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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2节

    想不起来,徐福也没再纠结,他合上竹简,心情愉悦了不少,他觉得自己离梦想蓝图更近了一步。

    一阵脚步声突然近了,徐福抬头一看,只见那中年男子正面色不豫地看着自己,男子嘴角一撇,大声斥责徐福,“这点小事你也要做上半天,真不知道是怎么选进来的。”

    你意思是怪你家王上眼瞎咯?

    徐福心中吐槽,面上倒是出奇的淡定,丝毫没有要跟这个中年男子计较的意思。

    石块扔下去连个水花都打不起来,中年男子顿觉丢脸,于是变得更加颐气指使了,“你知道你过来是干什么的吗?不是吃白饭的,是要干活的,去,将那堆东西清理干净。”

    徐福不知道这放在现代,叫做职场欺压。他不是会任人随意欺负的性格,骨子里还带点执拗,现在听这个老男人口气恶劣,他当然也没什么好态度。

    “我来奉常寺是掌天气观测的,不是过来给你干活儿的。”你算什么东西?徐福瞥了一眼男子,眼眸里透着几分骄矜。

    男子稍微有些心虚,他猜不出徐福究竟是什么来头,而他自己的背景也只能算尚可,以前在奉常寺里没少被一干贵公子欺负,现在见了徐福,顿时觉得来了个更好欺负的对象,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下手捏软柿子了。

    这傻子却没想过,这柿子里头藏着尖锐石子,把手硌出口子来怎么办?

    也不知道中年男子哪根筋搭错了,将徐福的淡定漠然当做了软弱,他越发恶气起来,“掌天气观测?你也配?你可知道,奉常寺中掌天气、卜筮的大人,都是出自世家!”

    这玩意儿还要讲究个世家传承吗?徐福无语。

    那中年男子越发来劲,“来到奉常寺,你就得听我们几位的。不过一介小小新人,竟是半点规矩都不通。自然是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徐福实在懒得听对方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

    “你是做什么的?”徐福打断他的话。

    中年男子愣了愣,“我掌祭祀衣冠。”

    徐福暗自嘀咕,这奉常寺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什么人都有?掌祭祀衣冠的又是什么玩意儿?

    徐福摸不清来头,就“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中年男子愣了愣,顿时脸色臊红,显然他认为刚才徐福问他的话,是在故意戏耍他,男子怒从心起,“还愣着干什么?去整理东西!没看见大家都忙不过来吗?”

    秦王即将行加冠之礼,奉常寺作为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自然忙得团团转,谁也不敢怠慢分毫。其中以观天、卜筮为职的巫祝大人们,却是最悠闲的,他们这些打杂的羡慕嫉妒恨,心中忿忿,现在正好发泄到徐福的身上。

    反正在他们看来,徐福是个生面孔,又极为年轻,长得还细皮嫩肉弱唧唧的,突然空降过来就要做巫祝,不欺负他欺负谁?

    给你脸,还不要脸了?

    徐福目光冷了冷,将那中年男子从头梭巡到脚。

    中年男子被看得总觉得身上发凉,他不由得再度出声呵斥徐福,“小儿,看什么?”

    “你有病。”徐福突然吐出三个字。

    中年男子因为职场生涯的长期不如意,性格暴躁易怒,听见这三个侮辱他人身的字眼,哪里还能忍?他因为愤怒而鼻翼微动,“大胆,你才有病!”

    真像只河马。

    徐福有点嫌弃。

    哦不,说他像河马,都侮辱河马了。

    徐福清了清嗓子,面色漠然,颇有一番世外高人的风范,“听我说,你是真的有病了,暴躁易怒,双眼血丝密布,眼下乌黑,额间多有细纹,喘气粗急……可不是有病吗?当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乌云罩顶,恐有大祸啊……”

    “胡说八道!”中年男子满心都是被侮辱嘲笑的感觉,他彻底被激怒,袖袍一挥,竟是粗暴地将徐福面前的桌案都掀翻了,其中还包括之前徐福整理出来的竹简,“你、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竟敢在奉常寺撒野!待我秉明刘奉常,定将尔等败类驱出奉常寺!”

    其实也就中年男子一个人在激动,其他人全都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这些人不仅漠视徐福,对待这名中年男子也是极为轻蔑的。

    中年男子就如同一个跳梁小丑,迫不及待地在徐福面前上蹿下跳。

    徐福低下头,拾起竹简,依旧稳坐如山,“你不信就算了。”

    嘁,纸老虎,这个老男人敢冲上来揍他,都算是血性男儿,但他只会跳脚怒骂,拽两句规矩。看周围人的目光就能知道,男人也不可能是什么官,那他又哪里来的底气在自己面前作妖?

