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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到草原后全文(77)

    大兄你别忙,我们晌午带阿奶去戌水吃饭,已经安排好了。
    蜜娘赶着车带孩子先一步回去, 婉儿在院子里跟狗崽玩,也就是这些熟悉的人,家里的狗才不叫不咬。
    你们来就来了, 还带这么些东西干啥?她把两个孩子抱下马车, 教其其格和吉雅喊人。
    谢媒礼,我公婆一早就准备好了,该给的。也是当初阿斯尔许下的, 不止你家有, 我三姑姐家也有,她也是我们的媒人。婉儿笑, 她跟阿斯尔的婚事让两家人操了不少心。
    摆了桌椅, 四个人就坐在毡包外说话, 巴虎跟阿斯尔聊了下迁徙的事,说说冬天打猎的事。
    本来还以为你俩会是在返回冬牧场后成亲的,我还跟蜜娘说到时候去你家那边看看。巴虎对打猎的兴趣挺大,阿斯尔他们的部落在十多年前是生活在山里的,过的是渔猎生活,迁出大山后每年还是会进山打猎,是他们族里的传统。
    那就冬天你们全家都过去,我带大兄进山打猎,把你家养的山狸子也带上,唤唤野性。阿斯尔说的认真,看向婉儿,我们这趟过来除了谢媒外还有另一件事,婉儿在这边只有阿奶一个亲人,她跟阿嫂的关系又好,我们的婚事也得益于阿嫂的介绍,婉儿就想着我们两家之后就当亲戚往来,逢年过节走动走动,家有喜事了也去吃顿饭送个礼。大兄和阿嫂以为如何?
    我也有这意思,能做成亲戚也不辜负一路走来的情谊。蜜娘本来也有这意思,巴虎的亲戚基本都断绝,她这边也就熟识的几个姑娘,就是阿斯尔不提她也会提一嘴的。
    婉儿露了笑,拦住小跑过来的其其格给抱在怀里,这下我可是你正儿八经的姨了?
    难道以前是歪门邪道的?蜜娘故意歪解意思,被轻拍了一下捂嘴笑了。
    等婉儿和阿斯尔离开,进门时蜜娘撞了巴虎一下,结了这门亲戚你总没有意见了吧?
    巴虎喊冤,我什么时候对你的决定有意见了?
    这蜜娘可要跟他翻翻旧账了,就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时候,我带了盼娣婉儿她们去采旱地莲的种子,我回来后是谁跟我垮着脸嫌我跟她们的关系太密切了?
    巴虎想起来了,那时候他是不想蜜娘分太多心思在外面,想要一家人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要不是她提,他都忘了这茬事了,现在想想可真是恍如隔世。
    蜜娘见他不说话,趴他背上搂住他的脖子,你变了许多。她还记的成亲那日他二舅带人过来他都不会招待,今天阿斯尔过来他能找话聊了,从阿斯尔进门到离开,她都没费心招呼,都是他在说,也没冷场。
    你教得好。
    这个夸奖蜜娘可不敢当,她还真没教过他啥,没念过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有时候还说不过他,不然也不会又掐又咬。
    其其格和吉雅从狗窝里爬出来看到爹在背娘,还没站起来就嚷嚷着要要要。
    蜜娘看两个小的往这边跑,催巴虎快走,进屋进屋,别被逮着了,他们身上脏死了,又是一身的狗毛。
    男人一改慢吞吞的步子,小跑着弯腰进了毡包,听到外面的尖叫声大笑。
    赶在其其格和吉雅进门前,蜜娘从巴虎背上溜下地,拿了鸡毛掸子和毛毡走到门口,若无其事地说:看看你们身上多脏,快过来,娘把狗毛给粘掉。
    其其格和吉雅愣住,尖叫声消失在喉咙里,疑惑地看着娘,被拽住拍灰的时候还探头往屋里看,嘴里喊爹。
    爹累了,睡了。她打岔。
    睡了?其其格问。
    嗯,睡了。蜜娘忙着给其其格拍身上的灰,又用毛毡粘去狗毛,一不留神就让不吭不声的吉雅找到空钻进门了。
    没睡!吉雅大叫一声,回过头找妹妹告状,他看着还挺生气的,往地上一坐,弹腿弹脚把鞋都给蹭掉的,白净的足袜染上灰。
    一连串的速度太快,蜜娘和巴虎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巴虎先回过神,提着他的胳肢窝给提出去,家里就睡觉的毡包最干净了,你可别给我搞的狗毛乱飞。平常穿了衣裳蜜娘都不许躺床上的,她对睡觉的东西要求很高,要勤晒勤洗,最受不了床上有狗毛羊毛,说是睡觉醒来嘴里要是有毛太恶心了。
