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男狐 > 男狐
错误举报

正文 第9节

    男狐 作者:烟灭湮灭

    第9节

    知道这一切都要待狐九命醒来,才能得到解释,季青懒得再想下去,加快速度朝狐丘山飞去。迅速离开冥海飞入云层之中,季青眼中是满是冷意,最好能在狐丘山顺利找到九命的妖丹,如若不然,他定要让妖皇好好解释解释。

    狐丘山上热闹非凡,无论大妖小妖都忙忙碌碌,行色匆匆。会出现这种状况,倒不是狐丘山出了什么大喜事,而是整个妖界的顶梁柱一夜之间不见了。当然,说一夜也不是很确切,确切的说,妖皇自从妖界混战结束的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现身过。

    柳笙满脸都是郁闷之色,他几乎将狐丘山所有妖兵都派出去了,都没有找到妖皇的踪迹。就连那些曾经倒戈的妖王们,也都为了能够将功补过,在整个妖界大肆搜寻过了,就是没有找到妖皇。再这么下去,说不得好不容易平复的妖界大战,又要开始了!

    一个妖兵从远处跑来,看上去神色慌张,又有点激动,他见到柳笙就立刻跪拜下来道,“柳四爷,外面有个道士,说他知道王上的所在。”

    这可是近几天来,柳笙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脸上头一次闪过一道看上去像是高兴的表情,柳笙就打算赶紧出去看看。可是不待他动身,便有一个长相俊美、身穿白袍的男子从天而降,看样子就是方才妖兵所说的道士。

    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柳笙道,“请问……”

    话未说完便被人打断,柳笙感觉一道风从自己身侧刮过,紧接着才是男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跟我来。”

    季青哪里还有时间在此做自我介绍,他满心都是狐九命,自然不会与眼前之人客气,而是直接朝上方的王殿中飞去。他在找到狐九命妖丹的同时,自然也是感知到了妖皇的所在,对于整个狐丘山之人都因为找不到妖皇,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表现,他表示不能理解。

    朝一旁站着的妖兵丢去一个加紧防卫的眼神,柳笙就迅速跟上了男子的脚步。狐丘山的结界和守卫都非同一般,前面之人既然能够破开结界来到他面前,足以证明此人功力深厚,而且听此人的口气,竟然也是急着找妖皇,莫不是妖皇又做了什么应该天打雷劈的坏事……

    第六十五章 值不值得

    柳笙跟在季青身后,没行几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中一紧,柳笙看了眼不远处的妖王大殿,终于还是忍不住从云头落了下去。

    轻轻将靠在树干上的男子扶起,抱到一旁的石凳上,柳笙皱了皱眉道,“你怎么出来了?”

    被安放在石凳上的男子脸色煞白,两颊上却飘着些异样的红晕,看起来颇有些病态的美感。此时因为柳笙将他带到石凳上的关系,男子正微张着唇,喘着粗气,不过几步路便让他有些受不了。

    不待将气喘匀,男子就抓住柳笙黑色的袖袍道,“找到……王上的踪迹了?”

    柳笙将男子白皙的手拿开,安放在一旁,又随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不要忘了吃。”

    柳笙避而不答的反应,让男子心中焦急,只见其袖袍一挥就将桌上的瓷瓶打翻在地。瓷瓶跌落在地上瞬间碎裂,白色的粉末洒落出来,没一会儿就被风吹散。柳笙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紧接着就蹲下身去,将破碎的瓷瓶收了起来。

    看着男子的侧脸,柳笙复又从怀中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瓷瓶,放在桌上道,“桃溪,王上找到与否,都与你没有关系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男子侧脸上划过一道细细的水痕,水痕从眼角一路向下,直到掉入男子粉白的衣襟中消失不见。桃溪转过头,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男子,眉眼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是啊,他与王上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关系了。

    将面前之人轻轻搂在怀里,柳笙道,“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季青虽然行在前头,对柳笙的一举一动却都看的清清楚楚,现在他才明白,原来狐丘山这么多人都找不到妖皇,是有原因的,全都各自组队培养感情去了,如若不然妖皇就在王殿中,还会找不到?

    无视王殿前值守的妖兵,季青身形一闪就从王殿正门飘过,进入了妖皇的寝殿。寝殿中黑色的冥石吸收着所有的光线,使得整个寝殿都昏暗异常,抬头看向殿顶,季青已经能够仅凭观察就看出其中端倪。

    明亮的山水倒挂在大殿顶上,山水之间绿草悠悠、流水潺潺,当真是个栖身的好地方。尽管妖皇在为南子木疗伤前,就已经将秘境的结界进行了一番改造,但还是被季青以蛮力破开,来到了秘境之中。

    妖皇借助狐九命的妖丹,已经成功在南子木体内凝聚出了一个模糊的光球,只要将这个光球稳定后,压缩在南子木体内,那么一个伪妖丹就成功制造出来了。而只有这个妖丹完全形成,南子木才能够承受体内过于霸道的仙妖之力。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凝练,妖皇的法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最后凝丹的一步却迟迟不能成功,这不禁让他有些焦急。凝丹本就是改造身体逆天行事,自然不能耽搁的太久,时间一长南子木的身体吃不消不说,还有可能会对他产生反噬。

    正当妖皇考虑要不要找个人来助阵时,一道白光闪过,季青一脸铁青的从天而降。季青之所以面色不太好看,就是因为他感觉到狐九命的妖丹,竟然在别的男子身上。而这个男子此时,居然还在凝丹!

    脸上露出一抹讪笑,妖皇稳住手中的动作道,“道士,快过来帮忙,如果这次凝丹失败,你也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妖皇之所以没有称呼季青为小半仙,就是因为他已经察觉出季青周身的气息变化,而且其额间那道赤红的神纹,正是他已经升仙的最好证明。

    季青闻言虽然面色不好看,仍是走了过去,单手打在妖皇肩上让他借力。季青当然知道凝丹失败的后果了,轻则丹毁人亡,重则丹毁所有人都亡,无论怎样只要凝丹失败,狐九命的妖丹都会保不住,根本不用他考虑什么。

    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滚滚法力,妖皇手中法诀突变,直接开始进行最后一步凝丹,现在有季青在,他就更没压力了。如果不幸出了什么差错,身后的男子也会拼尽全力来助他,更何况他也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毫不犹豫的将体内的法力灌注到妖皇身上,季青已经看到南子木周身升起一团白色的雾气,只要这些雾气能够尽皆收入其体内,那么妖丹便算是凝练成了。妖皇闭上眼睛,身心完全投入到凝丹之事中,透过法力的相对,他能够看到南子木丹田中的光球已经在一步步缩小了,而光球中那半颗晶莹剔透的妖丹,也缓缓从中退了出来。

    整个光球被压缩起来的瞬间,一道白光从南子木体内发出,周围白色的雾气收到吸引,尽皆汇入其中。直到此刻,南子木体内的伪妖丹终于凝练成了。

    妖皇双手变幻,将身前之人转了个体位后,直接将手心划破,滴血于少年额前。只见随着最后一道白光消失,妖皇的精血也缓缓渗入南子木体内。

    这个动作季青还是蛮熟悉的,妖界之人没有婚约,只有契约,而刚刚妖皇所做的举动正是妖界之中最古老的契约。但凡被滴血之人,此生都只能有一个伴侣,那就是血滴的主人。看着妖皇趁人不备,直接将这么无耻的事情做完,季青也是暗暗摇头。

    将手从妖皇肩上拿开,季青道,“把九命的妖丹给我。”

    季青已经助南子木凝丹,妖皇当然不好意思一直霸占着狐九命的妖丹,再说,狐九命铤而走险、分丹脱身的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如果狐九命因为这个而有什么闪失的话,他估计也不会好受。直接将妖丹从南子木体内取出,递给季青道,“多谢了。”

    迅速将妖丹拿在手中,季青盘坐下来,将狐九命从怀中拎出来后,就立刻将妖丹喂了进去。缓缓将法力注入狐九命体内,季青能够感受到其身体中原本已经失去活性的部分,开始渐渐恢复起来。而破碎的那半妖丹在与另一半妖丹相遇之后,立刻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缩小的妖丹,而妖丹中赫然只剩下了两个晶核。

