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借贾修真 > 借贾修真
错误举报

正文 第54节

    借贾修真 作者:木天道境

    第54节

    只后来柳湘莲就出了事跑了,人回不来,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此番回京,他心里头一个念的就是此事。贾琏方才说亲如何,他哪里放在心上!如今他心里只满心念着晴雯。第二日同贾琏薛蟠别过,就赶紧去寻他姑妈了。

    他姑妈见他无事归来,又是欢喜又是生气,先上下打量一通,见他安然无恙,个头比先前还长高了许多。这才拎近前来,好生训斥了一回。柳湘莲知道这老太太是真疼自己,老实跪着,只认错不停。好一阵子,老太太气才出了。柳湘莲便赶紧问起晴雯的事来。z1z1

    老太太顿了顿,才道:“你歇了那心思吧。”

    柳湘莲急道:“姑妈这话怎么说来?或者是我从前太过散漫,不大入人眼?我从今都改了,说为成家立业,既成了家,我为一家之主,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行事……”

    老太太摇摇头道:“不是因为这个。那位萧先生说了,她徒儿资质甚好,如今一心扑在绣技上,尚不考虑儿女之事。你不知道,那萧先生同书院的山长,都是一生未嫁的。我怕那晴姑娘也是这个打算。你如今都多大岁数了?哪里等得起!听我的话,过两日,我托了官媒,替你好好寻一门亲去,早日开枝散叶,也好让你爹娘在下头放心闭眼。”

    柳湘莲道:“既话没说死,那就还有余地。待她考虑此事了我再寻人提亲不迟。”

    老太太急道:“你怎么这般不开窍呢!人家那就是不情愿的意思,不过是没有直说罢了。再说了,她那样品貌,又有这样的先生做后台,指不定早有什么人看中了也说不定。你等,等个什么?等人家嫁了,你又算个什么!”

    柳湘莲听这话有异,忙问:“怎么?有人算计上她了?”

    老太太摇头道:“她先生是云阳先生的嫡亲妹子,哪个敢算计她的徒儿去?她教了几十年绣技,真正认下的徒弟就只这一个!我不过是那么想想罢了。你见过一回,就放不下的人,难道就没有旁人见过?她们虽不说,谁知道根底里是不是真有什么……总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事儿我也就到这里了,你要有本事,你另寻了人说去!”

    柳湘莲一时丧气非常,半晌,才道:“我知道了……姑妈放心,我不会胡乱行事。”

    老太太是着急要他娶妻生子,只这个侄儿的性子她是深知的,此番好容易看中一个却没能成,不知道怎么死心眼呢。也不深劝,只让丫头们伺候他吃饭不提。

    又说贾琏得了贾赦的令跑去平安州,果然见其境内之事多与京里所听的不同。又想起此前薛蟠说起曾在其中遇贼的事来,越发行止小心,不敢露财。到了州府,平安州节度使听说贾琏来了,带了两个亲信来迎,彼此见过,让到内府书房说话。

    贾琏把贾赦所付书信当面交过,平安节度看完之后久久不语。半晌,才让人去请自家几个幕僚过来相商。这才对贾琏道:“赦公此番大恩,请贤侄回话,只道州府必当妥善安排,大恩容图后报。只信中另一件,目下难以答复,恐怕十月前后需得贤侄再来一趟方可。”

    贾琏领了回话,心里又记挂着家里尤氏姐妹的事,辞过节度就赶紧踏上了回程。

    到了府里,先往贾赦那里回了事,贾赦听了回话,笑道:“他倒知道好歹,小王爷没看错人。”

    贾琏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这都城里大小王爷也有十几个,贾赦嘴里能称小王爷的却只有义忠亲王之后。怎么自己老爹好好地又往作死的路上去了。有心劝两句,想起上回弄石呆子几把扇子还挨了一顿好打,如今这样大事更难插话了,面上就露出些许来。

    贾赦一见他如此,冷哼一声道:“小兔崽子你懂个屁!老千岁才是真真正正的正根正朔!名不正则言不顺,这话你不懂?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去,把隔壁你珍大哥给我叫来!”

    贾琏唯唯不敢逆,只好让人往东府请了贾珍来,见贾珍进了屋子,又没听贾赦问起自己,这才匆匆往外去了。

    到凤姐跟前敷衍一回,只说老爷派他还有事情,留了两个心腹小厮在门口传话,自己跨马往小花枝胡同去了。

    尤二姐见他归来,喜不自胜,又劝两句让他家去过夜的话,到底心里手上全是舍不得的意思。贾琏最受用她这番掩不住的在乎欣喜,两个人小别滋味也不消多说。

    事过躺着说话,尤二姐便说起听说柳湘莲已经回来的事,贾琏笑道:“你们消息倒灵通,可是蓉小子来学的舌?只是那事怕是不成了。”说了便把路上遇着柳湘莲,欲替亲事听说他心里已有了人的话说了。尤二姐也无法,只想着明日如何同妹子分说。

    作者有话要说:  惦记晴雯的,这里看着些消息了。

    因为不忍她在那里头蹉跎,早早放了她出去,其实后头要说王夫人的心思,还是留着她在才更好看。

    世事难两全啊,碧痕到底差远了。

    ☆、第295章 295风月宝鉴

    果然尤三姐一听贾琏的话,头一句就问:“他看中谁了?”

    贾琏道:“我也问了,他初时还不肯说,只说如今事情未定,传将出去未免害了那姑娘清誉。后来我实在要问,才透了个身份,道是凤起书院里的教习。”

    尤三姐一听“清誉”两个字,脸就白了,垂眸不语。后又听得那身份,她如今在这里,也常听贾琏的几个贴身小厮说些王公府邸的话,那凤起书院究竟如何虽不得知,只听说能进去听课的学生都非寻常出身的,何况能在里头当先生的?

    一下子只觉连心都抽空了,闷了会儿,忽然笑将起来,越笑越大声,倒把她姐给吓住了。赶紧上前抚慰道:“妹子,休要如此!你若难受,就哭出来也好!这柳家虽落魄了,他原也是个世家子弟,眼光自然高的,咱们配不上也认了。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以你的样貌,还怕寻不着一个知心的?千万不可钻了牛角尖,倒让我同娘看着心疼。”

    尤三听了这话,方渐止了笑声,又抱住尤二姐大哭起来。贾琏见如此场面,自己也说不上什么话,便指了件事出去了。只盼着尤二姐能收拾残局,再给尤三姐另寻良配。

    岂知转日尤三就收拾了东西,说要往城北水仙庵里住两日去。尤老娘同尤二姐只当她要出家,哭天抢地拦着,尤三姐却道:“我人在这里,心也死了。倒不如让我去那里住上一阵子,或者想通了再回来。你们生要把我留在这里,只怕哪一日我受不住了抹了脖子。”

    这番话把人吓住了,贾琏却对尤二姐道:“她一个年轻女孩子,受过什么苦?不过一下子想不开罢了。索性就送她去,我再派个丫头婆子跟着伺候着,让她试试真正清修的日子,只怕就回转了。她那拧性子,靠着人劝,总听不进去的。”

    尤二听了深以为然,又劝住了尤老娘,从家里拨了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跟着,又另租了车,让个家丁骑了大走骡跟着送到地方,再回来回话。

    柳湘莲哪里知道自己身上还挂着偌大一笔情债,只借酒浇着求而不得的情愁。过了两日,宝玉寻他出去相见,他却道不想在城里呆着,就约在城外的一处离亭。宝玉假托北静王之名,领了茗烟骑马出门。

    贾兰这两日在家,听说了薛蟠的商路惊魂记,心里十分想见见柳湘莲。倒不为别的,只是羡慕他这般想揍人就揍人、随便路上走走还就能碰上欠揍的人这般好运气。这会儿见宝玉同茗烟鬼鬼祟祟的,听了两耳朵,便道自己今日要回书院去,要同他宝二叔一路走。

    宝玉哪里知他心思,想来倒也顺路,且贾兰素来省事少话,也不消多嘱咐,就带了他同去。见贾兰身边一小厮也牵了马来,不由笑道:“你才多大,也骑上马了,待会子别摔着磕了牙哭鼻子!”

