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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蟒的巡弋

    那辆梅赛德斯-770K碾过石板路时,连街角的野猫都弓起了背,车身太过光洁,泛着刀刃一般的冷光,把晨雾割裂成一片破碎的丝缕。
    引擎声也压抑得近乎耳语,与其说是汽车,不如说是一条黑色巨蟒在街道上巡弋。
    后座,君舍的身影陷在墨色皮革里,苍白指尖夹着一份关于城内抵抗组织动向的最新简报,可他的眼神却并未落在上面。
    半小时前,党卫军总部那间充斥着雪茄气味的晨会室里,迪特里希大将宣布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克莱恩的部队已于昨夜全员开拔,运输机队已顺利抵达诺曼底空域”。
    圣骑士终于要去拯救第三帝国了。
    他那个被铁十字勋章和容克责任包裹得一丝不苟的老伙计,到底还是把他那朵小心藏在温室里的东方娇花,独自留在了风雨飘摇的巴黎。
    “雷奥米尔大道第二个路口,右转。”
    司机麦克斯的背脊微不可察地僵了半秒,这是去福煦大道总部完全相反的路线,但他只不动声色打了个方向盘,黑色巨蟒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侧街。
    “慢些。“
    司机立即松开油门,车速降下来,平稳得杯架上翡翠色的苦艾酒都没晃动一分。
    晨光渗进这条静谧的中产街区,落在刚出炉的可颂面包上,面包师往橱窗上贴着“今日限量”的纸条,几个戴贝雷帽的老头坐在咖啡馆藤椅里翻阅着《晨报》。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车窗外流动着的,无关紧要的噪点。
    棕发男人隐在防弹玻璃构造的阴影里,光线勾勒出下颌的锋利轮廓来,而他的琥珀色瞳孔正倒映着不远处那块小小的诊所铜牌。
    麦克斯从后视镜里瞥见上校的唇角勾起一个古怪的弧度来,极淡,既不是刑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也不像在沙龙向淑女行吻手礼时优雅迷人的模样
    像什么?他也说不清。
    圣马丁街53号像一颗被暂时遗忘的珍珠,静静躺在那,然而,这份安静正被打破,几个田野灰制服的武装党卫军士兵,正工蚁般忙碌着。
    男人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如同冰面裂开一道幽蓝色的缝隙,凉得很。
    远远看,他们正在设置一个简易岗亭。
    “呵……”他在心里轻笑。我的老伙计,人已远在千里之外的滩头,心却还要用一道围墙将你的东方玫瑰圈禁起来吗?生怕她被巴黎的风雨吹折了花瓣?真是…令人动容的深情。
    修长的指尖摩挲着水晶酒杯的杯壁。
    车辆平稳靠近,视野愈发清晰,事情也变得更加有趣起来。
    一辆三轮军用摩托歪斜停在路边。一个干瘦的老兵正费力跨下车座,银白头发勉强梳拢,可仍有两撮顽固地翘着,上尉肩章缀在肩头,左腿僵得像根木棍。
    “左边再高两公分!”他指挥着年轻列兵搭建岗亭,声音嘶哑得像被东线的风雪永久地呛坏了肺。
    瞬间错愕后,君舍几乎要哑然失笑。一个跛脚的上尉?高阶残次品?
    记忆的碎片瞬间拼接起来。
    几天前的党卫军总部回廊,他经过某扇厚重的橡木门时,霍恩中将那标志性的咆哮突然穿透了门板:“见鬼!一个中国女人?”
    棕发男人脚步微妙地顿了半拍。
    “…就为了克莱恩那个爱出风头的小子?我们尊敬的领袖居然亲自过问这种事?”
    “….我的士兵是去打仗的,不是当保姆的!现在整个巴黎的抵抗组织都在活动,却要我抽调人手给一个东方情妇当看门狗?”