    让法力在狐九命体内游走一遍,季青才将心神缓缓退出,此时的狐九命虽然还是一只焦黑的狐妖,但身上大大小小的各处伤口都已经消失了,原本一动不动的身子,也开始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妖皇在看到狐九命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那毫无生机的样子,就像已经死去了一般。先前到底经历了什么,让狐九命这般狼狈,而季青又是怎么找到狐九命的?莫不是与先前玉帝找他的事情有关系……

    再度将狐九命收起,季青见妖皇搂着怀中的少年、视若珍宝般的模样,不禁有些愕然。时隔数万年,这人还是陷入情网不能自已,果然不负其情种名号。想着还要去天庭一趟,季青道,“冥海中的结界已毁,魔气外泄,妖界也未必不会受到牵连,就此别过。”

    说完,季青就转身离开了秘境。当日从冥海中出来,季青便答应了那人要去天庭,向玉帝告知一切。再说,魔气肆意,三界情况危急,季青心中也是有些担心的。

    魔气外泄?妖皇目光一凛,却没有拦住季青多做询问。当日他便已经从玉帝那处得知了些许消息,现在看来,三界中的劫难与此番魔气外泄有着脱不开的干系。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他还要早做准备,妖界刚刚安定下来,他可不希望再发生什么事。

    将怀中的少年抱起,妖皇也是起身离开了秘境,现在既然将南子木体内的妖丹凝练出来,等待妖皇的就是南子木醒来诘问他,他该怎么回答。不过妖皇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大不了就来个霸王硬上弓,反正他不后悔这么做。

    将南子木放在寝殿的大床上,妖皇一手布下结界后,便转身离开了寝殿。这么多天没有现身,妖皇也不知道妖界的情况如何了。当然,柳笙在狐丘山帮他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对。

    从寝殿中出来,妖皇迎面遇到遇见两个妖兵,这两人一见妖皇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他们找了这么些日子的人,竟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柳四爷不是说妖皇不在王殿吗?这是怎么回事?

    “柳笙呢?”

    两名妖兵闻言都是跪拜下来异口同声道,“回王上,柳四爷就在不远处。”

    妖皇循着两人的视线朝王殿下方望去,那处密林丛生只有一个长亭建在那处,还是当初南子木眼睛看不见、初到狐丘山的时候建的,为了他玩累了的时候,可以在那处休息一下。

    纵身朝那处行去,不待妖皇落下云头便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只见石亭中一个身着粉白衣服的男子正坐在那处,容貌随丝毫未曾改变,身形却瘦削了不少,正是桃溪。

    桃溪抬起头来,刚好遇上妖皇的视线,他忙不迭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却因为腿脚无力而朝一旁倒去。柳笙站在桃溪身侧,长臂一揽就将他抱在了怀里,并冲半空中立着的男子道,“王上,我们会马上离开狐丘山。”

    被男子搂在怀中,桃溪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在看到妖皇冷淡的表情后,终于还是咽了下去,他本是自作孽,又哪里值得柳笙为他如此呢。转过头看向身侧的男子,桃溪道,“柳四爷,你不必为我如此,不值得。”

    第六十六章 待我如初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柳笙没有低头,而是定定的看着对面一席红衣的男子,眼神之中的意图不言而喻。

    妖皇以前并不相信白华的说过的话,现在看来,也许都是真的。目光闪了闪,妖皇道,“从今往后,本皇不想再看到你们。”

    柳笙脸上闪过一丝谢意,紧接着也不再说什么,便搂起身旁的男子腾身而去。桃溪被男子的臂膀禁锢着,根本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带离了狐丘山。

    站在狐丘山外不远处的云层上,桃溪费尽力气,终于将一旁的男子推开。他踉跄的站在云端,白色的云霞从他颊边掠过,竟让他的脸色变得愈发透明,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他不希望柳笙因为他离开狐丘山,如果这样,那么他身上背负的罪恶就更中了。

    “柳……柳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是我应得的报应,你何苦如此!”

    一席黑衣的男子站子云中,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对面男子单薄的身子上,生怕一阵风吹来,就将他带走了,“桃溪,你以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桃溪身形一阵,不自觉的有些回避,他一步步的向后退,直到站在云头的边缘仍没有停下。当初的事他不想提起,那个时候如果来的人是他,那该有多好,可是偏偏是那个坐在王座上的人,偏偏那个人眼中从来都没有他。

    桃溪站在云头,只要再度迈出一步,他便能从此处坠落下去,也许这样便能一了百了。柳笙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那件事他竟一点也不想提起,伸手将不断退避的男子从危险边缘拉回,柳笙道,“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难道这件事令你如此羞耻吗。”

    桃溪摇摇头,“柳笙,你在说什么啊,怎么可能是你,那个人分明是……”

    “分明是谁,是王上?原来这么多年来,你一直以为救你的是他?”

    被捏紧的双臂传来清晰的痛感,伴随着痛觉而来的,是一阵酥麻的异样感觉,桃溪神智有些不清晰,他挣脱不开男子的禁锢,便只能低声呢喃,“是王上,救我的是王上,不是你,不是你……”

    柳笙将男子低垂的额头抬起,露出其一双明亮的杏眼,就是这双眼睛,在那一晚迷离的望着他,在他耳边呵气如兰,只是在那一夜之后,这双眼睛就再也没有看过他。柳笙其实是恨的,但是他不恨桃溪,他只是恨自己走的太早,让他误以为那个人是王上。

    “桃溪,那夜坐在桃花树下,你说,桃花从粉到白就像一个人从生到死,你这一生,只渴求一个男子,始终待你如初。”

    桃溪眼神迷离,仿佛看到了当夜的情形。那夜也是一个大好的时节,狐丘山后的桃花开了个遍,而他不过是个刚刚凝形的桃花妖,站在桃花树下看到了一离大人在雷光中神形俱灭,而王上就站在湖边,几乎来不及扑上前,就眼睁睁的看着原本活生生的人永远消失在自己眼前。

    也就是那夜,桃溪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哭的那般声嘶力竭,哭的就像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被人生生挖走了。那个时候,桃溪就在想,此生他如果也能有这样一个男子陪伴左右就好了,那样即便是死了,仍有一个人能够永远的记住他,将他铭刻在心头。

    那一夜整个狐丘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妖皇下令,将后山上藏着的那批千年酒酿统统搬出来,赏给狐丘山大小妖怪,而他本人也喝得酩酊大醉。也就是在那夜,桃溪第一次喝酒,便醉倒在长留湖畔。

    迷蒙中桃溪看到一个一席红衣的男子,摇摇晃晃从远处走来。男子手中执了个硕大的酒坛,远远的便能嗅到其身上浓重的酒气。

    不知从哪里来的胆子,桃溪在男子即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悄悄伸腿绊了那人一下。随着“啪”的一声巨响,随着男子的身形倒在地上,其手中的酒坛也摔了个粉碎。被绊倒的男子好像有些发蒙,揉着额头站起身来,才看到坐在一旁正笑的一脸无害的桃溪。

    桃溪也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月色被遮挡,又加上酒劲上头,他看不清男子的样貌。脚下一个发软,将还在蒙圈中的男子撞倒在地,桃溪伏在男子身上,嗅到了男子身上传来的味道,清香之中掺杂了一些酒味,一点也不难闻。

    不自觉的打了个嗝,桃溪将身子挪到上头,脸颊贴在男子的下巴上,喘着气道,“今夜景色真好,这狐丘山的桃花开遍,分外美丽,只可惜他们只能维持片刻的美丽就会凋谢。”说到这里,桃溪将头抬起来,用迷蒙的眼神看着身下的男子,继续道,“桃花从粉到白就像一个人从生到死,我虽是个桃妖,却讨厌片刻美丽的东西,这一生,我桃溪只渴求一个男子,能够始终待我如初。”

    感觉到身下的男子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桃溪将薄唇靠近对方,轻声道,“你能不能做那个人?”