    贾兰翻身上马,一提缰绳,‘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宝玉见他行动甚为娴熟,想起平日听惜春几个说起过这大侄子文武双全的话来,也不由欣慰道:“果然有长进,就该如此才好。”边上茗烟听得这话,几乎要乐出来。

    一行人穿大街出城门,在官道上跑了一通,往西一拐,就见柳堤旁一处孤零零亭子。进了前,见柳湘莲正一脸怔愣,手里稀奇像儿地拿着面镜子。

    见宝玉来了,两人相见说话,贾兰却忽然问道:“柳二叔,方才远远看着好似还有个人,这么一会子去哪儿了?”

    柳湘莲道:“正是怪事!我方在那边临河的虾米居里喝了两盅,才出来就觉有些头晕。到这里闭目小憩了一回,睁眼就看着个邋遢老道儿坐在我边上。我才问他一句,他就说出一篇胡话来。我待不理他,他又在那里神神叨叨劝我出家了。

    见他是个出家人,我才不同他理论。未想我敬着他,他倒越发上来了。还拿了这个劳什子给我,非让我照照,说什么‘红颜枯骨’的话儿。可不是疯子?远远看你们来了,正要相迎,一回头这老道却没影儿了。真是大白天见了鬼了!”

    贾兰身上配着颗紫莹莹的珠子,旁人不知,他自己却觉出那珠子有动静,遂又笑道:“想来他们出家人身上有功夫的也多,那道士说不得就是个腿脚灵便跑得快的。”

    柳湘莲笑道:“什么腿脚灵便,恰是个跛足的。”

    宝玉混不思量,贾兰却嘴角露笑,因道:“柳二叔,那镜子你要不要?借我看看可好?”

    柳湘莲递给他道:“这老道来的稀奇,保不齐回头还寻我要这东西呢。”

    贾兰便道:“借我玩两日,我看看有什么稀奇处,正好问问我先生。明儿后儿的就还你。”

    柳湘莲摆摆手道:“又不是我的东西,你乐意要就拿去吧。便是你不要,我也得给它扔这儿。谁知道里头什么鬼!”

    说了就同宝玉两个叙起别后诸事来,又说要去看秦钟坟墓的事等等。贾兰心焦,索性知会一声,只说怕先生等急了,辞了二人,顾自往连城书院去了。

    却没往山门里进,反绕过书院,到后山里,叫了个小厮过来道:“你使个法子把妫柳姐姐给我喊来,就说我这里有急事寻她。”

    片刻,妫柳就到了,见了贾兰笑道:“哥儿不在园子里寻我说话,跑这样地方来作甚?”

    贾兰忙把手里那面镜子递给妫柳道:“你替我看看这东西。里头应该锁了什么神魂,怎么弄出来?”

    妫柳接在手里看了看道:“法宝?还是个镇魂蕴幻的,着实不错,你哪儿得的?下回去探什么秘境带上我呗!”

    “什么蜜境糖境的,”贾兰忙把方才遇着柳湘莲的话说了一遍,又把身上戴着那个珠子递给妫柳道,“你看看这个。就是我身边那几个小子,你记得吧?你师父帮我收的灵,他们本是一行九个,里头有个最小的说是被人扣住了。

    那时我要用他们,问他们还有何余事未了,他们就托我寻这个小兄弟。又给了我这个本命珠,但凡有一点生息近了,就能感应的。我还想着到时候要跟着师兄们四处游历好寻人呢,哪想到这就碰上了。幸好没去,要不然只怕跑遍天下也未必找得着他。”

    妫柳听了了然道:“原来如此,还真是天运凑巧。幸好你寻了我来。你不晓得,但凡有点道行的,都精通两分追溯推算之法。你若贸贸然动了手,就算救了人出来,也露了行迹,迟早让人寻到门上,又是一场麻烦。”

    贾兰心说我倒恨不得有人寻我麻烦呢,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遂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妫柳甩甩脑袋:“我来吧。我这里正好有两套匿灵阵,又有一套搅乱星运的法诀,合在一处用,若还能寻上来……嘿,那我也不怕他们。”

    贾兰赶紧点头:“要真来了,你记得叫我。我也会会他们。”

    说完两个人都眯起眼睛桀桀而笑。天下有怕事的,就有不怕事的,还有怕没事的。少年胆气,初生牛犊尚且不畏虎,何况这身负奇技的半大小子和心智不长的锁灵傀!

    妫柳祭起阵旗,拿了那镜子进了法阵,贾兰赶紧跟了进去。就看她盘腿稍息,运起灵力,掐起法诀,一下一下打在那镜子上。片刻,镜子上慢慢聚起一个虚影来,好似感知到了那颗紫珠上的气息,颤了声儿问道:“大、大哥?……你们来救我了?……”

    贾兰一愣,那声儿听起来竟是个女娃子,赶紧把那紫珠也递给妫柳,又对那虚影道:“你大哥他们都有事去了,托了我们来寻你的,机缘凑巧,竟真遇上了。我们不晓得这个东西的根底,要怎么才能救你出来?”

    那虚影听了这话默不作声,想是不很信实的意思。妫柳那里朝手里的珠子里注入一丝灵力,就见一道淡淡光晕朝着那虚影飞去,没入其间。

    虚影一怔,片刻后朝他两个拜倒道:“叩见大王!刚得了大哥的魂命留言,才知端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王饶恕小的无状。”

    妫柳暗觑觑看贾兰一眼,贾兰一清嗓子道:“无事,不必多礼。救人要紧,我们如何行事方才妥当,你且说来。”

    虚影哀戚道:“当日我们一行九人欲寻异宝所在,就跟上了那僧道二人。却不曾想到出家人心机深重,做了个套子叫我们钻。待觉察时,为时已晚,大哥几个联手破了一处缺口,正要逃离时,我被一束光罩住,转眼就进了这东西里。这些年来,心里总担忧几位兄长,今日方知竟是得天之福!

    这镜子里有个刚生的灵识,那僧道将我困在此间,欲以我魂魄修为助长镜灵,它虽尚不会吞噬,奈何其中自有阵法相助。如今我法力尽失,魂力有缺,就算大王救我出去,也只能附身它物而活了。至于回复修为,更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贾兰闻言皱眉,妫柳问道:“既可附身,若附身于人呢?”

    那虚影道:“附身于人自然最好,我还能借体修炼,说不得也能回复得快些儿。只是如今我魂力不足,平运常人的命力都承受不住,除非有那一等一的命蹇运歹之人方可附身、共存同活。”

    妫柳又问:“你能看出哪个人合适不?”

