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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4节

    [历史]大秦国师 作者:故筝

    第34节

    侯生进来后,向徐福一拜,随后才跽坐下来。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僵硬了。但侯生却突然开口,道:“我要离开秦国了。”

    “为何?”徐福有些愕然,如今逐客令已废,他与侯生之间的嫌隙也已消,为何侯生还要离开秦国?他的志向不就是在于秦国吗?

    “秦国已有徐典事,已不再需要我。我应该去到更需要我的地方。”侯生语气淡淡,看上去已经十分豁达了。

    这便是“既生瑜何生亮”的意思?

    徐福抿了抿唇,总觉得有点对不起秦始皇,生生把一个前来投奔秦国的人,给挤走了。

    他打量侯生的模样,侯生也镇定自若地任由他打量,双眸中透出坚定的味道来。侯生是个固执又坚韧的人,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那就应当是考虑好后果了,不会再有任何更改。

    徐福微微挑眉,抬起手中杯盏,“为侯太卜送别。”

    侯生点了点头,便要起身。

    等站起来后,他顿了顿,道:“我与徐典事还会再见的。那二人身上是否皆能应验,我等着看。”

    “我也等着看。”徐福心中隐约有些惺惺惜别的意味。不他与侯生实在交往甚少,之前何况还起了冲突,如今他只单单佩服侯生的坦诚心胸与卜筮的本事。所以他也就只有这么点儿意味在心中了。

    侯生大步走了出去,徐福也不知道他会前往哪一国,但无疑将来再见时,肯定就是立场全然不同的对手了。

    谁让秦始皇的目标是扫清六国呢?

    ……

    只是徐福没想到侯生走得这样快。

    这时正值月末时分,当天下午,便有人前来见徐福,“侯太卜已离去,月末的卜筮,便要由徐典事来主持了。”

    上次他也不是没有主持过,上次侯生还能压下他的风头,但是转眼过去到今日,便没有谁能刻意删减他竹简之中的内容。

    徐福愣了愣,便点头应了。

    那人冲徐福殷切地笑了笑,很快便出门去了。

    当天散值后,徐福却没那么快能离开,他先是吩咐了些卜筮的准备事宜,然后才从奉常寺离开,出了奉常寺的门,他便碰上了李斯。徐福心道,来得正好,他还没问李斯为何在秦始皇跟前,谎称他已经答应了呢。

    “李长史如今说谎话的能力倒是蹭蹭往上涨啊。”徐福走近了,淡淡地嘲讽了一句。

    李斯面色诚恳,道:“是斯太过心急,这才说徐典事已然同意了。”看来李斯倒也知道他自己撒了谎。

    “哦,可我如今并不打算去。”

    李斯黯然道:“徐典事若是不愿,斯又怎么能勉强徐典事呢?只是少了徐典事一大助力,斯心中难免惶恐。哦,听闻徐典事近来对炼丹之事颇有研究,斯原本听说那地有一奇鼎,可用作炼丹,斯还想着,或许徐典事会喜欢呢。”

    “鼎?”原本拔腿离开的徐福顿了顿脚步,“什么鼎?”蜀地的那只鼎留给他的影响太大,现在一听见“鼎”字,他就变得敏锐了起来,会不自觉地去挂心一二。

    见徐福有了上钩的迹象,李斯笑道:“徐典事可是有了兴致?”

    “有几分兴致,但还不足以打动我过去。”徐福摇了摇头,“上一次我带了侍从前往蜀地,便折腾出了不少麻烦,如今再长途远行,我何必放弃咸阳城中的舒适,非要前赴他国,去吃这个苦呢?我在咸阳城中,家国百姓卜卦,也是在为秦国出一份力了。”

    李斯却并不慌忙,道:“此行前去,体验别国滋味,我们乃秦国使臣,别国岂敢怠慢?自然也是享舒适待遇。至于远行途中,王上自会为我们准备好,哪会有麻烦?”

    其实李斯所言也有道理,最重要的是,前往他国,不会遭遇大雨和水患,一般也不会有蜀地崎岖的山路。

    只是秦始皇的要求,当真是要说到做到吗?