    送他一句批语,那都是自己心善了。

    中年男子完全威胁不了徐福,更拉拢不到同仇敌忾的同事,他有些慌张,但他手无缚鸡之力,更是不敢对徐福动手,于是只能恨恨地罢了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高声喊:“我这就去见刘奉常。”

    徐福心中轻嗤。以为自己今年五岁吗?骂不赢还要告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历史考据。正文中已经说明,天文术数等都是归奉常寺管,奉常隶属于三公九卿中的九卿之一。这个官是很大的,可惜徐福过去做的并不是这个官。然后巫祝是瞎编的。古典记载,巫祝是负责卜筮和祭祀。这里就拿来做官职好了,因为实在查不到具体的职位。只能作者君自己闭门造了。

    最后,秦朝能入朝做官的方士大都是有背景的人物,像徐福这样空降的,小透明嫉恨他,走后门的轻视他,所以本章又名同事都是我敌人可怎么办?全部掀翻这样好吗?急!在线等

    第6章

    中年男子离开之后,就没其他人来搭理徐福了,徐福也浑然不在意。只要有真本事,在这个时代定能出头。何况,在这里有吃有喝有得住,他有什么好不满的?

    徐福打了个呵欠,慢腾腾地站起身来,转悠着出了门。

    奉常寺里一干人这才小声议论起来。

    “柳以前可曾见过此人?”

    被称为“柳”的是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年纪应该是刚刚及冠,他穿着一身宽大褐色衣袍,坐在中间,竟隐隐有着领头之势。他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一旁的人,嗤笑一声,“你们不就是想去戏耍他吗?他是张生面孔,应该没什么背景的。”

    其余几人笑了起来,“那可有意思了。”

    徐福就站在门外,他又忍不住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戏耍他?

    就这一群穿得灰不溜秋的傻狍子们?

    嘁。徐福转身绕开,正好看见外边儿有个人走过,他立刻上前叫住那人,“哎,你们这儿茶水间啊茅厕啊在哪儿啊?”

    “茶水间?”那人皱了皱眉,“你要喝茶?里面就有。茅厕?茅厕在那边。”

    “谢谢。”徐福感叹了一声幸好还有茅厕,但是等他一踏进去就呆住了。之前那个囔囔着要去禀报刘奉常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旁边的坑位上,还解着裤腰带。

    呵呵,真是个“豪华”茅厕!连个遮蔽的东西都没有,就一圈儿的草席围起来,要是两个人进去,那还能看见对方遛鸟。那中年男子长得太丑,肯定鸟儿长得更丑,徐福担心自己眼瞎,立刻退了出来。

    中年男子被徐福吓了一跳,转头冲着徐福怒骂了起来。

    “作什么?吓死你大爷啊!”

    徐福的脸色登时就冷了起来。

    他虽然历史就通那么零星半点,但他也知道在秦朝,“大爷”可是代表“爹”的意思。想当他爹?那也得有命!

    徐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爷来看看你去告状了吗,怎么还没去呢?”

    男子抓起裤子疾步走出来,想对徐福动手,但又心有顾忌,不敢将事情做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徐福,绕道就走。

    徐福这人特别记仇,你啃我一口,我总得还你两口那才解气。这个男人非要从他身上找点存在感,那也得看他乐意不乐意?徐福解决了如厕大事之后,就回到了刚才的厅中,并且迅速翻到了奉常寺的名单。

    这本来是有上级过来视察的时候,点到用的,现在正好被徐福利用了。他挨个记下了名字。

    那个褐袍青年叫王一树,字柳,而那个中年男子叫邱机。

    邱机?他看应该叫糗鸡才对。

    默默记下名字之后,徐福就将竹简放了回去。可惜他没学会个咒术什么的,不然扎个小人儿就能搞定。徐福掐指算了算,不过这个邱机么,倒霉的时候也快来了。

    他正思考着未来如何征服奉常寺呢,那头就听见有脚步声来了。

    打头进来的是邱机,等跨过门槛以后,邱机就微微弯腰,请出了背后的人。

    那是个穿绿袍的家伙,看上去品级似乎要高一些,年纪大约四十来岁,嘴角留着两撇胡子。徐福忽然想到一句话,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徐福的目光在邱机身上打了个圈儿,难道这个老男人终于有魄力了一回,真的将那个什么刘奉常请来了?