    家里能进这个毡包的畜牲也就大黄了,可见她对大黄多喜欢。
    吉雅被拎出去了还是不依,放下地的时候小短腿弯着,不肯自己站着,跟蜜娘肖似的脸上满是委屈,但也不自己提要求。
    背,我背。巴虎先许诺,爹给你把身上的狗毛拍掉了再背你。听到其其格啊了一声,他识趣再补充,还有妹妹。
    这下吉雅满意了,站直了等他爹来给他拍灰粘狗毛。
    巴虎跟蜜娘对视一眼,一致失笑,吉雅看着不声不响的,鬼心眼还不少。
    蜜娘把其其格收拾干净后进灶房去做饭,让两个孩子去缠巴虎,她现在是咬碎一口牙也不能同时抱起两个孩子到处晃。
    洗羊毛的人听到其其格的哈哈笑声,不时抬眼望过去,巴虎那个冷面汉子被骑在脖子上的孩子折腾的狼狈也不恼,还掐着点给孩子换位置。
    前些年打他爹往死里打,这有了他自己的儿女,稀罕的跟两个眼珠子似的。有人嘀咕。
    以前我还当是他这辈子就那样了,谁能想到娶了个婆娘像是换了个魂,所以说啊,男人还得要有个婆娘管着。你看那老光棍,没个女人当线牵着,他过的跟个游魂一样,今天明天,今年明年,都是糊里糊涂的过。
    哎,我今早听人说艾吉玛他爹不行了,还没咽气就有人打听他娘,这孩子太小了,又不顶事,也不知道他娘会不会改嫁。
    有那不知道情况的,听到音了也凑过来打听,洗羊毛无聊,有个话聊着时间也过的快。
    晌午收工,希吉尔洗了手进去吃饭,进门时他看到东家在喂狗,他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我刚刚听人说艾吉玛他爹不成了,难怪有小半个月没见他人了。
    巴虎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了,你注意点,要是咽气了你代我过去看看,他家没掌事的,要是有要帮忙的,你找几个人过去搭把手。
    希吉尔没应声,他爹那病要人命,也不知道会不会染给别人。
    不传染,你放心,我问过大夫了。巴虎盯了他两眼,又说:不传染也不遗传,艾吉玛和他两个姐姐都没有,大夫说的。
    不传染就好,我也是害怕。希吉尔挠挠头,嗐了一声,也不知道咋得了这病,挺害人,我记得他爹还没我家老头岁数大。
    他还想着改天去艾吉玛家里瞧瞧,晚上回家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大哭声,有女人有小孩的,他拽了个从上面回来的人,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死人了,病了这么多年,咽气了也不受苦了。
    希吉尔一听就觉得是艾吉玛他爹,他循着声音走过去,果然是艾吉玛家。他去问了艾吉玛的娘可有要帮忙的,东家交代了,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吱个声,我去找几个兄弟来给你们搭把手。
    劳你带个话,帮我谢谢巴虎了,也没啥要忙的,他病了这么些年,有亲戚也断了,明天挖个坑埋了也就事尽了。艾吉玛他娘很冷静,眼角都没红,就是整个人看起来特别疲惫。
    希吉尔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走远了还回头琢磨,艾吉玛他娘怎么看着也像大病了一场,整个人没个精神气。回去了还跟他娘说:老头病了这么多年,把家里人也拖个半死,艾吉玛他娘看着像是没了半条命,四十来岁的人佝偻的像六七十岁的。
    谁知道第二天去上工的时候,就听到艾吉玛家又是尖叫又是哭嚎,吓的他一激灵,还犹豫着要不要再去看看,就见艾吉玛像掉魂了一样跑出来,鞋跑掉了都没发觉。
    艾吉玛,艾吉玛!希吉尔拦住他,出什么事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娘、我娘不动了,嗷呜呜呜。艾吉玛看到他立马回神,青白的脸上俱是惊慌,拉着希吉尔往家走,你帮我把我娘抱上勒勒车,我跟我姐带她去看病。
    好好好,我跟你去。