    徐福想到此,莫名觉得屁股有点疼。

    他顿时出声道:“李长史几时出发?若是我应了,那一日李长史自然能瞧见我的身影。”

    李斯脸上涌现几分喜色,“五日后,斯恭候徐典事。”

    徐福点了点头,上了一旁的马车。

    马车驶进王宫。

    徐福从马车上跳下来,从台阶之下步行而上,进了寝宫,如今天色微晚,寝宫之中点着烛火,嬴政正把玩着手中一物,见徐福进来,他便立时将手中的物品收了起来,徐福都没来及瞥见那是什么玩意儿。

    “王上。”徐福走近了坐下。

    嬴政抬起头,问他:“做好决断了?”

    “还未。”徐福很诚实地摇头,并且很坦诚地说出了心中的犹豫,“远行,定然是不如王宫之中的舒适生活。”

    嬴政点头,正色道:“正是如此,以后你便不要离开王宫,一直待在寡人身边就是。”

    徐福不知道他说的是反话,还是真有如此想法,他微微偏头,盯着嬴政脸上的神色看了一会儿,但嬴政实在掩盖得太好了,他什么也未能看出来。不过想一想上辈子那些恋爱的人,似乎便是连恋人离开自己身边一刻钟都舍不得吧。

    “我怎能一直待在咸阳宫之中?”徐福摇头。

    嬴政顿了顿,却道:“正是,待到以后寡人一统天下,定然要带着你住更为雄伟的宫殿才是。”

    “不是带着郑妃?不是带着其他的姬妾?王上却要带着我?”徐福挑眉。难道秦始皇还真有如此长情?还是说,男人不过一时口上的花言巧语?

    见徐福这样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嬴政心中反倒喜悦了许多,若是徐福一直装傻,他还真的除了强上就没别的办法了。从蜀地回来以后,徐福便一直未再开过那个口,现在又出现了机会,他怎么会舍得放过?

    “自然,寡人只心悦你,旁人与寡人何干?”嬴政用平淡的口吻,说着打动人的情话,却诡异地十分和谐。

    心悦?

    徐福的目光闪了闪。

    “哦……”嬴政突然一下子坦白出来,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宫人们此时都识趣地退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掩上了宫门。

    徐福微微有些不自在,搞得好像他们会在殿中一言不合就白日宣淫一样。

    偏偏就在他浑身都不自在的时候,嬴政突然单手撑住桌案,大半个身子都从桌案上跨越过来,伏在了徐福的身上。

    徐福被他身上的气势牢牢笼罩其中,身体不自觉地僵了僵,动也动不得。

    “你这样聪明,不会看不出寡人的心思。”嬴政的声音柔和低沉了不少,英朗的五官也变得柔和了许多,眸光中甚至还透着几分温柔的意味,从未见过嬴政这样一面的徐福有些傻眼。

    英俊的男人深情起来,果然是杀伤力可怕的。

    徐福不自在扭了扭脖子,他的目光与嬴政的目光交缠在了一起。

    原本徐福还维持着自身的清冷淡漠,但是目光交缠之后,似乎就有什么变得不对劲了,他的目光似乎受到影响,也变得缱绻了许多。

    嬴政的眸光越发柔和。

    谁让他从这个角度望下去,徐福的眼眸之中就像是盛着一汪深情温柔的水波一样呢?至少恍惚间会让嬴政认为,徐福也是喜欢他的。

    “看出了。”徐福闷声应道,但他却陡然转折道:“但我不敢如此去想。”

    “为何不敢?事实便是如此。”嬴政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身上传递出的霸道气息越发浓重。

    哪怕是隔着衣袍,徐福也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嬴政身上传来的灼热温度。

    “那我也需要一个接受的过程。”徐福面不改色地胡扯,反正秦始皇也不可能会知道,他从发现那一天,就很坦然地接受了。

    “那现在接受好了吗?”嬴政追问。

    “……没好。”

    嬴政被堵得有点心塞,于是换了个方式来问:“你还与李斯同行吗?”

    “去。”李斯所言都挺吸引他的,只是理智告诉他不要那样容易答应,免得做出冲动之下的决定。

    “哦。”嬴政淡淡地应了一声。

    徐福抬起手抵在了胸膛前,想说你“哦”完了倒是先起来啊。

    嬴政却突然低头吻住了徐福的额头,徐福怔了怔,嬴政的吻又挪动了位置,吻到了他的唇,嬴政轻松地用舌头顶开了他的唇,唇舌交缠,唇齿相依伴。徐福的脸颊不自觉地飞上两抹绯色。柔软的……徐福恍惚了一阵,随手胡乱一抓,却是硬的。徐福默默地收回了手,又推了推嬴政的胸膛。

    我的初吻给了秦始皇……

    想一想还特么有点牛逼呢!