    回应他的是男子剧烈的动作,几乎不待桃溪反应,他便已经被男子压在身下。略带着就味的薄唇轻轻吻上他的嘴唇,桃溪被男子的温柔吸引,下意识的回应,两人唇舌纠缠、衣衫尽褪,完全贴在一起。

    那个时候,桃溪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不过刚刚凝形,什么都没经历过,便只能随着男子的动作摇摆,就仿佛挂在男子身上一般。直到男子一个用力,进入他时,他才因为疼痛微微清醒了几分,这时他听到耳边传来男子略带情谷欠的声音,“好,此生我定待你如初。”

    那声音仿佛一个梦魇,就那么纠缠住了桃溪,将他拖入一个满是古欠望的深渊,让他只能感觉到阵阵欢愉,再也感觉不到疼痛。直到现在,桃溪在迷蒙之中还能想起当日的情形,他清楚的记得,他醒来时,身上盖着的正是一席艳红的长袍。

    可是眼前的男子,为何会知道那夜他所说的话。难道那夜柳笙碰巧也在那处,将那一切都看了个清楚?一定是这样的,如若不然,这么多年来,柳笙为何从未将此事与他讲清楚,而是看着他一点点将实现全部集中在王上身上,丝毫不做任何解释。

    将已经重若千斤的手臂抬起,桃溪勉强将手臂撑在男子胸前,与男子隔出一段距离道,“就算你知道那夜我说的话,你也不是他,我可以为了喜欢的人不择手段,却不能允许自己移情别恋……”

    柳笙将男子的手拿开,放在自己胸口,“你若永远不愿承认,我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说罢,他轻轻拉起桃溪的手便从云头上跃下,柳笙能够看得出他的身子已经到了极限,再不找个地方将药服下,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从桃溪被赶出狐丘山那日起,柳笙就知道了此事,并暗中将其接了回来。他知道桃溪愿意跟他回来,完全是因为王上的关系,而他为了能与桃溪待的久一些,更为了不让桃溪的美梦破灭,他才迟迟没有找出妖皇的所在。现在既然被王上知道了,他愿意与怀中的男子永远离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独自一人、亡命天涯。

    季青带着狐九命离开狐丘山后不久,狐九命就醒来了,虽然浑身酸痛的紧,狐九命一睁眼看到季青的那刻还是忍不住一咧嘴巴笑了,他所做的一切终于没有白费,再次看到这个人的脸,他感到来自灵魂深处的心安,等他好了,一定要与这个人双修个昏天黑地!

    将刚刚从衣襟中露出头来的毛团塞回去,季青一边朝天庭飞去,一边道,“风大。”

    感觉到自己头顶传来的熟悉感觉,狐九命觉得自己少几条命还真挺值得的,而且这个人一定忘了他偷偷逃走的事了,到现在还没有质问他。一定是自己英雄救美男的事感动了他,果然自己还是英俊潇洒的吧。

    想到这里,狐九命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这次再度到天庭一定要搞点丹药,这幅身子这么差,以后留给他英雄救美男的机会不多了,一定要多弄点保命的丹药才是,就算他不要,也要为道士偷点。

    正这般想着,狐九命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黑乎乎的,是什么?!再度睁开眼睛,狐九命立刻看清了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了,那一团一团的、烧焦蜷曲的东西居然是他的狐毛!

    立刻在原地一个扑腾,狐九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自己原本油光水亮的狐毛呢?原本银光闪闪的狐毛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英雄救美男的代价?这代价也太大了!道士!因为你我英俊非凡的形象全毁了,如果日后你胆敢流连花丛,我第一个阉了你!

    再度从季青怀中探出头来,狐九命的眼光锐利无比,他那怒火中烧的视线让季青都有些诧异。不过一个转头的功夫,毛团的变化也太大了,莫不是自己方才将其塞进衣襟的动作太粗鲁了……

    单手抚上毛团焦黑的狐毛,季青道,“怎么了?”

    第六十七章 行尸走肉(捉虫)

    被人用温暖的掌心抚摸着,狐九命银色的眸子眯了眯,忽然觉得有点享受。整个狐的气势一下子弱下来,狐九命用余光表达着自己此刻的想法:道士,你得负责!

    季青明明白白的看清了狐九命眼中的意思,手下的动作更轻,他将已经彻底变成碳球的毛团塞回怀中道,“外面风大。”

    被塞进怀里的毛团瞬间炸毛,但无论他怎么扑腾,却再也不能从那人衣襟中钻出去。外面风大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不应说我会负责吗,风大到底什么意思!瞬间狂躁的狐九命隔着内衫与用力的挠了季青几下,却不料用力过猛,没挠到季青不说,自己爪子上的毛还掉下来不少。

    可怜的望着残留在季青内衫上的焦黑色狐毛,狐九命欲哭无泪,都是因为这个人自己不仅破了相,还掉了毛,如果自己变成人形的样子也破相了怎么办,那道士铁定是要移情别恋了啊……

    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狐九命周身白光一闪,原本焦黑的狐毛便开始慢慢变回银色,他决不允许自己破相,这关乎他的尊严和骄傲!眼看着全身的毛色开始变得斑驳,并有逐渐变为全银色的倾向,狐九命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自己果然是真命天子,不会轻易破相的。

    可就在狐九命高兴过头时,内丹中仅余的一点法力尽数用尽,他只觉得眼前一片金光闪过,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在闭上眼睛之前,他看到了自己身体的惨状,那一块黑一块白的狐毛夹杂着,活像被人放火烧了一般,只不过烧的有些不均匀,仿佛比没用法力恢复之前更丑了!

    夏都之中,王座上的男子垂垂老矣,虽然其臃肿的身子还如往日一般硕大,但其浑浊的双眼显示着他已今时不同往日。只不过尽管男子的身体大不如前,眼中对于永生的渴望却还是明显的,他看着堂下站着的年轻男子,毫不掩饰内心的激动。

    “方天师,你既然已经从冥海归来,想必定是拿到了长生不老药,只要你将丹药呈上,朕封你食邑三十、黄金万两,并给你加官进爵,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何?!”

    话说到这里,夏皇的脸都因为充血而有些发红,他喘了口气才继续道,“方天师,朕待你可谓是仁至义尽了,你可要想清楚。”

    方信天此时躺在竹椅之中,由于上次在冥海中受了伤,他的身子还没恢复完全,于是就端着架子直接躺着上了朝堂。这金碧辉煌的地方他可是没有丝毫畏惧,再说,这次回到夏都,他已经不再满足现在的状况了。

    知道上面的男子乃是擅用权谋之人,说出那番话的目的乃是先摆上好处,再让他忌惮,为的就是能够得到长生不老药。既然此人这般迫切的想要做他的傀儡,那么他自然不好意思拒绝了。

    “陛下多虑了,这长生不老药本来就是为陛下所求,我又怎么可能将其私藏呢”说罢,方信天挥手,让一旁俊美的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玉匣来,呈到堂上,“陛下,这就是长生不老药。”

    夏皇将玉匣从一旁的宦官手中接过,毫不犹豫便将其打开,在那一刻他完全忘记了什么危险、什么忌讳,一心只想着能够快一点得到长生不老药,此生他不想就这么结束,后宫中的万千佳丽、皇室中如山的珍宝他都没来得及享用,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打开匣子的瞬间,夏皇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一阵芳香,只不过闻了一下,他便感觉到身形一阵,精神都仿佛好转了许多。定睛一看,只见匣子中只躺了一枚白玉般的圆珠,圆珠表面散发着莹白的光泽,将整个匣子都照的有些亮了起来。

    夏皇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指,夹住匣子中的圆珠放在眼前。单单看上去这颗丹药就非凡品,透光空中的亮光,夏皇浑浊的眼球中,一个半透明的珠子显现出来,竟是半点杂质也无,“方天师,这果然就是传说中的长身不老药吧。”

    方信天点点头,“若是陛下不信,我愿意为陛下试药,只不过……这长生不老药天下间只这一颗……”

    夏皇到底还是老谋深算、性情多疑,他用指甲从圆润的丹药上掐下一丝,递给一旁的宦官让其吞下后,才道,“朕怎么会怀疑方天师的本事呢,只不过万事还是要稳妥为上。”

    一旁站着的宦官毫不犹豫将丹药吞下,夏皇看的真切,那宦官在吞服丹药后,面上立刻闪过一丝白光,尽管那道白光迅速一闪而过,却还是被夏皇发觉。他不过掐下一丝让这位宦官服下,他便能够显示出返老还童的征兆,那么这丹药绝对是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了!