    虚影道:“我可以感知到,只是如今能感知范围颇小。”

    贾兰便问:“如此你得先从这镜子里出来,这东西我还得还人去。”

    虚影道:“方才借大王之力我已经从中脱身了,只是需得寻个东西让我能依附其上,才能从此离开。”

    贾兰哪里知道什么东西能装这妖魂,妫柳却一翻手,取出个茶盅大小黑黝黝的扁圆坛子来,问道:“你看这个可成?”

    虚影道:“请容小的一试。”

    说着缓缓飘至坛口上,一瞬间没了进去。稍迟,传音出来道:“此地甚好,于我回复有利。小的谢过大王。”

    贾兰就问妫柳:“这是什么东西?”

    妫柳道:“养魂盅。在集市里没事买来玩的,想不到竟用上了。”

    贾兰挠头:“如此我可欠了你一个大大人情,你说吧,可有什么事儿我能帮忙的?”

    妫柳自也不同他客气,想了想道:“我这阵子只愁一事,你若能帮我了了,不说还我人情,我还倒欠你几分呢。”

    贾兰忙问何事,妫柳便把她那鼎拿了出来,指着道:“这上头的愿力,我寻着的化解法子都一个比一个恶心,不是用黑狗血,就是用人中黄,实在受不住。你可有什么旁的高明些的法子?”

    贾兰想起那龙衣境里似有一套吸纳愿力的功法,便道:“成,我替你想法子。”

    妫柳大乐,“早知道如此,我该一早求到你去。”

    贾兰收起了铜鼎,两人又琢磨这妖魂的事。贾兰问那妖魂道:“你在那里头既能修炼,我如今把你带到一处园子里,到时候你感应一下,寻个妥当的地方安置了,你就自己在那里踏实休养可好?”

    那妖魂赶紧道:“但凭大王吩咐。”

    贾兰便又下山寻了等着他的小厮,两人仍骑上马回家去。妫柳自有法子,倒不消他们惦记。

    ☆、第296章 296神瑛侍者

    李纨见贾兰又回来了,问他:“你先生赶你回来了?”

    贾兰摇头:“我都没见着先生呢,忘了点事儿,我去寻一趟妫柳姐姐。娘等我吃饭啊。”说了又兴匆匆跑了。

    素云笑道:“妫柳这丫头还真是邪门了,什么人都喜欢她。林姑娘拿她当宝,一刻离不得的不说,老太太也爱听她胡扯,如今连我们哥儿都一趟趟找她,还真是‘老少咸宜’了。”

    碧月道:“你怎么不说宝二爷怕她呢,但凡她在,宝二爷都不怎么敢同林姑娘说话。”

    妫柳那里也同黛玉说了,往外寻贾兰去。两人碰了头,拿着那养魂盅到处走。若是只有贾兰还不知道绕到什么时候去,妫柳很懂一些风水阵法之说,就往园子北边树高林密的地方去。果然,到了靠北墙的一处问幽院,那妖魂就跟吃了补药似的,言语里听起来十分中意这地方。

    这问幽院本是一处阴凉幽居之所,当时看了风水,在此处点种着槐榆桧等有龄高木,又于庭中略缀松柏之属,便是盛夏,也不见多少阳光,平日少人经过,越显阴幽。

    贾兰见妖魂选定此处,便一个纵身上去,将那养魂盅在梁上椽间放了,又嘱咐那妖魂两句。妫柳总觉着尚不能全然放心,又给了那妖魂一张灵符,只消发动了,她那里自然得信,转瞬便能过来。

    如此安排妥当,两人才一路闲逛着回到稻香村。

    支走身边人,李纨问妫柳:“你们老爷可有信儿?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姑娘也一日大似一日了,也需得有个像样的打算。”

    妫柳叹道:“谁知道呢!原先是怕没个像样的倚仗,回来了恐落不得好。如今倒有些经营了,却又要防着太过势大碍人眼目。这左也不成右也不成的,还能怎么办!姑娘的事儿老爷心里有数,且我们姑娘也不是该早嫁的命儿。早来的姻缘不好,倒不如错过去呢。”

    李纨又问:“那你们老爷如今在做什么呢?”

    妫柳道:“在南蛮子那里呢,说是这路子走通了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李纨点头,两人又说几句,外头潇湘馆的小丫头找来了,李纨笑道:“你们姑娘如今还真一刻都离不得你了,罢罢,去吧,我也没什么正事烦你。”

    贾兰顺路跟着往潇湘馆去,到分路口一拐去怡红院了。宝玉见了贾兰道:“不是说去书院了?怎么又家来了?”

    贾兰行了礼,摸出那镜子来,笑道:“我拿去给我们先生看了,都看不出个什么来。想是个难得的古董。我拿着也不大好,又寻不着柳二叔,便只好回来交给二叔,看什么时候见着柳二叔时还给他吧。”

    宝玉自伸手接了,笑道:“什么要紧事儿了,真是小孩子。”

    贾兰嘿嘿一笑,略坐一会儿就辞了出去。

    宝玉这一日东跑西颠也有些乏了,便在榻上倚枕歪着,随手取了那镜子来看。

    初见自影,忽而眼前一迷,就见里头几处亭台楼阁,好似哪里见过一般。不由自主就走了进去。几个穿着奇异的美貌女子对面走来,见了他面露欣喜,上来拥着笑道:“神瑛,你可算回来了?咦?怎么不是真身来的,想是历劫未完?亏你怎么寻着回家的路来!”

    宝玉只觉眼前几人个个熟悉亲切,却唤不出名字来。

    一个穿着粉红宫裙、看着年貌较小的姑娘笑道:“那两个和尚道士可有去烦你?嘁,我说他们想功德想疯了,还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赤瑕宫来!你可千万别理他们,不过下凡一世,转眼就回来了,犯不着同他们牵连上,若不然,往后可有得你烦了。”

    正说着,边上一个黄衫的道:“哎呀,你们别顾着在这里拉着他说话了,仙尊方才还让我们去查探少宫主今番历练的情形呢。快去玄天镜台,晚了那牛鼻子不让我们进的。”

    众人听了便都急匆匆要走,宝玉忙上前拉了一个欲细说,却拉了个空。心里一着急,场景一换,却又换了一处所在。

    “你……你怎么来了……”

    宝玉听了声音,只觉心中一震,赶紧回头,就见兼美正站在花树下,泪眼盈盈地看着他。赶紧上前两步,执了手缠声道:“可卿,想苦了我了!”

    两人正欲细说,就见方才那群女子又走了过来,见他们两个,就喝骂道:“太虚境的贱婢!竟敢勾引我们赤瑕宫侍者!待我们禀告仙尊去!”

    宝玉一听慌了神,赶紧上去阻拦,那黄衫女子冷笑道:“你果然下了趟凡就生了龌龊心思了?连这样的货色都看在眼里。既如此,趁早歇了同魔岩相争之心也罢。”

    宝玉忙道:“姐姐此话怎讲,我并没有要同什么人相争过。你们都是最好不过的女孩儿,怎么弄得同那些无知婆子们一般斗将起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盼姐姐莫要为难她,我与她情分早定,难得在此相见,若有冒犯处,还请姐姐恕我。”

    那群女子都愣了神,忽然一个指了他的手道:“我说呢!原是个腌臜东西趁了那块破铜烂铁上来的,哪里就是侍者了!快,赶他出去!”

