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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未婚夫死了以后(9)

    她在柜前打算盘,她病了一段时日,她的脸颊都清瘦许多,连带鼻尖小痣都瘦了,三分媚态七分可怜。
    叫人心尖一紧。
    但往日挂招子的地方,却仍旧不见招子。
    马车从三必茶铺门前驶过。
    虞冷月拨弄算珠的手顿了顿,继续埋头清账。
    谢是要同他道的,可气也得出。
    第13章
    虞冷月病的那几日,左邻右舍都知道了。
    楚武常常在这条街上晃荡,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虞冷月起不来床的几日里,不见他来,这会子虞冷月的病好了,他倒巴巴赶来关心虞冷月了。
    唉哟,听说掌柜病了几日,牵挂死我了,可算是好透了。一些日子不见,还甚是想念。
    楚武进铺子点茶的功夫,嘴里说出这么一番话。
    虞冷月心下冷笑,脸上却堆满了愁容,哀叹道:病是好了,可请大夫诊脉抓药,却是花了不少钱,如今还欠上十好几两银子,这间小茶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出这份银子还给人家。
    楚武闻言,脸色果然一变,呵呵一笑,没接腔。
    半晌干巴巴问:什么病,要吃十几两的药那么贵。
    虞冷月也是愁色满面:说是拿上好的人参才吊回性命,大夫说这倒不是什么急症,而是慢病,日后还要复发,还得靠人参养着。就算日常不是吃上好的山参,至少也得是喝点儿人参须熬的汤,才能保养好身子。
    楚武干干笑着,目光一直流连在虞冷月瘦下来的双颊上,再未说什么轻薄之语。
    美人么,哪个男人不惦记?
    可是要花太多银子,那也就不太美了。
    虞冷月顺利送走了楚武这尊瘟神。
    雪书又气又无奈地低声叹气:你这一病,竟还病出个好处来。
    虞冷月嗤笑摇头,只道:好不了多长的日子。
    等她脸色红润起来,楚武便又会故态复萌。
    他看女人,不过同看货物一般,成色好起来,他便又中意了。
    只不过眼下总算是有机会喘气了一口气,也好筹划着如何收拾这间铺子。
    她吃药花了许多钱,倒不算是胡说。
    她们的手头越发紧,当真急忙不等到租时结束就走了,银子亏损得人心疼。
    虞冷月心里有计较,与雪书说:我出去找老金商量点事儿,你先看着铺子。
    雪书应了,等虞冷月一出门,她回到阁楼上,把自己那些画画用的纸和颜料,全抱出去重新卖了。
    原先买这些也会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钱,虽说买时没花几个钱,卖出去也不值几个钱。
    杯水车薪也比没有得好。
    虞冷月找到老金常常待的地方,却不见人。
    那边常常与老金一起驾驴车的人,靠坐在驴车上,擦掉额上大粒的汗珠子,告诉她:老金好几天没来,听说是病了。
    虞冷月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老金都六十高龄了,这人要是病了,真叫人担心。
    她虽有心去探望老金,却不知老金住处。
    虞冷月回三必茶铺的时候,一路都心不在焉的。
    她同雪书来京时,还是父亲曾经的同窗写信来京中,帮忙托了人找老金过来接船。
    关系拐了七弯八道的,她们对老金来说,不过是一桩生意罢了。
    但老金着实照顾她们,短短几月已经帮了她们许多忙。
    老金是她们在这偌大的京城,头一个结识的踏实朋友。
    虞冷月心里莫名犯愁,铺子的生意也不能丢了,探望老金的事,也只能先放一放。
    她刚回到铺子里,却见雪书也从外头进来,隔壁掌柜半大的小子从三必茶铺里出来,仰着脑袋同雪书说:姐姐,我帮你一直看着呢,没来客人。
    雪书走进铺子里,往小子手里塞一把零嘴。
    大小子捧着零嘴一溜烟跑了。
    虞冷月瞧着那小子远去的背影,问雪书:你出去了?