    大手一挥将丹药填入口中,夏皇已经能够想象到自己回到年轻时的英勇模样了,到时别说是夜御数女,就是纵横整个夏都的花楼,对他来说都不在话下。感觉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游走全身,夏皇从皇座上站起,看着自己已经长满周围的双手开始一点点变得白皙光滑,就连肥硕的身体也开始收紧,变得精壮起来。

    这就是返老还童的感觉!夏皇扬天长啸一声,紧接着将已经宽大的龙袍抛下,并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新袍子呈上来,一一换上。看着自己在铜镜中年轻俊朗的模样,夏皇止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梦寐以求的日子终于来了,谁说天道不可违,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方信天看着上方已经状若疯狂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既然那人如此享受这样的感觉,那就让他多体验一番吧,到底也是人间的帝王,占尽了天地灵脉,一下子将其撼动少不得会引起天界的注意,还是一点点来比较好。

    想到这里,方信天微微从藤椅上支起身子道,“陛下,服用长生不老药三日后,才可行房事,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若无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府养伤了。”

    夏皇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此时一听到方信天的话才回过神来,他整了整发冠才道,“此次能够得到长生不老药,全凭方天师的本事,明日便要设下大宴普天同庆,不如方天师就暂时歇在宫中,待大宴过了再走吧。”

    方信天哪里不知道夏皇的心思,却也没有戳破的意思,直接点头答应下来。于他而言,无论在那里都是一样的,就凭这个仿若纸糊一般的皇宫,还拦不住他。

    一行人被安顿在了皇宫西殿,这里靠近夏皇的寝宫,又是守卫最森严的地方,此时能够为方信天收拾出这样一个地方,也是为难夏皇了。

    被人抬着进了正堂,方信天倚在藤椅上,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只留下了那个将丹药呈给夏皇的男子。男子站在方信天身边,一动不动形如雕像,此时看来才发现其中的异样,那人竟也是一名傀儡,只不过男子的神韵与旁人不同,眉眼之中显得更加灵动了一些,想必在生前还是有些法力的。

    方信天抬起手来,让身旁之人搀扶着下了竹椅,紧接着便在正堂中的软榻上躺了下来。这次受伤虽说已经用近千妖兵的精血补足,但到底还是伤了元气、动了真魂,不是轻易就能补全的。

    抬手将一旁的男子拉在身侧,方信天盯着男子细长的脖颈道,“玄生妖王,你一定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吧。”

    被拉到在软榻旁的男子一动不动,任由方信天咬上他的脖颈,紫色的血液从男子的脖颈上流下,显得其苍白的肤色更加诡异。原来,那日在神龙潭一战,方信天一直躲在暗处,他本就没有打算助玄生妖王应得妖皇的位置,也就根本没有在那柄弯刀上涂抹什么秘药,交到玄生妖王手上的弯刀,不过就是柄比较锋利的普通弯刀罢了。

    方信天真正的目的,乃是希望能够得到玄生妖王的肉身。且不说玄莽一族的血脉有助于补血疗伤,单单玄生妖王的功力,就足以让方信天恢复大半的元气。当初挑起妖界之中的混战,方信天也是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念头,因此,那日神龙潭之战,方信天一直在等机会,等一个可以直接控制玄生妖王身体的机会。

    也正如方信天所愿,那日妖皇毫不留情毁了玄生妖王的肉身,顺便将其体内的妖丹也搅了个粉碎。但由于妖皇急着去寻找南子木,便没有在意身后的情形,就在那一瞬间,方信天便得了机会将玄生妖王的尸体收起,并用魔龙一族的秘术将他的身体保留完整。

    现在的玄生妖王,就是一具行尸走肉,除了体内被及时保存下来的精血还蕴含着大量的法力之外,便没了其他的作用。而方信天之所以留他在身边,就是随时准备吸食他的精血,弥补自己法力上的损耗。

    随着一股股血液流进自己的体内,方信天喉头微动,就吞咽了数口,这种感觉太棒了,简直让他爱不释手。因为方信天及时将玄生妖王体内破碎的妖丹封印,玄生妖王体内的精血就能够不断重造,来满足方信天的私欲。

    紫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方信天终于餍足的推开嘴边的男子,喘了口气道,“能够留下这具身体,也是你的幸运。”

    说话间,方信天看到一阵金光从堂前眼前闪过,消失在内堂的门帘之中,在那一刻,方信天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吸血吸多了,出现了幻觉。那道金色真的好熟悉,像极了主人……

    第六十八章 十殿阎王

    立刻推开身旁的男子,方信天几乎追着那道金光进了内堂,他本是龙珠,即便占了凡人的身体,凝练出半个魔龙的躯壳,却总是不会做梦。任谁都无法想象那种想要见一个人,却连梦中都无法见到的悲哀,如果不是眼前忽然闪过这道熟悉的金光,方信天怕自己连主人的样子都不记得了。

    珠帘被迅速掀开,在空中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此时正值傍晚,方信天挥手将内堂所有的蜡烛点亮,将周围的一切都照了个清清楚楚。

    镶满了金银玉饰的屏风立在内堂正中,烛光洒下,使得一抹黑色的影子,清晰的浮现在屏风之上。只见那团黑色的影子上有着盘踞的龙尾,飘荡的龙须,以及逼人的气势,在整幅水墨图上宛如活过来一般。

    方信天难掩眼中的震惊,他几乎下意识的跪拜下来,声音尖利的不似人声,“主人!”

    屏风上的影子仿若在水中游动一般,摆了下龙尾,紧接着便有一道无形的手将下方的男子扶了起来。感受着来自对面的熟悉气息,龙七道,“你竟已经收集了三枚真龙惊魂,真是出乎本王的预料。”

    在龙七心中,他躯壳中的五处精魂才是他重生的关键,至于只是精魂的承载品的龙珠,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他竟是错了,一枚小小龙珠竟然也能够集齐精魄,即将凝聚成完整的魔龙之体。

    重又站起身来,方信天眼神痴迷的看着空中的黑影,当年就是这个人带他踏遍上古,将整个蛮荒搅得昏天黑地。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人在他心中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任何人不能对其有一丝亵渎!

    “主人,您终于回来了。属下终于能够与您重新融为一体了。”

    方信天抬步上前,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原本他还计划着待他收集了所有精魄,就前往冥海将主人救出,可主人毕竟是主人,根本不待他出手,就已经从冥海中逃出来了。现在只要两人再度融为一体,那么他就可以再次享受原本畅快淋漓的生活了,就能够永远与主人在一起了。

    可是不待方信天靠近屏风,便已经被一股力量止住了脚步,他不解的抬起头来,只见屏风上的黑影已经渐渐有些不清晰,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

    龙七是怎么离开冥海的,他自己最清楚了,为了帮助那只九尾狐妖抗下冥海的魔雷,他也算是拼上了半条性命。现在虽然用了些计谋,侥幸逃出冥海,他的目的还远远不止于此,他想要将整个三界全部变为魔窟的愿望,已经从一个简单的想法,变成一个不能不做的执念。

    以他现在的躯壳已经不能再度统帅魔兵,而且他也不能轻易脱身,若是轻易离开那处,他啊少不得要神形俱灭,彻底消失在三界之中。现在看来,与龙珠合体并非良机,让他替自己办些事情,倒还是非常有用的。

    从身后甩出两个身影,龙七投射在屏风上的黑影瞬间消失,只剩下其阴沉的声音飘荡在内堂之中,“有什么事,尽可以找他们。”

    无尽的等待只换来短暂的相遇,方信天来不及阻拦,只能看着主人的身影瞬间消失,他知道只要主人还存活在这世上,终有一日还会与他再见。

    龙彦的记忆只停留在冥海之中,被魔王收起的瞬间,此时骤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不禁暗暗将周围的情况打量一番。只见周围雕梁画柱、金碧辉煌的,比之荒凉的上古大陆来好了可不止千百倍,莫非自己已经被魔王带出结界,来到了三界之中?

    再看下方站着的男子,虽然生的一副凡俗模样,身上的气息却让他无法忽视,竟然带着魔王的精魄!

    就在龙彦四处打量时,方信天也从短暂的重逢中回过神来,看着空中一男一女。在目光相接的瞬间,他已然认出了两人的身份,“龙彦?白梦?”

    龙彦既然察觉到了男子身上的气息,自然不敢怠慢,立刻从空中落下来,虚虚在空中行了一礼。尽管眼前的男子气息并不纯正,却与魔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龙彦再次谢过魔王!”