    兼美上前相助,就听那群女子骂道:“贱婢快滚,莫脏了我们的地。别以为有警幻替你撑腰我们就奈何不得你,如今她闭关不出,信不信连你一同扔下天隙去?!……”

    宝玉尚未听真,只觉被谁一推,整个人就凌空跌了下来。正欲大喊,睁眼却见自己好好地躺在怡红院凉榻上,窗外隐隐说笑声,连忙伸手抚额,已是一头冷汗。

    梦里之事隐隐记不太清,只赶紧把手里那镜子扔在了一旁。喊了人进来,漱口喝茶,又好生擦洗了一回。才又吩咐道:“把这东西拿出去交给茗烟,让他送去柳二爷府上,就说兰哥儿还给柳二爷的,因见不着他,才托了我这里送去。”

    秋纹听了便拿了东西自往二门寻茗烟去。

    宝玉不敢再躺着,呆坐了一回,只觉得心里不甚安宁,想是方才做梦的缘故,到底梦见什么了又说不出来。袭人见他闷闷的,便劝他往外边走走去。

    宝玉沿水慢行,走了一会儿,抬头看见潇湘馆匾额,信步走了进去。却见湘云宝钗宝琴探春几人都在,便笑道:“今朝难得,怎么都碰头了。”

    紫鹃沏了茶上来,湘云笑道:“我们正在说一件大事,你没听着也罢了,偏这会子赶来。只这回却没个情能求给你。”

    宝玉听了忙细问究竟,才知道原是凤起书院清荷会,黛玉那里拿了整整十张帖子来,众人正说此事。湘云又道:“听大嫂子说,李纹李绮她们如今三日就往里头听一回课去,虽不算正式子弟,也认识了些人,很是乐业。这么算来,咱们这儿倒有多呢。可惜啊,便是再多出十张来,也给不得二哥哥你。”

    宝玉笑道:“咱们一家就去了这许多人,难不成到时候要有几百个姑娘小姐们去这清荷会?”

    探春道:“二哥哥你果然是万事不知的,哪里那么容易,听说上一回问书雅集统共才发了二十几张帖子。我们这回是沾了林姐姐的光,方能去得。”

    黛玉笑道:“非是我的面子。那日只说可荐知交亲友,需得拿两样东西出来看过才罢。我事先也没个准备,幸好几次诗社你们各人作的诗我还记得两句,妫柳那里又有二姐姐同四妹妹的两副画儿,这才混了过去。”

    湘云道:“这就成了?往常只听说那地方如何难进,如今看来也没传的那么玄。”

    宝玉忙笑道:“那是你们妄自菲薄了。前些日子,因常用的几把扇子都防了色,我就另拣了把好的,把你们几首海棠诗自己拿笔写上,闲时自赏。拿到外头书房时让单聘仁几个看见了,这一通夸。都说字字珠玑,才气高华得不得了呢。”

    黛玉皱眉道:“二哥哥,你怎么把我们的笔墨混让人看?!”

    宝玉忙辩解道:“我哪里那么不知事了!只那日不小心拿出园子去,也不过在府里书房里罢了。你们不愿意,下回我自然不拿出去。”

    黛玉皱眉不语,宝钗也道:“那本是我们闹着玩胡乱作的,自家里相互看着玩笑也罢。若传到外头去,一个不成话儿,另一个我们也不要那才名儿。你这回实在是莽撞了。”

    湘云又道:“他们既看了诗,自然要问是谁作的,你又如何答来?”

    宝玉赶紧摇头:“姐妹们的名号岂能轻易告诉人的?你也把我想得太呆了些儿!”

    湘云笑着摇头道:“嘿,你我还不知道?你是不呆,只不过不禁哄罢了。你心里只当我们个个是好的,旁人若顺着你的心意夸上两句,作个赞叹推崇的样子,你说不得就要多言语几句。偏自己心里又没个算计的,你只当自己守口如瓶,要紧的都没说,旁人听上几句,心里什么都明白了。罢罢,事已至此,你只记得往后莫要再做这样事情吧。”

    宝玉自然赶紧答应了,又团团作揖给姐妹们认错赔礼。

    众人散后,黛玉吩咐墨鸽儿几个道:“往后但凡我的笔墨,你们都仔细收好了。万不可轻易落了宝玉眼里去。”

    墨鸽儿笑着答应了,又道:“照我说往后那诗社就该革了宝二爷去,才是一了百了。”

    妫柳道:“正是了,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宝二爷这吃苦不记苦的性子,老爷那么打尚且改不过来什么,何况姑娘们几句话?这会子赔礼,转身或者就忘了。牙齿外头关不得风,这事儿但凡漏给一个人知道了,后头怎么着,谁说的准?姑娘这主意甚好。只是那诗社可怎么办呢。”

    黛玉道:“这回去了清荷会,或者就有被书院挑中的。诗社也停了几轮了,又是国孝又是家孝的,凤姐姐身子又不好,大嫂子三丫头宝丫头都忙,且起不了呢,放心吧。”

    晚间贾母也知道了这消息,只觉面上有光,十分高兴,又对王夫人道:“如今咱们两重孝里,好些场面也去不得。这个书院的雅集倒无妨的。你好生打发她们去了,寻几个妥当的人跟着,千万仔细着些儿。”

    王夫人初闻此事,正烦家务繁杂,横里又添这么一宗儿,心里就有两分不耐。这回听贾母当面这么说了,只得小心答应着。

    到了日子,打发了周瑞家的带了另外几个妈妈们跟着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至晚方回。

    作者有话要说:  紧张个啥,妫柳还有大用处呢,哪能折在这儿。

    ☆、第297章 297将错就错

    清荷会回来,众人都先到贾母上房聚齐,贾母问些其间的细事,听了只有满口赞的。又说她们这一日也累了,都让回去歇着去。又留下王夫人,问她道:“你问问跟了去的人,可有什么说法儿?”

    王夫人忙回道:“听说这回去的各家千金足有六十多人,传闻有要在其中挑些进去读书的意思。”

    贾母点头笑道:“如此便好。男人们在外头只道自己做的大事,哪里晓得后宅的本事。多少事到临头,手帕交只怕比他们的同年同僚还管用许多!”

    王夫人道:“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便道:“若是能有一两个选了进去,确是多添了两分助力。想来宫里娘娘也该同你提起过此事。”

    王夫人点头道:“说过两回,只说那里连宫里的面子也不好使的。”

    贾母点头笑而不语。

    又说贾琏从平安州回来不过半个多月,贾赦就火急火燎叫了他去,要他再去一回。贾琏道:“先时节度让儿子十月前后再去一回……”

    贾赦怒道:“那时是那时,眼前是眼前!你赶紧拿了这文书去他那里,得了准信再回来。他若是不给你答复,你便在那里等着,只悄悄使人回来告诉我一声儿,自身万不可离了那里,可记住了?!”

    贾琏赶紧答应了,少不得别过凤姐,又往尤二姐那里住了两日,才启程北上。

    谁知刚出城门,就碰上了柳湘莲,打过招呼,两人并辔而行。贾琏笑道:“前儿还听薛呆子喊着要给你买房娶媳妇呢,怎么这会儿又走了?”

    柳湘莲笑道:“他们虽只念如今之善,到底我从前还犯过他的,真要受了他家的谢倒没意思了。恰好北边有好朋友相招,趁此走一趟也好。”

    贾琏赞道:“旁的不说,只你这份自在,我满眼看了也没一个比得上的。”

    两人到了前头岔路,在亭子里稍歇,便要作别各自赶路。却见斜剌里出来一个邋遢道士,揪着柳湘莲道:“你个不知好歹的混球!还我宝贝来!”