    “…好吧,既然这是领袖的手令…我会派人…”
    此刻,眼前这幅景象,让那段回忆变得真实无比起来。
    这倒完完全全符合那秃顶老头的作风,用匹配将军护卫的军衔,派一个最没用的老废铁,君舍轻嗤一声。既应付了上面,又朝他那位风光无限的老伙计脚下吐了口唾沫。真是…官僚主义的杰作。
    他几乎是怀着一种欣赏讽刺艺术的心情,按下了车窗控制钮,清晨的微凉裹着巴黎街头特有的咖啡味涌入车厢,稍稍冲散了车内沉郁的古龙水气息。
    君舍没再多看那跛脚可怜虫一眼。
    目光径直落在小诊所二楼,窗户紧闭,素色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没开灯,黑漆漆一片,像一只闭合的贝壳抗拒着外界的窥探。
    唯有窗台花盆里,一束洋甘菊绽着细小的白色花瓣,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架,
    啧,看来那小兔,还乖乖窝在他老伙计那座已然人去楼空的官邸里。
    他有些扫兴地正要移开眼。
    就在这时,某扇窗帘颤动了一下,如同被惊扰的兔子耳朵,紧接着,一抹晃眼的瓷白猝不及防刺入视野。
    是女孩的手腕。
    她正微微探身,像在用软布擦拭着窗台,很慢,很轻。
    那抹白色,随着动作在窗帘缝隙间一伸一缩,像一只试探着外界危险的小兽,又像块碎玻璃,要在某个观者内心角落,划开一道道让人发痒的小口子。
    黑色梅赛德斯以近乎停止的速度,在诊所楼下滑行。
    女孩垂着眸,目光毫无焦点,睫毛鸦羽般在脸颊投下阴影,唇瓣微抿着,这失魂落魄的表情让君舍眯起眼睛。
    是在思念我远在诺曼底滩头的老伙计了?
    这小兔比上次在荣军院更单薄了,那时的她像尊被摔碎的德累斯顿瓷偶,现在脸色是好了些,却更像是被人用名贵胭脂涂抹出的假象,一戳就破。
    男人身躯不自觉微微前倾,瘦了...我们的克莱恩上校,没能把小兔喂得很好。
    这位资深盖世太保的视线不受控地向下滑去,掠过仿佛一折即断的脖颈,定在那家居服领口处——
    一串清晰的紫红痕迹印在锁骨之上,像雪地里落下的红梅,刺眼,又带着某种宣告意味。
    君舍呼吸窒了一瞬,看来…我亲爱的老伙计,临走前倒是把你“关爱”得…很彻底。
    晨光中,女孩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放下软布,指尖抚过洋甘菊金黄的花蕊,乌黑发丝垂落颊边。她整个人像一帧被错置在战争电影里的静物画,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哀婉,与楼下灰扑扑的岗亭格格不入。
    “呵。”君舍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了一下,视线漫不经心回到了那个一瘸一拐的老人身上,老人正弯腰捡起掉落的文件,却被路过的梅赛德斯惊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在路边。
    我那个正同炮火为伍的老伙计,这就是你为她筑起的堡垒,和你为她留下的忠诚骑士。
    实在是…有趣的疏忽。
    梅赛德斯那近乎停滞的速度只持续了几秒,下一刻,车窗陡然闭合,将外界一切彻底隔绝在外。
    君舍仰靠回座椅,闭上眼,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指尖还在膝盖上敲着。那节奏,如果有人俯身细听,就会发现是瓦格纳《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中旋律。
    那抹残存影像在黑暗里愈发清晰起来,女孩垂首时颈后那一小片肌肤,像揉着玫瑰汁液的新雪,甜软又易碎。
    他用那惯常的倦怠声调吩咐:“走吧。”
    梅赛德斯幽灵般汇入街道尽头的车流,了无痕迹,仿佛刚才的停驻,只是战时配给不足导致的集体幻觉。
    车开过来的时候,俞琬正专心擦着窗台,湿布划过木质表面,思绪却飘到了海岸线。
    他是刚在临时营地安置下来,正和同僚开着晨会,还是已经坐在了虎王坦克的指挥位上,透过观察窗凝视着天空?
    可正出神时,一抹黑影从余光里略过去,女孩动作就这么滞了一瞬,手腕悬在半空中。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攀了上来,那不是巴黎夏天清晨该有的凉,倒像毒蛇信子悄然滑过后颈似的,让人不自觉战栗了一下。
    她下意识抬眼,望向空荡荡的街道,刚才,是不是有那种熟悉的、压抑的引擎声?有一辆…很像克莱恩那辆的黑色汽车开过去了?
    可下一刻她轻轻摇了摇头,俞琬啊俞琬,他才走了没三天,你已经生出幻觉了么?
    这是小诊所重新开门后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