    徐福的思绪有些飘忽。

    嬴政此时却大手一揽,将徐福打横抱了起来,动作甚至有几分粗暴,他直起身子大步朝床榻边而去。

    徐福懵了懵……

    不等等……不用再商量一下再下手吗?

    嬴政嘴唇轻抿,反手一拉就将床榻前的帷帘拉了下来。

    然后徐福被单手摁在了床榻之上。

    徐福不自觉地舔了舔唇,原本脑子里挤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但此刻却只剩下了一句话……据说处男很疼啊?

    徐福面瘫着脸,一副高冷之花的模样,嬴政心中越发躁动。

    要寡人允你远行,可以,拿自己来换!

    走之前先翻来覆去上一遍,也算以慰寡人素食如此之久的悲惨了……

    “不等等……”“哎等等……”“王上我们重新商量一下好吗?”“诶我想看春宫图……”“不不不……可以学个姿势……”

    ……

    徐福心中流下了宽面条泪,我特么不知道穿越还要赔上菊花啊!

    果然他应该先找个弱唧唧的男人压了,今日就不至于遭殃了……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

    徐福眨了眨眼,盯着床帐,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哦,其实他平时也是这样冷漠的表情,所以其实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

    嬴政还未醒来。

    徐福突然双手撑住床沿,起了身,然后吩咐宫人备水,又沐了个浴,换上一身新的袍子便叫上内侍出宫去了。哦,问昨日那身官服呢?大约还能在床榻下找到布条吧,唔。

    那内侍有些忐忑,但是徐福有命,不敢不从。只能暗自祈祷,不会被王上迁怒到头上来了。

    上了马车之后,徐福才觉得心中爽快了一些。至少他有种拔吊无情穿上裤子就走人的渣攻感,可以勉强骗自己一下,他是在上的了。就让秦始皇去做那个被拔吊无情惨兮兮抛弃的人好了。

    马车颠簸得厉害,徐福原本端坐着,还拿捏着姿态,但是坐了会儿,他就觉得菊花不太舒服了。

    徐福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趴在马车中实在有些跌形象,于是硬生生地挺住了。

    到了奉常寺,徐福又先去核查了一下月末卜筮的准备事务,之后才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地方走。等走进门的时候,徐福已经觉得头上隐隐冒汗了。

    身后突然伸来一只手扶住了徐福,徐福低头一看,才发觉自己差点不小心绊到门槛上了。

    “多谢。”哪怕再不适,徐福也还是维持着冷清镇定的模样,他转过身来,却看见身后站着的是王柳。

    王柳啊……

    还真令人有些惊奇啊。

    “有事?”若不是有事,王柳那心高气傲的,怎么会跑到他门外来?还是说王柳脑子摔坏了,就好不了了?唔。

    王柳点了点头,面色严肃,“我欲请教徐典事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背过身来,徐福眉头就皱到了一起,还忍不住咬了咬唇。

    王柳从袖中掏出竹简来,双手递给徐福。

    徐福踏入厅中,这才接过那竹简,“哦,我瞧一瞧。”

    王柳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徐福的唇上,还带着隐约的牙印,王柳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徐福翻动手中竹简,袖袍往后滑了滑,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来,但那一片白皙之上,还有点儿格外显眼的红痕。

    王柳的脸色陡然就变了,喉咙里就跟堵住了什么一样,哪怕此刻他脑中百般猜测,却也一句都不敢说出来。说出来可能就是要命的事儿!

    王柳退了出去,突然问:“徐典事真是出自鬼谷子门下?”

    徐福头也不回地点了点头,看过竹简之后,他才抬起头来,下巴微抬,这模样瞧上去比王柳还像是世家子弟,“嗯。”

    “徐典事可知,鬼谷子门下有一人将投奔至秦国来,那人应是徐典事的师兄?”

    徐福没想到会从王柳口中听到这么一句重磅炸弹,当即什么心思都没了。

    出自鬼谷子门下,当初就是他当着秦始皇的面瞎扯的,那时为了保命,为了提高自身地位,别说胡扯鬼谷子是他老师了,就是胡扯他从天上来,他也会干啊。

    那鬼谷子门下的人前来投奔秦国,见了他之后,定然就能戳穿他了,那时该如何丢脸?

