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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幡(17)

    曾砚昭疑惑道:你不是每年都去?
    这回不一样,得去几年。他补充说,出不来。
    听罢,曾砚昭的心中掠过一丝不舍,道:哦
    他笑说:我会想念你的。
    嗯。曾砚昭点头。
    见状,他皱起眉,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搞什么?太冷漠了吧!说句你也会想我会死吗?
    曾砚昭想了想,说:我应该不会想念你。
    安慰人的话,就算撒谎也不算造口业的。他无奈地说完,低头吃面。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曾砚昭,说:记得初一十五帮我诵经祈福啊,祝我科研顺利、身体健康。
    曾砚昭理所当然地回答:会的。
    他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端看着曾砚昭,半晌,唏嘘道:我如果不在了,还有谁敢这么和你说话,逗你开心呢?
    曾砚昭听了有点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那些学生也是一天到晚没大没小的。
    顾晦之扑哧笑了,说:因为你是一张高岭之花的脸,教人看了忍不住当抖M,先逗一逗你,再被你冷眼相看啊。
    曾砚昭对玩笑话嗤之以鼻:有病吧?
    他微微一笑,说:希望我这一趟回来,你能交个男朋友,谈谈恋爱。
    曾砚昭不解。
    只有拿起了,才有机会放下,不是?他又用那轻浮的口吻调侃,你如果连七情六欲都没有尽尝过,怎么六根清净啊。我在为你的成佛之路担忧。
    曾砚昭从小就是孤儿,因为性格的关系,离开常觉寺在外求学以后,身边朋友很少。关心他能否衣食无忧、平安无恙的人大有人在,不过关心他有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则没有几个。
    现在听见顾晦之问了,曾砚昭道:这次回去,在常觉寺遇见一个志工。
    哦?!他惊喜地挑眉。
    曾砚昭觉得他的态度比起关心,倒更像是看好戏的。不过,即便如此,曾砚昭也认为无妨,继续说:他有一点析津的口音,不过应该不是析津人。
    嗯哼。他点头表示了解,问,帅不帅?
    曾砚昭想了一会儿,难以形容郁弭的相貌,说:长得没有你这么精致。
    不愧是修行中人,半句诳语都不打啊。顾晦之乐得直笑,眼角的笑纹因而更明显了。笑罢,他问:是个怎样的人?
    曾砚昭回忆着,说:像是服务型人格。
    啊哦笑容慢慢从他的眼中淡去了,他的嘴角仍挂着笑意,更想认识一下了。
    曾砚昭能够理解他的好奇,也能够理解他听到这里时心生怀疑。
    果然,顾晦之很快问道:你真喜欢他?不可以打诳语哦。
    喜欢。曾砚昭肯定地回答,我向他提出过交往,现在正等他答应。
    这话让他纳闷,一边捞碗里的面一边说:你那么好,又从不骗人,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你吧?
    曾砚昭道:他有忘不了的人。
    顾晦之才挑起几根拉面,闻言,筷子在半空中停了停。他若有所思地注视曾砚昭,俄顷,低头吃了面。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说:有白月光还吊着你,你不得小心一点?真的没关系吗?
    我觉得还好。曾砚昭无所谓地耸肩,他什么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连这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心态也是。
    顾晦之古怪地挑起眉,盯着他看了半天。
    妄自菲薄。顾晦之故作不满地审视他,很快表情又变得无所谓,漫不经心地说,不过,白月光嘛天亮了就看不见了。
    曾砚昭垂眸看着碗里吃不完的拉面,思忖良久,说:我也是这么想,但只怕他不这么认为。
    顾晦之低头吃着拉面,抬眼看向他,等把面吃完了,惊讶道:你已经在吃那个前任的醋了?不像你呀。虽然,你没有恋爱经验。
    不是。曾砚昭摇摇头,解释说,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觉得有必要问。初恋就能厮守白头的幸运,不是每个人都有。他是急着要忘记那个人才去寺院的,越刻意就会越在意,到头来吃苦的还是他自己,对吧?
    顾晦之放下汤匙和筷子,隔着餐桌,托腮望着他。
    良久,顾晦之说:小昭啊,我觉得,你如果喜欢人家,而对方恰好已经有点喜欢你的话,你最好还是偶尔表现一下吃醋会比较好哦。
    曾砚昭没有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建议,讶然问道:为什么?
    他微笑说:因为在世俗里,凡人的爱情都是排他的。虽然现在谈恋爱,都提倡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但是假如你一点醋都不吃的话,普通人真的体会不到你的占有欲。
    曾砚昭想了想,说:我没有想过要占有他。
    多少要被束缚住,才能够体会到安全感的。他说,而且你说,他是服务型的人格。你得让他感觉自己被需要,他才会开心啊。
    如果说郁弭需要通过感受被需要换取安全感的话,表达需求恰恰是曾砚昭最不习惯的事。
    他在生活中的各种需求基本都能够自我满足,物欲也很低。而假如真如顾晦之所说的,一段健全的恋爱需要表现出占有欲,那么曾砚昭或许不得不要学习了。
    可是,真的是那样吗?