    “就是他?”

    “正是他,以前从未见过这小子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奉常寺中,竟然还大言不惭说是过来做奉常的,还说他要掌天气观测。口气好是狂妄,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也就罢了,当我说到要秉明刘奉常的时候,这小子竟然还狂言不惧。”邱机告起黑状来,还挺有一把好手的。

    徐福暗自撇嘴,这明摆着是要坑他一把。再回头看其他人的脸色,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的,恨不得马上将他逐出奉常寺一样。

    刘奉常听了邱机的叙述,脸色果然不太好看。

    邱机说话也讲究了个技巧,如果他只说徐福冒犯了他们,那刘奉常不一定乐意管这档子事儿,但他说了,徐福对刘奉常也不客气,刘奉常是什么人物?刚刚坐上九卿之一的奉常之位,正恨不得找个人来烧一烧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呢。现在竟有人不将他放在眼里,觉得官威被冒犯的刘奉常,就这样跟着入了套。

    “你可有任职令?”

    任职令,那是什么玩意儿?徐福连见都没见过,当然也拿不出来了。

    见徐福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刘奉常冷笑一声,“你没有任职令,竟然还敢跑到我奉常寺来招摇撞骗?来人,把这人给我拿下!”

    “等等。我是没有拿到任职令。”那是嬴政没给我。徐福暗自吐槽。“可我身上穿的官服难道有假吗?我是被人领到奉常寺来的,那人为何没给我任职令,我也不知道,你贸然就要给我定罪,恐怕不妥吧。”

    刘奉常迟疑了。官服不是谁都能弄到,这个东西,若是造假,那是要砍头的。但随即注意到徐福的品级应该相当低,刘奉常顿时又来了底气。不过一个小官儿,难道他还没有处置的权利吗?

    “把人拿下。”刘奉常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王柳突然站起来,慢悠悠地插了一句,“刘奉常,我看也不用拿下了,既然来到奉常寺,应该是个真的官儿。”

    王柳站起来解围,但徐福却皱了皱眉,他并不觉得这个人是在为他说话。

    “我看,不如让他就做个清扫奉常寺的如何?”

    呵呵,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徐福转头瞥了一眼王柳,将他的模样印进脑海里。以后他要是教育儿子,一定告诉他,别得罪道士啊,尤其是像你爹我这样会算命会预测祸福的道士啊!

    刘奉常也领会到王柳的意思。

    徐福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模样又生得十分傲气。如果磋磨他的皮肉,折损他的傲气,那不是更好吗?

    刘奉常沉沉一笑,“那就这么办。”

    你们处置我的去处?问过我的意见吗?徐福内心呵呵。

    有几个跑得快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抹布来,“啪”的扔在了徐福的面前,还面带嘲笑。

    真想把那几个家伙踹翻在地,踩着他们的脸去蹭地上的抹布,哦,最好再舔一舔。

    徐福的脸色冷漠,他冷冷地看着刘奉常。刘奉常对上他黝黑的双眸,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他顿时觉得丢脸无比,他怎么能在这个小子面前输了气势?

    “不如我送刘奉常一句话,裤子还没套稳,步子可别迈太大。”

    第7章

    徐福虽然是从大山里出来的,但他向来是个文明人,而且他的师父一再教导他,学习相术占卜,都需要心平气和,只有静下心来,才能防止出错;同时若能维持面上的淡定超然,那将为自己的批语增加可信度,方便忽悠到更多的人。

    所以平常不管遇到什么,徐福内心再暴躁,他也会很快压制住自己,并且努力维持住面上的淡然。

    他不屑用粗鄙的语言去辱骂对方。

    刘奉常听见这句话有些懵,他没能明白徐福话里是什么意思,但他听出来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抬脚就要踹徐福,徐福快速躲过,“我这就去做洒扫。”

    徐福陡然间服了软,刘奉常一脚也踹了个空,当然没理由再揪着人家不放。

    刘奉常和邱机的脸色都有点绿,总觉得这一拳跟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没劲儿,心中的怒火都被堵回去,反倒把自己憋得个内伤。

    徐福没捡地上的抹布就往外跑了,所有人都有点懵逼,他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不遵礼仪之人?说走就走?等刘奉常和邱机跟着跨出门槛,哪里还有徐福的身影?