    徐福面上镇定不显分毫,他点头道:“竹简我已阅,若有事待卜筮之后再说。”

    王柳知道自己曾经跟徐福结下了怨,徐福或许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但也就仅仅是如此了,不会再乐意与他多说上几句话。但他却还有事要问一问徐福。

    “于咸阳城中,眼界便日渐狭隘,我越发不知比我高明的人有多少。”王柳淡淡道。

    徐福认真地瞧了瞧他脸上的表情。

    王柳还真的改邪归正了不成?

    “听闻徐典事同李长史有几分交情,便想请徐典事为我向李长史,求得与他同行的机会。”王柳这才说完了后半句话。

    而此时徐福的注意力已经不在王柳是否改邪归正上了。

    ……王柳要和他抢这个机会?!徐福不太高兴。特么的他菊花都献出去了,要是不去,那不是亏了吗?

    “此事已有人选。”

    王柳怔了怔,“谁?”

    “我。”

    王柳登时就无话可说了,他看着徐福的神色有些复杂,过了许久,王柳才道:“……那可否多我一人?”

    “多你?来给我做仆人吗?”徐福不是在羞辱王柳,而是他真的不觉得带上王柳能有什么用。

    但出乎意料的是,王柳却点了点头,“好。”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一个往日嚣张跋扈心性高傲的纨绔,如今甘愿给他做个仆人,要改邪归正了,以往的嫉妒怨恨就此一笔勾销?哪有这么样轻易?一般人不是应当至少一两年,方才能走出这个泥沼吗?

    “那我便与李长史说一说,届时能否有你,我也不知。”

    王柳目的已达,便拱手告辞,迅速离去。

    而徐福回转身来,心跳快了快。光是因为那鬼谷子的人要来,他便要先躲开一段时间啊,如此一来,同李斯远行,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了。

    当日徐福回到王宫时,远远的,便见着了嬴政站在寝宫门口的身影。今日这么快便处理完政务了?徐福有些惊讶。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色,露出若无其事的平淡表情,朝着嬴政迎面而去。

    “可有不适?”嬴政大步迈到了他的跟前来,脸上神色柔和,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徐福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道:“王上,我要到偏殿去睡。”

    嬴政脸色黑了黑,寡人还没来得及温存呢,你就要走?寡人与你的角色是不是颠倒了?

    “不行。”嬴政一口拒绝。

    “我要分床。”徐福瘫着脸提出要求。

    “不行。”嬴政再度一口否决,但随即他意识到自己的口吻稍微强硬了一些,忙又补上一句,“你同李斯前去,寡人不知何时你方能归来?如此漫长一段时日,你叫寡人如何忍受?”

    徐福当然不会蠢到说什么,你不是有姬妾吗?

    这种破坏两人感情不讨好情商低至极点的话,他疯了才会说。

    徐福有些遗憾,分床失败,要是有个铁内裤就好了。

    他绕过嬴政走了进去,“饿了,先用膳。”

    若是平时,他这样没规没矩当然是不行的,只是徐福此刻心情不太痛快,被人压在身下爽了,但他菊花疼啊,此时不恃宠而骄一把,何时恃宠而骄一把?若是连这点特权都没了,跟秦始皇搞在一起,还有何意趣!有何意趣!

    嬴政此时正是无条件顺从徐福的时候,当即便命人将备好的饭食呈了上来。

    用饭食的时候,徐福才突然想起郑妃的事来。

    “王上,前几日郑妃请我为她算了一卦。”

    嬴政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却是想到之前蜡祭之后的宴会上,那些个姬妾望向徐福时热切的目光。徐福的确比他更容易讨女子喜爱,难道郑妃也瞧上了徐福的模样?嬴政心中的心情颇为复杂。

    “我为她将卦象写了下来,劳烦王上差一人替我送去。”徐福道。

    听徐福如此坦荡之言,嬴政便知道只是自己多想了。

    只是不知道郑妃能有什么让徐福算的。

    徐福命人取来那布条,嬴政便当即命内侍送到后宫去了。

    不多时,在院子里安静用着饭食的郑妃,便见到了这位内侍,那内侍笑道:“郑妃,这是徐典事为郑妃写下的卦象。”

    郑妃怔了怔,接过那布条,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内侍应当是王上身边的人,他竟能……竟能驱得动王上身边的人为他送东西……郑妃忽地想起了胡姬还在时,宫中的流言,后来那些流言不攻自破,但如今想来却……郑妃打住思绪,待那内侍走后,忙小心翼翼地展开了布条。

    许久之后,郑妃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那沉默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笑意来。

    ·

    天光初亮时分,咸阳城门口便有马车等待着出城了,那马车内的人闭上眼小憩,不慌不忙。

    不知道等了多久,那人终于睁开双眼,掀起车帘,问马车外的人:“人还未至?”

