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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普通朋友(28)

    冯大爷听得一头雾水:你这叽里咕噜什么呢?
    叶白不喜欢冯大爷说女人的轻飘飘语气,冷淡地翻译了下陆合的话:他是说,这不叫一条人命,胎儿在法律上不算完整的人。
    赵延嘉觉得叶白这个土生土长的村姑怎么比他这个大少爷还不会说话做人呢,他连忙挤出笑容,在冯大爷生气之前,安抚道:叔叔,不气不气,您是想咨询什么呢?
    冯大爷吹胡子瞪眼:我儿子现在跟我儿媳妇要离婚,因为孩子没了,他很伤心,就想找我儿媳妇要点离婚赔偿,你们能不能帮帮他?
    三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要求,一时沉默。
    冯大爷说:你们别觉得只有女人没了孩子会伤心,男人也会受伤。
    这话倒是没错的。
    我儿子说了,我儿媳妇这样私自打胎,就是他的权利被侵犯了,他就可以去要赔偿。
    旁边的人也觉得有道理,好好的一个家里孩子,就这么没了,多大伤害啊。
    蔡梅看了冯大爷一眼:冯老鬼,你儿媳妇赚的是你儿子两三倍吧?你这是伤心赔偿吗?我看是你儿子贪财,想要人家多分钱给他!这夫妻俩的事情,你一个老头老爱瞎掺和,家都被你搅和没了,她偷偷打胎是有错,伤了夫妻感情,可是,她肯定比你儿子更伤心,身体还受伤了,女人这小月子可不得了,没坐好后悔痛苦一辈子。
    蔡梅跟周国华感情好,就是因为周国华细心会照顾人,她当年生完孩子,都是他亲自照顾的,没钱也去借了钱,炖各种补汤给她喝,没让她碰一点凉水,吹半点寒风。女人生育就是一道坎,照顾得再妥帖,她都觉得身体没以前好了。
    冯大爷脸色涨红:有赔偿为什么不能要?法律保护的。
    陆合说:正常来说,法院不会支持你儿子要求生育损失费的主张,男女在法律上的确都有生育权,但是,因为自然生育的整个过程都是由女性来承担的,所以,女性有绝对的生育决定权,男性不能以他的生育权来对抗女性的生育决定权。
    赵延嘉立马总结翻译:冯叔啊,也就是说,您儿媳妇流产,不侵害您儿子的生育权,因为法律规定您儿媳妇有自由决定是否生产的权利,她想流产就流产,您儿子想要赔偿,基本是一分钱都拿不到的。
    什么东西?冯大爷大怒,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
    他一方面觉得掉面子,一方面恼怒这些人说的结论,害死他的宝贝金孙没一点补偿吗?
    他气得颤抖,走之前,还回头骂了两句:小年轻不懂法律,别害人了。
    陆合现在对这种评价很淡然了,还很轻地扬了下唇角,像是满意自己还能把当事人给气走。
    赵延嘉有些无语地搓了搓他僵硬在脸上的笑容,浪费他情绪!
    叶白瞥了他一眼:别装温和笑了,有点恶心
    正说着,又有人坐下来咨询。
    周织澄没去打扰他们,走到了后面的厨房,见阿公在做螃蟹,便多说了一句:周秉澄说他今晚回来。
    周国华只说:知道了。看着很平静,却又对周织澄说,那你去把院子里土地老爷那里扫一下。
    周织澄忍不住笑了。
    江向怀迈进周家这个旧式的院子,一眼就看到周织澄正拿着扫把清理土地公前面的落叶,再从屋子里搬出来一个软垫子,摆在了前面,案子上的瓜果供品已经更换了新的,有一样新品还是周织澄最爱的巧克力,天公吃完,就轮到她吃。
    当年他还问她:你问过天公爱吃巧克力吗?