    邱机趁机又在旁边煽风点火,“此人性情乖戾,就连奉常的处置也未放在眼中,看来以后他还是不会敬重您。”

    刘奉常冷冷一笑,“我便给你这个权利,以后好好盯着他。赶他出去都是便宜了他,这等不知礼的小子,要给我好好惩治。”

    邱机欢喜地一俯身,“是。”

    刘奉常冷哼一声,表示了徐福的厌恶和不屑,这才转身离开。他却不知道,徐福就躲在奉常寺的门后面,一边看着他远去,一边摇头轻叹,“总算见到什么叫做小人得志了。”

    古人常有紫气东来之说,他们以紫气为贵。

    而徐福只需要看刘奉常一眼,就能瞥见他眉眼间萦绕的淡淡紫气,那代表初沾贵气。后又见刘奉常眉毛上挑,那代表得意,而嘴角下垂,有紧抿的习惯,那代表以往工作环境压力较大,他并不轻松。会有这样大的反差,那说明什么?说明这位是刚刚升官不久,长期压抑的情绪得到解放,所以会得意,但一时间又难以摆脱过去的习惯。

    不然堂堂奉常,听起来挺厉害的一官儿,没事儿就跑来找他的麻烦?那是得多有病!

    这个刘奉常无非就是想在自己这里寻找点儿刚当官的优越感。

    徐福撇嘴,所以他才说这位是裤子都还没套牢呢,就开始要大步走了,到时候裤子掉下来,面子里子都没了,那才真好看!

    估计人家也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徐福得意地弯了弯嘴角,没放心上最好。见人恐遭祸,出声提醒,那是他的职业道德。但是从本心来讲,他又不是圣母,人家这么欺压他,他当然恨不得对方有多倒霉就有多倒霉了。

    他转身就回住处休息去了。

    跑去洒扫?

    他脑子抽了才会真的跑去!

    他们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徐福躺在床上打了个呵欠。也不知道怎么找上赵高,不然的话,只要赵高这个王上近侍在奉常寺一句话,就能改变徐福现在的处境。

    睡觉是个好运动,徐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什么烦恼都抛到脑后去了。

    直到住处的门被敲响。

    敲了好一会儿,徐福才慢吞吞爬起来,走过去开了门。

    外面站的正是赵高!

    徐福身上的官袍有些不整,发丝也有点凌乱,看上去就跟被欺凌过了一样,赵高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中的东西递了出去,“哎哟,这还是我第一次送人上任,没想到不慎落下了这个。”赵高忍不住心中嘀咕,他送迟了,不会害得这位在奉常寺受什么欺压了吧?

    那是块扁扁长长的竹简,上面刻着秦国文字。

    这就是任职令?

    “赵公公可害苦我了。”徐福抬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袍,淡淡道。

    赵高总觉得徐福这语调有些冷,脑子里又想到了徐福之前那神奇的预测,面上不由得更恭敬了,“是我的疏漏,先生在奉常寺待得如何?”

    徐福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了起来,“王上让我过去究竟是做什么的?太史是个很大的官儿?”

    赵高也是一派茫然,“这……这不是过去做观测天气的吗?”

    徐福扯了扯身上的官服,“这算几品?”

    赵高尴尬一笑,“什么几品?”他有点点羞愧于自己没听懂徐福说的什么话。

    “就是我这个官儿能有多大?”

    赵高一脸不解,“就是太史令啊,秩二百石。”

    太史令到底特么算几品?呵呵,他该高兴吗?好吧,他该高兴,好歹是个官儿!

    “那奉常呢?”

    “秩两千石。”

    “那些穿得灰不溜秋的是不是也比我职位高?”

    “应……应当是吧。”

    徐福顿时不爽了,亏他还是以后名流千古的始皇大大!就这样把他派来一个人人都比他高一级的地方工作?那他能不被欺压吗?

    原本还想将赵高叫过去,为他壮个声势,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赵高是王上近侍,天高皇帝远的,也不可能时时来奉常寺。而一旦赵高为他出了头,这些比他等级高的官儿,肯定看他更不顺眼,要欺压他这个八品官儿,那不是很容易吗?

    就一个道理,阎王易过,小鬼难缠。他胆子大到敢在始皇帝和一代奸宦赵高面前放肆,但到了奉常寺这个小鬼们堆积的地方,他却不得不束手束脚起来。

    真不爽快!