    “还未。”马车外的人低头道。

    李斯掐了掐手掌,不得不掀起车帘从马车上下来,原本他是胸有成竹,但此时却并不是那样确定了……那人来回转了好几个圈儿,再转过身来,便看见一辆马车远远地行来,其后跟着几匹马,马上还有几名瞧上去身手矫健的年轻男子。

    那人的心跳不自觉地快了快,“来了……”

    马车却是直接掠过了他,奔向了城外。

    李斯:“……”是他猜错了吗?

    李斯轻叹一声,正要上马车,失望离去,却又见一马从城外疾驰进来,最后停在了李斯跟前,“可是李长史?”

    李斯嘴角带上笑意,忙道:“正是,阁下可是徐典事的随从?”

    那人生有一张秀美的面孔,正是蒹葭,蒹葭笑道:“是,徐典事已率先出城,劳烦李长史跟上来。”

    人来了就好,哪管等没等他,李斯一撩衣袍,上了马车,立即吩咐车夫快快动起来。

    李斯行到城外,便见到了那马车。

    李斯当即下了马车,走到那辆马车前,道:“可是徐典事?”

    车帘被掀起,露出里面徐福一张微微疲倦的脸,“嗯,是我。”徐福的发丝有些散乱,身上的衣袍穿得也并不规整,瞧上去,就像是慌忙出来的一样。

    李斯并未多想,只当徐福如今的模样是未休息好,与徐福寒暄几句,便回到了马车之上。

    放下车帘后,徐福便立刻躺了回去,还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正是因为要离去了,秦始皇知道分寸,倒是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只是两个人吻了会儿,然后秦始皇便对他细细嘱咐起了注意事项来,或许是上次去蜀地的模样太过狼狈,秦始皇印象颇为深刻,这才变得啰嗦了起来。

    堂堂秦始皇,如此啰嗦……

    你简直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秦始皇了啊……

    徐福懒懒地又打了个呵欠,埋进了被子里。

    他似乎忘了什么事儿?是什么事儿呢?想不起来了……那便不想了吧。

    此刻咸阳城门口,王柳骑着快马而来,望着空空如也的城门口,有些懵逼。

    第73章

    李斯在竹简之中提出,韩国国弱,先灭韩,以恐他国的吞并顺序。

    而与秦国边境直接相接的有韩、楚、赵三国,另有魏国与秦国也十分接近。

    说起魏国,它与大秦结下的梁子就大了。

    “周赧王二十二年,我秦国大将白起在伊阙歼灭韩、魏、东周的联合作战,之后更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多万人。如今韩国国弱,魏国却还曾是最先强盛而称雄的国家,若是魏国出手助韩,必然会使王上征途之上出现阻难。”马车之上,李斯淡淡道,“如今我们便先往魏国而去,之后再辗转至韩国。”

    然后挑完事儿就跑?

    徐福在心底接了后半句话。

    这招儿挺贱的,但是不可否认,挺爽的。

    韩、魏毫无准备,稀里糊涂被下了套,等六国还未反应过来,韩国便被灭了,那才叫有意思。

    两人正挂着正经又高冷的表情,暗搓搓地交流着如何搞死韩魏两国,突然听见一阵疾行的马蹄声近了,李斯皱了皱眉,危机感顿生,当即掀起车帘,“瞧一瞧是谁。”

    车夫向后看了看,摇头,“瞧不真切,是个年轻男子吧……”

    他的话音刚落,骑马跟在一旁的蒹葭便凉凉地开口道:“是奉常寺的王太卜。”

    徐福闻言,终于想起来自己遗忘的是什么了,不正是把王柳给55000000000000000忘记了吗?他掀起车帘,探出头去,“停车。”

    那车夫闻言,马上停了马车,蒹葭等人也赶紧停了下来。

    徐福虽然觉得王柳挺烦的,但是人家最近表现不错,他对事不对人,之前的报过仇了那就算了,现在他自然不会像对待熊义那样,来折腾王柳。

    王柳的马停在一旁,他从马上跳下来,刚要张嘴叫“徐典事”,结果脚一软,差点扑倒在马车轮子旁边,还是蒹葭皱了皱眉,一手将人拎了起来,差点没把王柳给勒死。

    “李……李长史,我乃奉常寺中太卜王柳,我与徐典事同行前往。”王柳大口喘了喘气,半天才将话说清晰了。

    李斯淡淡地笑了笑,却并未露出多么热切的表情来,他不熟悉这位王太卜的底细,当然不会过分热切。何况他与徐福同为秦王身边人,这人可不是。心中最基本的提防之心总是要有的。

