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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一刻 暴戾风车(22)

    就当李擎想说点什么,周引倏尔搂住他的脖颈,嘴唇送上来,吻在暧昧混茫的状态下发生了。
    李擎吻得克制,没有掺杂别的念头,他希望周引可以领会他的珍视和怜惜。
    吻的间隙周引轻喘地对他说:我没跟别人做,你可以不用担心这个。
    李擎吻下去的动作僵了一下,他边喘息边质问道: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只在乎这个?
    周引眼里有水光,他勾着李擎的脖子,嘴唇翕动。这副痴迷沉溺的情态让李擎心里一动,他决定不计较周引的话,放纵自己再讨要一个吻。
    一个比刚才久一点也深一点的、让舌尖也跟着颤栗的亲吻。
    出门前李擎替周引翻折好衣领,并嘱咐他一句:今晚记得过来。周引蓦然睁大眼睛,犹疑地重复李擎的话,你希望我今晚过来?
    你过来我看着你才能比较放心。李擎面无表情道,这是他的实话,他不想管实话是否会伤人,也不去想周引突然黯淡的神色是否与他有关。
    他亲密地搂着人,手不再搭着肩膀而是放在腰间。忘了在哪看到过,这是判断情侣有没有发生关系的关键细节,过去想不明白,这一刻他倒理解了。
    这是宣示主权的方式,这个动作只要他稍微低下头,就能亲吻怀里人的额头。
    李擎瞥见周引红透了的耳朵,心情好了一点点,他搂着他的腰,顺手把门带上,走吧,该迟到了。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家长会,周引在校门口迎了母亲进来。走去教学楼时,母亲忽然握着他的手,没头没脑地感叹道:你长大了,一晃就过了十多年,时间真快。
    周引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哽住了一般,难受得厉害,嘴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今天了,他预想的引爆所有预留伏线的日子。
    家长会开始之后,周引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有不少同学留在课室里旁听。他想他应该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于是跟母亲比手势示意,兀自下了楼。
    家长会的流程他在心里预演了很多遍,首先是老师讲话,时长不超过十分钟,接着各班统一观看校长的讲话直播,预计不超过二十分钟。校长讲话结束的那几分钟是最佳时机,他找了人在中心控制室操控,届时每个班的电视机会播放一段偷拍录像。
    录像内容是那天他在实验室,从他主动躺上课桌、默许一个同性爬到他身上,裤子被脱掉时率先攻击对方、随后被殴打的全过程。
    那三个同学的脸被马赛克掉了,只有他的面容会清清楚楚地透过高清电视机,传到参加家长会的所有人眼前。
    这是一出精心策划的好戏,核心观众是母亲,其他人是幕后推手。假如真的能如愿以偿,他不会怪任何人。
    不自觉就走到操场,周引上了跑道,在训练的人群中意外看到李擎的身影。李擎蹲下来系鞋带,然后走到起跑线上,发号枪声一响,他和其他穿训练服的体育生一起冲了出去。
    他冲得比旁人都快,是一堆离弦的箭里最冒头的那一支,和其他人拉开很大的距离。
    周引听到有人议论,他们说跑得最快的那个很傻,后半程一定会没力气。周引不置一词,他只看到李擎跑完第二个弯道,依旧是领先,并且正向他跑来。
    也许看到他了,也许没有,李擎没有停下来,眼神很坚定,目标很明确。
    周引心里莫名被触动,他想,太好了,不管怎么样,李擎都不会停下,他会朝着终点冲刺。无论终点有什么,无论终点有没有他。
    第37章 崩塌
    李擎跑完六圈提前下了跑道,径直走向在操场边上等候的周引。他随意撩起衣服下摆擦脸上的汗,周引见他走过来,抿唇轻笑,伸手要替他拨开粘住额头的汗湿的发。
    李擎站定让周引弄,眼神灼灼地看着他,问道:不怕被人看到了?