    “我知道了,多谢赵公公。”徐福面色不爽地“啪”一声关上了门,将赵高拒之门外。

    赵高的脸色微微发苦,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着,要不要将这事儿禀报王上。徐福明明是一副被欺压过的模样,为何不言明呢?赵高突然悟了。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一定是徐先生高人有高招,自会解决那些家伙!

    赵高心中对徐福顿时更为推崇。

    此时的徐福还不知道自己啥也没说,就这么忽悠住了一个脑残粉。

    赵高回到咸阳宫中,将所见所闻如实禀告了嬴政,按理说,嬴政事务繁忙,哪里记得住一个小术士?但谁让徐福拥有一张令人见过不忘的脸,一提起他来,嬴政的记忆就跟着涌上来了。

    被欺压了?

    嬴政陡然觉得繁重的政务过后,也多了几分乐趣。

    他正想看看,徐福又有如何高招。若是徐福运气好,都化解了,他前往雍城加冠时,不妨也将他带上。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职务,秦朝等级划分没有品级的说法,全是靠秩,也就是发到手的俸禄粮食多少石。

    第8章

    又一日,徐福享用了食物,然后才慢吞吞地来到奉常寺报道,他现在也算是弄清楚了,太史只是奉常的属官,太史令地位十分低,站在奉常寺里,绝对是人家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存在。

    如果这里的人脑子稍微再好使一点,说不定他就被扔出去或者关起来了。

    见徐福进门,其余人齐齐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是在等着看他笑话?

    一道疾风突然从背后闪过,徐福的脑子里闪过武侠世界的设定,这画风不对呀!他快速躲开,那个直直朝他撞来的男人就这样扑街了。

    脸着地。

    男人手里攥着的抹布还飞出去老远,“啪”的一下,耷拉在了邱机的头上。

    邱机脸色一黑,连忙将抹布扯下来,嘴里“呸”个不停。

    那一脸的泥水,可真够好看的。

    徐福抬脚踹了踹地上的人,“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有狗在追我,所以就闪开了,真没想到。”徐福的话是愧疚的,但他的语气哪有半分愧疚的意思?

    地上的男人暗自咬牙,爬起来狠狠瞪了他两眼,“莫要得意!”

    徐福淡定脸。他哪里得意了?

    邱机将那块抹布往徐福跟前一扔,“这可是奉常命令下来的,你还不快快干活儿去?”

    王柳漠然地瞥了一眼徐福的方向,“既然他不从,你们几个就陪他过去吧。”

    邱机和刚才脸着地的男人将徐福围在了中间,颇有点你不走我们就要动手的意思。徐福低头看了看身上崭新不起褶皱的袍服,这要是弄皱了多难看啊,半点儿仙气也没了。所以徐福直接转身往外走,邱机愣了愣,“你跑哪里去?”

    徐福回头,语气淡淡,“不是要带我去洒扫吗?”

    邱机一脸惊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但人家都妥协了,左右也说不出个不对来。邱机冷哼一声,心道,等会儿定要好好惩治这小子。

    邱机不怀好意地将徐福带到了茅厕旁,“好好清理。”

    徐福转过头,正好看见脸着地的男人还在哀怨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哦,据说这个时期正是流行粉面桃花美男子的时候,不少男子都十分注重自己的容颜。可惜了……徐福心中啧啧。这位的脸,着地摔一下那都当整容了。

    男人被徐福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冷笑道:“瞧什么?再瞧将你推进去。”

    两人又捂了捂鼻子,“真臭。”说完幸灾乐祸地瞥了徐福两眼,这才离开。

    徐福将抹布挂到一旁的树枝上,就找个地儿洗手。

    潾潾的水面映出徐福那张年少的脸,竟然与他上辈子几乎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徐福抬头打了个呵欠,湖面上映出来的脸不见丝毫粗鲁之色,反而隐隐显出几分娇气的味道。徐福摸了摸脸颊,“这些人不会是嫉妒我长得好吧?”

    他在衣袍上随手擦了擦。

    “时间……差不多了吧……”徐福抬头看天,喃喃自语。

    他话音刚刚落下,只听见那一头传出了惊呼声。

    似乎是……

    “有人晕倒了!”

    徐福光明正大地过去看热闹了。

    倒在奉常寺门口的正是邱机,他死死地捂住了胸口,神色狰狞,眼白上布满的血丝更多了,看上去就跟羊角风发作了一样。

    刚开始还有人旁观不作为,后来他们才意识到可能可能会死人,于是才涌上去将邱机扶了起来。

    徐福飘然地从他们身旁走过,进了大厅,抽出小刀,歪歪扭扭地在一块竹简上刻着什么。良久之后,等他松一口气,放下小刀时,外面的喧闹声已经平息了,其余的同僚也相继进来了。

    “怎么跟疯了似的?”