    “那就麻烦王太卜乘坐那一辆马车了。”李斯抬手指了指自己之前乘坐的马车。

    王柳点头,将马交给一旁的随从,然后便上了那马车。

    放下车帘,徐福和李斯都坐回了之前的位置之上,李斯打量了一番马车内的模样,笑道:“王上为徐典事准备的马车实在精致。”其实哪里是精致,根本就是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待遇了。

    马车之中竟是布置得如同屋子一般,一应俱全。李斯心中暗自感叹,秦王果然大方,想来对待有能之士皆是如此,等他从韩国归去之后,应当也距离此不远了。

    ……

    路途之中,有李斯时不时地同他交谈,倒也不算无趣。

    没了大雨,没了水患,没了崎岖山路,路途十分顺畅,连个山匪都见不着,一行人不知不觉的便驶入了魏国边境。

    而此时秦王派遣使臣与魏国建交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其余几国并未有何动作,他们知道好战的秦国哪里会和谁真正成为朋友?尤其是魏国,应当是没有可能的。

    要知道魏国从何时开始衰落的?便是从西丧秦地七百余里,南辱于楚开始的。

    魏国会喜欢秦国吗?当然不会。论起来,六国都不如何喜欢秦国的,哪怕是周天子都十分警惕秦国。

    他国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想要瞧一瞧,秦国到魏国去,是要受如何羞辱。

    只是此时魏王心中所想,与众人皆有不同,他清楚魏国如今的国力,秦国如今正处于强盛时期,魏国并不想贸然与秦国作对,于是在收到消息后,便立即派人前往迎接使臣了。

    进了魏国国境之后,徐福便要求,“走得慢一些,我要仔细瞧一瞧魏国风情。”

    李斯笑着让人走慢一些,无条件地依从徐福的要求。

    马车慢悠悠地行过魏国街头,徐福掀起车帘朝外看去。

    大体相似的穿着打扮,只是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调和口音,还有街头的食物,都有所不同,李斯见他好奇,便命人特意去买了些魏国食物来。徐福矜持地尝了些许,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便就此放弃了。

    最后还是桑中将那食物接了过去,吃掉了剩下的。

    再之后徐福便对魏国的食物兴趣缺缺了,只是一味瞧着千年前魏国街头的风貌,再时不时瞧一瞧魏国的女子和男子。这边男子身量也不短,只是不及秦人魁梧罢了。而这边的女子也是个子高挑,她们皮肤未必有多么好,但笑起来的时候,举手投足也是极具风采的。当然不管这些人长得好看不好看,徐福也就只能看看而已。

    他一直掀着车帘没放下,初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边来,但是到了后面,难免会有人朝马车看来,这一看,便瞧见了掀起的车帘后,那张俊美无匹的年轻面孔。

    有的女子低声惊叫了起来。

    甚至还有胆大的女子,朝徐福投去了香帕。

    徐福被吓了一跳,只能赶紧放下了车帘。

    他并不愿意等从这条街上走过时,马车内便塞满女子的物件了。

    只是徐福想得太好了,哪怕是放下了车帘,女子无门而入,但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有人知道,这街上有一年轻男子,生得俊美异常,一颦一笑皆是令人沉醉。等这些人蜂拥而至,自然将徐福他们的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斯叹道:“徐典事着实太吸引人了些。”

    蒹葭骑马上前,想要将周围的人群驱走。

    这年头,女子大胆也就罢了,还有些男子也八卦得很,想要凑上前来瞧一瞧这俊美的男子究竟长得如何模样。

    不过蒹葭倒是很快拉走了一部分火力,他被人团团围在中间,眉头微皱,眼中憋着火气,却又不能发出来,身下的马儿跟他一样急得团团转。

    柏舟与车夫交换了位置,扬鞭催马,马儿拉着车厢立刻朝前奔去,人们连忙躲闪开,于是便这样轻轻松松地出了包围圈。

    徐福稍微有些心虚,道:“之后几日,我便再也不掀开车帘了。”

    桑中在马车外笑道:“先生,无妨的,先生掀起车帘往外看就是,若是有事,我们自会为先生解决。”

    桑中如此说,徐福当然要表达个谢意。

    说完话,便听李斯叹道:“好贴心的随从。”

    能不贴心吗?从秦始皇那里弄来的啊!