    雪书笑着把手掌摊开,一串铜钱,她说:草尾胡同那里有老人要茶,腿脚不方便,我给送过去的。
    虞冷月也就没疑心。
    雪书抿着唇走进去,把铜钱扔到纳钱的罐子里,在账本上记下一笔:雨后龙井,半斤。
    老金的事,虞冷月也没同雪书说。
    少一份心事,少一份愁苦。
    半下午时候,老金居然来了。
    虞冷月喜上眉梢,把老金迎进后院,给他倒好茶喝。
    老金坐在后院石阶上,大碗喝茶,笑呵呵的:两位姑娘近日可好?
    雪书弯起的嘴角瞬间淡了下去,欲言又止。
    虞冷月搬了个凳子坐下说:我们很好。听说您病了,身子可有大碍?
    老金摇摇头,马鞭子放在地上,用袖口擦了擦嘴角,脸上聚起深褐色的褶子,说:没什么,腿疼的老毛病了,歇几日就好了。
    紧接着又纳闷道:咦,虞小娘子怎的恁瘦了?
    虞冷月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面貌神气些,天气热的,走街串巷多了自然就瘦了,秋冬天不就又胖回来了。
    老金眼神其实不是很好,虞冷月离得近,肤色他看得不甚分明。
    只笑着点头说:那就好。我下午出去听人说小娘子找我,想着是不是有什么活儿要我干,就过来了。
    虞冷月道:我就是想让您专门为我跑几天,我按天给您结钱成吗?
    老金一乐,那好啊,做小娘子的生意最省心了。
    虞冷月带上货物,就同老金一起坐马车出门了。
    龙婆子的生意不也是自己一点点跑出来。
    她也能。
    有了马车,跑得更快,装的货物也更多。
    老金在前面驾车,同时告诉虞冷月:我晓得宣南坊里有几家门户松的,我先带小娘子去。
    虞冷月求之不得。
    老金比虞冷月还焦急,他巴不得她多做几件生意,因此叹道:这马跟我一样,老了,要是再年轻一点儿,就跑得更快了。
    虞冷月安慰老金:老马稳重。
    老金笑了笑,与虞冷月说:再过段日子,只能让它到别人手里去稳重了。
    虞冷月连忙问道:您要卖马?
    老金说:想在我歇下之前,给他找个好人家。到底也跟了我好几年,我不能亲眼看着他被人宰了不是?
    虞冷月撩起粗布车帘,说:要不,您教我驾马车吧?
    老金高声道:好哇!
    虞冷月一边挨家挨户去兜售茶叶汤饮,一边学驾车。
    几日下来,生意多了几桩,车技也熟稔了几分。
    明苑里,王喜媳妇去买了许多菜回来。
    孙子过去往她手里扒拉:奶奶,你买的什么?
    王喜媳妇一把拨开孙子,斥道:去去去,这是给三爷备的菜。边去厨房边嘀咕:还说只住一夜,这都住的快一旬了。又担心地自言自语说:莫不是在周家受了什么委屈?
    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如今谁还能她家三爷委屈?
    就算是周家三老爷,三爷他亲爹也不能的。
    周临渊下了衙门赶回宣南坊。
    路过三必茶铺时,海岩小心翼翼问道:三爷,要小的去买
    买什么?
    周临渊掀起眼皮子,凉凉掠过海岩的头顶。
    海岩仿佛被人揭了头皮,一阵发凉。
    也是,人家招子都没挂出来,他去买什么?
    周临渊闭目养神,冷淡道:周家已经穷到明苑里缺茶叶了?
    海岩连连应:不缺不缺。
    马车刚停在明苑门口。
    周临先从里面出来,望着下车的周临渊说:巧了三哥,我正要找你的。
    周临渊拧眉问:申字库的事?