    贾琏听了心里一惊,眼睛就往那道士下面瞄去,再一细想,忙回了神,自己在旁失笑。

    柳湘莲从马上褡裢里掏出一块镜子模样的东西,扔给那道士道:“还当你不要了呢,幸好没给你扔喽。”

    那道士拿了东西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又扯住柳湘莲道:“你、你把我里头的东西弄哪儿去了?!”

    柳湘莲皱眉:“我说你这一通是作甚么来的,原来是想讹人。你这一面破镜子,还有里头外头?趁早滚了,别惹得爷火起,若不看你是个出家人,早拳头伺候了!”

    那道士暗暗掐算了一回,面色发苦,松了手却仍问道:“我想也不是你的缘故,你且说这东西谁还拿去过?”

    柳湘莲一笑:“怎么,爷这里讹不上了,还想换个角儿?告诉你,正是国公府的公子捡去玩了两日,你待如何?你还有那本事能进公府大门不成?”

    老道面色变幻,柳湘莲也不理他,只同贾琏别过,就自打马远去。贾琏见这老道似有两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只当自己眼花了。吆喝一声,带着小厮长随们一路去了。

    待人都走远,路边不知何时又多出一个和尚来,走近了那道士笑道:“你这僮儿也有趣,待他回去消了账,你再同他细算今日不迟。我说,你方才该再多撑一撑的,若能叫他真打你两拳,往后说起来才有趣。”

    老道看他一眼,正色道:“也真是邪了门了。那该死的没死,这该悟的就悟不了了!原本这会子就能度脱了去,少受几十年苦楚,这下可好,熬着吧。若是染尘过重,说不得要再入轮回,唉!”

    又道,“这是其一,再一个,我这镜子里封的那妖灵不见了。他自然没这个本事,我方推算了一通,也不得要领,才问起他来。却又同那块石头粘连上了。”

    和尚狐疑:“不能吧?那石头先前见着时就已经尘蒙甚深了,哪里还得那样法力?再说了,它就算有那本事,好好的,放了那妖灵作甚么。”

    老道冷笑道:“作甚么?它既已生灵,若能炼化了那妖灵,不是大益于己?”

    和尚道:“话虽如此,事却未必。我看那石头怕是没这本事。你若不放心,我们这便去瞧瞧。”

    老道执了那镜子暗运法诀,半日,苦笑道:“不必了,如今我们倒要避着些才好。”说了一抹镜面,当日宝玉所见种种皆于其上显现出来,又道,“已让赤瑕宫的人认了出来,只怕要当我们背弃前言,妨碍神瑛历劫呢。罢罢,时运不济,老道我认栽就是。”

    和尚见了如此,也只当是宝玉未得器主准许,强启了法宝,将那妖灵魂力耗尽了。只这东西原是老道拿了去渡自家下世来的僮儿的,却到了神瑛转世手里。事实虽真如此,奈何口说无凭恐难辩清,且那赤瑕宫也不是讲理的地方,说不得只好吞下眼前这个暗亏。

    贾府里两个真正的祸头子还等着有人上门寻事呢——一个想着若有人来惹我,我回击了,我娘自然说不出我的错处;另一个想着这世上的修者不晓得到底多大能耐,若是打不过,可要怎么跑才好呢……只可惜,等了许久都未有信来,实在好生失望。

    清荷会后,书院又来请了两回人,却只有迎春同惜春的帖子,众人讶异。湘云笑言:“到底是读书的地方,还是参禅悟道的地方?你们两个有福了,有什么好玩的事,记得回来说与我们几个听听。”

    晚间黛玉同辛嬷嬷说起,辛嬷嬷便笑道:“要说起来,邢姑娘也当入选的。只那里头认真进出起来,所费也不少,想是虑着这一处,且邢姑娘又定了人家了,才作罢了。姑娘的事倒未曾同她们说起?”

    黛玉笑道:“我那也是沾了爹爹的光,且我又不认真在那里头住着,无事说来作甚。”

    墨鸽儿也道:“先时得了这信儿,还当史大姑娘又要说出什么好话来呢。这回竟没什么,也是意料之外。”

    妫柳道:“我看她待姑娘也同先前不一样了。”

    黛玉便道:“原先她只在家里住着,一年里不过来走上两遭儿,如今常年住着,自然不同了。里头的故事她也耳闻目见着,我们又一年大似一年,许多事自然同小时候想法不一样。”

    墨鸽儿笑道:“二姑娘和四姑娘怕还是因着之前那画儿。听说连棋院的先生都惊动了,真是缘分。”

    黛玉见辛嬷嬷不说话,便问她:“嬷嬷怎么看?”

    辛嬷嬷叹道:“若是三姑娘被挑中了,只怕还有两分意思,如今竟是二姑娘同四姑娘被选上,后事只怕难说呢。”

    余者几人都未把这话放在心上,只当辛嬷嬷多心。却不想,过了些日子,果然书院那头也没话了,虽仍不时派了人来同迎春惜春传信赠文,只没再提过邀二人去书院就读的话儿。众人心里纳罕,又怕她两个难过,还都去探视安慰了几回。见迎春惜春两个神色如常,并无别态,才都放下心来。

    只辛嬷嬷从容掌事那里知道了信儿,告诉黛玉道:“说是书院里给府里发了请学的帖子了,府里却道二姑娘要择人备嫁,四姑娘刚没了亲爹,都不合去,给回了。只那棋院同紫薇阁两处的先生都看中了人,虽不能招为学生,仍都遣了底下人来往问候。”

    黛玉惊道:“我们在里头竟未得丁点风声。既这么说了,恐怕二姐姐四妹妹也知道如此的……唉。”

    辛嬷嬷叹道:“□□放到明面上都是说得过去的,就是知道也不能如何。”

    黛玉皱眉道:“就算这里不上心,大舅舅那里,还有东府珍大哥那里,就也不当回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样机缘呢。”

    辛嬷嬷想了想道:“姑娘可记得那边书院里除了心性才学还要问一个出身?就是因着里头一则往来之人多半身份不低,若果有平民子弟掺在里头,不免交游局促,多生是非。另一个么,你看云阳先生手笔,既进了那里头,束脩不说,便是日常里用度,只怕也不是个小数。这银钱虽俗,有时候,再雅的人偏也得在这俗物上头栽跟头呢。

    若是平白能去的,那两处得了信儿或者有话说。眼见着一年要多掏出千把两银子去,哪个还肯张这个口?都不够自己尽兴花销的,谁肯往都不养在眼前的姑娘身上砸了?二姑娘同四姑娘虽素日万事不管的模样,心里都清楚着呢,自然也都息声认命。”

    黛玉思量许久,叹道:“还不如早早离了这里,那份银子我替她们出了也罢。偏是顶着这么个名儿,就是欲相助,也伸不得手。”

    辛嬷嬷笑道:“正因此三姑娘才常说恨不得自己是男儿身呢,也好一早离了这里创番事业去。要说银子,听说早年二姑娘同四姑娘往大奶奶那里投过份子的,只怕她们手里也不缺钱呢,只是没人给她们担这名儿罢了。”

    黛玉又叹:“长听妫柳抱怨在这世道投身做女儿束手缚脚,我还笑她轻狂,原来却是我自己无知了。这女儿家做人还真是难得很。”

    辛嬷嬷笑道:“要不怎么说‘百年苦乐由他人’呢!”