    “谁会想到呢?”

    那些人原本还在交谈,但是看到大厅之中,独独坐着一个徐福,他们的脸色都微微变了。

    王柳当先口气微冷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徐福放下竹简,“我就进来逛一逛。”

    狗屁!睁眼说瞎话!

    其他人都这么想。

    但是徐福确实也没做什么,他搁下竹简以后就走了。

    王柳心生疑惑,指派了一人将那竹简拿过来,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文字,辨认都有些困难。王柳嘴角微抽,将那竹简随手扔给了旁人,嗤笑道:“真不知这个人到底是谁推举来的?半点才气也无。让他清茅厕,我看都是恩赐了。”

    旁边的人接住竹简,跟着嗤笑起来。

    但是之前那位不幸脸着地的男人,指着竹简突然惊叫了一声,“不,等等……你们快看,那上面写的是……”

    王柳满心不屑地将竹简拿起,这才精心仔细辨认,却见上面写着:目红易怒,色倦无力,兼以乌云罩顶,恐大祸将至。

    别说王柳了,其余人都是齐齐一惊。

    竹简“啪”地摔在了地面上,却无人去捡。

    显然他们都想到了一处去,那日那个小子初到寺中,大言不惭说邱机会有大祸,无一人相信。但今天目睹了邱机突然摔倒在寺前,面相怪异,当初的批语还犹在耳边。再一结合那小子刚刚留下的竹简,众人都忽然有种身上发冷的感觉。

    徐福嘴里哼着不成歌的小调,慢悠悠地晃着圈子,不务正业。

    他声音清泠好听,哼起调来,就像是仙乐自天边传来。

    旁人听见,定会觉得这人如何高洁、如何脱俗、如何仙气。

    但此刻徐福内心想的是,让你不听本道长的话,呵呵呵呵呵呵……

    刚刚踏足奉常寺门口的赵高,朝徐福投去了惊艳的目光,随后赵高的心中已经有了如何禀告王上的腹稿。

    而奉常寺内一干被徐福吓蒙了的众人,也渐渐回过了神。王柳冷了冷脸色,“或许只是巧合。”说罢他起身就要去茅厕找徐福问个清楚,但等他到了之后,哪里还有个徐福的影子?

    倒是在王柳转身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熊玩意儿往茅厕里扔了什么东西,他只听得背后“轰”了一声,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一边无聊画着八卦一边思考事情的徐福,眉心微蹙,摸了摸发丝,“我到底是忘了什么呢?啧。”

    第9章

    辰时,晨风从虚掩的窗户吹拂进来,躺在床上的少年狠狠打了个哆嗦。他伸出手在席边摸索一番,最后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

    “……先生算卦吗?”

    徐福还没清醒,嘴里还含糊地说着专业台词。

    又是一阵风,徐福被刮得一个激灵,瞬间睁开双眼,困顿瞬间就消失了,一双黑眸恢复了清明。只是徐福的脸色不大好看,嘴角微抿,看上去冷冰冰的。

    在秦国混吃混喝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秦王真变态,竟然要求官员朝七晚五地上班。七点啊!这个天气,天都还未大亮呢。前两天徐福还能凭借着一时兴味,早早起床。现在要想从被子里钻出来,徐福都倍觉艰难。

    好在他自制力十分强,虽然心中不爽快,该起时还是要起的。

    洗漱过后,徐福摸到院儿里的厨房去,拿走了两个馒头,虽然难吃,但不用花钱嘛。就着温热的水吃下去,徐福又来到了奉常寺。

    而今天奉常寺大厅里却缺了两个人。

    邱机不见身影很正常,徐福猜测他应该是有了什么躁郁症之类的,短期内是好不起来了,这样的人平时看着跟个好人似的,现在一爆发那才叫厉害。但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竟然也不见了?

    难道是他前一天装神弄鬼地留在那里的竹简,被他们看见了?而他们在看见之后对他升起了敬畏之心?