    但希吉尔一见到躺床上紧闭双眼的老妇人,心下一咯噔,颤着手走到床边碰了一下,人已经凉了,再看扑在床上哭的两个姑娘,显然,只有艾吉玛以为他娘是病了。
    怎么会这样?昨晚还好好的。
    巴虎跟蜜娘听到信,把孩子托给牧仁大叔看着,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过去了,先过来的邻居已经帮忙把人从床上搬下来,老两口一并躺在地上。蜜娘只看了一眼别过脸掉眼泪,受了半辈子的苦,一夜之间老两口都去了,一个是病死的还能接受,另一个好端端的,怎么一睡就不醒了?
    艾吉玛和他两个姐姐都像是丢了魂,什么事都做不了,老两口的丧事基本上是巴虎和周围的邻居帮忙张罗的,上午打了棺木,下午就给埋了。
    以前没发现老两口感情还挺深,一个去了,另一个也跟着走了,就是可怜了孩子,两个妮儿还好说,艾吉玛才几岁?六岁还是七岁?接下来可怎么活?他几个叔伯也不是人,这么大的事都没露面。
    蜜娘听到外人的谈论,沉默地站在巴虎身边,回去的路上,她开口说:以后就让艾吉玛跟我们过算了,家里也不缺他那一口饭。这一口饭不是像先前那样雇他在家里哄孩子,是搬过来住,是让他继续去念书。
    巴虎唔了一声,先看他大姐二姐怎么说吧,要是有人嫁人把他带过去,也轮不上我们养他。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一百一十六章
    蜜娘跟巴虎差不多一整天没回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牧仁大叔的说话声,是家里的狗认出了脚步声迎过来了,狗一动就知道是主人家回来了。
    两人加快步子往回走, 先拍了拍在腿下打转,尾巴摇成花的狗子, 再蹲下抱颠颠跑过来的孩子, 刚抱上手,其其格和吉雅哭的像是被揍了,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掉,还紧抱着爹娘的脖子不撒手, 越拽哭的越大声。
    没法,蜜娘跟巴虎只得忍着黏糊糊又温热的触感,一边哄一边跟牧仁大叔说话:两个小崽子今天把你折腾的不轻吧?这还是第一次爹娘都不在家,醒来没见到人估计就哭了一场的。
    老头笑着叹气,是不容易, 还好家里人多,热闹,哭一阵也能安静一阵, 想不起来也就不哭了。
    又问:艾吉玛家里的事如何了?
    埋了, 他家亲戚没露面,全靠邻居支应。蜜娘叹口气,进屋提了个椅子坐着, 难啊, 我听说他家里的羊大半都还是租的,平时是他两个姐姐照顾, 夜里是他娘守夜, 这一下子人走了, 只留姐弟三个,艾吉玛又小,不太好过。她提出养艾吉玛也是因为看他大姐二姐年纪都不小了,听说大的都十八九岁了,小的也十五六岁,之前留家里不嫁人是为了要帮她娘照顾病重的爹,现在爹娘都走了,家里唯一的男人还小,养羊守夜都是个问题,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要嫁人了。
    他娘没听说病了啊,好端端的睡一觉咋就没了?牧仁大叔比艾吉玛娘大不了几岁,突然听到这事心里也慌,只听说六七十岁的老人有夜里走的,没病没灾的中年人可没见是好好睡一觉就死了的。
    有人说是喝药了,也有人说是艾吉玛他爹夜里回魂给带走了,蜜娘听到最靠谱的说法是伤心太过,大悲过后身体不得劲,睡着了没察觉,一个岔气就没命了。或者是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男人一死,像是卸下了担子,没那口气吊着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艾吉玛他娘操劳太过了,我去年见她身板还是直的,今天看到背都弯了。操心家里家外,儿子念不了书,姑娘大了被拖的嫁不了人,她心里哪会不急。像是挑了两头担,一头陡然卸了,肯定要摔一跤的。一摔就爬不起来了。
    蜜娘感觉怀里的抽噎声小了,她掌住其其格的头,小丫头哭累了想睡觉,眼瞅着天快昏了,这时候睡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我们家的骆驼可回来了?她跟其其格说话,让爹爹带你跟哥哥去找骆驼骑骆驼,娘在家给你们做好吃的,你想吃啥?肉肉吃不吃?