    从此黛玉与迎春几个相交,更多两分体贴,迎春觉察了反过来劝她:“想想我们投身在这样门第,已然是得了好处了。邢妹妹也是一样,就没什么人不平,皆因知她家寒素,到我们这里就不甘心了?岂不知我们是‘外头光鲜里头苦’呢!大嫂子此前说过‘随顺’的话,如今能得书院先生不时指点,我已知足了。你休用错了心,倒替我们不平起来。”

    黛玉叹道:“原说你这人性子太软,人面上难免吃亏;如今学了大手段,只道该有两分长进,想不到仍是如此,甚至还不如了,看着竟越发可欺了。若是学那些东西,只是让你变得一味任人宰割起来,那倒不如不学。”

    迎春笑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了。一样东西,大嫂子说了,你就立时能有所体悟,我们却只在脑子里记着,不知道要花多少工夫,才能品出两分滋味来。自打学了这些,我才知道人生苦短这句话实在没错。

    ——这活着的日子本就不长,精神心力又有限得紧,我多花一份心思一个时辰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上,就少了那一份时间精力到真心喜欢的事情里去。竟是计较一分就亏一分的。这些如今在我看来都是可有可无之事,并不值得认真。倒不是从前一味想着息事宁人莫惹人厌的心思。是以或者看行事是同出一辙的,内里的心,却全然两样。你不用替我担心,我自知道轻重。”

    黛玉深深看她,见她面色柔和,神情自在,确非从前懦弱瑟缩之象,才笑叹:“终是我以己度人了。果然这人生一世,总是冷暖自知,□□蜜糖之喻,也非虚言。”

    两人才又携手相视而笑,说起旁的话来。

    ☆、第298章 298先手

    这日李纨正让素云同碧月两人清点东西,她道:“都收拾出来,分作几份,能送人的就送人。你们俩有喜欢的就留出几件。还有蕴秋同墨雨那里,几位嬷嬷的。兰儿还小,留那么些给他也没用。我又穿不着那些颜色东西,白留着都不鲜亮了,倒像‘恶人藏臭食’。”

    素云就同碧月两个带上樱草青葙忙活起来。只要搬抬时才把婆子们叫进来,一气儿挪换了,仍只留她们几人清点登册。李纨就在库房外头的廊下坐着,随口答她们的话。

    碧月道:“奶奶,这几年舅老爷舅太太那里都没大送东西来了。”

    李纨笑道:“那时候送来你又嫌麻烦累人,这会子没了,你又要说什么?”

    碧月笑笑道:“也没说什么,又不是没东西用。”

    李纨点头笑道:“正是这个话儿了!寻常只看人搜罗钱财不足的,却不知道她们那许多东西究竟如何花销。不说别的,只说那一屋子的器具,好看是样样都好看的。只你一日喝几回茶?一回用几个茶壶杯子?总有个数儿的。堆了成千上万,又有什么用!只白占个地方儿。

    教你们一个乖,但凡能把自个已有的东西,能做到‘物尽其用’的,之后再有所进,才是真进。若不然,凭如何富贵惊天,也只是个‘扑满’——看是你存着,还让旁人用。只看你什么时候开膛罢!”

    说了这话,就听人道:“嫂子这话有趣,怎么不等我们来了再说?”

    就见惜春同迎春一路进来,遂笑道:“我刚得这么会子空,正支使她们干活呢,你们就来了。”说完迎了几人往正屋坐着去。

    又问做什么来的,惜春就从入画手里接过个大包袱来,打开一看,全是些古旧的书籍,看那封面,也一色的玄奥难解。惜春便道:“前日一个道婆直送到后门,说是给我的。倒吓我一跳,见了里头附的书信,原是老爷留给我的。那道婆也是个死心眼的,我嫂子在那里主事的时候她不说一同交给她去,反巴巴地跑这里来了。幸好那日入画在后门寻张妈说话,要不然哪个敢接她这事!”

    李纨听说是贾敬特留给惜春的,心里也有几分诧异,未想到这位求仙问道的大老爷,还对儿女有两分顾念,实在稀奇。只寻常也不见他过问一句这老来女的性子教养,临了临了倒给留下这许多道经术书,这份惦念关怀却也非常人能解。

    惜春也叹:“没想到老头子还知道有我这个女儿!只这些书什么意思?莫不是要传我衣钵的意思?前次家来还说往后要给我寻个能指点我的师父呢!这回倒好,也不晓得往哪儿给我寻师父去了,唉!”

    李纨听她如此说话,只觉哭笑不得。原还当她会有两分伤感,正想着如何安慰她呢,遂只好道:“我都不晓得怎么接你这话了,也只兰儿能同你说到一处去。”

    惜春咧嘴一笑,也不放在心上,只指着那几本书道:“这几本是我从那堆书里寻出来的说符咒的。从前他也给过我两本。我如今手上的符咒的书分一分,有三种。头一种就是从嫂子这里得的,只得三五本,读一回一个意思,读一回一个意思,真是常看常新,要买书都买着这样的,可赚大发了。

    再一个就是兰儿后来给我淘换来的,神神叨叨的多,里头的东西看着挺险,且那画符用的材料忒也啰嗦。不过好在还算有地儿寻去,不比嫂子这里得的那些,全是闻所未闻的东西,白看着眼馋也没辙。

    这最后一种嘛,就是老头子给我的了。也不晓得我身边到底多少地方的眼线,连我平日里喜欢鬼画符这种事儿老头子都能知道,还是说真有‘心到神知’这回事儿?!不说这个,老头子这些书才是我们寻常见的法事上道士们举个桃木剑,咿咿呀呀的玩意。这个东西倒容易得,朱砂黄纸。

    只我看了前头的书,后头这些说法,我总不太信。要真是只要能画个样子,就必定有这效验,我们还修个屁,全跟着临摹得了……”

    迎春脸上都快抽抽了,惜春也回过味来,笑笑道:“哎呀,最近听婆子们说话听多了,都学坏了,嘿嘿,嘿嘿。”

    李纨只好问:“你拿来给我看作甚?我可不会你那鬼画符的本事。”

    惜春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上回听了嫂子的说法,觉着……觉着这东西可能同之前说的念力有关联。就拿来给嫂子看看,不知道我想的可对不对。”

    李纨问:“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惜春道:“哼哼,嫂子这般说法,看来十有是对的吧。听兰儿说,嫂子一见我们真要上手什么本事,就立时不教了。只一味同我们说些空话,劝我们三思啦、住念啦,倒比妙玉还像和尚!我也不问对不对了,只问问嫂子要修炼念力的法子。可有没有呢?”

    李纨心里转了一遍,想着这个要是他们真立心学了,倒也有些益处的,遂道:“你们没事就凑一块儿瞎编排我吧!这会儿还不是要求到我这里来。这个东西教你也容易,说来怕你不信,若真能练成了这个,不止念力有成,连着人都聪明几分呢。”

    惜春大喜,赶紧催她说。李纨笑道:“就是个‘无间法’了。”

    迎春也跟着听住了,也问根底,李纨便道:“‘无间’便是说心与物无间,彼与此无间,只是这个你们起手可练不来,还得从‘心念’与‘此刻’无间开始练起。每时每刻,心无旁骛,这一时眼前是什么人什么事,就应对什么人什么事。过去了就放下,既无追悔亦无希冀,只定念在此。起初或者一日里也得不着一瞬,慢慢的,若能常保此境,自然念力大涨。”

    惜春还待再问,外头却报“二奶奶来了!”只好都住了话头。

    就见凤姐领了个极俊俏的小媳妇人进来,李纨立时想起闫嬷嬷前些日子说的外头的风传,看来这就是贾琏孝中偷娶之人了。果然凤姐道:“这是我们二爷相中的人,如今老太太太太还不知道。请大嫂子先权且收留几日,待我明日同珍大嫂子一同往老太太跟前回明了,咱们自然过去。”