    李斯还暗道,想来以后,他也便有这般随从了,不过想一想,这些随从都是秦王派下来的,总是跟在身边也未必是好事,于是李斯看着徐福的目光就隐约带上了点佩服。

    君王在身边留了那么几人,而徐典事却仍能够镇定自若,毫不畏惧。胆量心胸实在都令人钦佩!

    入了魏国之后,徐福倒是没遇见什么像蜀地上那样的事情,没有人会到他跟前来求他算一卦,他也不会从谁的脸上,一眼便辨出或祸福旦夕来。

    再往前走上一些,他们便遇上了前来迎接的队伍。

    那队伍之中为首的男子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朝李斯和徐福行了礼,这二人都是气度不凡,男子一时分不出谁才是做主的,半天才迟疑道:“两位大人,请随我前往大梁。”

    徐福冷淡地点了点头,李斯倒是对那男子笑了笑,模样温和。

    这是徐福和李斯早在马车上就商量好了的。

    一人扮红脸,一人扮黑脸。

    徐福装作高冷出尘谁也不搭理,男子在他这里处处碰壁之后,在此对比下,自然会觉得温和有礼未言先笑的李斯好相处了,不知不觉,便会对李斯放下心房,也就方便李斯干坏事了。

    不出徐福的所料,见他神色冷然之后,那男子便有些惶恐了,目光只敢频频朝李斯身上扫去。

    而后上马车时,又见李斯让出位置来,先让徐福上马车,那男子就更为惶恐了,直接将徐福当做了更高级别的使臣,不敢怠慢分毫。

    马车很快重新动了起来,大梁城就在不远的前方。

    而此时,徐福离开咸阳已经足足有一月了,中途走走停停,倒也还算舒适,到达大梁城的时候,除了在马车内坐的久了些,四肢有些酸麻以外,倒并不觉得格外疲倦劳累。

    魏王设宴款待秦国使臣,他们先被带到驿馆之中沐浴更衣之后,随后才跟着人进了魏王宫。

    魏王宫远不如秦王宫的厚重与巍峨,徐福并不大看得上眼,他淡然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一个夜夜宿在秦王宫的人,哪里还会对这样的地方感觉到大惊小怪呢?

    引着他们进去的内侍,频频打量徐福,见徐福生得十分俊美,又模样冷傲,连李斯走在他身边,都失色了不少,内侍心中暗自赞叹,此人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难得的是还有如此颜色。

    魏王设宴,宴上除却他们以外,还另有魏国大臣,徐福踏入时,这些人都已经落座了,见有人进来,齐唰唰地看了过去,个个都目光锐利深沉,像是要从徐福的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徐福并不慌乱,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全然没将这些目光放在眼中,甚至连斜视一眼也无。

    他为何要将这些人看在眼中?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那他便还这些人一个没脸。

    魏国大臣们没能得到徐福目光的回应,多少都有些尴尬,只有李斯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挨个扫过,最后还来了个淡然一笑,魏国大臣们这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些,他们哪里知道,李斯这是盯着他们,看谁好下手呢。

    很快,徐福便走到了魏王的跟前。

    徐福行过礼后,便抬头直视那魏王。

    魏王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两鬓微白,眼角和嘴角都有皱纹,看上去皮肤有些发黄,再看他眼袋微肿,眼下青黑,瞧上去便给人一种纵欲之相。徐福有些厌恶这样的人,于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在打量魏王时,魏王也在打量他。

    那魏王宫中有一男宠,名龙阳君,据传十分美貌妩媚,众多后宫美女在他跟前都黯然失色,因而得了魏王的宠幸,在七国之中,都颇有盛名。

    魏王是好美色的,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只要是美人,便能令魏王心动不已。

    魏王打第一眼看见徐福的时候,双眼便亮了。

    如此美人……

    魏王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了屏。

    这是个与龙阳全然不同的美人。

    他身上没有妩媚之态,但这美人瞧上去也是身段轻盈,又兼之气质清冷高傲,眉目精致。越是冷傲的人,便越令人动心,魏王觉得自己心中有个地方在蠢蠢欲动。

    那魏王瞧了半天也不说话,徐福顿时就忍不住皱眉了。

    魏王的目光太过灼热,除非徐福是傻子才感觉不出来。目光中暗含的侵略味道,令他觉得恶心。一把年纪了,还瞎意淫什么?