    周临先道:是,我派人去小时雍坊找你,说你好些日没回去,我想着你住来了明苑,就亲自给你递消息来了。
    周临渊微压下颌,请周临先进屋说。
    周临先皱着眉头,讳莫如深地道:三哥,你这事还真有些复杂,我劝你点到即止。走吧,晚上我请你吃顿好的,边吃边说。
    周临渊让海岩回了明苑,与周临先一起上马车,择了一处酒楼雅间里密谈。
    兄弟二人谈公事至深夜。
    周临渊骨节分明的手指,端着瓷白的杯子,那手背上的肌肤,竟不输白瓷之色。
    他徐徐搁下酒杯,声冷如寒霜:想不到这申字库销赃的路子这样深,连漕帮都牵扯了进来。
    周临先啧一声,说:整个京城,你绕一圈,最后不还是一股麻绳扭在了同一根线上。
    周临渊敛眸沉思。
    酒坛子里的酒,不知不觉全部空了。
    他瓷白的俊美容颜上,浮现薄薄浅红。
    周临先站起来时,身子直晃悠,打了个酒嗝,桃花眼十分潋滟,眼神迷惘地说:三哥,走,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
    周临渊缓缓起身,一把扣住周临先的肩,使他站稳。
    唤了外面的小厮进来,扶周临先上马车。
    周临渊吩咐车夫先去孙阁老胡同送周临先回家。
    周临先一身酒气,拽着周临渊的袖子,口齿不清地说:三哥,你、你真的不去好地方?听人说,那里可有天底下最美妙的事情。
    周临渊用扇子拨开周临先的手,淡瞥他一眼:什么好事?
    周临先凑过去,神秘兮兮在他耳畔说了短短一句话。
    周临渊越发嫌恶地用黑骨扇推开了周临先,唇中淡淡溢出一句薄凉的话:不过是颜如玉而已,能有什么美妙的。
    周临先歪头睡了过去。
    周临渊把人送回去之后,耳根子终于清静了。
    只是谈事时,不知不觉喝的没数,如今脑袋有点泛晕,还有些酸胀。
    周临渊仰在车壁上,闭眼养神。
    忽马匹长嘶一声,车身被撞了个不稳,周临渊听见一阵砰砰声,清醒一瞬,撩开车帘一看,对面的马车撞了个人仰马翻,他的车夫也已经摔了出去。
    虞冷月跟老金跑到天黑才回去。
    本以为晚上会道路通畅,哪晓得居然堵住了马车。
    老金经验老道,够着身子往前一望、一嗅,就说:肯定马车相撞了。哎,巡街的兵爷也都不在,这要弄不好,得耽搁半个时辰。我还不知道出不出的了右安门。
    虞冷月跟着等了一阵子,见还是水泄不通,忍不住下车去看情况。
    这一瞧,竟瞧见了顾则言的马车。
    虞冷月走到马车边,才零零碎碎听人说到,顾则言的马车被人撞了,车夫摔吐血,送去了医馆。
    而顾则言的车驾没人敢动,堵在路中间,两头的人都错不开,谁也走不了。
    周围人叫嚣声,如水漫金山。
    虞冷月去同老金打过招呼,让他等路上通畅了,一会儿自己早点回去,不必等她。
    随后就坐上周临渊的马车,拽起缰绳,准备驾到一旁去给大家让路。
    周临渊一身白衣,从医馆里出来,朦胧烛灯下,眼角犹然沾着酒后薄红。
    他看着占了他马车的女子,嗓音亦凉:你在干什么?
    虞冷月侧头,朝着周临渊清绝中有几分旎旖的眼角,粲然一笑:送救命恩人回家,恩人还不上车吗?