    李纨有心不接这热山芋,奈何事已至此,且知道凤姐那里一早收拾好了屋子,想来不日就要接去的。且这孝中行事,闹出来,满府上下都得不着好,只好依言先让人收拾屋子给尤二姐住着,凤姐自派了使唤人来,也不用她操心。

    待凤姐走后,宝钗等人得了信都过来瞧人。一见尤二姐果然是花样容貌,且性子又柔顺,倒不是个难相处的。起先还当是个如何心机手段出众的,敢往老虎嘴里抢食,如今看来竟是个面团也似的软性子,又担心她往后如何在凤姐手里讨生活了。

    夜间关上门,李纨叹道:“我这里如今也可算是个水池子了,却不知道那城门什么时候失火呢!这真是,推也推不掉,劝又不好劝。我看凤丫头今日弄来那丫头,也不是个善茬儿。那尤二姐往后可有得磋磨了。”

    闫嬷嬷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谁家正房不整治妾室?何况是这么不知礼的。这国孝家孝两重孝呢,听说当日虽是素衣素轿,可香烛纸马一样不少,说是娶亲也不为过了。这不是个大罪?起先还当是个多大胆子的,原来是个没主意又没见识的!

    只她既是东府里的姨娘,总该听过咱们这里的事。还要走这路子,心里就该有两分打算。明知道是老虎,还要去捋虎须,指着老虎这日正好吃素?!奶奶放宽心,这样的事儿,各人的命各人自寻的,管不过来。管了哪头算对?这新姨娘吃苦头是可怜,那二奶奶病得要死还操持一家子事,结果琏二爷在外头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她就不可怜了?”

    李纨摇头道:“罢,罢,由他们去吧。横竖不关咱们的事,只是珍大嫂子这些日子怕不好过。这还是她妹子,那头偷娶了她能不知道?凤丫头哪里能轻饶了她。”

    闫嬷嬷道:“东府大奶奶平常日子也就那样,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只不要被休,就都过得。”

    李纨想了想道:“嬷嬷明日让人往我婶子那里递个信儿,就说这些日子府里乱得很,园子里人也杂,让她先别过来了。若有事就遣个人来说一声儿罢。”

    闫嬷嬷道:“还是我自去一趟吧,遣了婆子哪里说得清。”

    李纨想想这事儿不说明了难免让人猜疑,说太明了又是府里的丑事,也只闫嬷嬷去略透些无关大碍的话才妥当,便也允了。

    潇湘馆里也正说此事,辛嬷嬷道:“幸好方才姑娘没去,这可有什么好看的!这如今说是什么相中了,因在孝中不能娶过来,全是瞎话!早在外头置了宅子,行了礼,娶过门了。那头奴才们都只管叫奶奶的。真当琏二奶奶是个死的了!这可是两重孝里!

    还把这样个人弄进园子里来,同一群未嫁姑娘们混着。这可算个什么事儿?!这新姨娘还有好多说不出口的前事呐!琏二奶奶如今怕是一心要报仇呢,也顾不上旁人了。她那身子骨儿,再受这回气,保不齐又要躺到什么时候去。太太又不管事,那头只有挑事儿的,老太太上了年岁精神不济,且底下人都一心瞒着,只怕她知情生气。

    这么算算,往后只有越来越乱的!姑娘,咱们不能在这里住了,得想个法子走了才好。”

    黛玉一愣,问道:“嬷嬷,不至于吧?”

    辛嬷嬷一拍大腿:“唉哟,我的姑娘哎!你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可惧处。这府里的奴才奶奶们比正经奶奶还派势大,一个个哪里把规矩放在眼里?有琏二奶奶这厉害人儿镇着还成,如今琏儿奶奶心里就邪了,顾不得正事,还不得闹翻天去?这园子里住的都是姑娘家带着丫头婆子们,要是传出个什么话去,全都得不着干净!

    再一个,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府里的主子们行事都如此不知规矩不惧祸了,底下奴才们只有学得更厉害的。更别说主子们斗法,或者还要借奴才们当枪使呢。这风气败坏容易转好难,开了这口,不知道要奔哪里坏去了。咱们不能等真出了什么丑事闲言的时候再走,那就晚了!”

    原地绕了两圈,一拍手道:“整好过几日就把云阳先生收姑娘为弟子这话说出去,只说要去书院里念书,又要掌家,几处跑着实在不便。往后还是得了空来看看老太太也罢。这里的东西凡是咱们带来的,都收拾好了带走。这屋子也不用留了,往后就算来看老太太,也必不住的。话虽可以不说到这田地,事儿定要都做到了才好。”

    黛玉见辛嬷嬷这般如临大敌的样儿,也不敢太过违拗了,且如今这府里也确实有些乌烟瘴气的意思。自己看在眼里,不同贾母说吧,总有“见人溺毙默不作声”之嫌,要真说了,恐怕要把贾母气出个好歹来,且还让王夫人凤姐李纨探春等一干管事人都吃了挂落。倒不如索性不看见,眼不见为净也罢。

    只担心迎春几个,辛嬷嬷劝她道:“姑娘,各人性命各人修,她们就是这府里的人,除了早些寻个人家嫁了,还有什么法子?就算姑娘把她们都请家去住着,只要这府里出了什么话儿,照样都得受牵连,这是没法子的事。姑娘想也无用,何必自寻烦恼。”

    黛玉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不忍心罢了。倒是睡下后,妫柳探知她心事出主意道:“姑娘可私下略提点两句,让二姑娘她们几个离那些是非之人远些。心里也好有两分防备,总比临到头时两眼一抹黑地发蒙好。”

    黛玉听了心里点头,也只得如此罢了。

    ☆、第299章 299命数

    这尤二姐跟了凤姐回来,尤氏过了两日便进来看她,又问起尤老娘,尤二姐道:“妈不放心三妹,前几日就去庵里看她去了。我们奶奶去得急,我也没来得及让人送信去,还请姐姐遣个人去说一声儿。免得妈回来了寻不见人着急。”

    尤氏就把凤姐同自己说的主意同尤二说了一遍,又道:“事到如今,你往后如何,只落到她身上。我们也没个法子,只好好听她吩咐吧。总要过了老太太太太那一关,你才有‘今后’两个字可说。”

    尤二姐忙点头答应:“我们奶奶对我极好的,可见奴才们的话信不得,姐姐且放心吧。”

    尤氏嘴里嚼着千百句话,只说不出来。当日她就知道此事所埋祸患甚大,奈何贾珍打定的主意,这天下就没哪个能驳回去的。所谓纸包不住火,到了到了,果然还是让凤姐听着了风声。

    也不晓得得罪了哪路鬼神,偏偏张华父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往都察院去告发贾琏‘仗势逼婚、孝中娶亲’等话。凤姐这头占尽了理,跑去宁府大闹。贾珍一见着凤姐来了,就知道事情要遭,三两句话推脱着就跑了,只把贾蓉同自己撂在那里顶枪挡刀。

    想想凤姐那日骂的话,连底下人都劝:“奶奶今日作践得我们奶奶也够了,好歹给留些脸面吧。”贾蓉跪了大半日,又自扇耳光,还连死去的娘都让人拎出来咒上了。最后还得包了那所谓打点官司的五百两银子,恳请凤姐在贾母等人跟前周全此事。谁让自家没理呢!