    李斯也看不出了不对劲的地方,马上上前一步,挡住了徐福,道:“魏王,我乃秦国使臣,李斯。”

    虽然李斯出言有些生硬,不过总算将魏王的心思从徐福身上拉走了。

    魏王高高在上地斜睨一样李斯,道:“赐座吧。”

    其实魏王更好奇徐福的名字,不过徐福压根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魏王也只能按捺心中的躁动,等二人坐下后,便令大家举杯共饮。

    有舞姬来到殿中,翩翩起舞,耳边响起编钟敲击的声音。

    魏王原本想要再打量徐福一番,只是他的目光总是难以穿过这些舞姬,往日里他极为喜欢的舞姬,此时看在眼中也有些不太顺眼了。李斯则是暗自松了口气。

    那魏王的目光瞧上去实在有些恶心,他也曾听闻这位魏王喜好男色,若是对徐典事起了觊觎之心,那还了得?

    宴上,双方也并未说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李斯熟练地同魏国大臣打着机锋。徐福政治权谋并不了解,自然也掺合不进去,最重要的是,他原本也没打算掺合进去,他就继续本色出演,扮自己的高冷姿态,将一切都留给李斯便是。

    魏王本来还指望徐福开个口,谁知道徐福高冷到连嘴都不乐意张,全程用看愚蠢的凡人啊的目光,看着魏国的大臣们。

    魏王心中有不满,但他并不好在此刻就发作。

    如今秦国越发势大,魏国不能正面与之对上,何况是为了这等小事呢?

    宴后,众人散去,有内侍上前来,道:“这位大人,我们魏王见过大人后觉得十分投缘,欲邀大人住王宫之中。”

    李斯心道不好,不待徐福说话,他便蹿了起来,笑道:“魏王热情,但恕我们不能从,哪有使臣住王宫中的道理?魏王心意已领,我们这便出宫去,明日再前来拜见魏王。”

    说罢,李斯便要护着徐福往外走。

    那内侍脸色有些尴尬。

    其实他们都知道将这秦国使臣,不明不白地留在王宫中不太好,甚至还可能有扣押使臣的罪名,但魏王下了命令,他们又能如何?他们都心知肚明魏王是要做什么,于是只能跑这一趟。

    徐福看似温和,实际却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内侍。

    不等那内侍再说些什么,李斯便转身就带着徐福走了,而徐福走的时候,还回头冷飕飕地瞥了一眼那内侍,内侍立刻吓得腿都哆嗦了,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与徐福对视。

    徐福同李斯大摇大摆走出来。

    徐福低声道:“衰亡之象。”

    “什么?”李斯怔了怔,没料到徐福会突然来这样四个字。

    徐福却是脸上浮现了几点清淡笑意,“回去再说吧。”

    李斯立刻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同徐福加快了脚步,等出了魏王宫,便立刻有马车将他们接回到驿馆去了。

    等进了驿馆之后,李斯便立时关上了门,问的道:“徐典事何出此言?”

    门外有柏舟等人把守,难有人再接近,不然李斯也不敢进门便开口。

    徐福在桌案旁坐下,随手倒了杯温水,然后才道:“我走近时,随便观了一眼那魏王的面相,笼着一层死气。”徐福顿了顿,随口道:“依我看,韩国未亡,他便先亡了。”

    李斯听得心惊。

    徐福能如此平淡地说出他人生死之定论,实在教人……越加佩服尊崇啊!

    “那衰亡之象便是指魏王?”

    “不止,还指魏国。”徐福抿了口水,润了润唇,才又道:“他身为魏国君王,脸上的魏国气运却就止于此。那不是暗示,从他死后,魏国便再也气运,离灭亡不远了吗?”

    坐在魏国的驿馆之中,徐福丝毫不在意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话,如何大逆不道,如何令人惊骇。

    李斯当然也免不了惊骇,但是心中更多的却是对徐福神色淡然,言语间便定下旁人生死的从容。这般风采,难道不令人为之倾倒吗?那魏王虽然令人觉得恶心厌恶,但也不得不说,想必他正是发现了徐典事身上的优异之处……

    李斯笑道:“此行携徐典事同往,果真有福运。”

    徐福倒是并未将这样的称赞放在心上,他拨弄着手边的杯盏道:“就算我不来,那魏王的气运也早已注定,我来了,只是将他的面相剖析一般罢了。”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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