消除的，因此他并没有去安慰方云。
他所能做的，就是护住他的云宝和宝宝。
好。头顶传来虚弱的应声。
莫净成猛地瞪大眼睛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干净透亮的杏眼。
只见方云弯了星目，虚弱一笑，好，我与夫君护住宝宝。
*
请顾承来检查，又亲耳听到方云的身子并没有什么问题后，莫净成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许是知晓了自己阿爹苏醒过来，方才还熟睡中的宝宝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转着眼珠子去观察周围。
看得开心了，还嘟着小嘴挥舞着拳头乱晃。
粉嫩的脸颊肉嘟嘟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也睁大着，眼尾的红痣也异常惹眼，许是因为才醒过来，那颗红痣粉嫩得厉害。
宝宝的杏眼如同方云一般，就连眼尾那颗象征着哥儿身份的红痣都与方云的位置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方云的缩小版。
除却宝宝出生时方云晕倒前看的那一眼，方云还是第一次看到宝宝，因而也好奇地与襁褓中的宝宝对视着。
这是我们的孩子？难以置信地轻轻捏捏宝宝的小肉手，方云有些讶然，很难相信这个小团子是从自己的肚子里跑出来的。
小团子喜欢被自家阿爹捏，笑得咯咯直响，露出了如灿阳般的笑容。
莫净成被方云的话逗笑了，又担心后者才苏醒身子太虚弱，因此只允许方云抱一小会儿，便将小团子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云宝，好好歇息，他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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