    从龙彦的话语中,方信天便知道是主人将两人带来的,虽然方法他无从得知,但主人将两人留下,定然有着不同寻常的目的。

    将与主人重逢的欣喜尽数掩盖下去,方信天施施然在一旁坐下,冲两人道,“我并非主人,但却是主人身体的一部分。主人既然将你们从冥海带出来,就一定有所嘱托吧。”

    龙彦听着男子的话,低垂着的眉眼中满是惊喜。他并没有将重点放在眼前之人不过是魔王的一颗龙珠上,而是放在了后半句话上。他真的从上古大陆中出来了!他终于重获自由了!这么多年的禁锢,他终于可以彻底摆脱了!

    跪拜在龙彦身旁的女子,身形也是止不住的颤动,她乃是魔界最风流的女子,这些年来,她受够了只看着一个男人,尽管龙彦有张英俊的脸,也能够夜夜满足她,但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寻找新鲜刺激的想法。现在终于离开冥海了,这三界中的男人还不是任她挑选……

    堪堪将心神收回,龙彦恭敬的回答男子的问话,现在就算眼前之人不过是魔王的一颗龙珠又如何,只要能让他离开冥海,任他在三界中施为,不论是听从谁的命令,他都没有异议,“魔王交代,冥海结界已破,想要龙宫下的魔气尽皆四散出来,需要有五个基点。至于是哪五个,魔王并没有交代清楚,想必您一定知道。”

    方信天微皱眉头,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手下的梨木椅子,五个基点?莫非……是天界在人间设下的镇妖塔!

    季青原本打算直接前往天庭,告知玉帝冥海中的一切,却不料路上突生事端,让他不得不在凤麟洲停了下来。此处已经极为接近常乐都,远远的还能看到常乐都高耸的城楼,从半空中向下看去,季青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着黑白相间的袍子,混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头顶带着的珠帘也是黑色的罪孽凝聚而成。此时正端着本厚厚的书册,圈圈点点,愁眉不展。

    这个人季青并非不认识,反而有些交情,当初他作为半仙捉鬼降妖的时候,不能不跟这人打上关系。只不过,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仍然是十殿阎王中最弱的那个。而且看这人的面部表情,就知道又遇上什么难办的事了。

    如果只是因为看到了下面之人,季青必然不会停下,因为即便他此刻七情六欲已然补全,却还是那副冷淡的性子,想要让他主动搭话的人,估计只有狐九命一个,至于下方那人,实在还没有那么大的颜面。

    季青站在空中,透过白色的云层,他刚好能够看到下方男子挥笔在生死簿上画下。朱红色的笔迹一个交叉,就将一人的名字覆盖。若是正常情况,只要被十殿阎王在生死簿上划掉的名字,就将永远消失,而名字的主人也会从阳世抽离,去往阴间。可在朱笔画完的下一刻,那个名字却再度浮现了出来,明明白白的摆在生死簿的最上方。

    阎王要人七更死,怎会留人到五更,这句话季青听了数次,像下面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凡人的生死怎会连阎王都无法掌控,这样的情况到底代表了什么?

    正在此时,下方一直无法理解的男子终于忍不住了,只见其将手中的生死簿往怀中一揣,就打算回去复命。

    师千百撩起头顶的帘子,长长的叹了口气,帘子底下一张苍白异常的脸,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诡异。从几日前就不断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因为所有人都自动选择避开这个差事,总殿阎王便只能派他前往凡间查探,可怜他堂堂十殿阎王,现在却只能做些到处跑腿的活!他没什么脑子是人尽皆知的,既然大家都知道,为何还要他出来丢人现眼,真是令人郁闷。

    正当他打算拍拍屁股走人时,半空中传来的一道声音,差点将他吓瘫在地。

    “怎么回事?”声音的来源自然是季青。

    师千百好不容易看清半空中男子的样貌,这才扶住发软的双腿,长叹道,“小半仙,你不要神出鬼没的吓人!我胆子很小啊!”

    季青从半空中下来,瞥了眼还在大口喘气的男子淡淡道,“我又不是总殿阎王,你怕什么?”

    师千百缓过神来,在啊松了口气的同时,毫不犹豫将怀中的生死簿掏出来,放在季青眼前,一脸谄媚道,“小半仙,快帮我看看!总殿阎王说,今日若是查不清此事,就不给我吃饭了……”

    推开贴在自己面前的惨白人脸,季青将视线放在面前的生死簿上,生死簿上定生死,这些被划掉的名字,若是能够不断的重新出现,就代表着这些人不老不死,不再受到天道的制约,莫非成了仙?

    第六十九章 生死之簿

    师千百撑着额头,满面愁容的看着身旁的男子,如果季青能够帮他想个好法子,把这诡异的事情解决掉最好了,倘若不能,等他回到地狱,还不知道要被总殿阎王如何修理呢?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总殿阎王真的是他亲兄长吗!

    季青的手指从生死簿上划过,他指着最上方的名字道,“此人应该就在附近,怎么不见黑白无常将他带来?”

    师千百也是凑过去看,在看到生死簿上黑白分明的三个字时,他狠狠摇了摇头,“此人并不在附近,虽然生死簿上显示出了此人的方位,但我派遣命黑白无常搜索附近时,却一无所获。”

    将生死簿重新扔回男子手中,季青道,“此人定然在附近。”不知为何,季青的手指在划过生死簿的瞬间,便冥冥之中有所感应。虽然并不真切,却让季青觉得那人定然在此附近无疑。

    师千百也是半信半疑,他乃是生死簿的主人,季青如何能够从上面得到这些个凡俗之人的信息,再说,他此次出来查探,整个巫溪城的百姓都多多少少有些异样,并不只是这一个人而已,找到这个人也不见得有什么用。

    就在师千百决定打道回府的时候,原本站在他身旁的男子,左手间流光一闪,就将不远处的一棵千年古木竖劈开来。凌厉的剑气从师千百发顶穿过,将其头上戴着的头冠都震得一颤,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硕大的树干从师千百身旁轰然倒地,并在原处掀起一阵烟尘。

    这么大的动静吓得师千百捂着头顶的官帽,脸色越发白了。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更令他震惊的是,季青居然不过抬手间就劈开了一棵数人环抱的大树,法力已经远超过他了。

    就在师千百还在震惊中时,冷静出手的男子已经一个动作,潜入到烟尘之中去了。季青先前觉得有人在附近,并非空穴来风,而刚刚他的动作已经说明了一切。若是方才没有看错,那棵树后藏着的,就是生死簿上那个应死未死之人罢。

    掠过几缕烟尘,季青终于看清了树庞的一切。稍微有些杂乱的草地上,一个头戴毡帽,身着布衣的男子正仰面躺在地上。男子双目圆睁,仿佛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而其从头到脚只有一处伤痕,那就是额间的一道红线。

    季青探手在男子鼻间,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气息。季青方才出手时并没有留手,一来因为此人身上的气息有些古怪,二来其藏在树后不知有什么图谋,因而季青方一发现他,便直接出手了。

    指尖弹出一道白光,季青很快意识到此人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身上非但没有任何仙妖特有的东西,就连他猜想的魔气也没有分毫,难道是他判断错了?

    正在此时,一道黑色的气体从男子身后的断木中升起,在半空中飘荡了一下,就朝季青扑来。季青本就站在离男子较近的地方,一时之间便没有躲闪,任凭那黑色的气体进入了他的体内。

    在黑气消失的瞬间,季青脸上仿佛蒙上了一块金色的绢帕,一下子变成金色后又恢复原样。师千百刚刚靠近,就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实在让他受惊不小,只听得他怪叫一声道,“小半仙,你没事吧!”

    季青摇摇头,指着地上的男子道,“你且打开生死簿看看,此人的名字是否还记录在册。”

    师千百顺着季青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地上正躺着一个新鲜的尸体,尸体上阴气与阳气环绕而生,明显是刚刚死去,难道刚刚季青出手就是因为看到了这人?为何刚刚用生死簿查探时,他什么都没发现?

    不解的打开生死簿,师千百顺手翻到第一页,只见上方第一行的名字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人的名字。怎么回事?现在勾魂什么的难道已经没用了,必须要亲自动手才能取走凡俗之人的魂魄了?以后这么危险的工作他真的还能再做下去吗!