    她一口肯定:当然,我小时候扮过观音的,菩萨跟我一样,还喜欢喝可口可乐,百事可乐她就不喜欢。
    面前的周织澄洗干净了手,跪着给土地老爷上了一炷香,背脊挺直,面容平和,微微低眉,无声默念着什么。
    江向怀站在门槛处静静地看了许久。
    明月高悬,院里寂静,香火细细燃烧,味道慢慢地飘了过来。
    都说故乡月明,他却觉得异乡更亮,世人拜佛是为了求心安,而他的小菩萨就在面前,由他一人供着香火,单单一眼,便能让他心镇定下来。
    好一会,他才走了过去: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以为是这边的节。
    不是,只是周秉澄普普通通的受难日。周织澄回答,我们长大后,阿公都好多年没用这招了。
    周国华不打孙子孙女,蔡梅大声骂几句,他都要壮着胆子替孩子们说上那么两句,然后一起挨骂,平时更是宠着两个小的,吃的喝的都是小事,周织澄小的时候,街坊邻居谁不知道他家有了个宝贝孙女。
    南日县是生了儿子才有各种繁复的习俗,但周织澄出生,周国华也完全按照这个习俗走了一遍流程。
    出生当天给街坊邻居发小红包,出生十四天办了亲戚小宴,打了各种金首饰,满月更是煮了红蛋、蒸了红米粿,和周家沾点关系的人家,他都分了过去,还办了出月酒,请了戏班子演出,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又得了个孙子。
    周国华才不理其他人怎么区别对待孙子孙女的,反正他都爱,但人家爸妈把一双儿女留在老家,让他们两个老的照顾,那孩子犯错了,总得给人教育好啊,他思来想去,决定让土地老爷教育。
    谁犯大错了,就自己跪在土地老爷面前反省。
    阿公觉得这样就很诚恳吗?江向怀若有所思。
    当然,我犯再大的错,跪一跪,天公和阿公都会原谅我的。周织澄去拿手机,不知道周秉澄回消息了没。
    江向怀下意识地就想摸他自己的膝盖,不知道要跪多久。
    第48章 法律民工
    晚餐开饭前,赵延嘉、陆合他们也结束了咨询,知道今晚有帝王蟹、河蟹、东星斑、龙虾等海鲜大餐,何砚铭连他爸何开伦都喊了过来,何开伦过来之前还带了瓶别人送的红酒,顺便吐槽:何砚铭,你空手来也好意思呐?整天在周家白吃白喝。
    何砚铭脸皮厚:蔡阿嬷都当我是亲孙子!
    说到这个,何开伦就恨他不争气:长得歪瓜裂枣,难怪澄澄看不上你。
    要是看上我了,还有何今屿什么事?何砚铭咬了一口蟹肉包,突然想起,咱今屿也没戏了,周阿公要找赘婿!
    何开伦顺着儿子的目光,沉默地看向了江向怀,不相信,他这样出身衿贵的傲慢大律师,富贵毛病一堆,怎么可能会入赘呢?按道理说,周织澄嫁给他都是高攀了的,他还觉得澄澄要是跟他在一起了,肯定就跟着去北城工作了。
    至于何今屿,那肯定是不能入赘的啊,多丢人。
    谁也来不及细想,摄像师在外面喊道:发现今天律师人都齐了呀,来录一段素材吧,周阿公,蔡阿嬷,你们都一起来吧。
    两位老人连忙上楼换了套之前过生日买的牌子货衣服,赵延嘉给阿公喷了发胶,做了造型,叶白也给蔡阿嬷涂了个口红,抹了发油,几人先是觉得在院子里录就好了,后面又听了建议,移到了小卖部门口。
    周阿公、蔡阿嬷和何开伦被几人包围着,叶白和赵延嘉一起对着镜头喊茄子。
    摄影师笑:这是视频啊。
    叶白和赵延嘉立马换了口号:大家好,我们是开伦律所,宇宙第一大所的律师!