    同年级的都在教室开家长会,我想我应该没出名到全校都认识我。周引低声回答,目光向四周扫了扫,没有人注意他们这边,他抽出揣在口袋的手,情不自已地握住李擎的手腕。
    觉察出一点点没有挑明的依恋,李擎呼吸稍重了些,走近一步道:怎么了?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随便走走就看到你,周引忽然郑重地喊他的名字,李擎,今晚我可能没法去找你了。
    为什么?
    他的唇边绽开一个笑,低下头几秒,再抬起头目光陡然撞进李擎深邃的眼眸,四目相对片刻,彼此都想起今早与之有关的某些情色画面。周引的耳根越来越红,李擎眼睛含笑,故意压低了声音,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我今晚不去找你了。周引又重复了一遍,语调似嗔似怒。
    李擎听出周引话语里的赌气,反握住他的手,好声好气地哄:那我去找你?晚上十二点,趁你妈睡着了我就进去。
    不要,晚上十二点进来的只有贼。周引牵起嘴角,露出往日里李擎最熟悉的占上风的自矜的笑,他没怎么犹豫,直接用手擦李擎脖颈处的汗他有点轻微的洁癖,如今倒毫不介意了。
    但那是适得其反,他的手也被连累得湿淋淋。
    许是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因此接下来的话李擎也只当成一句再寻常不过的叮嘱,出了汗要及时擦干,风一吹要感冒的。周引双目注视着李擎,清澈的眸子里蕴着一汪水,眼神堪称深情。
    我走啦,你好好的。周引挣开李擎的手,走了几步又回头冲他挥了挥手,用口型说了句再见。
    李擎也抬起手挥了挥,他没发觉任何异常,他只觉得周引总能轻而易举地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者说周引摆平他本来就是很容易的事。只要周引想,只要他朝自己笑一笑,就能把之前所有的矛盾、争吵、隔阂都抹去得一干二净。
    下次一定不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李擎在心里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坚持得久一点,生气要超过三天。
    周引已经无从知晓李擎在想些什么,他把刚才短暂的亲密当作事发前的告慰,倘若他们再无见面的可能,那么这就是道别了。他相信等李擎回过神来,回想起这一天,会想明白的。
    周引倏尔想到他对李擎的了解还是太少,他好奇李擎的父母来参加家长会了吗,李擎会在怎么样的环境下长大,他为什么没留在课室陪自己的家长,有机会的话,真想看看他的家人。
    很快周引由衷地感谢李擎没待在课室,庆幸李擎不会看到他最不堪的一面。尽管日后会有人转述,说他是如何像狡诈的蛇,诱人靠近却在最后时刻反悔给予狠命一击,说他这天是如何的丑相百出、落荒而逃。
    周引回到教学楼,在教室外站着等。家长会流程已进行到校长讲话这一项,越接近他布下的局,他反而越心平气和,还能分出神来和坐在他座位上的母亲点头致意。
    看得出此刻母亲心情很好,脸上一直挂着温婉得体的笑。桌面放着他这学期每次考试的成绩单,母亲认真地看了许久,末了放下成绩单,和旁人一起为发言完毕的校长鼓掌。
    班主任走上讲台刚要讲话,教室右上方的电视机屏幕闪动了一下,紧接着出现光线暗淡、角度刁钻的画面,声音先于人像传到众人面前。
    我好像只收了一个人的钱。
    钱是小事,我们有的是钱,再说了你不是很便宜吗?