    师千百感知不到魔气的存在,自然不知道其中的隐情,他只以为是生死簿出了问题,却没想到这些凡人早已不是普通的凡人。

    季青看着地上躺着的尸体,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如果他可以轻易将此人杀死,黑白无常未必不能。即便他两人功力比不上他,联起手来也应该能够强行勾取此人的魂魄。黑白无常也在附近失去踪迹,莫不是与这些魔气有关?

    将视线转移到不远处的巫溪城,只见月色的掩映下,整座城池只有些许灯光亮起,其他部分则完全被淹没在黑暗之中。偶尔空中传来几声更鼓之声,倒是显得整个城池更加宁静了几分。

    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毛团,季青在感觉到狐九命还在睡梦中后,才对身旁的男子道,“我要去城中看看。”

    师千百身子抖了抖,其实他是不想去的,但是季青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要么现在什么都没查到的回去复命,要么跟他一起去城中打探一番。现在黑白无常没有从城中出来,师千百也不敢一个人回去,要知道总殿阎王交代过,不准他一个人单溜,等不到黑白无常,他是绝对进不了冥界的大门的……

    一脸苦相的看着季青,师千百望望头顶高悬的明月道,“现在已经是子时了,两个时辰之后。若我们还查不出原因,你陪我回一趟冥界怎么样?”

    现在的师千百已经不寄希望于黑白无常身上了,在他看来,那两个人天天就知道斗嘴,干正事的时候就没人比他们跑的快,还不如找个新靠山,让季青罩着他。到时候,就算不是跟黑白无常一起回去,总殿阎王也会以看在季青的面子上,赏他一顿晚饭的!

    季青知道师千百是出了名的怕兄长,想必这次出来,也是总殿阎王特意安排他出来历练的。如果他私自将黑白无常派出去,并且与那二人走散了的事被总殿阎王知道了,少不得要吃上一番苦头。但季青哪里管的着这些,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这座城到底怎么了,城中的百姓已经有多少人受到了魔气的侵染。

    眼看着身边的男子已经腾空而起,师千百连忙将手上的东西往怀中一揣,就跟了上去。虽然没有得到季青的回应,但他也打定主意跟着季青了,因为现在别说他一个人去找黑白无常了,就是让他一个人回冥界都有些困难。就在刚才,他夜观天象,忽然发现他看不到封鬼门的存在了,找不到封鬼门,他怎么回冥界啊……

    随着两人身形的消失,月色被阴云笼罩,原本被季青用剑气劈开的地方,有细弱发丝的黑气涌出来,这些黑气集结在一起,形成一股小指粗细的魔气。这股魔气方一出现,就迫不及待的钻入了一旁已经冰冷的尸体之中。

    只见魔气消失后不久,原本应该一动不动的男子,就在月色下缓缓坐了起来。男子双目漆黑一片,十指甲盖也已经化为墨色,其在远处坐了会儿,便很快爬起来朝树林中走去。

    师千百跟在季青身后,根本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什么动静,更加没有发现,其怀中踹着的生死簿上,原本已经消失的名字,复又呈现了出来。

    灰色的平原上,四处都是隐隐蒸腾的火焰,只是因为周围温度过高的缘故,这些火焰并不那么明显。在薪火之地,永远没有黑夜的降临,天空永昼,行走在薪火之地上空,玉帝已经能够感觉到丝丝炎热侵入周身的结界,向他袭来。

    自从接到太上老君的符纸,玉帝就一路从冥海之滨赶了过来,他知道如果不是遇上了生死攸关的险境,太上老君是不可能向他求救的。只是,太上老君为何会在薪火之地被困呢?薪火之地的火种乃是炼丹之人最为熟悉的,即便无法完全控制也不应被困才是。

    将破日神镜取出,玉帝用其轻轻一照,就打开了薪火之地的结界。一道火红色的墙壁瞬间出现在平原尽头,玉帝收回铜镜,立刻一个纵身消失在了无尽的火焰之中。

    迅速从火海中穿行而过,玉帝没有感受到一丝太上老君的气息,周围的不灭薪火与往常一样,不停的燃烧着,偶尔喷出一道火舌,妄图将经过此处的人永远留下。挥袖将数道火焰拦下,玉帝能够感觉到薪火之地的火焰要比先前狂暴了许多。

    一整条布满火焰的长廊行过,玉帝终于看到了已经完全断裂的飞桥。只见整个用灵石筑起的长桥已经彻底塌陷,数百米的距离内,所有灵石都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两头还残留着些许没有被破坏的灵石仍矗立着。

    站在飞桥的一端,玉帝下意识朝下方的熔岩中望去,只见那里已经有许多白色的薪火遍布其中,许多纯度够高的不灭薪火已经聚集起来,在不断的灼烧着什么。

    神色顿然一凛,玉帝能够看到那处隐约有个人影,尽管那人比之先前要瘦削狼狈了许多,而且又在重重火焰的包围之中,但这些并不阻碍玉帝将其辨认出来。怪不得先前一直没能察觉到太上老君的存在,原来他被不灭薪火重重包围了,估计再不救他出来,那把老骨头就要与不灭薪火融为一体了。

    第七十章 生门死门

    太上老君现在的状况,几乎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如果他现在的模样被以前他嘲笑过、讥讽过的人看见,指不定要笑上几天几夜才够。只见其原本因为长久不见阳光而微白的脸,此时已经变成了接近黑色,而其长长的白发披散在身后,在反复被汗水打湿,又被薪火的热度烘干之后,变得蜷曲凌乱。

    一席灰色的炼丹袍,已经被烧去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刚刚能够遮挡住重点部分罢了。太上老君此刻的形象,比之凡间的乞丐还要狼狈几分。

    调用起全身的法力,在身体周围凝聚起一个透明的结界,这已经是太上老君今日遭遇到的第五波焚烧了。按照他的经验来看,今日的不灭薪火还有两波,而他怀中的丹药已经一颗不剩了。

    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太上老君知道自己这次是一定要交代在此处了,符纸已经传递出去许多天了,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救他,想必定是无人收到。就在太上老君走神的刹那,一块袍角从结界中掉了出去,并迅速被烧着。

    明显的热度灼伤了太上老君的神经,让他立刻反应过来,但仍然是一阵手忙脚乱才将那块袍角割下,扔到了结界之外。眼看着原本灰色的布料,在热情的火焰中瞬间化为灰烬,太上老君开始后悔自己没事到此地来作甚。

    一道颜色接近于透明的火焰从一旁的山壁上游走过来,它仿佛感觉到了太上老君的存在,并想要将他炼化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在炽热的岩浆中缓缓游动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道火焰已经向这里靠了过来。

    太上老君原本还在负隅顽抗,却忽然感觉到原本灼烧着自己的火焰一下子退开了,周围的热度也降了一些。随着视野变得开阔,太上老君看见除了他所在的黑色礁石之外,到处都是火海,紫色的、蓝色的火焰正飞快的从他身边逃离开来,仿佛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心中正有些纳闷,太上老君忽然看到自己的正前方,有一道气流样的东西朝自己扑来,而那道气流所带来的热度,是前所未有的,在距离他还有几百米的时候,他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勉力制造出来的结界已经开始融化了。

    已经变得有些焦黑的皮肤开始刺痛,太上老君能够看到自己的皮肤仿佛脱水一般,开始迅速变得褶皱起来,而其丹田中的法力,则如同沸水、迅速沸腾起来。再也无法支撑的吐出一口血雾,太上老君能够看到自己刚刚吐出的鲜血,瞬间被扑面而来的热流,吸收的一干二净。

    就在太上老君以为自己在劫难逃时,一面古朴的铜镜出现在他面前。眼前一道白色的光芒闪过,铜镜在为他抵挡住焚身火焰的同时,也将他吸入了铜镜之中。

    薪火之地的火焰都没有意识,它们只是凭着本能行事,在看到自己想要吸收的东西不见时,它们立刻转而围攻刚刚出现的另一样东西。只要能够提升灵阶,无论是同类还是别的什么,它们都不会放过。