    陆合无语地抽了下嘴角,他有点不想录了,他只会是明迪律所的律师。
    周阿公和蔡阿嬷的嘴角都快笑僵硬了,那边喊了好,在大家松懈下来的那一瞬间,画面定格在拥挤的、具有年代感的梅梅小卖部前,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模糊的,但其中的快乐任谁都能感受得到。
    *
    周秉澄将近十点,才回了周家。
    周国华站在门口,还穿着围裙,戴着袖套,恶狠狠道:你给我跪下。
    周织澄他们都准备吃夜宵了,每人来一碗酸菜猪肚汤面,再来一笼今天做好的烧麦,这酸菜还是何今屿的舅公送的,酸咸度适宜,又脆又香,周家的烧麦里还放了剁碎的干贝粉丝,皮薄馅大,格外鲜嫩。
    桌子下点燃的蚊香又换了一盘,蚊子没在桌下缠绕,反倒都往挂在树下的灯泡那去了。
    猪肚汤的清香弥漫在鼻尖,热气扑来,赵延嘉吃得满头是汗,他从屋子里搬出了两个风扇,长长的电线从屋子里顺延着出来,一个对着自己的方向,一个对着周织澄的方向,美滋滋。
    周秉澄倒是没说什么,把行李放下,洗了个手,自觉地跪在了蒲团上,他盯着香案旁边蜡烛形状的红灯光,抿唇不语。
    因为涉及到另一个别人家的女孩,周国华一个传统保守的老男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询问这些事。
    他记得姜黎的,小时候跟澄澄天天玩过家家,两人就爱在二楼客厅里奔跑吵闹,把被子披在身上,拖到地上,一会女侠,一会女皇,他午觉都睡不好,气得起床赶她们俩下楼去院子里玩。
    他明明已经摆出了一副最凶狠的模样,姜黎那小丫头还敢问他:周阿公,你能跟我们一起玩吗?
    后来,澄澄才告诉他,他再凶都没有姜爸爸姜妈妈凶,黎黎每天出来玩之前都要把碗洗了、地拖了,还要给弟弟洗尿布。
    蔡梅走到土地老爷面前,问他:周秉澄,你跟姜黎是怎么回事啊?大家都是街坊邻居,你这是在做什么?
    周秉澄说:我想跟她结婚,很认真的。
    蔡梅挺喜欢姜黎的,见他如此坦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道:那你跟你爸妈商量一下,我们找个时间去提亲?她又想,人姜黎同意了吗?
    周秉澄摇了摇头。
    周国华一下压不住心里的火:人都没同意,你在这做梦呢?你当现在还是我们那会呢?找个媒婆就盲婚哑嫁了?现在女孩子少,都金贵着呢。
    蔡梅拽了下周国华:你激动什么呢?身体还要不要?
    又对着周秉澄问:姜黎还在北城呢?
    我们一起回来了。
    她现在呢?
    住酒店去了。
    蔡梅看了眼周织澄,说:澄澄,你去找一下姜黎吧,你们从小玩到大的,去问问她是什么想法,都这么晚了,应该还没吃饭,不过她妈下午这么一闹,她也不好来我们家,等下闲言碎语太多。
    蔡梅拍板了:行了,周秉澄,去吃饭吧。
    周国华还是气,不想看到周秉澄,背着手溜达去店里了。
    周秉澄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腹中空空,但也有点吃不下猪肚面,因为心里存着事情。
    江向怀坐在他旁边,问:上次不是刚说分手了么,你们复合了?
    周秉澄:那天喝酒疯了,酒醒我就后悔了。他比以前更坚定,我不想后悔。
    江向怀也是这样想的。
    周织澄要去酒店找姜黎,他也跟着去了,他和姜黎住的同一个酒店,从周家走路就能走到。
    他跟在后面,几乎就踩着她的影子,他很突兀地开口:澄澄,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我都很喜欢你。
    周织澄的脚步都没停顿,语气淡淡:是那种会不耐烦拒绝我的喜欢么?还是那种突如其来冷暴力人的喜欢?