    傍晚日落后,曾砚昭在蓟大的校园中散步。
    他见到不少学生情侣,和那些风中抱团飞舞的柳絮有几分相似。
    排他这两个字让曾砚昭想起了传闻中的苏春媚。
    她和他父亲之间的爱情是占有欲被割裂以后的悲剧,这其中要把握的分寸感,令曾砚昭陷入了困惑当中。
    那天晚上,有些柳絮飞进了曾砚昭的眼睛里。
    隔天,他在校医院被诊断为过敏性结膜炎。
    他回鲤城的行程因此不得不又耽搁了几天。
    第27章 欲是深渊7
    送曾砚昭去机场的那一天,他明明说过归期是下一周的某一日,结果,郁弭等了半个多月,迟迟没有等到曾砚昭说回来的消息。
    曾砚昭非但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就连平时的联系也少之又少。
    郁弭觉得,曾砚昭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他在鲤城的每一天过得怎么样。
    诚然,每一次郁弭给他发消息,他们都能聊上好一会儿,哪怕是发微信发到三更半夜,曾砚昭也从不说时间晚矣,但是假如郁弭没有主动发出第一条消息,曾砚昭很有可能一整天都不会联系他。
    比起寺院中枯燥无味的生活,回到析津工作的曾砚昭每天都会很忙碌。而且,曾砚昭有他的顾虑和体贴,很有可能等到晚上闲下来了,夜已经深,他就抱着不打扰的想法没有联系。这些都是郁弭的猜测。
    郁弭厌恶这样的猜测。他以前就是靠这种猜测度日的。
    可是,这次明明是曾砚昭在追求他,说想和他交往的,不是吗?为什么他还是成为了不断为对方找理由的那一个呢?
    郁弭曾考虑过把这种想法向曾砚昭抱怨,可迟迟没有答应曾砚昭交往的要求,又使得他这份心思像是予取予求。
    他到底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等着曾砚昭什么时候能自己开窍。
    而后来他失望地发现,曾砚昭非但没有因为他的刻意冷漠而变得主动一些,反而能够连续两三天都没有一点消息了。
    郁弭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最后得知曾砚昭什么时候回常觉寺,居然是从他的学生口中。
    这十几天来,天气晴好,方训文他们每天都能按时工作。罗汉殿那边的工作完成以后,他们把地点转移到了伽蓝殿。
    郁弭根据苏春媚的安排,每天和他们在一起,负责维持工作现场的秩序。
    早晨他们起得晚,早餐全是通过在外面超市买的面包和饼干解决。
    上午,香客和信众们还没有来到常觉寺以前,郭青娜他们通常会带着工具先一步来到工作地点,一边吃早餐,一边做开工前的筹备工作。
    这时,闲聊是难免的。
    郁弭是在这时听说曾砚昭当日要抵达的消息。
    因为之前郁弭从来没有听他们说起过,忽然听见麦承诚问了一句:曾老师今天几点到?
    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很快就觉得身子有点儿凉。
    中午的航班。周启洁说。
    咦?那郁弭不去接吗?麦承诚看向郁弭。
    郁弭在此以前全无消息,见他突然发问,更加紧张。而他很快意识到麦承诚之所以这么问,不是因为认为二人有什么特殊关系,而是觉得他是常觉寺的司机,之前也是他开车把曾砚昭他们接回来的。
    我不知道他今天回来。郁弭心里既失落又憋屈,回答时尽可能地不表露自己的情绪。
    周启洁解围说:曾老师应该没告诉寺里的人他要回来吧,我猜。
    高填艺同意点头,道:上次是因为市规划局的梁主任非要来接机,他才透露了几点到。要不然,他肯定是打算我们几个自己打车来的。自己能搞定的事情,他很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说是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其实是觉得别人的热情很麻烦吧。周启洁笑着说,曾老师是像猫一样的动物呢。
    闻言,郁弭不禁想到雨天去市区接曾砚昭散会的那一次,还有给他送药的那一晚。曾砚昭似乎的确表现出了一些不耐烦。
    思及此,郁弭不由得气馁,也不知道为什么曾砚昭说要和他交往。是他在罗汉殿说的那些话,显得太可怜了吗?可是,既然当时已经说了,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呢?
    在回到鲤城的当天,曾砚昭同样没有告诉郁弭自己要回来。郁弭为此郁郁寡欢、烦不胜烦。
    既然已经有了曾砚昭的消息,他觉得不妨把这件事告诉苏春媚,以她一贯的做法,一定会立刻要他赶往机场,以求能接到中午的航班。
    可是,郁弭终究没有这样做。
    曾砚昭和他之间的差距,可以说是云泥之别。以他的身份地位,他有什么资格吊着曾砚昭的胃口,要求后者好好地表现出追求者应该有的样子呢?
    说寂寞难耐的是他自己,难道他不应该在曾砚昭伸出橄榄枝的时候立刻抓住不放吗?