    周引的脸突兀地闯进画面中央,他直愣愣地透过电视机屏幕,和课室里所有人对视教室瞬间像炸开了锅,不明所以的学生家长面面相觑,最先反应过来的班主任连忙找遥控器关掉电视机。
    然而遥控器早被藏起来,一时半会是找不到的。走廊上的周引冷眼旁观着这一切,那天他特意在摄像头前停留,确保他的脸能被清晰完整地录下来。
    母亲一下愣住了,转过脸看着窗外的他,尚不清楚当下是何种情况。电视机画面已进展到他躺在拼起来的课桌上,像一尾待售出待宰割的鱼,他冰冷、无起伏的声音传进所有人耳朵里。
    谁先来?一次只能一个人。
    你上来吧。
    母亲错愕地瞪着他,再一无所知看到这里也什么都明白了。她推开桌子,跌跌撞撞地走出课室,走到他面前,猝然扬起手,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失望透顶。
    周引闭上了眼睛,等待巴掌落到脸上。他没等来意料之中的掌掴,母亲抱住他的头,声音里有竭力克制的悲痛,他们有没有欺负你?是不是他们打了你?你告诉我名字,我去告他们。
    母亲声音不大,但在格外安静的走廊无异于一声惊雷,其他课室的家长学生听到动静探头出来看,更有甚者走到他们班窗边,目瞪口呆地看电视机里的画面。
    周引艰难地挣脱母亲的怀抱,他喘了口气,咧开嘴笑了笑,对着悲恸至极、濒临崩溃的母亲说出最残忍的话,妈,我是自愿的,是我找的他们。
    那一巴掌最终还是扇到了脸上,周引被打得脸偏到了一边。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拽着他的手要带他回家,你跟我回去,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周引被母亲拖着往前走,一路上看到许多或诧异、或探究、或担忧的面孔。他看见阮葳冲出课室,忧心忡忡地跟上来,他转头朝她轻微地摇了摇头。
    他看见陈恪就站在楼梯口,帮他拦着母亲,把他的手腕从用力的箍握中解救出来,阿姨你冷静一点,这是楼梯,小心别摔着了。
    母亲谁也不听,拽着他下楼。周引的视线愈发模糊,看不清经过他的每个人,他被推上车,脑袋重重地磕到了车门。学校门口这条路很堵,母亲不常开车,短短一段路开得磕磕绊绊,幸而给了他缓冲的时间
    他立马回身扒着车窗往外看,他看到冲出来的李擎,他们遥遥对望。李擎的身影越来越小,周引转过身,他知道不能再看了,这一刻开始要将李擎从眼里驱逐、从心里剥离。他知道会很难,他才发现整张脸都是冰凉的眼泪。
    一路上母亲沉着镇定地开着车,反倒是周引悄无声息地流着泪,进了家门便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跌倒在地上。
    母亲甩上大门,扔了手提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像质问更像是嘲弄:你哭什么?觉得丢人了?终于知道丢人了?
    周引一言不发,他跪坐在地面,佝偻着身体,全身力气都像被抽走了一般。
    母亲惨笑了一声,我已经活得像个笑话,这个地方有谁不知道我?为什么你要让你也变成一个笑话?
    是我对你太娇惯了,从小到大都没怎么管教你,我的错,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母亲冷静下来,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她踱步到客厅,打电话前对周引宣布:我会替你转学,送你去寄宿学校。
    这完全背离了周引的初衷,他脸色煞白,跌跌跄跄地走到母亲跟前,试图说点什么让母亲改变主意。然而当他张开嘴巴,竟发不出半个音节,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惊恐,双手握着颈部搓着揉着,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周引对着母亲疯狂比划,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喉咙,母亲见他惊慌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了?嗓子怎么了?说不出话了?
    周引点了点头,他红着眼睛,哭得身体一抽一抽,委屈无助得像个孩子。母亲十分果断,拉着他就往外走,捡起扔地上的手提包,我带你去看医生,别怕小引,会好的。
    周引一步一步被牵着往前走,他用手背抹了抹脸颊,干的,原来他哭不出眼泪了。到如今不仅眼泪干涸,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他怀疑他彻底被剥夺悲伤痛苦的资格。始作俑者怎么有权利难过。
    去医院途中李擎给他打了很多个电话,在他打第六个时周引按下了接听,电话那头李擎声音急切,喂你在哪?是不是在家?我过去找你?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阮葳全告诉我了,你是不是想走?周引,说话!