    当年事出有因
    不重要了,江向怀,这个原因迟到了五年。周织澄回过头,她很冷静,感情是需要平等和坦诚的,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然后才在一起,我对你从来没有半分隐瞒,我的家庭,我的学业,我的感情,就连难以启齿的暗恋,我都毫无保留地分享给你,可是你呢?把我当作小孩,从不对我说你的家庭,你的烦恼,你的想法,你的未来计划,所有都要我去猜,你明知道我患得患失,却装作看不到。
    江向怀喉结滚动,却无法为自己解释,她戳破了他的那层伪装。
    你的喜欢算什么呢?是喜欢猫猫狗狗的喜欢吗?周织澄神色淡淡,我不否认你的喜欢,只是你的喜欢太过廉价,就连带着我的喜欢都廉价了起来。
    她胸口浅浅起伏了下,眉眼浮现讥讽:但明明我喜欢你的时候,是毫无保留的,是坦诚的,忍下了你的忽冷忽热和所有隐瞒,我不后悔那段感情,但也就这样了,你如果不继续纠缠,你还是我的向怀哥,我不会忘记你以前对我的好和帮助。
    她眼里的眸光冷冷,浑身透着拒他于千里外的决绝。
    你现在想跟我和好是什么意思?在南日县太孤独了么?你把这里短短的几个月,再当作一次心灵和身体的放松?然后回去继续当你的江大合伙人?江大少爷?
    他抿了抿唇,眼眸低垂,掩住了眼中波澜起伏的情绪:不是在南日县孤独,我是一直都很孤独,我是想长长久久跟你在一起。
    他说完,就知道他说错话了。
    果然,周织澄黑眸中的火光跳跃:混蛋,孤独了就找消遣么?长长久久?你是想让我再跟着你去北城?
    她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不会了,我喜欢南日县,我的家在这,我的工作在这,我不后悔去北城求学,就算没有你,我也一样喜欢法大,但我不会为了任何一个男人,放弃家人和我现在的工作。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她恋的是人,只要把阿公阿嬷都带来北城生活就好了,后来才知她恋的是一个故乡,湿润适宜的气候,到处都是熟人的小镇,旧式院子里的玉兰花树,连成一线的海和天色,还有留下她无数成长印记的小卖部,和她想服务的这个下沉但有趣的法律世界,没有傲慢和高高在上,有的只是柴米油盐和鸡毛蒜皮的平淡,她不用在法律上有多大的成就,也不用赚很多的钱,能帮到每一个渺小但真实的人,就是她所寻找的律师意义。
    何况,她怎么能让在南日待了一辈子的阿公阿嬷晚年北上去异乡。
    我想留在这里,我也会留在这里,澄澄。江向怀说,他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仗着你的喜欢,便没对你说喜欢,也没正式确认关系,这是一等罪,二等罪是我不该对你隐瞒家里的情况,不应该担心你会失望,而从不提起哥哥去世后给我和这个家带来的阴影,三等罪是我来南日县后,明明能早早向你道歉和解释,却一直拖到了现在,我承认我是虚伪的,我来南日就是来找你的,却不敢坦诚,是个懦夫。
    周织澄没说话,就只在夜色里看着他。
    她胸口有热流涌动,心脏剧烈地跳动下,从他说留下来的那句开始,她就觉得是不是幻听了,他当上了合伙人,年初拿到了十佳资本市场律师的称号,前途大好,怎么可能停留在这个跟他毫无关系的落后小县城。
    你要怎么留下来?在开伦工作吗?非诉转诉讼?放弃资本市场?你在资本市场打拼多少年了?十年?你舍得放弃,来到一个你完全陌生的领域,跟实习生一样从头开始?她根本不信。
    江向怀的眉头拧了一下。
    周织澄就知道,她不想再聊了。
    江向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不会像实习生一样的,我是合伙人,是签字律师,在内所的内地办公室工作,我有挂律师执业证,很多年前就拿到了,转诉讼是可以直接上庭的。
    她弄混了,因为像姜黎这样的,过了法考,但是就职于外资所做资本市场律师,就没有国内的律师执业证,当然外所执业也根本不看有没有国内律师证,只是,如果她想转诉讼,就得从挂实习律师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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