    正小小沾沾自喜的徐福却没想过,自己那虚弱无力的手腕,费了劲儿刻出来的秦国文字,长得实在太难看,原本应该有的神秘气息,顿时就被打了个对折。

    徐福跨过门槛,其他人几乎都已经到齐了。

    “小子,邱机和王柳是不是都你下手害的?”其中一人站起来,直冲冲地到了徐福的面前,开口也丝毫不客气。

    王柳又怎么了?徐福暗自嘀咕。他心中再不解,面上也不会显露半分,徐福懒懒一掀眼皮,姿态颇有几分高傲,“大家都是同僚,何必往我身上随便加罪名?要指责我,也要拿出证据来。”

    脸着地男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着徐福的目光又是厌恨又是提防,大约是脸上的表情太过纠结,徐福总觉得他那张摔得微肿的脸,看上去更丑了。

    “你还狡辩?之前可是你说邱机会遭遇大祸?现在邱机卧病家中,难道不是你的错吗?”

    徐福惊诧地打量了对方几眼,那目光满满的都透着一个味道:你傻吗?

    徐福从没见过逻辑这么混乱的人,这样的人哪怕是去当个江湖神棍,肯定都骗不了三岁小孩儿和八十岁老太太。

    “难道你们忘记了我是做什么的吗?”徐福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手指。他越是不疾不徐,就越是显得他神秘莫测。

    男人心中一派心惊肉跳不提,但他本能地拒绝去相信徐福会有这样大的本事。一个年纪轻轻毫无背景的少年,就算是厉害,难道还能比王柳厉害吗?

    一定是误打误撞!

    怀着这种思维的男人,就企图将邱机遭祸的锅盖在徐福的背上。

    “王柳是怎么了?”徐福出声问。

    男人脸上神色顿时更加愤慨,“昨日柳去寻你,后来却……”说到这里,男人的神色就变得十分五颜六色了,像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徐福出于好心提醒了他一句,“下次要来找我麻烦,请一定准备好证据,你要是不善口舌,记得找个比你更会说的人来。”男人完全没注意到,他原本要来质问徐福的主动权,此刻已经轻松被握在徐福手中了。

    这种程度的渣渣,在他面前,简直是吊打好吗?

    一点挑战性也没有好吗!

    因为敌人的脑残,徐福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慢悠悠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问:“怎么?今个儿没有人盯着我干活儿了吗?”

    男人气势汹汹本来要吼他,但他很快又住了嘴,而其他人也是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竟然都不再提要看着徐福去扫厕所的事儿了。

    这风向变得可有些快啊。徐福惊讶不已。他给邱机下批语是想趁机一手震住这些同僚,但他预想中的反响不可能会有这样大才对。难道在王柳的身上也发生了什么事,被他们直接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自己又背了个锅啊,但是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呢是怎么回事?

    徐福搁下手头的竹简,去外面转了一圈儿。

    奉常寺下所属众多,他总能听见几句流言,到时候自然就能知晓他昨天离开后,又出了什么事。

    “你们可知昨日出的那两出闹剧?”

    “哪能不知?今日一来便听说了。那邱机也是活该,欺软怕硬,寺中谁人待见他?看他平时暴躁易怒的模样,就觉得迟早要出事。倒是王柳……”

    “也就人不在,咱们才能说几句。那位平时里也是嚣张跋扈的很。这次可算遭了罪了,也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竟然……竟然让他在如厕时,被溅了一身的污秽之物,我听说被人发现时,他裤子也没来得及提上呢,模样甚是狼狈。”

    ……

    徐福越听眼睛瞪得越发大了,没想到啊,在他离开之后,竟然还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事。综合这些八卦之后,徐福还原了事件的真相。王柳应该是在看到竹简之后,想去茅厕找他,但没想到……屎炸了,还将他整个人都糊住了。想一想,徐福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反胃。

    不过这时徐福也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事儿。他昨日见王柳的时候,就发现他也有点霉运附身的意思。有句古话,“近墨者黑”。王柳和邱机扎堆,邱机的气运也会对王柳产生影响,会遭个祸并不奇怪。

    也不知道是哪位做的贡献,往茅厕里扔了东西……

    至于王柳被找到时没提裤子的说法,应该是以讹传讹的。看来在古代,一个流言传来传去也容易被传得变了形啊。

    此外,徐福还听到了自己的大名,只不过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徐福下批语的事情,他们提及徐福时,是这样说的:“恐是世家出身吧,我见过无数穿红色袍服的人,却未见过谁穿得有他那般风姿,也不知到了奉常寺是做什么的?但看那般风姿人品,说不定以后会与王柳分庭而立吧。”

    难得被人夸赞一番,徐福微微翘起了嘴角。

    就在这时,一位身量瘦弱、相貌白净的男子低调地进入了奉常寺。

    “徐先生,王上有请。”赵高冲他笑了笑,像是完全没听见奉常寺中传言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徐福:好好好锅都是我的!都是我的!(高深莫测脸)

    小剧场

    徐福:今日大家不盯着我去干活儿了吗?