    为什么不提前跟我说,你觉得我不能跟你分担是吗?
    周引能感觉李擎压抑着某种情绪,也许是愤怒,也许是失望,他在电话里毫不留情地控诉自己冷漠、疏离、忽冷忽热。周引握着手机,听着李擎对他的指控,他不能反驳,不能出声,也无法流泪。
    有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他疑心这股风也灌进了身体,他的心里天翻地覆山崩海竭,面上却一点也不显。
    周引眨了眨眼睛,挂断了电话,没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想说的话说了,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只能随同心里的断壁残垣,再经历一次地崩山摧。
    第38章 小丑
    周引在医院做了详细检查,排除咽喉和声带的器质性病变,他在医生建议下从耳鼻喉科转到精神科,最后诊断为癔症性失声。
    开了药,母亲带他回家。郑文良过来了一趟,他们在楼下谈了很久,具体的谈话内容周引不得而知,他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房间,把自己塞进衣柜与床之间的过道,不再试图说话,平静地接受了暂时失声的事实。
    这样也好,他想。说不了话免去了他解释自己所作所为的苦恼,母亲心疼他,再没有诘问更多。现在郑文良来了,他相信郑文良会替他劝服母亲搬离这里。
    天色黑得很快,刚才他们出发去医院,落日余晖布满整片天空,等他们从医院出来,夜幕压城,再亮的霓虹灯也隐没在沉沉黑暗里。
    离开医院时他留意了周遭的环境,雾蒙蒙黑茫茫,这个冬日所有的严寒仿佛都聚集到这一晚。他觉得这是一个预兆,告诉他往后的日子未必能如他所愿,也未必会比现在更好。
    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要能离开这里,他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周引睡了一会,醒来后手机有四五个未接来电,有来自陈恪的、班主任的,连阮葳也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有李擎,微信未读消息也没有李擎,周引认为自己该松一口气,为他们意料之中的了断,可心里始终沉甸甸。
    他从地上站起来,摸黑去按墙上的电灯开关。灯光亮起来的一刹那,无形的灯光恍若今天扇在他脸上的那巴掌,全身突然控制不住地哆嗦。这一刻他好像理解了母亲,也理解了那些不敢关灯的日日夜夜。
    九点多周引下了楼,母亲从厨房端出两碗热汤面,向他招手示意他过来。周引拉开椅子坐下,用筷子挑了挑摆在自己面前的那碗面,底下卧着一个煎得黄澄澄的荷包蛋,虾仁肉丝香菇油菜等其他配菜藏在面条下。
    母亲厨艺很好,家常汤面也做得喷香扑鼻。
    周引埋头苦吃,蒸腾的热气让他的眼眶有点湿润,他没敢抬头,既害怕看到母亲责备的眼神,也害怕从中确认最终结果非他所愿。
    他不能说话,失去了最后申辩祈求的机会。
    一碗面吃得心不在焉,面碗快见底,母亲搁下筷子,叫了他的名字。周引也放下筷子,眉眼低垂,视线聚焦到别处。餐桌布不知何时有个被烫坏的小洞,他伸手碰了碰,这个洞像是烟头烫出来的,可家里没有人抽烟。
    许是见他面露疑惑,母亲嘴角轻扬,解释道:你猜是谁弄的?你爸,我一直叫他烟头要摁在烟灰缸,他不听我的,好好的桌布非得烫出一个洞来。
    周引蓦地看向母亲,无法相信从母亲嘴里听到了什么。母亲依然笑,语气轻巧又快活:但也没办法,你爸平时忙,应酬多,回来坐着抽根烟都能睡着,他就是太累了。
    椅子脚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周引猛地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摇头,母亲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是真是假都让他万分恐惧,是那种能把全部的希望、愿望完全吞噬掉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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