    一提吃一提玩,小丫头的瞌睡一下就飞走了,比着手说要啃大骨头,要吃大肉丸。
    行,那你跟你爹出去玩,娘给你们炖大骨头。蜜娘把她放下地,让巴虎牵出去走走,等我把水烧开了你带他俩回来洗澡。
    蜜娘进灶房做饭,牧仁大叔去河里提水,他也要着手煮大锅饭。夜色一点一点洒向草原,念书的孩子骑马回来了,放羊的人吹响木哨提醒走远的牛羊回群,家家户户的毡包点燃了油烛,昏黄的火苗透过毛毡映出隐隐光亮,饭香味掺杂着说话声随风飘过河流,越过草丘,掠过草原深处新鲜的湿土
    除了失去双亲的孩子还沉浸在悲伤里,余下的人悲过叹过,转过头也撂过。
    巴虎早起去打水做饭,提了桶出去被河边坐的人吓的差点失魂,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还挂着。
    大早上的,你坐河边干啥?还跑他家门口站河边上。
    艾吉玛转过身,眼下是青黑的半弯月亮,眼神呆滞,在看到人了才有了些光彩,我来照顾吉雅和其其格。
    哪有来这么早的,你不会是半夜过来的吧?
    我睡不着,就过来了。过来还能有狗陪着。
    巴虎打了水,领着他进了灶房,烧了开水打了酥油茶先给他倒了一碗,由着他坐桌边发呆。
    男人淘了米洗了豆子泡了枣子,加水到锅里煮粥,又去库房里割了刀风干牛肉,洗干净切成块儿丢铜壶里架火炉上煮。
    一通忙下来,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上工的男仆陆续过来忙着搅打黄油,见到叼了兔子大摇大摆路过的大斑小斑,一致投过去赞赏的眼神,一溜烟的拍狸屁。
    巴虎接过兔子蹲院子里剥皮,大斑小斑晚上多数不在家,夜里在草原上打野食,吃饱了还会逮两只兔子回来,煮熟了也只是吃两口意思意思,其他的都喂狗。
    卧狗窝里的大黄一动,他就知道是蜜娘醒了,先瞥了它一眼,沉着气过去开了门,狗进去他站在门外边,探头说:艾吉玛来了,天没亮就来了,坐河边发呆。他不会安慰人,这事还得是蜜娘来。
    蜜娘快速穿了衣裳,头发梳顺了随便用簪子绾了下,进灶房后先看到对着碗发呆的孩子,她走他面前了才眨了眨眼抬起头。
    不多休息几天?
    嗯,要吃饭的。艾吉玛说的坦然,他努力扯了个笑,婶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吉雅和其其格的。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蜜娘避开他的脸,舀了水去洗脸,也才三天罢了,艾吉玛瘦脱相了,也没个精神气,比去年才来她家的时候还不如。
    你放心,只要你来我家,总不会缺你的饭吃。再多的她也没说,巴虎有些疑惑,以为她反悔了,也就没问。
    吃饭。他搬了桌子去外面,豆粥,牛肉咸汤,酥油茶,奶疙瘩,这就是三个人的早饭。另外还盛了两小碗在一边晾着,等毡包里有孩子喊娘的声音,两人放下碗筷进去给娃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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