    同僚们纷纷面色发绿:Σ( ° △ °|||)

    谁也不想做第二个找屎的人。

    第10章

    咸阳宫偏殿。

    一缕烟缓缓从香炉中升起。

    嬴政放下竹简,揉了揉眼角,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但清爽的茶水并不能缓解他的烦躁。他成年加冠在即,偏偏却有无数人不愿意让他顺利加冠。他堂堂秦国的大王,却不如权臣手中掌握的权势之盛。

    宫女走进来跪下,“王上,徐先生到了。”

    “让他进来。”

    宫女退出去,不多时,徐福就跟在赵高身后进来了。

    赵高冲嬴政躬了躬身,“王上,人已带到。”随后便退到一边去了。

    徐福思考了半天古人是怎么行礼的,但是想半天也没能想出来,于是就这样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了。嬴政发觉的走神,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正如奉常寺中其他人闲聊时所说的那样,红色官袍其实很少有人能穿得好看。

    那些底层的官员们,大都是歪瓜裂枣的,还有些年老体衰的,红色官服一套上身,简直就跟套个了花棉袄似的,要有多戳眼就能有多戳眼。

    偏偏就这样一套被嫌弃的官服套在徐福身上,将徐福衬得越发的唇红齿白,只不过这个模样可不像是什么平民,反倒像是长于世家的贵气少年。

    “你会观天气、测祸福,那你便为寡人算一算,寡人应当何时加冠,更为合适呢?”

    嬴政一开口就扔了个重磅炸弹到徐福的头上。

    徐福愣了一秒。

    秦王嬴政加冠的时间,要他来测算?

    要他来测算加冠时间!

    不要怪徐福没见过世面。像他这样历史不通的人,都知道千古一帝秦始皇。这位皇帝在很多人看来都是崇高又神圣的。无数人都曾希望能梦回大秦,目睹始皇风采。而他,误打误撞来到这个时代,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秦始皇,他将秦始皇忽悠住了,顺利做个官儿也就罢了。

    现在秦始皇竟然要他去测算加冠礼。

    秦始皇的加冠礼在历史上可是一个转折点啊,就是在这场加冠礼中,秦始皇斩杀了一批人,囚禁了他的母后,并且在此之后他还撂倒了吕不韦,将秦国大权尽揽于手,之后,中央集权制度便从他这里开始。

    “怎么?很为难?”见徐福半天没有言语,嬴政换了个坐着的姿势。嬴政身材本就高大,加上他背脊笔直,气势更盛。徐福站在他的面前,简直就要被他的阴影完全笼罩在内。

    徐福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激动,“不,不为难,这是我的荣幸。”

    能够见证这样一段历史,那的确是令人激奋又荣幸的。

    徐福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简直要走向巅峰了好吗?

    “我需要仔细测算,这个时间要几时禀报给王上呢?”徐福迅速恢复了平静,问道。在嬴政眼中,他的模样就是始终无波无浪的。

    嬴政都不得不称赞一句,徐福的态度相当不卑不亢,哪怕是接到这样好的差事,他也没有因此而过分喜悦。正如现在所推崇的“名仕清流”之风姿。

    “寡人希望越快越好。”

    徐福抬头与嬴政对视了一眼。

    徐福的眼眸其实不算纯黑色,有些偏浅灰,但看上去格外的纯粹,嬴政望了一眼竟然些微失神。徐福的眼神清澈又坚毅。

    嬴政忍不住又展开了一番心理活动。

    徐福这样的人,大概就是出身名门,一身技艺,但却心思纯粹,性情孤傲的吧,这样的人做做卜筮观测事宜,不沾世间污浊,正好。

    “不沾污浊”的徐福全然不知道嬴政将自己脑补成了什么模样,领了差事的他一拱手,就要请求告退回去翻阅典籍进行测算。

    宫女突然进来了,她低眉顺目地跪在徐福旁边,低声道:“王上,胡姬求见。”

    这个时期还不太讲究女子不见外男,所以就算徐福在侧也没有什么大碍。

    嬴政点头放那位胡姬进来了。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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