    炙热的火焰瞬间将铜镜包围,只见已经开始扭曲的半空中,一道古朴的铜镜微微颤抖几下,就如同一缕青烟,迅速消失在了半空。只剩下无数火焰,燃烧缠绕成一条巨大的火蛇,带着毁灭天地的力量从岩浆中升腾起来,

    玉帝催动法诀,让破日神镜飞的更快,就是刚刚的一个动作,已经让破日神镜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再看下方狂躁的不灭薪火,若是不能立刻离开此地,恐怕连他也会被困在这里。

    一道黑色的虚空裂缝出现在眼前,玉帝微微抬手,就将从其中飞出来的破日神镜捏在了手中。单脚踩了一下断裂的石桥,玉帝的身形开始在岩壁之内迅速后退,他能够看到不远处的火蛇已经从谷底冲了出来,迅速朝这边逼近。

    热风从颊边穿过,玉帝可以看到不灭薪火所过之处,无论何物尽皆变成烟尘,这不禁让他想起当日女娲娘娘说过的话。她说,“不灭薪火乃是生命之火,但生命之玄妙就在于生死轮回,因此,不灭薪火不单单是三界的生门,也是三界的死门,只有将不灭薪火的秘密完全掌控,才能真正的确保三界无忧。”

    挥袖打出一道法诀,将迎面扑来的不灭薪火拦下,玉帝这才纵身一跃出现在了灰色的平原之上。

    火红色的结界出现在脚下,玉帝从指间挤出一滴精血,滴于其上,并迅速作出法阵,将已经打开的结界重新封印。由于破日神镜被不灭薪火损毁,玉帝才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封印结界,就在结界缓缓关闭的瞬间,冲破法诀的火焰瞬间扑击在了结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几缕白色的火焰从缝隙中钻出来,再度扑向空中的男子。

    玉帝神色一凛,挥挥袍子便将这几缕火焰收了起来。若是在薪火之地内部,玉帝是不敢这么做的,但现在结界已经封印,这些火焰不过是无源之水,再也不能吸取周围的能量壮大自己,这才轻易被玉帝收了起来。

    将破日神镜再度祭出,玉帝朝空中的神镜一指,便有一道人影从镜面中飞了出来。那人虽然狼狈非常,一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脸上却堆满了狂喜,太上老君被收入破日神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终于渡了这劫,被玉帝救了。

    不管不顾的跪拜下来,太上老君哪里还记得自己比玉帝的资历还老,一心只想着答谢玉帝的救命之恩,“多谢陛下相救!”

    玉帝将已经一把老骨头的太上老君扶起,顺便掏出一件古朴之极的衣服来,递到太上老君手上道,“先把衣服换上。”

    伸手接过衣服,太上老君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衣不蔽体,完全是一副凄惨模样的,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玉帝面前。仍旧有些黑的老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太上老君知道这次自己的老脸算是丢尽了。

    迅速将手上的衣服换好,太上老君便随着玉帝离开了薪火之地。两人知道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更何况太上老君身上受了些伤,实在应该先找个地方修养一番才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极西之地,随后就在附近的一座荒山上停了下来。由于这里靠近薪火之地,即便此时乃是初夏,这座山仍是一片荒凉、寸草不生。

    玉帝在从云头落下之后,就立刻将整座荒山与外界分隔开来。一道不显眼的华光闪过后,整个荒山仍然是一片寂静。在凡人眼中,这座荒山与平日无异,但只要靠近者,都会在山脚下绕上数圈,就再度回到原地。

    从怀中掏出一瓶金丹递给对面之人,玉帝便坐在原地,打坐起来。从当日接到太上老君的符纸,到现在两人一起离开薪火之地,玉帝心中总是惴惴不安,他能够感觉到,这次的事非同寻常,恐怕与破日神镜的预兆脱不了干系,只盼着此事能够与冥海中那人无关就是了。

    太上老君接过金丹,便立刻吞服下去,此时他体内的仙源接近枯竭,满身的创伤又没有痊愈,这样的惨景,使得他根本没有机会来挑拣瓶中的丹药。

    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暖流从丹田内涌出,并迅速游走全身,太上老君掐诀的手指都有些颤抖。他从服下丹药的瞬间,便已经知道这瓶中的丹药乃是他亲手炼制,在自己受伤的时候,服用自己炼制的丹药,真是再好不过了!

    周身的伤痕迅速消失,面色也恢复成原来那般,太上老君知道此处并非疗伤的最佳场所,一切事宜还等着一旁的男子决断,便从原地站了起来,走到正在打坐的男子面前道,“陛下,薪火之地中所困的魔龙……只剩下了躯壳。”

    玉帝心头一震,忍不住睁开眼睛道,“你看清楚了!?”

    太上老君点头,“在我看到魔龙只剩下躯壳时,整根镇龙柱上的残躯就全部碎裂了,龙魂恐怕已经消失很久了。”

    当年镇压魔龙七太子时,玉帝也参与了,他亲眼看着女娲娘娘将其镇压在薪火之地,并用破日神镜种下封印。从那时起,已经有数千万年的时间,他曾数度前往薪火之地查看,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魔龙怎么会只剩下一个躯壳了呢?还是当初镇压魔龙时,根本只是镇压了躯壳而已?!

    如果龙魂早就不在薪火之地,那么会在哪里?冥海中的上古大陆也被封印,其中的魔气也尽数被镇压在其中,若是魔龙的精魄不在其中便好,若是其已经悄悄潜入,镇妖塔下的封印岂不是会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玉帝脸上的表情难以判断,他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三界的安生不过是阴谋之下的泡影,真正隐藏在其中的,是一个从上古就埋藏下来的危机。而被困在冥海中的那个人,只因为一个魔字,就生不如死的熬了这么多年,真正的魔却丝毫没有被困住,反而正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身体之外的气流开始乱窜,玉帝的衣袍被掀起又落下,他对一旁面露担忧的人道,“回天庭。”

    第七十一章 黑白无常

    凤麟洲位于整个夏朝的正中央,其余各洲则以拱卫之势将其围起,即便是夏都所在的祖洲,都不过位于北侧罢了。起初方信天对于这样一种排布并没有多加留意,可是直到龙彦将主人的一番话传达出来,他才意识到这其中的秘密。

    三界之内,除游离界以外,天界与凡间都是盘古开天辟地以后,创造出来的。而凡间帝王的都城,都是聚集整个凡间大气运的所在,必然会在整个凡间起运最盛之处。但偏偏夏都却靠近冥海,偏居一隅,完全没有气运亨通、天地护佑的景象。

    反而除却夏都之外,其余五大洲占据着更加有利的位置,并在各洲的都城之中建造了镇妖塔,由仙界之人严加看管。若是镇妖塔中没有其他的存在,那么仙界为何会对其如此重视,而且这无座镇妖塔的摆布,明显各成犄角、相互拱卫,现在看来,竟然另有他意。

    将视线转移到镇妖塔上,方信天知道他必须有所行动了,主人既然吩咐下来,他定要在主人回来之前将所有的事情办好。于是,方信天当夜就离开了夏都,并留下了几只傀儡暗中监视夏皇,而龙彦则没有跟去,他变作方信天的样子,仍待在了西殿之中。

    夏都所在的祖洲虽然也有镇妖塔,但方信天明显没有去查探的意思,在他看来,只要将常乐都中的镇妖塔解决,其他几座将不攻自破。到时候冥海中封印的魔气冲天而起,遍布整个三界,他与主人就能共谋大业了……

    月色下的男子,化为一道黑色的影子急速行过,方信天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够与主人重新在一起,虽然先前不过匆匆见过一面,主人就离开了,但这不禁给了他希望,他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主人能够毫不犹豫与他融为一体。

    在这般强烈的愿望驱使之下,方信天在天还未亮时便已经进入了凤麟洲,并来到了晏城山外。从云头落下,他能够感觉到浓浓的妖气从山中散发出来,尽管被结界遮挡了一些,却还是被他察觉出来。

    方信天记得,当初就是在离此处不远的月河城遇到季青的,可是就是因为他的一时疏忽,最终让季青在冥海中不知所踪,而他也不慎被打落冥海。再度站在山巅之上,方信天开始明白为何季青身体内会有龙魂的气息了,或许当初就是在附近,季青吸收了无处可去的真龙精魄也不一定。