    如今听着尤二姐这句“我们家奶奶极好的”话,心里也不知该哭该笑。这尤氏虽性子绵软也无甚长才,到底不是个笨到底的。也知道事到如今,自家这便宜妹子的命儿就算攥在人二奶奶手里了。只是“良言难劝该死鬼”,谁还就该救谁的?不过各人各命罢了。

    尤氏知道了尤老娘无事,便自派人去城北庵里告知尤二姐被凤姐接进园子去一事,那头尤老娘听说此事,只当是贾琏与正室说通了,更觉放心。倒是尤三有两分疑惑,不过又想着既摆到了明面上,那边也有长辈看着,又有尤氏在,料来也无事的,便也暂且搁下。

    且说凤姐那里派了旺儿支使张华父子去都察院告贾琏,另一头又走了王家的路子要都察院按下此事,不可闹大。一则为了把贾蓉卷进去,好借贾蓉之手令张华父子把尤二姐要了出去,以完此案;二来没有这个由头,也寻不着个像样的大道理好打上宁国府去。

    只若仅是如此,还不是她凤奶奶的手段。

    闹完宁国府,吓得贾珍落荒而逃,给了贾蓉尤氏一个大没脸。她又回身接了这“前后周全”的贤良差使,领了尤二姐往贾母跟前去了,又遣人告诉尤氏,尤氏只得过来一同去见贾母。

    贾母这日正同宝玉几个说笑,见凤姐领了个人进来,心里奇怪。听她说了原是给贾琏纳妾的意思,纳的还是尤氏的妹子,心下对她更满意几分。只道她是因自己此番小产身子有亏,为贾琏后嗣计,才这样打算起来,更觉她大气知理。

    拉了尤二姐近前看了,果然好个人品。只看着不甚伶俐,相貌倒是一等一的,为妾做小也还恰当。便夸了几句,又说凤姐贤良,当下允了凤姐所言“先住进来,待孝期过了再圆房”的主意,只再三叮嘱道:“只记得,要等一年后方可圆得房。”

    凤姐那里答应着,面上笑成了一朵花儿,边上尤氏只觉嘴里发苦,尤二姐听了更是心惊。这才知道自己此前所行竟是不能为此地所容的淫丧败德之举,又深感凤姐替自己遮掩维护,心里更感激凤姐几分。

    如此一来,凤姐已将尤氏牵进此事,往后再有波折,这尤氏、东府自然都脱不去的,也算功行圆满,这才行礼退下。

    她们刚走,外头赖嬷嬷几个老嬷嬷来看贾母,宝玉等人见过后也都各自回园子里去。贾母让人给老嬷嬷们看座,几人闲坐说话。

    赖嬷嬷便道:“刚看二奶奶领着个好生标致的小媳妇,是谁家的?”

    贾母便把方才凤姐说的那通话说了,赖嬷嬷赞道:“二奶奶这样的人物真是今古少有,又孝顺又能干,还如此贤良。往常底下也有人嚼舌头说她如何不容人的话,却不睁眼看看二奶奶给琏二爷挑的人,像平儿,像今儿见着这个,只怕外头小门小户娶正经奶奶也寻不着这样人品!难道要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才是大度贤良了?!二奶奶这样才真是夫妻一体的道理,想得周全。”

    贾母听了也叹:“她不过比寻常人伶俐两分,她们见我对她多疼点儿,心里不平,就生出许多话来。却不知道她的辛苦,这小小年纪,就七灾八难的。我们都不忍提这个话,她还私底下妥当办好了,不用我们操丁点儿心。只怨我疼她的,却不看看她也真可人疼。”

    赖嬷嬷笑道:“也是老太太□□得好,这二奶奶嫁来才多大年纪,还不得这当婆婆的太婆婆的一手带出来!”

    贾母笑骂道:“你个老货,越老越嘴滑了!若真是靠□□就能教出个这样儿的,我这就该满院子的伶俐人了!”

    边上一个嬷嬷笑道:“这本来就是!能进老太太院子的,便不说伶俐不伶俐,这头一个福气上就强了旁人许多。这人有了福气,伶俐什么的,自然慢慢都有了。别说能一直伺候老太太的,就是能从老太太院子里过一过的,放外头去都了不得呢。赖嬷嬷家里送上来的晴雯不就是一个?如今可大出息了!”

    贾母听这话也想起来,便问鸳鸯:“不是说晴雯那丫头在书院里呢?前阵子几个姑娘去书院回来,怎么也没听她们说起啊。”

    鸳鸯笑道:“老太太忘了?我们当时就问了,说是让沐华宫的老太妃叫去宫里了,好像是做个什么绣活儿,几次去便都没碰上。”

    贾母道:“那丫头也拿大了,自出去了,也不说回来看看。”

    鸳鸯笑道:“当日还是宝二爷生气给撵出去的,她哪里还敢回来。”

    贾母便对赖嬷嬷道:“原先小时候,我看她就很好。如今越发出息了,可惜却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了。”

    赖嬷嬷笑道:“说起来还有个笑话儿,前阵子我那大孙媳妇还替那妮子往妙云观求签算命去了。说是要替那妮子问问姻缘。哪想到,就问出来一句‘青藤攀玉树,坐轿不穿红’。”

    贾母听了笑道:“倒是句稀奇话儿。”

    赖嬷嬷便道:“可不是!后来想想,也很合道理。那丫头那样相貌人品,藏到哪里能藏严实?本来以她如今身份,嫁个人家做正房奶奶也不算难事。可惜了,想来也是人各有命。”

    嬷嬷们不过闲话,鸳鸯听了心里却是一惊,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袭人。却又听贾母道:“我晓得你疼她,只那丫头如今的身份本事,便是真要纳了,好歹也该是个良妾,那身份自然不同的,你也毋需太过担心。”

    赖嬷嬷听了面上笑开了花,又指着鸳鸯道:“才说老太太身边福泽深呢,这个不就是?到时候一嫁过去就是官太太了,又得老太太教了这些年,当家作主自然不在话下的。”

    鸳鸯听嬷嬷们打趣,立时落荒而逃,忙去换了琥珀上来在旁伺候。贾母知她害臊,笑道:“罢罢,整好她们又拿了新鲜瓜果来,你就往园子里送一回去,也吹吹你那张大红脸。”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琥珀又张罗给换了茶,另切了果子上来,贾母几个仍坐着说话。

    鸳鸯领了两个婆子往园子里送东西去,她自己先往黛玉那里坐了一回,就往怡红院去了,余者只让婆子们送去。

    恰好宝玉又往蘅芜苑去弄那个大观园的泥塑去了,袭人在屋子里做针线,见她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亲沏了茶上来。笑道:“怎么得空来我们这里逛逛?”

    鸳鸯正要说话,就听外头有嬉笑声,便立时住了嘴。袭人见状,赶紧出去看,原来是芳官几个在那里捉虫逗鸟做戏,满嘴嚷嚷着什么新姨奶奶的话儿。知道鸳鸯要同自己说话,便把她们都支了出去。

    才回来对鸳鸯道:“就是芳官四儿几个,方才二奶奶使人到稻香村收拾新姨娘的东西,让她们看着了,在那里凑堆胡说呢。我都给轰走了。”又道,“你可是寻我说什么要紧话儿?”

    鸳鸯也正不知该如何说起,听了这个便道:“方才二奶奶带了人给老太太看过了,如今就算过了明路,恐怕要搬到二奶奶院子里住去了。”

    袭人道:“总要走这一步的。”

    第5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