    这样悬着、吊着,就是人们常说的矫情和绿茶吧?
    郁弭以这些理由自省着,却因为心底残存的一丝自尊,选择了让自己继续遭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煎熬。
    郁弭想:等曾砚昭回到常觉寺,出现在他的面前,假如曾砚昭再次表露心迹,表达喜欢和想念,他一定要好好质问曾砚昭,既然如此,为什么可以忍受思念的痛苦,不主动联系。
    他要问曾砚昭,后者口口声声说的喜欢是什么,为什么除了那些动听的语句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得到。
    越来越多的怨气积蓄在郁弭的心里,他只能等着再次见到曾砚昭时,循着机会爆发。
    他从来没有过爆发的机会,正如他从来没有机会任性一样。
    曾砚昭是第一个郑重其事地对他说想交往的人,郁弭心想:自己这回总算有机会任性一次了吧?
    他强忍着想去机场接机的念头,在伽蓝殿外,心猿意马地等了又等。
    可是,下午三点多时,郁弭等到的不只是曾砚昭,还有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郁弭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了,不仅如此,直觉很快就告诉郁弭,这个男人的性取向和他一样。
    与此同时,当这个男人和曾砚昭一起出现,郁弭看见高填艺她们彼此交换着八卦的眼神,就连一向清高的郭青娜也露出兴味的笑意。
    她们都认识这个男人,而且都知道他和曾砚昭之间的关系。
    这就是那天高填艺说的那个人吧?负责维持工作现场秩序的郁弭站得离他们最远,全然不知道自己能找什么借口靠近。
    顾老师,没想到是您护送曾老师回来的呀?高填艺毫不见外地打趣道。
    顾晦之笑道:没办法,他前两天眼结膜发炎,快瞎了。我怕他找不到回来的路,只能过来一趟咯。
    曾砚昭这次回来,外形有了大变样。他理了头发,短得不足寸,没有了刘海的遮掩,朗目疏眉一览无遗,表情中的无动于衷更加明显。而且,他戴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较之从前,看着更加斯文,面色也衬得更加霜白。
    结膜炎?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曾砚昭戴了眼镜。郁弭对这个陌生男人的注意力因这句话立刻全聚焦到了曾砚昭的身上。后者很快回视了他。
    感觉到曾砚昭的嘴角要牵起一丝笑意,郁弭马上把脸撇向一边,拒绝和他对视。
    郁弭的态度让曾砚昭微微愣了一愣,耳畔却忽然传来顾晦之带着笑意的窃语:就是这个孩子吗?长得真可爱啊。
    这是郁弭第一次看见有人贴着曾砚昭的耳朵说话,从曾砚昭的表情看来,他对这样的亲密已经习以为常,既不为突如其来的靠近感到不适,也不认为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昵有什么不妥。
    这个人是谁?巨大的疑惑压在郁弭的心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不仅仅是疑惑,还有这个人对曾砚昭说话时,明显还笑着看了他一眼,令郁弭有理由怀疑自己被议论了,更是不快。
    正在这时,周启洁笑着向其他人介绍说:这是CASA的顾晦之顾老师,也是蓟大的客座教授。
    顾晦之一眼就认出这群人当中谁是应该第一个打招呼的人,上前对方训文伸出手,道:幸会。我和小昭从初中起就认识了,土生土长的鲤城人。
    看来鲤城真是钟灵毓秀、人才辈出啊。方训文和他握手,做了自我介绍,也介绍了自己带来的三个学生。
    顾晦之道:家母是信众,小的时候跟着她来过常觉寺,和这里算是有点缘分了。这次听说你们来修缮寺院,真是福德无量。难得有机会回鲤城,连忙跟着他来看看了。说着,他冲曾砚昭抬了抬下巴。
    高填艺说:顾老师,既然您来了,带我们出去吃大餐吧!
    啊?我还想着蹭一顿斋饭吃。顾晦之无辜地说。
    晚餐寺院只有粥哦。她提醒道,您中午吃的飞机餐,晚上喝粥,不会饿吗?
    顾晦之做思考状,末了笑道:下回吧,等你们回析津,我带你们去开荤。今天舟车劳顿,你们曾老师也累了,就不折腾了。
    哦高填艺了然点着头,和同样笑起来的周启洁交换了眼神。
    他从容不迫的样子,看起来和曾砚昭那几个学生熟悉得很。曾砚昭虽然没有搭腔,可也没有对他们之间这种你来我往的玩笑话表现出反感。
    郁弭牢牢记得曾砚昭被误解有男友时生气的反应,可那时毕竟二人只是微信联系,现在看见曾砚昭的脸上挂着事不关己的漠然,郁弭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也用同样的表情写出了那晚在微信里说的那些话。
    周启洁好奇地问:顾老师,您来这里住几天?
    就住一晚。顾晦之说道,还得回家看看父母。
    是跟着曾砚昭一起到鲤城以后,没有回家,直接到常觉寺来了吗?郁弭在角落里默默望着他们,每当发现曾砚昭往自己这边瞟,又立即把目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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