    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方信天虽然猜到季青是在此处得到了龙魂,却不知道,龙魂真正被镇压的地方就在镇妖塔中。世间之事皆是无巧不成书,方信天此行势必要将镇妖塔的秘密,暴露在众人眼前了。

    就在方信天悄无声息潜入镇妖塔之际,季青也在巫溪城中结束了早饭。将面前的瓷碗推开,季青放下手中的筷子,打算将怀中的毛团叫起来,一起吃点东西。

    师千百坐在一旁的木凳上,看到季青已经吃完了,连忙又用竹筷夹了许多阳春面塞进嘴里。此番动作都只是他下意识的表现,以前在阎王殿的时候,总殿阎王总是嫌弃他吃的多,让他控制饮食,好不容易能够有个畅快吃东西的机会,他不想放过。

    季青将怀中的毛团掏出来,抱在怀里,并伸手将毛团身上已经被揉弄的十分凌乱的狐毛理顺后,才捏了捏狐九命耷拉在脑袋旁边的耳朵道,“九命,醒醒。”

    狐九命自从眼前一道金光闪过之后,便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他能够感觉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全是金色的世界里,也能够偶尔听到季青的身音,却总是睁不开眼睛,好像身体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般。

    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狐九命环顾周围,才发现原本将他环绕起来的金色,随着这道声音的响起开始缓缓褪去,而道士那张熟悉的俊脸也开始清晰起来。

    知道自己一定是做了个可怕的梦魇,狐九命用爪子揉了揉耳朵,就又钻进了道士白色的袖袍里,他打算再睡一觉,先前的梦魇让他身心俱疲……

    坐在季青身旁的师千百,刚刚朝嘴巴里塞了许多阳春面,还没来得及下咽,就立刻喷了出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扑上去的冲动,指着已经钻进季青袖口的毛团道,“小半仙,你居然养狗!”

    将下巴上粘着的面条擦掉,师千百顺着桌沿趴到季青面前道,“让我抱抱行不行!”

    能够拥有一只毛茸茸的动物,是师千百长久以来的心愿,奈何这个心愿与他想要吃足够多的东西一样,被他那冷面的兄长无情扼杀了。一想到那个看上去十分严肃的男人,也养了黑白无常两个鬼差做宠物,师千百就心怀怨恨,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养一只!

    将碍事的面碗推开,师千百再度朝季青的袖口移动了一分。他是真的很想摸摸刚刚那只毛团,虽然那毛团的毛色有些奇怪,黑黑白白带着许多斑点,但这并不能够掩盖其毛团的本质!

    就在师千百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一只黑色的带着白点的爪子从袖袍底下伸了出来,那爪子上闪闪发光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师千百袭来,正是狐九命的长指甲……

    狐九命想要睡个回笼觉的想法彻底碎裂,他此生最讨厌两种人,一种是比他长得好看的,另一种是说他不好看的。而方才师千百的话,明显触及了狐九命的底线,什么狗,哪里来的狗!

    长长的指甲“哧啦”一声将布料划破,狐九命一看没有得手,抬起爪子就准备再来一下,却是被一旁一直没出声的道士拦下了。

    被人从袖袍中拖出来,狐九命连忙用爪子抱住季青的手腕,才稳住身形。抬目与捉着他的狐毛的男子相对,狐九命看到男子唇形微动,“既然醒了,就用饭。”

    师千百捂着自己的袖口坐在一旁,心中的惊吓之情久久不能平复。看着季青将明显不属于温顺类型的毛团放在桌子上,紧接着让人上了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师千百擦着额前的冷汗,暗叹道:原来兄长不让他养宠物,是有原因的,如果刚刚不是他反应及时,那一定毁容了。

    用钦佩的眼神看了一眼季青,师千百将方才被他冷落的阳春面拖到面前,再度吃起来,养宠物什么的还是不要想了,多吃点好吃的才是正道,一会儿回到阎王殿,可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狐九命一根一根吃着碗里的面,一双银色的眼睛却是盯着一旁的陌生男子看,就是这个人刚刚对他出言不逊来着,看上去就呆头呆脑的,居然当真是个不机灵的家伙,下次单独看到他,一定要整整他,让他长点记性。

    此时天不过蒙蒙亮,街上都是晨起做活的小贩,氤氲的晨曦中,整个乌溪镇一片祥和,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季青见两人吃的都挺欢快,当下神魂便分出一缕,悄悄出了客栈。

    昨日经过一夜的巡查,季青在城中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仿佛除了他在城外杀死的那人之外,巫溪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安然无恙。但师千百所带来的生死簿上,明明有数十人出现了异样,即便黑白无常、十殿阎王也不能决定他们的生死,可为何却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呢?

    况且,昨夜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说,也没有寻到黑白无常的踪迹,要知道他们是奉总殿阎王之命,陪师千百出来历练的,如果师千百因此出了什么事,他们可承受不起总殿阎王的盛怒。

    站在客栈的飞檐顶上,季青看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见几乎每一个人都如往日一般,各自做着应该做的事,奔波忙碌、维持生计。这一切都太过正常了,正常到让季青觉得不寻常。

    就在季青想着要不要去城西的荒僻之处看看时,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从远处行来。只见来着一黑一白,都戴着高高的帽子,脸颊两旁有着长长的缎带垂下来,眉宇之间印着火红的纹路,正是黑白无常。

    两人一见季青就立刻腾身而来,并抬手道,“见过道长。”

    季青也没想到两人会突然出现,一夜的搜寻都没有将两人找到,他二人到底去了哪里?

    “师千百就在楼下,昨夜你们去了哪里?”

    黑无常闻言,透过窗棂看了一眼,下方正叫了一碗新的阳春面,吃的狼吞虎咽的男子才道,“昨夜小差与白无常在城中查探,搜寻了许久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就在我们准备回去找十殿下时,却发现了一鬼鬼祟祟之人,我们一路追着那人出了巫溪城,现在才赶回来……”

    季青皱眉,鬼鬼祟祟之人?莫非也是中了魔气之人?

    黑无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我二人虽然追到那人,但在将他的魂魄勾取之后,才发现那人竟是个普通的凡人。一整夜都是白忙了。”

    季青心中了然,他知道黑白无常并没有勾错魂,想必那人在死去时,体内的魔气就已经离开,隐藏到一旁去了,只是黑白无常一时之间没有发现。眼看在城中也查不出什么,季青道,“待他们吃完,你二人带我去那里看看。”

    黑白无常知道季青所说的是哪里,其二人相视一眼道,“是。”

    第七十二章 他的名字

    不知为何,狐九命就是看一旁的男子不顺眼,不管是他那身黑中透着血红的长袍,还是他那张病态般白皙的脸,都让狐九命咀嚼面条的动作变得粗鲁。较劲一般的吸着碗中的面条,狐九命不相信自己会比这个瘦弱的人吃的少!

    忽然,一双白皙的手从后方伸过来,狐九命还没来得及将最后一根面条吞进口中,便已经被抱了起来。眼看着一根香喷喷的面条掉到地上,沾满灰尘,狐九命蹬了下放在自己爪下的手,眼神示意:干什么!

    回应他的是道士无辜的眼神,季青一边自然的将已经毫无形象可言的狐九命放在肩头,一边道,“要走了。”

    师千百进食的动作也是被打断,他看着忽然出现在他对面的两个熟悉的人,差点被嘴巴里的面条噎死。好嘛,他找了一个晚上的人,原来就在这里,害得他提心吊胆的那么辛苦,这俩人绝对是故意的……

    白无常看着十殿下的眼神从惊喜,到了然,再到愤怒,他知道那位殿下一定又在脑子里想了什么,而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连忙跑到男子身边,殷勤的替他顺了顺气,白无常道,“十殿下,还好你没走丢!”

    黑无常听到身旁人这么说,眼中的绝望之情更溢于言表了,白无常,你的脑子忘在阎王殿里了吗,还是说你真的不想多活几年了!什么叫还好没走丢啊,你不知道这位殿下的脾性吗!

    果然,就在黑无常默默祈祷之际,被呛的老泪纵横的师千百终于缓过神来了,只见其苍白的脸上挂着抹淡笑,“是啊,没走丢都是多亏了你们啊,要不要等回去的时候,向总殿阎王汇报一下,给你们加官减负啊!”

    白无常看着面前之人笑的一脸天真无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谢十殿下!”

    ……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