    周临渊略瞧了她一息,才迈着迟疑的步子走过去,上了马车。
    虞冷月嗅到一阵酒香,大约是因为从他身上飘过来的,香气又冷又淡。
    身后绸缎车帘放下时候,她听到车厢里隐隐一句
    多谢。
    虞冷月紧握缰绳,眉目飞翘,尽是狡黠。
    心中暗道,现在就道谢,未免太早了。
    作者有话说:
    周临渊:女人而已,呵呵。
    虞冷月:等会儿你再呵呵。
    第14章
    不知恩人家住何处?
    虞冷月一路驾车出了这条大街,等到了通畅的时候,才迟迟发问。
    周临渊说了明苑的地址。
    虞冷月笑应:巧了,离我的茶铺不远。正好送了恩人回去,我也好回家。
    周临渊未应声。
    即便离得远,明苑还有王喜一家子伺候,一会儿送她回去并不难。
    等到了明苑附近。
    虞冷月放慢了车速,朝马车里面问了一声:顾郎君睡着没有?
    周临渊一贯冷淡的嗓音,从里面传来:没有。
    虞冷月扬唇一笑:没有就好
    外面话音刚落。
    里头的周临渊眉头微蹙,尚未察觉出异样,车身恍然间猛烈晃荡起来,又是砰地一声,狠狠撞到了墙上。
    周临渊展开双臂,撑在车壁上。
    脑袋还是狠狠地磕在了车壁上,额头登时见红。
    来不及顾着脑袋上的伤。
    周临渊想起车夫摔下车吐血的模样,眉尖紧拢现在可是虞冷月驾车!
    他顿时酒醒,连忙睁眸,瓷白的手指,急急拨开车帘。
    而映入眼帘的,竟是虞冷月那张灿然的得意笑脸,一轮明月照耀下,她鼻尖小痣俏皮地跳动似的,活泼妩媚。
    周临渊往左右一扫,立刻明白过来。
    哪里是又发生了撞车?
    分明是虞冷月在过窄巷的时候,故意把车厢往墙上撞。
    她同前头那匹马倒是没有受伤。
    只余他一个人在车厢里狠狠撞了脑袋。
    周临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
    随后五指紧握车门边,敛眸盯着虞冷月。
    月色朦胧,他眼眸里落一层薄薄清辉,如蒙冷淡霜雪。
    虞冷月望着周临渊的寒星双眸,指尖微颤。
    然而在看到他额角伤痕时,却满意抚去手掌灰尘,笑道:顾郎君,就送您到这儿了,告辞。
    只留下一道纤腰袅袅的背影。
    周临渊扶着额上的伤,紧闭双眸。
    皓白牙齿里,冷薄的唇里挤出一丝气儿:虞、冷、月!
    周临渊跳下车,此处已离明苑不远。
    但是光靠双腿走回去,一盏茶的功夫却是要的。
    可他如今被扔在这巷里,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不走回还能怎么着?
    周临渊捡起车厢里的折扇,紧握掌心之中。
    一路走回了明苑。
    王喜一家子听到敲门声,又没听到有人喊,王喜不耐烦地走过去开门:大晚上的,谁啊!
    一开门,一张冷郁的俊脸。
    不是周临渊是谁!
    王喜一怔又一愣,连忙侧身叫周临渊进来,还关心道:三爷,您的脸怎么回事?咋的还撞红了一片?您怎么走回来的?伺候的人呢?
    周临渊脚下生风,雪白衣袍飞起。
    他嗓音冷冷撂下一句:马车在巷外,去赶回来。
    王喜更奇怪了,马车怎么在巷外了?
    再瞧主子那挺拔凛然的背影,却是不敢详问了。
    直到回了屋,还同妻子同榻说私话:三爷像是在谁手里吃了瘪似的。
    王喜家的十分惊讶:三爷还能在旁人手里吃瘪?莫不是皇亲贵戚家的子弟?
    王喜赞同地点头:否则谁敢在咱们家三爷跟前造次?
    夫妻两个一家家猜下去,已经猜到了王府里头的世子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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